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張娟與丈夫謝倉明離開了土生土長的山村，來到中州打工。在此之前，她一直是一名小學的民辦老師，領(lǐng)取著微薄的薪水，卻用自己的一片愛悉心教育著孩子們。

    張娟離開的時候，王雙寶剛剛八歲，讀小學二年級。那時的他已經(jīng)受月光戒指和老井的影響，整天渾渾噩噩，因此他的記憶模模糊糊的，只有對張老師是例外。

    印像里的張老師總是在微笑著，不急不惱。不管你有多蠢笨多調(diào)皮，她最多只會佯裝嚇唬一下，但很快就會笑了場破了功。

    一句話，她愛孩子，孩子們也愛她。

    紙條上的四行詩是張娟親筆所寫，大體是談到了《太平經(jīng)注》和九節(jié)杖的下落。第一句是說這一寶一書杳無音信；第二句說找遍了青山鎮(zhèn)也沒見到；第三句和第四句更重要，好像是說這兩件寶物還在老家，而且就在近前。

    詩中還提到了九節(jié)杖，可能張娟不知道它已經(jīng)在謝林生家的炕洞中被找到。而炕洞的確也應(yīng)了那句“不在眼前在近前”。

    難道《太平經(jīng)注》也是如此？還在蘭沃子村的某個角落？

    令王雙寶疑惑的不僅是七言小詩的內(nèi)容，而是張娟竟然是一個知情者。這“書和寶”的提法最早出自肖成德之口，可他卻是夜玲瓏死對頭玄妙會的人。

    也就是說，夜玲瓏和玄妙會的人都在有目的地尋找《太平經(jīng)注》和九節(jié)杖。而且，似乎前者更重要一些，要不然怎么沒有人來搶奪九節(jié)杖呢？

    “雙寶嗎？”王雙寶手機響了，是雷鳴生打來的，“你和你師傅來趟公安局吧，我這里有點新情況?！?/br>
    “師傅和師姐有事回西京了，”王雙寶將那首小詩折起來放好，“我去一趟吧。”

    從人民醫(yī)院到公安局不遠，半小時后，王雙寶又出現(xiàn)在皇甫清的面前。

    “跟我來，”皇甫清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將王雙寶徑直帶到雷鳴生的辦公室，“進去吧，雷隊在等你?！?/br>
    王雙寶推門進去，正看到雷鳴生伏在桌上研究什么，很專注。

    “雷隊，有什么新情況？”混得熟了，王雙寶不再對這位三姐曾經(jīng)的對像過于客套，再說雷鳴生也不習慣。

    “dna的結(jié)果有了，”雷鳴生抬起頭來，眼神中有一絲迷茫，“張娟口中檢測出的血樣和受害人完全一致?！?/br>
    “哦。”這個結(jié)果早就猜到了，王雙寶并沒感覺到意外，“那又怎樣？”

    “在這種血液中檢測出了一種新型的狂犬病毒，和吸血蝙蝠傳播的很類似，但卻有所區(qū)別?！薄笆裁磪^(qū)別？”

    “吸血蝙蝠傳播的狂犬病毒如果治療不及時會傷及性命，但是這種像是改良過的，只會攜帶不會致命?！崩坐Q生不是病毒學專家，但他也意識到可能發(fā)現(xiàn)了一種全新的病毒樣本。

    “那也沒什么稀奇的?！蓖蹼p寶因為張娟的事情心里不痛快，態(tài)度有些冷淡。

    “你怎么了？”雷鳴生終于把眼睛從那些數(shù)據(jù)上移開，“對我有意見？”

    “不敢，”王雙寶清了清嗓子，“我就想知道等張娟自殺之后你們公安方面會怎么處理？”

    “因為這個啊，”雷鳴生無奈地笑笑，“十年前張娟就失蹤了。按照法律規(guī)定，兩年后她就被宣判死亡，已經(jīng)銷了戶了?！?/br>
    “所以呢？”王雙寶抱著胳膊，“這樣處理起來更簡單一些？”

    “張娟服藥之后，身體將會灰飛煙滅，找不到一點痕跡?！崩坐Q生搖了搖頭，“對她而言，就是繼續(xù)失蹤罷了?！?/br>
    “灰飛煙滅？”王雙寶根本不相信，“你聽誰說的？那么個大活人會灰飛煙滅？”

    “是你師傅說的?！崩坐Q生平靜地看向他。

    “我?guī)煾?？”王雙寶感覺嘴巴閉不上了，“怎么會？”

    “你師傅說，張娟十年前就應(yīng)該死了，但是在血族的邪術(shù)下假‘活’到現(xiàn)在。一旦破了此術(shù)，她的身體就會像死了十年一樣?！崩坐Q生攤開了雙手，“十年天天暴露在外，恐怕骨頭都爛成渣了。”

    袁士妙曾經(jīng)說過，道士悲天憫人，為了天道經(jīng)常需要做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沒想到這么快王雙寶就要見識到了。

    “你繼續(xù)說病毒的事兒吧?！蓖蹼p寶緊緊閉了下眼睛，復又張開，已是恢復如常。

    “這病毒的事情我決定誰也不告訴，否則會有更多的麻煩出現(xiàn)?！崩坐Q生很堅決，他想了想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有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你去處理。”

    “我？能做什么？”這有點出乎王雙寶的意料。

    雷鳴生搖搖頭嘆了口氣：“這種新型狂犬病毒在另外一個人的嘴里也檢測到了?！?/br>
    “唐朝陽？”王雙寶張口就將這個人的名個字喊了出來。

    “對，就是他，”雷鳴生又抽出張a4紙，“他也咬過人，因此他嘴里的血樣也送檢了。奇怪的是，他也檢出了相同的病毒?！?/br>
    “可他咬人的時間并不是農(nóng)歷十五??？”王雙寶記得很清楚。

    “是呀，而且他是個男人，”雷鳴生也不明白，“會不會是他在練習？或者是血族的人急欲擴充隊伍？”

    “我明白了?！蓖蹼p寶出奇的冷靜，他已經(jīng)意識到雷鳴生找他來的用意，“他在哪？帶我去見他。”

    有了師傅的以身作則，王雙寶知道這次該自己出馬了。無論如何，唐朝陽是因為自己的死而復生才瘋掉的，因此只有他才是對癥之藥。當然，很可能是毒藥。

    因為連續(xù)傷人，且唐明陽的精神狀態(tài)不正常，所以他被關(guān)在一個單獨的牢房之中。

    “皇甫、小吳，你們都回去吧，”雷鳴生支走了旁人，“他要指認嫌疑人，人多了反而不好。再說這里還有我呢?！?/br>
    當其他人都陸續(xù)離開后，雷鳴生有意無意地瞟了眼墻頂?shù)谋O(jiān)控探頭，并給了王雙寶一個眼神。

    “舅，是我?！蓖蹼p寶突然出現(xiàn)在目光呆滯的唐朝陽面前。

    “?。俊碧瞥柍鯐r很困惑，慢慢地有股深入骨髓的恐懼襲上心頭，瞬間他的意識恢復了，“雙寶，你是人是鬼？”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王雙寶冷冷答道。

    “我在做夢？”唐朝陽疑惑地看了眼旁邊的雷鳴生，“是嗎？”

    “唐明陽！”雷鳴生大聲質(zhì)問，“你和宋金明殺人騙賠，一共害死過多少人？”

    “我，我……”唐明陽嚇得一哆嗦，“主要是宋金明動手，我就是個幫忙的。一共……九個，不，八個，這個不算……”

    “八人？你們犯下的可是死罪！”雷鳴生趁熱打鐵，“你為什么還要咬人吸血？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我被咬了，不咬人就難受……”唐明陽手忙腳亂地在脖子上比劃著，可他的脖子上卻沒有一點傷疤。

    “誰咬的你？”雷鳴生緊追不舍。

    “蝙蝠，”唐明陽眼神中現(xiàn)出絕望，“一只特別特別大的蝙蝠……”

    咬張娟的人是血族的馬修斯，而咬唐明陽的卻是一只特別特別大的蝙蝠。雖然這只蝙蝠也是吸血鬼，可他為什么要變成蝙蝠再咬人？難道是為了不讓人知道？

    雷鳴生問完這句話，唐朝陽開始撕扯頭發(fā)、胡言亂語，看情形他的腦子又糊涂了。這時候，王雙寶注意到雷鳴生悄悄給他做了個“ok”的手勢。

    “唐明陽，宋金明是怎么死的？”王雙寶厲聲大問。

    “宋金明！”唐明陽的眼睛掙得很大，里面裝滿了恐懼，“干尸……是被吸血僵尸吸干了的干尸……你就是……”

    “現(xiàn)在吸血的人是你！”雷鳴生在一旁幫腔，“我懷疑你就是吸血僵尸！”

    “我吸人血？是吸血僵尸？”唐明陽跪在地下，用力抱住頭，“我吸干了宋金明？我才是魔鬼？”

    “嫌疑人情緒不穩(wěn)定，我們今天就到這里吧?！崩坐Q生拍拍王雙寶，示意他一同離開。

    在往回走的路上，兩人一言不發(fā)，直到進了辦公室之后才有所交流。

    “接下來怎么辦？”王雙寶長出一口氣。

    “看情況吧，”雷鳴生也不確定，“雖然他認了罪，但鑒于他的精神狀態(tài)恐怕無法執(zhí)行。他有可能會被押到精神病院中，單獨監(jiān)押?！?/br>
    “哦?！?/br>
    從某種程度上講，這可能是唐朝陽最好的結(jié)局。畢竟他和宋金明一起殺害過八個人的性命，死有余辜。

    “你接下來要做些什么？”雷鳴生收起桌上的鑒定報告，慢慢塞到碎紙機之中。

    “回去上班，”王雙寶靠在沙發(fā)上，感覺有點心力交瘁，“等夏天時候和師傅一起回趟青山鎮(zhèn)。”

    “哦，那好吧，”雷鳴生丟過一支煙來，“以后我們電話聯(lián)系吧?！?/br>
    從公安局出來已天色漸暗，皇甫清開車送王雙寶去坐605路公交車。剛剛坐上車，他的手機就收到了一條來自雷鳴生的微信：

    “唐明陽已自殺?！?/br>
    看到這里，王雙寶重重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死了好，死了好，一了百了。”

    唐明陽雖然已被吸血鬼咬傷，但他沒有基因，又不是處女，因此他成不了真正的吸血鬼。和張娟一樣，他會是另一個播種者，另一個吸血僵尸。既然成不了吸血鬼，自殺起來就容易的多。

    但是讓王雙寶難過的是，唐朝陽其實是死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