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庚笑著道：“沒事，已經能走了，慢慢的挪騰能行?！?/br>
    進了屋里，柳高氏正在擺放牌位，因為農家沒有那個條件找個空房間把祖宗牌位單獨供起來，更沒法像有錢人一樣專門修個祠堂，因此平常就把牌位放在某個地方用布蓋上，或者收在箱子里，等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在拿出來。

    柳老漢還在喃喃的說著：“如今空房子多了，就收拾出來一間，專門的擺上香案……擺個桌子吧。”

    ☆、第四十八章 ：大過年的挨揍

    因為時間已經到了，柳長齊一家已經來了，因此柳老漢只說了一句：“開始吧?！绷呤媳銓蕚涞南銧T等物拿出來遞給他。

    柳長庚微微的吃驚，低聲問旁邊的柳長石：“老三不回來嗎？”

    柳長石臉上顯出氣憤的神色，正要說又忍住了，搖了搖頭輕聲道：“一會兒再說?！?/br>
    柳長庚心中又驚又怒！要說不聲不響搬到城里去住，這些事情雖然柳長貴做得過分，但是他也沒往心里去的話，可今天不來拜祖宗，這可太過分了！這叫爹心里得多生氣多難受，這是不認祖宗啊！

    鄉(xiāng)下人重視宗族，重視長輩，柳長貴如此的行徑，真的叫人太難以接受了。

    柳老漢點上了香火蠟燭，柳高氏從旁邊一盤一盤的將供奉的東西遞給他，他雙手接過，在頭頂處舉一舉，拜一拜，然后將東西供奉上，每一個盤子都要這樣行禮，貢品奉上之后，帶著全家在牌位前跪下，三叩九拜。

    家里的順序是長子并全家，二子并全家，依次下來，柳紅在門口的位置。鄉(xiāng)下人重男輕女，沒出嫁的女兒磕不磕頭都不要緊，而出了嫁的女兒，自然就是人家的人了，得去人家的祖宗牌位前叩拜。

    磕了頭起身，柳長庚把柳長石拉到一邊去詢問情況，看樣子一時半會兒的不走。

    柳絮兒從正屋出來，就聽見背后有腳步聲緊跟著，她心里冷笑，剛剛柳云兒進門的時候就一直惡狠狠的瞪著她，當她不知道？

    她猛地一回頭，就看到果然是柳云兒，氣勢沖沖沖過來想要推她！本來要躲一下的柳絮兒站著沒動，因為從身后很快的上來一個人，反而用力的把柳云兒給退到了一邊去！是柳樹，柳樹在屋里就看見柳云兒跟著meimei呢！

    推開了柳云兒，他過來站在柳絮兒身前，轉身對被推得踉蹌的柳云兒大聲道：“你干啥？！”

    柳云兒尖叫了一聲：“哎呀！”穩(wěn)住了身子站住，跳著對柳樹大罵：“你干啥推我！憑啥推我？！姐，姐！”沖著屋里尖叫。

    柳線兒很快的跑了出來，一看這架勢急忙把柳云兒拉到自己身邊，對柳樹叫：“你到底想干啥？！打了一次還沒打夠？你家里有男娃就隨便欺負人？！”

    柳林也沖了出來，聽了這話氣憤的叫：“你長沒長腦子？！到底是誰先打人的？誰先動手的？！你家柳云兒不打我家森子，絮兒能打她嗎？”

    柳樹也怒道：“剛剛柳云兒還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打絮兒！”

    柳線兒就做出大姐的樣子來，厲聲問柳林：“你說誰沒腦子？！你眼里有沒有大人？就叫你這樣和你姐說話？！”

    柳林和人吵架可是把好手！馬上一梗脖子叫：“我眼里只有我哥，有我meimei，有我弟弟，我哪里蹦出來一個姐？那不要臉的欺負別人家一歲小孩兒的人，別說是我的親戚！”

    柳線兒氣的叫：“你！”又質問柳樹：“柳樹！你弟弟meimei你管不管？”

    柳樹怒道：“再叫我看見柳云兒想打我弟弟meimei，我輕饒不了她！少給我提親戚，我沒這樣狠毒的親戚！”

    柳紅從屋里跑出來低聲叫：“這是咋？你們幾個娃要翻天啊？”

    柳線兒馬上告狀：“小姑，你管管柳樹他們，他們三個欺負云兒一個！”

    柳絮兒就在背后涼涼的道：“這還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原本還以為這個能稍微懂點事，現在看來，是高看你了?！?/br>
    柳線兒氣的一轉頭又質問：“你說啥？！”眉眼全是怒氣，臉漲得通紅。

    柳紅過來將柳線兒一拉：“咋，我來了還降不住你們？還要吵？告訴你們，你爺正不高興呢，你們這幾個火頭上去惹，小心你們爹出來了拉住一人揍一頓！”

    說著伸手去拉后面的柳云兒，這一拉竟然沒拉住，扭頭一看，柳云兒竟然往正屋跑去：“我告訴娘去！”

    柳紅一看急了，搶上去兩步想拉住她，正屋柳老漢正在生氣，柳長齊和柳長庚都不知道柳長貴不會來，柳老漢也是大年二十九那天才知道的，發(fā)了一頓火了，又請了要進城的人幫忙再叫一聲，誰知道到了今天柳長貴愣是沒回來！剛剛拜祖宗牌位的時候，柳老漢是強忍著沒發(fā)火，這會兒自然要和兩個兒子說，說起來便氣的要命。

    柳云兒現在沖進去，不是找事么？

    柳紅一著急腳在門檻上絆了一下，差點跌倒，扶住了旁邊的門框才站住，這時候柳云兒已經沖進了門去，大喊了一聲：“娘！你看柳樹他們……”

    話沒說完，外面的人突然就看見柳云兒被人提溜著出來了！

    是柳高氏！

    柳高氏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氣，上一次柳云兒騙了她才把柳森抱走的，今天屋里大人再說正事，這個不懂事的娃還在吵鬧！

    柳高氏本來就站在門口，看到進來的柳云兒順手就給揪住了肩膀提溜出來，往院子角落扯，揚手就給后脖頸打了一巴掌：“鬧！我叫你鬧！”

    柳線兒也急忙的過去，不過她不敢對柳高氏怎么樣，眼睜睜的看著柳高氏在柳云兒的后脖頸連著狠狠打了兩巴掌，柳云兒就尖利的大哭起來。

    柳紅驚叫了一聲：“娘！”急忙跑過去攔擋。

    而屋里的馬氏也聽見了外面的聲音，急急出來看咋回事，看到這情景就叫著沖過去：“咋？這是要咋？！”

    也不看清楚，沖過去不由分說的就把本來去拉架的柳紅給用力往后一扯！柳紅到底才十四五歲，那經得住她這這一扯，往后踉蹌著跌倒在地上，這邊柳樹、柳林和柳絮兒幾乎是同時叫著過去扶。

    柳樹和柳絮兒扶起跌在地上的柳紅，柳林順手撿起一塊石頭朝著馬氏就扔過去了：“好心沒好報！”

    不巧正好打在了馬氏的腦袋上，馬氏受痛，轉過臉來大罵：“不長眼的小崽子！我今天不打死你們……”

    后面的話卻又自動的收住了，因為屋里的男人們聽見了動靜全都出來了。最先出來的就是柳長齊，惡狠狠的就往跟前過來，一把先將馬氏扯一邊去，順手在頭上沒頭沒臉的打了一下！

    馬氏登時就氣瘋了叫：“你打我干啥？！打我干啥？！你沒看見這群小崽子那石頭砸我？想砸死我？！”

    眾人看見的，卻是柳樹和柳絮兒把柳紅扶起來，看這情形，柳紅也是被馬氏推倒的！

    那邊柳高氏本來就想打兩下算了，她也不是個心狠的人，打孫女那手落不下去幾下，可看到馬氏瘋癲的樣子，還把柳紅扯得摔個跟頭，一怒之下又把柳云兒狠狠揍了兩下！

    柳云兒撕心裂肺的哭著，就好像是要被打死了一樣！她這也是習慣了，以前馬氏就常這樣，打她給柳高氏和柳老漢看，因此教她的，要哭，大聲的哭！柳云兒此時就凄厲無比的哭起來。

    這一哭更是把柳高氏的氣憤給勾了出來，自己打的重還是輕，她自己最清楚，哪里就至于哭成這樣？！于是更恨起來，又重重的打了兩下！

    馬氏在那邊就發(fā)瘋一樣的用頭頂柳長齊，柳長齊連她看都沒看，一下子就把馬氏給打的一邊去了。

    柳老漢和柳長庚這才出來了，柳長庚剛開始聽見外面吵就趕緊的一跛一跛的走到門口看，看到好像沒自己娃什么事，就放心了。柳長石先出來，出來就看見門檻那兒掉了一塊手絹，他認得是meimei柳紅的，因此便撿起來，看這邊還亂著，先揣自己懷里，伸手扶著柳長庚。

    柳線兒也哭了起來，柳長齊吼了一聲：“你是不是也想挨打？！”柳線兒就嚇得趕緊住了聲。

    柳老漢出來了問：“咋回事？大過年的為啥打孩子？”

    柳高氏這才把柳云兒松開了，氣憤憤的道：“這娃太不懂事了！成天上躥下跳挑撥離間無事生非！”

    柳絮兒睜了睜眼睛表示自己的驚奇！奶這文化程度還是不低啊，成語是一串一串的往外蹦！

    柳云兒叫著：“娘！”往馬氏這邊奔。

    柳長齊一聲大吼：“滾回家去！”柳云兒就嚇得一轉身就往外跑，柳線兒也急忙的哭著跟著跑了出去，馬氏罵罵咧咧的也起來走了。

    柳老漢又問：“到底咋啦？”

    柳高氏被他刨根問底的也火了，道：“好好的一個女娃，生生叫那個狠毒的婆娘給養(yǎng)壞了！人不大壞心眼不少！”

    說著狠狠的盯了一眼柳長齊。

    柳長齊訕訕的低下了頭去，低了一會兒抬頭看見柳老漢又進屋了，于是還跟著進去，幾個男子又全都進去了，好像剛剛的事情沒發(fā)生一樣。

    只有柳紅跌了一跤，站起來拍著身上，柳高氏過去給她拍著，氣憤的罵著：“狠毒的婆娘，總有一天要遭報應！大過年的還不如不來！來就惹人一肚子氣！”

    柳紅其實沒什么，也沒摔疼，急忙的勸著：“娘，算了別生氣了，大過年的別生氣?！?/br>
    又招呼柳絮兒他們幾個進自己的屋里，柳高氏去拿紅包，這才看見正屋的炕上還睡著柳濤，柳濤磕了頭之后就困得又睡了，剛剛的事也不知道。柳高氏便準備給柳線兒和柳云兒的紅包都給他塞進了衣襟里，這才過來將柳絮兒他們的紅包發(fā)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丟手絹

    從老屋回來往回走，柳長石背著柳長庚，柳長庚推讓了半天，說自己慢慢能走回去，但是家里人到底擔心他這樣走來走去的，腳好的不利索那就麻煩了，因此還是柳長石把他背回去。

    回到了自己家，等柳長石走了，柳長庚這才問剛剛院里咋回事，柳林跳出來叭叭叭的說了，柳長庚聽了倒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正月初一也沒人來，雖然外面鞭炮聲不絕，但是家里很安靜，各自做各自的活計，柳森滿院子的他能玩的玩意兒也不少，追追小雞，看看小兔子，各屋里去跟這個說說話，給那個搗搗亂。

    最喜歡來的就是柳絮兒的屋里，給柳絮兒搗亂到最后都沒法打結絡了，只能去廚房給他熱了一碗雞湯，煮了幾個餃子在里面。

    柳森這邊吃起來了，柳絮兒這才接著做。

    過年的這些天就這樣過著，來的人不多，村里人要走動的大部分都去老屋那邊了，來這邊的只有幾個和柳長庚或者何氏關系好的同齡同輩的人。但是來看柳長庚的就避諱何氏在炕上，而來看何氏的又避諱柳長庚在炕上，大多就是簡單的說兩句拜年的話，于是就走了。

    倒是柳樹領著柳林和柳絮兒出門給村里的長輩，還有里正去拜了個年，請他們諒解自己的爹娘不能親自出來拜年等等的。

    村里人無不表示理解，又夸柳樹柳林懂事。

    柳絮兒去給石城娘拜年的時候，還帶著自己做的幾樣小玩意兒，上面無一不都是帶著結絡，還編了幾根絳子拿去給她看。

    石城娘倒是驚喜的很，說她做的不錯，在石城做小工的那個鋪子賣賣試試，應該能賣的好。

    柳絮兒聽了格外的高興，信心倒是增加了不少。

    石城送她出來，也告訴她，最近這段時間已經開始修繕鋪子內部了，貨柜架子什么的也已經找工匠打好了。大約是二月初立春左右就能把鋪子開開。

    “我和我爹過年的時候一直說這事，他聽我說的好像還有點意思，倒是又給了我一點小權利，進貨啥的，我能拿主意，這邊也不設掌柜，只有一個小陳伙計，對外說他就是我親戚，管事的。我可以對鋪子的任何事情提出建議，包括咋擺貨物，進貨的種類……”

    石城說著，又對她道：“正月十五日一過，我就要去城里看著鋪子的修繕了，你的東西也抓緊，能擺出多少擺出多少來?！?/br>
    柳絮兒聽了忙道：“我還是想租柜子，租柜子到底自己能拿主意，擺的東西也多，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石城不等她說完便連連點著頭：“我就猜到你肯定還是想自己租柜子，我已經問過我爹，也琢磨了，一個柜子一個月一兩租金?！?/br>
    柳絮兒就怕他想盡辦法給自己徇私，那樣的話自己的生意真都不能長久，總不能永遠靠人吧？！因此現在看他公事公辦的樣子，倒是松了口氣，不過一個月一兩銀子，還是有些遲疑。

    石城便道：“你做的那些手工，我給你一個建議，簡單的不值錢的要做，比方說你給森子身上戴的那小掛飾，還有你娘勾的絲線小牛等等這些，另外中間一點比較值錢的也要做點，比方說你今天拿來的那些結絡，瓔珞，絳子，還有就是貴一點的東西也要做，不過這些東西少做，幾樣就行。比方說兔子毛的抹額，手捂子，依然是三兩銀子一個，每個月賣一個出去，就啥都有了?！?/br>
    柳絮兒點頭：“我明白了，就照你說的……抹額和手捂子我倒是最先做的，我娘各做了兩個，我各做了兩個，倒也夠了，不需要太多，也不一定能不能賣出去，反倒是那些小零碎的掛飾玩意兒，多做點希望能多賣出去些?！?/br>
    石城重重的點頭：“這想法就對了！還有，價格你和家里人商量著定好，給我一個能浮動的價，還有給一些能活動的東西，我好隨意的處置，比方說，人家買了個手捂子，我就送人家一塊繡花手絹?！?/br>
    柳絮兒點頭：“沒問題！我給你東西的時候，把這些全都弄好了！”

    石城這段時間也是連同著鋪子的事，給她想了不少的招數，此時一一的說了，柳絮兒也被提醒了不少。

    回去了又按照商量的準備了起來。

    何氏現如今已經是能在地上走來走去的了，腳略微的有些跛，是因為還暫時不能太使勁，柳長庚則是下炕慢慢的蹭。

    他們家也商量好了，正月底的時候，全家都去縣城，一來是柳長庚和何氏的腳該去看看大夫，讓大夫看看恢復的如何了。二來，去看看縣城的學堂，如果真的有先生能教鄉(xiāng)下的孩子認字，不拘著時間，便叫柳樹和柳林去學。三來，自然是最重要的，去看看鋪子。主要是看看柳絮兒要租的那個柜臺長啥樣。

    這件事也按照柳絮兒的意思定了，從一開始，因為這事就是柳絮兒在張羅，而且她也辦成過，買了三個手捂子，因此柳長庚跟何氏下意識的就在這件事上比較的聽柳絮兒的意思。

    柳絮兒也常把石城和他爹搬出來，說這是石城的主意，石城爹也覺著這樣好……等等的，這話一說出來，非常管用。

    老屋這邊。

    柳紅正在屋里，坐在炕邊繡嫁衣，嫁妝需用的褥子面，被子面，枕套床圍子等等的這些東西，全都得她自己做，她也沒有個沒出嫁的meimei幫忙。

    柳高氏坐在她的炕上，正在納鞋底，她這個當娘的不好幫著做炕上用的那些東西，只能給未來的女婿做兩雙鞋，一身外衫啥的。

    “兩個丫頭都被教壞了！你十二三歲的時候，早已經懂事的很了，做家務縫繡活，和大人一樣安靜！可那線兒，還和孩子一樣，和弟弟meimei吵架拌嘴，還不如絮兒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