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抱元守一
"天下萬物,皆以有為生;有之為始,以無為本;將欲全有,必反于無?!?/br> —選自王弼《老子注》第25章 這段話意思是說,宇宙萬物之所以能夠生成并且存在,是因為它們以“無”作為本體依據(jù)。因此,要全面深刻地把握萬“有”,就必須把握其本體“無”。 所謂“抱元守一”,來自莊子的虛靜觀。這里的“虛靜”,其實是“無”的另一種別名罷了。老子認為,世上萬物的變化發(fā)展是循環(huán)往復的,事物運行到極點,必然走向反面,動之極必曰靜。 抱元守一說到底是道家人一種煉神不煉形的修行方式,排除心中雜念,保持心神清靜。其主旨是守持人之精、神、氣,使之不外泄、不內耗,長期充盈體內。 胡抱元與胡守一以此為名說明他們是一對虔誠的修道之人。他們幼時在茅山修道,十余歲時被迫下山,歸鄉(xiāng)務農。后來,在十年浩劫之中,胡守一受了這樣那樣的苦楚,他對道教的某些東西產(chǎn)生了不解、歪解甚至憤恨,走上一條與大哥胡抱元完全不同的路。 “胡師兄,全真教袁士妙這邊有禮了!”袁士妙一進入古宣紙店中,也不顧店里的其他顧客,直接以道家之禮問候。 “袁道長,不必客氣,”胡抱元本來正在裁宣紙,一抬頭兩道長眉毛也跟著抖動,“那邊先坐一下,我這就好?!?/br> “道長?她是道士嗎?”買宣紙的女顧客長相俊美,扭頭望向袁士妙,一臉的不解。 “道在心中,生活即是修道,修道便是人生。”胡抱元頭不抬眼不掙,順口回了一句。 王雙寶和梁小慧對望一眼,這句話在他們初次來這里時胡抱元曾經(jīng)說過。 購買宣紙的女顧客走后,胡抱元端著把茶壺走了過來。王雙寶連忙接了過去,擺好茶杯斟上茶。 “袁道長,收的好徒弟啊。”胡抱元微笑著看著王雙寶。 “師兄說笑了,”袁士妙隨意的在店中看了一圈,“您道行這么深,怕是徒弟不少吧。” “我算什么,”胡抱元緩緩搖頭,“說到道行,大年初一的晚上,我店里曾經(jīng)來一位世外高人,我們曾促膝長談了近一夜?!?/br> “大年初一的晚上?”王雙寶的眉頭皺了起來,“您見到的莫非是龍虎山正一道的馬清一馬道長?” “呵呵,”胡抱元捋須輕笑,“正是他?!?/br> 馬清一和胡抱元年齡相當,修為相近。正一道和茅山符錄派的道義也相通,兩人能長談一夜肯定頗有心得。 “胡師兄,”袁士妙突然發(fā)問,“你的堂弟胡守一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他會在山神廟底的香爐上刻上‘天地不仁胡守一’這七個字?為什么他會加入玄妙會這樣不黑不白的組織?還有那個梁友貴,跟胡守一到底是什么關系?” “你我同是修道之人,自古至今,華夏道教各門各派的道義各有延伸,理解上有諸多不同?!焙г似鸩璞攘丝诓瑁叭擞泻脡闹?,道也有正邪兩道。守一雖不至于入了邪道,但他的思想確實是走偏了。至于那個梁友貴,我實不知情?!?/br> “你對他了解嗎?”梁小慧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在山神廟做的手腳我是聽馬道長說的,”胡抱元放下茶杯,緩緩而言,“為此我還去過一次,那筆跡和語氣的確是守一做的?!?/br> “胡道長……”王雙寶的眼神一直在胡抱元放在八仙桌上的手指上,那根大拇指有些畸形,在一側長出了小枝。 “你說這個啊,”胡抱元用左手摸了摸,“六指,從娘胎里帶的?!?/br> “在香爐底下留下了一個拇指印,是您的吧!”王雙寶有些小激動。 “可能吧,”胡抱元也不記得了,“我蹲那里扶著香爐看了一會?!?/br> “師兄,你認識王雙寶的父親王文林?”袁士妙不想被這些枝節(jié)影響了談話。 “十五年前的一天,有一個瘦弱的中年男子來我這里買能拓印碑刻的宣紙和油墨。我一眼就看出這個人陰氣傷體,好像被什么東西給迷了。我也猜出他大約要下墳,但是我最終還是賣給了他?!焙гL嘆一聲,似是有無盡的悔意。 “為什么呢?”梁小慧不解,“既然看出了他的問題,為什么還要賣給他?” “因為一個人,他說這是中華道門的趨勢。我不能以個人名義去改變,否則會釀成大禍!”胡抱元的眼睛掙大了,足以看出他當時的震憾。 “萬一是扯謊呢?”梁小慧根本不信,“這個人是誰?懂得恁多?” “這個人不會是陰陽先生謝寶山吧?”王雙寶大約猜到了。 “對,就是他?!焙гc點頭,“此人不是陰陽先生那么簡單,就道家修為而言,我比他差了個層次?!?/br> 謝寶山能布下十二都天門大陣足以證明他的道行很高。只是沒想到胡氏兄弟都受到了他的蠱惑。胡守一在山神廟前布下金剛墻,立上香爐,擋住了陽氣進入狼王墳。而胡抱元違背本心,將宣紙和油墨賣給了王文林。 “師兄,你不過是賣了份宣紙和油墨,大不必如此自責。”袁士妙試圖安慰這個年愈古稀的老人。 “如果不知情倒也罷了,但我明明是知情的,”胡抱元面帶悔意,“而且,我原本就不想賣給他的。只因為進了趟內屋,見到正在等我的謝寶山,隨意聊了幾句就改變了初衷?!?/br> “謝寶山跟你很熟嗎?”袁士妙心中一懔,“他能隨便進你的內屋?” “不算太熟,但他是在王文林之前進店的,”胡抱元慢慢解釋道,“而且他的修為高出我一大截。出于敬意,我將他請入內屋,準備詳加請教的?!?/br> “原來如此。”袁士妙瞥了一眼內屋的門口,“后面是個小院嗎?” “是的?!庇钟腥诉M店,胡抱元忙起身去取宣紙。 這個顧客只是來取貨的,拿了就走。等胡抱元轉過身來,王雙寶問:“胡道長,肖成德和梁堯來過吧,他們去哪了?” “不知道。”胡抱元搖了搖頭,“他們其實是我的領導,這家店是中州一家公司的,我只是個職員而已?!?/br> “后面鬼樓里的埋的骨琴原來是在埋在宣紙店后院的?”袁士妙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咦?”胡抱元很驚訝,“你怎么知道的?”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么,”袁士妙站起身來,欣賞那副“日月浮生外,乾坤大醉間”的書法,“但是就像謝寶山說的那句‘中華道門趨勢’一樣,我們也被選中了收取西方血族1800余年前留在中原的十三件邪物?!?/br> “西方血族?骨琴?難道它也是邪物之一?”胡抱元有些激動,也站了起來,“為了這件東西,我在這青山鎮(zhèn)呆了大半輩子!” “小慧,找出木箱的圖片來給胡道長看看,”袁士妙正在研究那副書法的落款,隨口吩咐道,“幫著放大一下。” 骨琴是血族十三圣器之一,四五十年前胡抱元在宣紙店后院偶然得到時,十年浩劫還沒結束。他擔心這古宣紙店會作為四舊被毀掉,便起出了骨琴封到了正在建設中的筒子樓之中。 “這六件你們從何得來?”胡抱元仍是半信半疑。 “在蘭沃子謝寶山家得了兩件,在他老宅得了一件;在中州得了余下的三件;其中那件尸手,也是胡守一他們想要得到的東西。不過那個木雕小人,卻是胡守一幫我弄到手的?!痹棵畲笾驴炊寺淇畹淖?,“所以我對您的這位堂弟,實在是摸不著頭腦?!?/br> “看來是真的,”胡抱元放下老花鏡,將手機還給了梁小慧,“馬清一走的時候,曾跟我說過:如果有人來收的話,不管是誰,都讓他收走。” “不管是誰?”王雙寶愣了。 “是的。他走后,我也想明白了。我老了,這些年也壓不住那把骨頭琴了,”胡抱元難免有些唏噓,“最近幾個月的晚上,它總是能發(fā)出琴聲,而且越來越明顯,說明快要出世了?!?/br> “那把琴在哪?”梁小慧問。 “我去埋的時候,樓都快蓋完了,”胡抱元想了想,“就是后面那個一單元的頂樓,701的墻壁上?!?/br> “那我們什么時間去???”王雙寶最為著急,因為那個701正好是大姐的新家。 “中午吧,陽氣最盛的時候,它也犯不了邪性?!焙гゎ^看了看掛鐘,剛剛九點鐘。 “師傅,有什么好看的,”梁小慧也走了過去,“我第一次來就看見這副字了?!?/br> “胡師兄,這字是誰送你的?”袁士妙轉過身來問。 “謝寶山。”胡抱元不明就里,“就是十五年前他來的那次,主動要送我的啊?!?/br> “是現(xiàn)場寫的嗎?”袁士妙追問一句。 “不是,是早就寫好的?!焙г獡u了搖頭。 “謝是肯定姓謝,但是這落款可不是謝寶山?!痹棵罹従彄u頭。 “不是謝寶山,那會是誰?”梁小慧最是沉不住氣。 “這是金文,不好辨別,”袁士妙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我覺得像是‘倉實’二字。” “謝倉實?謝寶山早死的兒子?”這下子輪到王雙寶和梁小慧一同吃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