第135節(jié)
“瘦了,多吃一些飯?!蓖馄盘巯дf道。 “嗯?!彼c(diǎn)了點(diǎn)頭。 “您要好好聽醫(yī)生的話?!?/br> 外婆心疼她,自己的身子自己還不知道嗎?所剩時日恐怕不多了,留在這世上一天是一天,真的剩下小姿了。 “嗯。” 這次的對話不多,可是心里的滋味各種復(fù)雜。 兩日后,沃恩搖了搖頭,讓他們進(jìn)病房和老人說些愛聽的話吧,有什么要說的一并都說了。 何姿一下子跌坐在床上,目光呆滯。 早上八點(diǎn),她有多怕面對事實(shí),就多么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外婆氣若游絲地躺在病床上。 她顫著步子挪走到病床前。 外婆還是聽得出她的腳步聲的,知是她來了。 病房里死寂無聲,籠罩著巨大的陰霾。 外婆還是在淡淡笑著,“我總算能去見你外公了,他也不會孤單了,只是老家書房里的字畫曬不到太陽,茶花草葉沒人打理了?!?/br> 她說得很慢,一字一字都像是用盡了最后的力氣。 “你外公最掛心的就是你的歸宿,陪你過一輩子的那個人?!彼M(fèi)勁地伸出摸索著何姿的手和傅施年的手,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重疊交付。 “你和他要好好地過下去,他是個不可多見的好男人,要珍惜他,將來有了孩子也就有了一個完整的家了,我和你外公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外婆最后囑咐著她。 何姿看著傅施年的手,親耳聽著外婆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驚愕意外,外婆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難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外婆緊緊握著他們的兩只手,不松開。 嘴角始終是掛著笑的,靜好安穩(wěn),“我看見你外公來接我了?!彼哪抗馔骋惶帲路鹂匆娏斯?。 何姿深深凝視著外婆,心中是沉重不堪的,壓抑緊繃不已。 驀然,外婆的手無力地垂落了下去,永遠(yuǎn)地閉上了眼睛,徹底失去了生息。 她怔怔地望著外婆垂落下去的手,緊閉的眼睛,心里很是不相信,輕輕地用手叫了叫外婆,依舊沒反應(yīng),急忙大聲地叫著醫(yī)生來救人,“醫(yī)生,醫(yī)生快來救救我外婆!她的體溫還是熱的,她還有救??!” 她的眼睛很紅,卻沒有淚。 傅施年心痛如絞地抱住了她,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 “你快讓人來救救我外婆,晚了就不好了,你看她還笑著呢!”她拼了命在掙扎著,指著外婆的笑容給他看,慌亂不已。 傅施年怕她太激動會碰到傷口,怕她承受不住這個打擊。 “何姿,你好好地活下去?!?/br> 這個打擊太大了,她過于激動,昏了過去,臉色蒼白。 醒來之后,她的眼睛一直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誰說的話都聽不進(jìn)去。 外婆的骨灰運(yùn)回了國內(nèi),葬在了外公的旁邊,她未參與。 精神狀況不允許。 她幾乎不太說話,坐在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傅施年很少出去過,一直陪在她身邊和她說話,就算她一次也沒有聽過。 偶爾,她會端著玻璃杯里的溫開水,在房間里邊走邊向空中揚(yáng)著水珠,任由水珠落在自己的身上,喃喃道下雨了,天上下雨了。 傅施年會耐心地哄著她,偷偷地讓人把玻璃杯換成紙杯,里面裝了水陪她一起玩。 車閆見著何姿癥狀,私下曾偷偷地跟祝夏說過,小姐,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 祝夏搖了搖頭,讓他下次不準(zhǔn)這樣問,讓先生聽到就不得了了,小姐只是暫時性的。 只是她嘴里的暫時太長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坦言 你要信我 古淑敏那日在醫(yī)院里親耳聞得何姿親口說出的那番話,回家跟君遙說了,君遙聽完后,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許久沒說話。 何姿覺得有些塵封的舊事有必要去揭開了,此時再瞞著他人,該是多么不公平。 祝夏拿了厚厚一疊文件走進(jìn)病房,恰好在病房門口處看見何姿緩緩離去的背影。 當(dāng)她走進(jìn)病房時,傅施年不容拒絕地對她命令說,“悄悄派人去護(hù)著她?!?/br> 不讓人在暗處護(hù)著她,怎么放心呢? 何姿出了醫(yī)院,站在臺階上發(fā)了一條簡訊給君喻,約他午后在林蔭道上見面。 那條林蔭道是她上一高時來回必走的路,兩邊種滿了高大的香樟樹,夏天在地上倒映著斑駁的剪影,腳步走過,身上都開了一朵朵金色的小花,她背著書包低頭數(shù)著腳步慢慢走著,風(fēng)一吹,可以聞見香樟散發(fā)的氣味。 周身會有一些騎著單車衣角飄揚(yáng)的少年,青春灑脫,隨性不羈,女孩們成群結(jié)伴地走著,他們都在笑著鬧著。 午后的林蔭道很是安靜,看不見什么人影。 她如今也在低頭數(shù)著自己走過的每一步的腳步,但心境卻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何姿不再是當(dāng)初的那個小何姿,當(dāng)初的小何姿在她前面走得太快了,都看不見了。 她一步步走在林蔭道上,在距離兩棵香樟樹時,看見了前面的君喻,他站在那里,身影修長挺拔,一身黑白,腕表折射著光,清雋疏離,像畫里的人走出來一樣。 透著陽光的霧氣,他的輪廓有些模糊。 她在看著他,他也在看著她。 風(fēng)輕輕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她的發(fā)絲飄揚(yáng)拂面,散落在肩上。 君喻向她走來,指尖拂開她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午飯吃了嗎?” 何姿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上午,我去了醫(yī)院?!本徚藥酌?,她開口說道。 君喻聞言,神色如常。 “我跟他說,我都想起來了?!?/br> 君喻沒說話。 何姿嘴角掛著淡淡的弧度,至于那弧度僅僅只是表面還是掩飾,不得而知,起碼有了些許的溫和。 “你家里的人不要怪我母親了,害死你爺爺?shù)娜耍皇俏夷赣H,是我?!彼粗癫卦谀嗤林械脑捊K于說了出來,藏在遺忘中的話,總算見了天日。 君喻聽了,指尖驀然僵滯,抬眸凝視著她,那眸光很是深沉壓抑。 “是真的,我沒騙你,罪魁禍?zhǔn)资俏?,?dāng)年是我發(fā)了那條推遲赴約的短信,我母親替我背了黑鍋?!彼淖旖呛艿?,話說得平靜。 風(fēng)輕輕吹動著,她的話透過風(fēng)硬生生地闖進(jìn)了耳朵。 既然都說了出來,接下來會迎來什么,她都能一一坦然接受。 君喻怎樣都沒想到過會是這個答案,真正的人會是她,心里一時難以接受是肯定的。 他們都是自己愛的人。 何姿無所畏懼,徐徐將事情原本的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掃落了塵埃,沾染了舊色,帶上了聲音。 因?yàn)樾睦锾谷?,所以釋然了?/br> “你要怎么對我,我都接受,不會讓你為難?!备鞣N結(jié)果,她都預(yù)料到了,不壞的,最壞的。 君喻眸子深沉地凝視著她,久久,周身的氣氛令人窒息,最后,他只說了一句話,“回去吧,外面有些涼了?!?/br> 緊握著她的手腕,轉(zhuǎn)身拉著她上了車。 何姿看他看不清,重復(fù)著他的腳步任由他拉上了車。 一路上,君喻沒有看過她一眼,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一舉一動都和她隔絕了,單單看著窗外。 司機(jī)從沒見過先生對小姐這樣冷淡漠視過,仿佛當(dāng)她不存在似的,平日里都是流淌著溫情的。 何姿扣著十指放在膝上,指腹上印出了彎彎的一道指甲痕跡。 回了別墅,君喻吩咐傭人,帶何姿回臥室休息。 他待在書房里直到晚上都沒有出來過,也沒有用晚餐,傭人不敢貿(mào)然前去打擾,怕會惹來先生的不悅。 晚上,君喻第一次沒有去何姿臥室陪她睡覺。 傭人私下偷偷議論這兩人的感情是不是出現(xiàn)了裂痕,先生不喜歡她了,要不然怎會這樣疏離? 阿姨是個善良的人,不準(zhǔn)他們私下這樣議論,沒少責(zé)備他們。 晚上,她端了一杯溫?zé)岬呐D套哌M(jìn)臥室,勸她早些入睡。 “您別擔(dān)心,先生明天就好了?!彼埔獾匕参康溃幌胱屗^傷神。 何姿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很快就散開了,喝了一口牛奶。 “您是先生心里最重要的人,舍了誰都不會舍了您的?!卑⒁桃彩沁^了大半輩子的人,這一點(diǎn)還是非常確信的。 說完后,勸何姿早些睡覺,也不再打擾她,轉(zhuǎn)身離開。 何姿折著紙,一艘艘的小船折得很像,只要有水有風(fēng),它們就會飄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寧單因?yàn)閾?dān)心君喻和何姿,親自上門來看他們。 君喻能說話的人,只有他而已。 他來得挺早,輕車熟路,無需傭人帶路,徑直走進(jìn)書房。 “整宿沒睡?”看了桌角放著的一杯空咖啡杯,再看看他,心里有了數(shù)。 君喻站在他面前,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又發(fā)生了什么事?”寧單從小也是和他一起長大,能感覺出什么也是理所當(dāng)然,恐怕這又是牽扯到何姿的事。 良久,君喻說話了,簡單概括了事情,一筆帶過。 寧單頓時了然了,心中也有意外,的確有些驚人。 他走上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人都已經(jīng)去了,活著人才最重要不是嗎?更何況小姿是無心的,怎能怪她呢?她心里也不好受,心里自責(zé)愧疚不比你少,如今如此坦然地跟你承認(rèn),她肯定也做好了任何接受的準(zhǔn)備,離開一定是她想的最多的,她承受著比我們更多的事,其實(shí),我們誰都比不過她,我們過得都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