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也白了她一眼，沒想到她能拖到現(xiàn)在才把飯做好！

    柳紅跟在后面忙活著張羅擺飯，農(nóng)家人要趁著天黑之前把飯吃了，省燈油。現(xiàn)在天氣冷了，飯就擺在柳高氏和柳老漢的屋里，炕上一桌，炕下一桌，柳老漢、柳高氏和幾個兒子在炕上，所有的媳婦還有柳紅帶著孩子們在炕下這一桌吃飯。

    一般晚飯很簡單，十幾個黑面饃饃，一碟子腌的咸菜。不過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因為奶奶柳高氏被三媳婦賈氏給刺激到了，居然炒了個白菜，里面還隱約的有些rou絲rou末。

    炕下這一桌人做好了，馬氏瞪圓了眼睛看著炕上那一桌，農(nóng)家人有規(guī)矩，飯桌上家里的長輩沒動筷子，晚輩不能動。

    那一桌柳老漢的筷子剛拿起來伸向了黑面饃饃，馬氏就眼疾手快的把筷子伸向了那盤炒白菜，狠狠的夾了一筷子，送到了自己的小兒子柳濤的碗里。馬氏兩個大的都是女兒，最小的才得個兒子，比柳絮兒早兩個月。馬氏對這個小兒子可慣的很。

    何氏跟柳紅都沒說什么，對于馬氏的這種做派，她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柳樹和柳絮兒也從不去搶，只有柳林嘴饞一點，有時候能搶一筷子。

    柳絮兒碗里的是蕎麥面條，柳高氏叫柳紅單獨給幾個小的做的。柳絮兒知道自己小胳膊短，也沒打算去搶那炒白菜，還是柳樹和何氏一人給她夾了一筷子，她就著吃了面條。

    何氏手里拿了個黑面饃饃，掰開了夾了一筷子咸菜在里面，就把小柳森抱過來，一手喂他吃面條，一手拿著自己的饃饃三兩口吃完。

    “明天我和老四還是去找活干，大哥就在家里忙著娘收拾后院，那小片地也翻出來，”柳長庚正跟柳老漢說著：“爹你說咋樣？”

    柳老漢想了想搖頭：“明天就不用去找了，縣里明天趕集，就先進(jìn)城去把娃過年的東西預(yù)備下，一會兒你們娘給錢，早預(yù)備下早安心，不要到了年根在去，東西又貴了?！?/br>
    一家之主這樣說，兄弟們便都點頭答應(yīng)了。

    ☆、第六章 ：去縣城

    吃了飯柳紅收拾了去洗碗，柳高氏就把何氏還有馬氏叫到了跟前，將今天兒子們拿回來的銅錢拿了出來，一人數(shù)出來六百文遞給她們：“這是你們過年置辦東西的錢，買些棉花把孩子們的衣服鞋都置辦齊備了。”

    馬氏和何氏答應(yīng)著接了過來，每年過年，自家孩子的衣裳鞋襪啥的，都是自己當(dāng)娘的準(zhǔn)備，柳高氏會給些錢。當(dāng)然吃的啥的還是在一起，只是各自孩子缺什么，柳高氏就不cao心一個個的給置辦，交給她們當(dāng)娘的。多少不定，去年給的是四百文，今年因為找的活定錢多，柳高氏手也微微松了松。

    全家坐著在說了一會兒話，就各自回各自的屋里去了。今天老三和賈氏的事情，誰也沒提，就好像沒這兩人一樣。

    何氏抱著小腦袋開始一點一點的小柳森，回屋先把柳森給放床上，用手輕輕拍著哄他睡覺，柳長庚蹲在門口抽旱煙。

    “他爹，明天去不去縣里？”何氏問道。

    “去啊，不是說了，在往后到了年根東西都貴了，爹既然說叫去，就趕緊去吧?！?/br>
    “帶柳樹去？要不叫柳樹留下看絮兒和森子，帶柳林去行了?！焙问险f道。

    柳長庚一時沒說話。

    “要不柳樹也帶上，叫柳紅幫著看一會兒孩子？”何氏又道。

    柳絮兒進(jìn)屋正準(zhǔn)備往炕上爬，一聽馬上就叫道：“爹，娘！我也想去！帶上我吧?！?/br>
    何氏下意識的就反對：“不行，你去干什么？”

    “我還沒去過縣里呢！我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還有，看看都有啥人。”柳絮兒知道爹比較好說話，于是過去抓住了蹲在那里的柳長庚的胳膊，來回的搖著：“爹，我要去，帶上我去吧！我想去看看，我還沒出過門呢。”

    柳長庚剛抽了兩口，就被閨女搖的晃來晃去的蹲不住，一扭頭正要說話，卻看到從旱煙嘴冒出來的煙飄向了女兒，柳絮兒大聲的咳嗽起來，他忙在她面前扇了扇風(fēng)把煙扇散了，又把旱煙在門檻上敲了敲，不抽了。笑著在柳絮兒的頭上摸了摸：“去吧……要不，孩子們都去吧？”

    他把柳絮兒抱起來往炕上放，一邊問何氏。

    何氏顯然是顧慮很多，還是挺堅決的搖頭：“當(dāng)然不行啊，咱們兩人帶著三個孩子，哪里看得?。苛鴺湟彩呛⒆?，看著稀奇的能不去看？跑來跑去的丟一個咋辦？”

    柳絮兒看了看柳森，小聲道：“不是三個，娘，你有四個娃……”

    正商量的何氏和柳長庚一下子被她逗笑了，何氏在她小腦袋上敲了一下，沒好氣的笑：“娘當(dāng)然知道我有四個娃！你想干啥，自己去不夠，還想帶著森子？你是能背著他還是抱著他？！”

    柳絮兒又去扯住了何氏的胳膊：“娘，我保證絕對不亂跑！叫哥哥們牽著我的手，我一定跟的緊緊的！”她扭頭看柳樹：“大哥，你能背著弟弟不？”

    柳樹到底還只是個七歲的小孩兒而已，也想去縣城，聽了這話嘿嘿的笑了，撓了撓頭。

    “那你能看著我不？”柳絮兒又問。

    柳樹忙挺了一下胸脯：“那當(dāng)然行了！我保證不亂跑，看著弟弟meimei?！?/br>
    柳長庚看著兒子女兒的，心里又有點不是滋味，賠上了笑臉輕聲和何氏說：“要不就叫都去吧，森子小，我抱著肯定不離手，柳樹看著弟弟meimei，不會亂跑的?！?/br>
    何氏還想反對，可是丈夫都說話了，她也不好反駁，在看柳絮兒一臉的希翼，真要是硬起心腸不叫她去，她得多失望？何氏也猶豫起來，沒好氣的在柳絮兒額頭上點了一下：“就你事多！你說你不大丁點的小娃，去縣上能干啥？去了可不準(zhǔn)看到啥都要！”

    最后一句無疑是答應(yīng)了，柳絮兒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高興的大聲答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肯定不亂要東西！”

    柳樹和一臉緊張等著的柳林也松了口氣，兩人也露出了笑容，急忙去里屋睡去了。

    柳絮兒還真的沒去過縣上，況且想去縣上也不是為了玩，也想看看有什么自己現(xiàn)在就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家里這么窮，她也著急啊。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柳長庚和何氏就相繼起來了，柳長庚掃院子，何氏去廚房熱了幾個黑面饃饃裝到籃子里帶著，這是今天的干糧。

    家里人陸陸續(xù)續(xù)的起來了，柳林擔(dān)心爹娘改變主意，早上柳樹一起來，也跟著起來，還把柳絮兒也叫起來，又把柳森叫起來，柳森起的太早還不樂意，哭哭啼啼的鬧，三兄妹好一陣子哄。

    柳長庚掃了院子就去村里的本家借驢車，何氏陪著小心和柳高氏說了帶著四個孩子去，柳高氏不出所料的吃了一驚，當(dāng)然不愿意，何氏好言說了半天，柳高氏才勉強的答應(yīng)了。

    鳳縣縣城在漢中府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縣城，縣城四個城門，馬車進(jìn)城門的時候，就要兩文錢的進(jìn)城錢，而在城門口有兩三個的停車棚子，有人給看著，只要一文錢，柳長庚自然是把車停在城外面。

    縣城里面果然是比較的熱鬧，尤其是已經(jīng)到了十月底了，陸陸續(xù)續(xù)附近村里的人都開始要準(zhǔn)備過年的東西了，一些賣東西的和買東西的，遇上集都不愿意錯過。

    柳長庚抱著柳森，何氏牽著柳林和柳絮兒的手，柳樹在外面牽著柳絮兒的手，一家子在集市上逛了一會兒，雖說是來買東西的，但是何氏一看這個也貴，一看那個也不便宜，什么都沒舍得買。

    一直從賣rou菜蛋的集市出來，什么都沒買。又往買布的這條街上走，何氏在心里來來回回算了很多遍了，終于到了這里，掏錢買了十尺棉布，花去了八十文錢。

    “再買些棉布就行了，咱也不買啥?！焙问嫌冗€跟柳長庚念叨著。

    柳長庚笑著點點頭，突然看到那邊一個男的正好轉(zhuǎn)過臉來，卻是認(rèn)識的，是本村村東頭住著的叫石謙的。

    他忙招呼了一聲：“石兄弟，你也來縣上趕集？”

    石謙也看到了他，忙笑著點頭招呼：“是啊，柳二弟也來趕集？喲，這是帶著全家呢？”他看到了柳長庚身后的一串。

    何氏跟著站住了，看石謙看過來忙笑著點頭招呼。柳樹柳林和柳絮兒也趕緊禮貌了喊了一聲：“石叔?！?/br>
    大人說起話來，柳絮兒卻一眼就看到那邊有個賣兔子的，一個竹子編的筐子里放了十幾只的兔子，還是長毛兔。

    她眼睛一亮，忙搖了搖何氏的手：“娘，你松開我，我去那邊看看兔子?！?/br>
    何氏低頭看她：“不要亂跑！”

    “不亂跑，就在那兒！”柳絮兒指了一下那邊，何氏看了看，就在旁邊，再看柳長庚和石謙大約還要說一會兒，便松了手。柳絮兒急忙就跑了過去。柳樹和柳林急忙的跟著。

    柳絮兒蹲在筐子前，看著筐子里雪白的小兔子，滿眼的喜歡，果然是長毛兔，她沒有認(rèn)錯，她以前養(yǎng)過一只。

    兔子是很好養(yǎng)的一種小動物，繁殖力也強，現(xiàn)在自己年紀(jì)不大，干別的還有心無力，但是養(yǎng)兔子卻不一樣，自己一個人就能養(yǎng)了。

    柳絮兒心里已經(jīng)飛快的琢磨起來了。

    柳林上前看了看，也覺著可愛，不過沒什么稀奇的，過來伸手想要把她拉起來：“走了絮兒，娘叫了?！?/br>
    柳絮兒硬是賴著不起來，屁股使勁往下墜。柳林勁兒也不大，扯了半天也沒有把她扯起來。柳樹在旁邊伸著頭，若有所思的看著兔子，又看看很喜歡的柳絮兒，嘴巴動了動正要說話。

    “要走了，別看了?！焙问线^來了。

    “娘！給我買兩個小兔子吧？”柳絮兒馬上揚起一臉的希望問。

    何氏立刻搖頭：“哪有閑錢買哪個？快起來走了?！笨吹搅鮾翰粍?，又加了一句：“出門的時候咋答應(yīng)娘的？！不許亂要東西！”

    “我沒有亂要東西，娘，我啥都沒有要，只想要兩只兔子?！绷鮾簼M臉懇求的看著何氏，伸手扯住了她的裙邊，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何氏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傳來了一聲笑‘噗嗤’！

    三人看過去，看見一個年輕的婦人手里領(lǐng)著一個五七歲的小男孩兒站在旁邊，發(fā)出笑聲的正是這個小男孩兒。

    柳絮兒一看到是石嬸嬸和石城，急忙站起來乖巧的叫了一聲：“石嬸嬸好?！绷鴺淞忠糙s緊跟著叫：“石嬸嬸?！?/br>
    石城娘笑著點頭：“乖，”又和何氏打招呼：“你們也來了？”

    柳絮兒繼續(xù)蹲下看兔子，聽見石城還在那邊笑，便轉(zhuǎn)頭過去瞪了他一眼，氣鼓鼓的轉(zhuǎn)開了臉去。

    何氏急忙笑著和那個婦人點頭：“是啊，石家嫂子啊，剛剛長庚在那邊看到了石大哥，我還奇怪怎么不見嫂子和石城……你們也開始預(yù)備過年的東西了？”

    那石家嫂子笑著點頭：“才從那個鋪子里出來。這不剛忙完，也該把過年要用的置辦置辦?！?/br>
    “是啊，我家也是，趁著這會兒農(nóng)活不忙，趕緊來置辦點東西。對了石家嫂子，嗯，就是那個教絮兒打結(jié)絡(luò)的事，我想著這幾天不是閑了……”何氏笑著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著，看了看跟在石家嫂子身后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這小姑娘可不是石家嫂子的女兒，而是石家的丫鬟。

    石家在村里是富裕人家，家里有三四個伺候的下人呢。

    ☆、第七章 ：講價

    石家嫂子倒是爽快的點頭笑著：“叫絮兒來！這幾天閑了，這會兒不教啥時候教？”

    何氏滿臉的笑：“哎呦，這可真太謝謝你了！這手藝都是不外傳的，我們也是臉皮太厚了……”

    “瞧你說的！都是鄰居，說這些見外的話干啥？”

    兩個婦人便聊了起來，柳樹也對兔子不感興趣，便站起來在他們身后，盯著弟弟meimei不要跑丟了。柳絮兒看到那邊自己的爹和石城的爹也聊開了，只能繼續(xù)蹲在小兔子的筐子前等著。

    身邊一左一右蹲了兩人，石城和柳林。石城笑的賊兮兮的：“咋？你想養(yǎng)兔子？”

    柳絮兒急的臉都紅了，轉(zhuǎn)過臉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轉(zhuǎn)頭看二哥。柳林才是正經(jīng)的七歲小孩兒，一臉的納悶，聽著石城的話才明白過來，驚訝的叫：“啥？！絮兒，你想養(yǎng)兔子？這小兔子……你給它吃啥？再說了，咱家能養(yǎng)這樣金貴的東西不？”

    這話一說出來，柳絮兒和石城不由自主的全都白了他一眼，兔子而已，也叫金貴？

    石城猛地想起來了，又笑著壓低了聲說：“我明白了！你準(zhǔn)是看中了你家門前小水溝坡上的那一片四葉草了吧？”

    柳絮兒更是急的臉通紅，轉(zhuǎn)頭對著他壓低了聲音斥：“你小點聲！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什么四葉草，是苜蓿草！沒錯，我就是看到那一片苜蓿了，兔子最愛吃那個，我養(yǎng)兔子致富……咋啦不行？！”

    石城‘噗嗤’的笑，也壓的低低的聲音：“那有啥不行的?！?/br>
    “哼！那你啰嗦什么？！”柳絮兒眼角余光看到了自己的爹已經(jīng)走過來了，趕緊結(jié)束了這不像是小孩子之間的對話，仰頭看著走近的柳長庚叫：“爹！給我買兩只兔子吧？”

    柳林沒聽見他們兩人后來壓低了聲音的嘀嘀咕咕，但是前面是聽見了，于是也馬上轉(zhuǎn)頭仰臉對著柳長庚大聲說：“爹，絮兒想養(yǎng)兔子?！?/br>
    柳長庚過來對石城娘點頭招呼了一下，把柳森交給柳樹抱著，這才笑著過來蹲在了柳絮兒的身邊，伸手在她頭上輕輕拍著：“咋？想要兔子？”

    柳絮兒重重的點頭：“是啊爹！給我買兩只吧，就要兩只……”說著雙手抓著她爹的胳膊來回的搖著。

    石城蹲在旁邊看著她跟她爹撒嬌，笑嘻嘻的。

    要說起來，柳長庚比媳婦還要慣著孩子，撓了撓頭，抬頭問賣兔子的：“這兔子……多少錢一對兒？”

    那賣兔子的看到柳絮兒一個小娃蹲在跟前，并沒有太在意，因為兔子很可愛，常有小孩子稀罕的過來看著，但買的人很少，畢竟來這個縣城的大部分都是周圍十里八村的鄉(xiāng)下人，沒幾個有閑錢買這個的。

    不過賣兔子的看到柳絮兒著實想要，而那家大人看樣子似乎是比較的心疼娃的，便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半天了，看到大人終于過來問價，忙笑著招呼：“是要公母一對兒吧？一對兒五百文?！?/br>
    五百文！憨厚的柳長庚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失聲叫：“啥兔子那么貴？！要半吊錢呢？！”

    那賣兔子的還是很想做成生意，便熱情的解釋著：“這可不是一般的兔子，這叫長毛兔，兔子毛長了可以剪下來賣錢的！知道現(xiàn)在好的兔子毛一斤多少錢？有些能賣到三百文到四百文一斤呢！而且這兔子毛是剪完了一茬很快又長一茬，只要兔子好好養(yǎng)著，兔毛就一直都有！這可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這可是我從松江府進(jìn)來的，整個桃花鎮(zhèn)就我這一個攤子賣的，不信你就到處轉(zhuǎn)轉(zhuǎn)，絕對沒有第二家！”

    柳長庚一個憨厚的鄉(xiāng)下人，只知道半吊錢能買到兩石糧食呢！豐年甚至能買到三石到三石半糧食！他怎么可能答應(yīng)！連連的搖頭：“太貴了，太貴了！”自己站起來就彎腰想把絮兒抱起來：“絮兒，這兔子太貴了，咱不買了，回家爹給你進(jìn)山抓兩只野兔子……”

    柳絮兒好不容易碰到賣長毛兔的，哪里肯放棄，急的抓著柳長庚的胳膊使勁搖：“爹，給我買一對兒吧，我想要養(yǎng)，特別想！過年我什么東西都不要了，爹，求求你了?！闭f著說著就眼淚汪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