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成!” 趁著等紅燈的功夫,紀(jì)珩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下個月六號,北辰跟楚晗在海南補辦個婚禮,都是咱們自己這圈人,老大跟你說了么?” 舒以安聞言有一瞬間的忡怔,隨即搖了搖頭?!翱赡軟]來得及吧,楚晗的寶寶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百天了吧?” “嗯?!奔o(jì)珩東看著前面的路況點點頭,“都已經(jīng)過了,我去看過那小子白胖白胖的,長的秀氣?!?/br> 舒以安想著楚晗剛生下江晉堯的時候,褚穆不在家她一個人去醫(yī)院探望,一向驕傲跋扈的江北辰抱著兒子站在楚晗床邊滿臉的疼惜,那種感覺和一年前的他簡直像變了個人。原來一個人的婚姻是真的可以改變那么多……… 紀(jì)珩東車技很好,不到一個小時就把舒以安送到了湖苑別墅??粗嬉园采狭藰橇疗馃舨艈④嚭魢[著離去。 原本上飛機前就答應(yīng)好蘇楹去她那里,現(xiàn)在都十點多這個點兒了,也不能再去。舒以安換好衣服打算給她打個電話,表達(dá)一下自己爽約的歉意。但是好幾遍都沒有接,舒以安看著電話若有所思的想,可能是太晚了睡了。 因為手機淋了雨,她一直沒開機。回了北京才發(fā)現(xiàn)滿上面滿是訊息提示。 有蘇楹詢問她下機了沒的信息,有肖克告知自己來公司辦離職手續(xù)的信息,還有……來自褚穆的?!嘛w機告訴我。 短短幾個字就向舒以安傳達(dá)了這么多。他知道自己回了北京,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如此清晰的掌握自己的行蹤,還真是好手段。 仿佛賭氣般的,舒以安忽的鎖掉了手機屏幕。 —————————————————————————————— 紀(jì)珩東在車?yán)飳に己煤靡粫?,還是戴上耳機打給了褚穆。 國際長途接線的很慢。 褚穆穿過醫(yī)院嘈雜的診療大廳,從秘書手里接過電話旋步進(jìn)入樓梯間。整整兩夜沒睡了,他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憊,就連聲音都是有些沙啞的?!拔??” 紀(jì)珩東也沒什么心思跟他開玩笑,干干脆脆的交代了今晚的事情經(jīng)過。“褚老大,今晚上我在機場看見舒meimei了,她看起來可不是那么太好啊。人家好不容易去你那兒一趟怎么還吵架了呢?” 褚穆拿著打火機的手一頓,“你怎么知道她來我這兒了?” “我是誰啊,江爺爺老話說的好,東子這小子要是長了毛比猴兒都精!舒meimei那箱子上貼著柏林的入境簽和條碼呢不是從你那兒還能是哪啊,” “她回家了?” “回了,我給她送到湖苑看著她進(jìn)去的。” 褚穆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輔表盤上顯示的北京時間正好11點。到底是兄弟,紀(jì)珩東打在機場見到舒以安的第一眼,就能感覺到她不對。于是干脆不要臉到底一直把人送到家里,也不管人家樂意不樂意。 “做的很好?!?/br> 聽著那邊力不從心的聲音紀(jì)珩東嗤笑一聲,“做得好有獎勵嗎?不過話說回來了,你到底是因為啥把人家弄成那樣啊,按理說你這調(diào)回來她應(yīng)該高興啊,這么大的犧牲你沒告訴她?” 褚穆煩躁的揉了揉眉心,“回不回去的,再說吧。” 話音剛落,秘書從樓梯間大門處輕輕探進(jìn)頭伸手晃了晃拿著的黃色文件袋來提醒褚穆。褚穆看了一眼點點頭,示意他等一會兒。 “先掛了吧,我這邊有事兒。” 紀(jì)珩東知道褚穆現(xiàn)在忙,便懂事兒的沒再啰嗦。 秘書瞧著褚穆掛掉了電話,輕聲關(guān)上門走了進(jìn)來。把手中那個蓋有絕密的文件袋遞給褚穆,“那邊加了戳一路急送,您放心提出來之后就在我手里,沒人看過” 褚穆接過來輕輕用手指劃了劃密封很嚴(yán)的粘貼線,面沉如水。“告訴那邊,東西放在我這兒不送回去了?!?/br> “好。那我先出去?” “去吧?!?/br> 隔著一道門,聽著醫(yī)院里各種嘈雜的聲音,褚穆倚在樓梯間的墻上看著手中那個文件袋冷靜的拆封,打開。 薄薄的幾頁紙,上面滿滿的記錄了舒以安幼時得過所有的獎項以及六年前機場高速上那場慘烈車禍的所有現(xiàn)場記錄和照片。 第20章 褚穆看著辦公桌上的那幾張紙有些出神,從拿到這份檔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天了,他還是沒能從得知事情真相的震驚中緩過來。 看著高速公路現(xiàn)場那些照片,看著她爸爸mama血rou模糊的身體,看著她被禁錮在車中的雙腿,褚穆心中第一次產(chǎn)生了這么濃烈的歉疚和心疼。 不是同情的感覺,是真正從心底里傳來的陣陣絞痛。他不敢去想只有十八歲的舒以安面對雙親身亡,失去任何希望的景象。那場面,說成是傷筋動骨也不為過吧。 半月板撕裂。那是一種能夠把人的行走能力摧毀為零的專業(yè)名詞。褚穆在電腦上一遍又一遍的搜索著有關(guān)的信息,可是他發(fā)現(xiàn),每一個詞條的顯示都給自己的罪孽填上了一顆更沉重的砝碼。 幼時的舒以安拿著獎杯在臺上笑的很漂亮,褚穆看著那僅有的幾段視頻資料才不得不承認(rèn),在舒以安二十歲之前的歲月,他絲毫不知。 褚穆不記得那天在樓梯間站了多久,只記得煙盒里十幾顆的煙都變成了腳下的煙蒂的時候心中的沉悶卻分毫沒有減退,他特別想打電話給她,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就這樣屏幕開開關(guān)關(guān)十幾次,通話記錄里始終都只是長長的未完成通話的字樣。 直到看見那些資料的時候,褚穆才忽然明白那一晚她微微皺起的眉眼是為什么,才忽然理解那一晚她打向自己的那塊兒熱毛巾是從何而來,也忽然明白為什么自己送給她的車一直一直擱在車庫里都沒有動過。 他才忽然明白,兩人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場對話。 那是已經(jīng)商討好結(jié)婚日期的某一天,天氣已經(jīng)入了秋,褚穆被隋晴逼著從德國趕回來聽她嘮叨婚禮的事項。褚家的大廳里,隋晴拿著只通體鱷魚紋鑲著一圈寶藍(lán)色鉆石的鋼筆點了點精致的賓客名單。 “這是我跟你爸商量出來的名單,你的那頁留在后頭了,填完了就交給你meimei讓她給你整理請柬?!?/br> “對了,把名單想著拿給以安看看,預(yù)留出的位置也在后面別回頭讓人家娘家挑理,唉……你倆這婚結(jié)的太倉促了弄的我都沒怎么準(zhǔn)備。” 褚穆都記不清這是隋晴得知自己要結(jié)婚后第多少次嘮叨了,當(dāng)下就拿著名單表示去找舒以安。 舒以安正在宿舍整理馬上要離校帶走的行李,接到褚穆的電話連大衣都沒來得及穿就匆匆跑下了樓。 褚穆見到她身上那件單薄的針織衫下意識的皺了皺眉,“怎么穿的這么少?” 舒以安指了指玻璃外那條長長的路,“沒來得及,怕你等的太久。” 車?yán)锊⒉焕?,所以褚穆的外套一直擱在后座沒動過。見她隱隱凍的發(fā)紅的手指正好隨手拿了過來蓋在舒以安的身上,隨即拿起一疊卡片給她。“婚禮的賓客名單,你看看有沒有遺漏補充的。另外你爸爸mama我還沒見過,找個時間我過去或者是接他們過來吧?!?/br> 畢竟結(jié)婚這種事,雖然兩人在一定程度上達(dá)到了某種默契,但是該有的流程褚穆是不可能沒了禮數(shù)和尊重的。 舒以安看著褚穆遞過來的精致卡片,遲遲沒有去接。原本清透的眼睛也微微顫動,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 “褚穆?!笔嬉园埠鋈惶а燮届o的叫他的名字?!拔野职謒ama在我十八歲那一年就去世了,因為車禍。” 這句話說完,車廂里原本就有些靜謐的氣氛變得更沉寂。褚穆只知道舒以安是江南人,只身來到北京上學(xué),但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家庭背景,一時在外交場上向來反應(yīng)快速出手凌厲的褚副司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以安……?!?/br> “沒關(guān)系?!笔嬉园采埔獾膶λα诵Γ笆虑槎歼^去了,這幾年我是和祖父一起過來的,但是祖父年紀(jì)大不想來北京了。我想……以后有機會我們在一起回去看他,還有我們之間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隋阿姨應(yīng)該想的要比我更妥當(dāng),就不用給我了吧?!?/br> 褚穆斂眉看了手中的卡片半響,還是把禮單擱了起來,清淺的扯了扯唇,“隨你吧?!?/br> 敲門聲打斷了褚穆的思緒,秘書看了看不知想什么的大神出聲提示道,“有人要見您?!?/br> 話音剛落,一身裝扮平常的褚洲同就從秘書的身后走進(jìn)屋來。褚穆一驚,“您怎么來了?” 秘書見著兩尊大神似乎有事要聊,便識相的關(guān)上門出去了。 褚洲同不似往常在電視上的那般嚴(yán)肅,自己找了個座兒坐下。“我還不能來了?你小子都要給我撂挑子啦,再不來我怕你又提出什么我承受不了的要求?!?/br> 褚穆心里明白自家二叔提的是什么事兒。面上無波的四兩撥千斤把話打回去,“您說這話可有點謙虛,我一個小兵提什么要求還能是您滿足不了的啊?!?/br> “你少來!”褚洲同也沒了心思跟褚穆再打哈哈,嚴(yán)肅的往桌上一拍?!笆钦l上次跟我說不回來的?你媽找了我那么多回我為了你是一直在她那兒□□臉,現(xiàn)在可倒好,你要自己回去?褚穆啊,這回游客的事情你處理的很好,連上頭都批下來說要好好嘉獎你,這么個當(dāng)口你提這事兒你這是自己毀前程知道不知道?” 褚穆把桌上的材料攏好收到抽屜里,才起身姿態(tài)隨意的坐到褚洲同的對面?!澳谶@個圈子干了少說也有三十年了。我究竟有沒有自毀前程您老可比我清楚。不過是早了那么幾年,這個位置……”清俊倨傲的男人伸手指了指辦公桌后的那張椅子,語氣輕緩,“您放誰怕是都無所謂吧,何苦頂著我收成績。?!?/br> 褚洲同一口氣被這小子噎的梗在胸腔里氣的不行,叔侄倆坐在寬大的沙發(fā)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肯先收回目光。好半天,可能褚洲同到底是老了,還是長嘆一口氣眼中帶了些少許遺憾。語氣也不再復(fù)剛才的公事公辦,反而更多的是大家長的無奈。“你呀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不夠狠,豁不出去,要是再堅持個三五年,我這把椅子……唉。” 褚穆給褚洲同的茶杯里添了一些熱水,斂起淡淡的神色?!岸家粯??!?/br> 哪里會有什么一樣呢?在外公職人員達(dá)到一定期限歸來后必定會得到提升,這是無論商場還是權(quán)貴場不變的真理。 褚洲同從自己擱在一旁的灰色夾克衫中拿出一疊半厚不厚的申請,慢慢的帶上老花鏡看了起來?!澳憬坏剿纠镆院蟾籼炀蛨蟮轿疫@兒來了,人家不敢處理,說到底還以為是家務(wù)事?!?/br> “不過,你可得給我說清楚了,調(diào)回去到底是為了什么?是因為跟你一起來德國的那個丫頭?你倆又……?” 褚穆微哂的搖搖頭,“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褚洲同放心的舒了一口氣,“那是為了什么?起初我以為你遞上來是心里不痛快,也沒當(dāng)回事兒,直到你昨天給我打電話我才感覺事挺嚴(yán)重,就提前來問個明白。就算讓我批,也得把話說清楚。” 是啊為了什么呢……褚穆也想問問自己怎么就像走火入魔一樣提交了調(diào)職申請呢。 那是他回德國的不久,舒以安給他在下午打過電話之后他看著窗外一位母親帶著自己兒子走在街上忽然產(chǎn)生的想法?;氐降聡倪@一次,他幾乎每天都會想起那個女人好幾次。想起她在湖苑別墅里睡沙發(fā)等自己的樣子,想起她鼓著嘴生氣不理他的樣子,想起她慘兮兮的躺在病床上卻還是強打起笑顏對自己說不用對不起的樣子。 那么多那么多舒以安的樣子,想的褚穆腦中心中全是他不愿意承認(rèn)的舍不得。 于是褚穆趁著那個陽光滿滿的午后,遞交了自己上任以來第一篇調(diào)職報告。所以他才會對來法國的舒以安說等月底一起回去,因為那是他在德國的最后一個月,一起回去他也許就再也不回來了。 只是好可惜,司里不敢批復(fù)他的調(diào)任申請不久就被駁回來了,正趕上兩人吵架,于是褚穆惱怒的想,她又不領(lǐng)情,自己又何苦頂著壓力回去呢?算了吧…… 直到再次看到這份檔案的時候,褚穆才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究竟對舒以安有多么的虧欠和失責(zé),他想,至少應(yīng)該離開這里,才算是真正邁出心底里的那道坎兒。 “我都三十歲了,再不回去兒子就該著急了?!?/br> 褚洲同拿著申請的手一抖,隨即開心的樂了起來。“真是這個原因?要是你真是為了媳婦,為了我孫子,別說調(diào)職了,辭職我都批!” 褚穆陰惻惻的看著褚洲同毫不猶豫的簽下自己的名字,心里幽幽的想著,舒以安你還真是厲害啊……你看,除了我不夠珍惜你,所有人都愿意為了你來犧牲我。 作者有話要說:褚穆和褚洲同這對兒高智商叔侄很逗比有嗎???! 第21章 舒以安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去公司辦理離職的,她起床的時候看著衣帽間里的衣服發(fā)怔了好久,想來想去,還是挑了件最常穿的衣褲。 公司早上八點半上班,九點鐘,舒以安站在高高的大廈下面還是忍不住有點小傷感。自己從畢了業(yè)之后就來到這里,整整兩年,雖然沒有太大的歡喜可是卻也沒有太大的厭惡,雖然布萊恩這件事給她留下了很沉重的陰影,但是那也僅限于某個人,如今就要離開了,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還是一點一點從心底里彌漫出來。 剛一進(jìn)入格子間,辦公室里原本安靜的氣氛就被打斷了,紛紛停下手里的工作看著走進(jìn)來的舒以安彼此交頭接耳。 肖克的秘書拿著一只文件夾舉止從容的朝她走來。好似等待多時?!澳愫?,舒小姐?!?/br> 舒以安停住腳步同樣對她點頭致意,“你好,薇安?!?/br> “肖總吩咐過,您今天是來辦理離職的,請跟我這邊走?!?/br> 人事部在格子間的上一層,待薇安和舒以安走進(jìn)電梯間的時候格子間里的男男女女一下喧嘩起來。 “哎,聽說了嗎?法國總部那邊特別生氣,布萊恩是真的被送到警局了,還有咱們公司韓藝和他的……那個呢。” “韓藝?她不是自愿的嗎?這事兒早在公司傳開了啊……” “人家官方發(fā)出的通告,連帶著咱們公司有關(guān)人員全受到了審查,估計是布萊恩在舒以安那兒吃了虧?!?/br> “哎……不過說起來這以安同志到底有什么背景啊,法國人都收拾得了?” “上回你沒看見人老公啊?你想想,這才是個老公,人家父母公公婆婆還不一定有多這個呢!”一旁拿著水杯的男同事伸出一只大拇指比了比。 “得了得了,干活吧,咱可沒人那命?!?/br> “對,對,都散了散了吧?!?/br> 辦理離職的過程十分簡單,確認(rèn)之后簽署一系列的解除勞務(wù)合同就差不多了。因為是外企,對于員工有著很嚴(yán)格的要求制度,通常都是每兩年一次的合同聘用制,現(xiàn)在離舒以安的合同期限還有一個半月。 薇安指著那張a4紙上的某一條款解釋道,“肖總說不追究你提前離職需承擔(dān)的違約費用,簽上這個就差執(zhí)行人簽字了,等下你自己進(jìn)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