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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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的消息瞞不住后院。 這事又是在太子妃的門前發(fā)生的,今日熱鬧人來人往的都是奴才。等消息傳到合歡殿,外頭已經一片漆黑,晚宴都散了。 陛下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訓殿下與太子妃夫妻不和,指責成婚多年無子嗣。 “太子妃也太任性了些。” 冬青搖搖頭,將手中的鎏金小玉兔給收了起來,忙活了一陣屋子里大部分的東西都已經歸置好了,如今只余下一堆主子把玩的玩意兒。 幾大箱籠都堆著,讓主子查看,拿出來一件由著主子挑選。 喜歡就點頭,擦干凈了擺在巴寶閣上,不喜歡就放回箱籠里,登記上冊收起來。 “鎏金小玉兔一件?!比咦炖镆еP頭,在寶冊上隆重地寫上這幾個字,她多災多難,前段時間腿好不容易好,后又中了毒。 玉笙如今哪里還敢放人出去?只她今日搬了新屋子,自個高興,非吵鬧著不睡,要擠過來幫忙。 “ 太子妃的事豈非是我們能夠議論的?” 玉笙往兩人身上瞪了一眼,冬青脖子縮了縮,拿了個八寶玲瓏球出來。她搖搖頭,不喜歡,后者連忙放回箱籠中。 “這外面都傳開了,太子妃嫁給殿下七年,一直無子嗣,無動靜。”冬青倒是不怕,放低聲音小聲兒道:“陛下如今都封了恒王殿下為親王了,不日之后就要選妃。” 太子無子,一直是東宮大痛,若不是太子身后站著皇后與陸家,這么些年來只怕熬不過去。 如今恒王殿下回京,又帶有如此的殊榮,他若是再娶一個母族強盛的王妃,只怕與太子能相互抗衡了。 玉笙的手敲了敲桌面,有些疑惑:“這么多年,東宮之中就無一個有孕的?” 殿下去后院次數雖是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啊,而且除了她之外,殿下不是沒去過旁人那兒,為何連著所有人都沒個動靜? “沒有?!彼貗邒呖粗?,搖搖頭。 這事本也是個迷,豈是她們這些奴才所能知曉的? 只是……想了想,素嬤嬤彎下腰,到底還是道:“只不過……去年趙良娣有一段時日身子不舒服,時常將自己關在院子里?!?/br> “當時東宮上下有傳聞說是趙良娣有了身孕?!?/br> “然后呢?”玉笙仰起頭,她入東宮都半年了,對這位趙良娣當真是聽了不知多少遍,有說她美的,也有說她任性的,如今倒是又傳出她有身孕的。 “后來……”素嬤嬤抿了抿唇,小聲兒道:“后來周承徽無意間撞倒了趙良娣,之后趙良娣生了場大病,好了之后就將自己關在屋子里不出來了?!?/br> “撞了?”玉笙擰著眉:“小產?” 素嬤嬤像是知曉她要問什么,搖頭:“不像,當時在御花園,就輕輕磕了一下沒流血,后面殿下與太子妃都去了,也沒傳出趙良娣小產的消息。” “嬤嬤,你這越是說,我越是亂套了。” 玉笙頭疼地撫了撫額,今日這故事聽得她不知頭尾,沒讓她解了疑惑,倒是讓她一肚子好奇了。 “小主就聽聽就是了,趙良娣如今將自己關在院子里吃齋念佛,好奇也無用?!彼貗邒咦叩阶腊高叄趿吮璞K上前。 溫熱的茶盞送到玉笙的手上,就聽素嬤嬤道:“只是如今上上下下的目光都放在東宮的子嗣上,主子若是懷孕……” 話還沒說完,玉笙就搖搖頭:“我……我還小呢……” 她是真的小,年前才及笄,而且,她倒是覺得這個時候有孕不好,所有人都看著,反倒是令人矚目。 玉笙別過頭,不去想這個。 素嬤嬤倒也跟著點頭:“小主這個年紀,再過兩年生是最好?!钡皖^抿了抿口茶,素嬤嬤想了想,又道:“只是過段時日最好讓太醫(yī)過來瞧瞧,主子正是受寵的時候,若是不小心有了也好有個防備?!?/br> 玉笙捧著茶盞低下頭:“再……再說吧?!?/br> 門外一陣腳步響,小元子跑了進來,道:“殿下與太子妃回來?!敝惶渝チ藦V陽殿,殿下去了書房。 “你說殿下今日沒去陪太子妃?”玉笙皺著眉心,從海棠色的梨花木軟塌上起身。 “沒,殿下回了書房。”小元子搖搖頭。 從晚宴回來必定是用了酒,玉笙手指搭在桌面上,道:“你去御膳房讓人熬一碗小湯圓送去。”小元子聽了,立馬跪下磕頭轉身就走。 才兩步,玉笙又將人叫住:“拿東西來,我親自做,再用御膳房的名義給送過去。” “小主。”素嬤嬤皺著眉心,有些不理解:“今晚殿下去太子妃那兒才是最好的。”殿下剛訓斥了太子沒子嗣,若是這個時候主子去爭寵,只怕是適得其反。 “我知道。” 玉笙走到洗漱架旁,雙手放在鎏金的蓮紋銅盆中洗了洗手,她指尖還帶著那日的燙傷,稍微一壓指腹之間就傳來一陣疼。 她卻是面不改色,拿了浸了玫瑰香露的帕子擦了擦手。 “所以我才讓御膳房的人送去,殿下會知道的?!?/br> —— 書房門口 王全站在門口擰著眉,狠狠嘆了口氣。 屋子里剛吐了一通,里面陣陣的都是酒氣,門窗都是開著的,卻依舊泯滅不了那濃烈的味道。 王全站在門口,面上一片鐵青:“醒酒湯呢?還沒送上來?”小太監(jiān)們捧著帕子,水盆進去伺候,片刻之后又端了出來。 “快些快些,殿下正難受著呢。” 王全在門口指揮得團團轉,前院,丁香卻送著醒酒湯來了:“殿下如何了?”丁香是太子妃身側的貼身宮女,但礙著身份,依舊是要對王全彎腰行禮: “娘娘說殿下今夜喝了不少酒,如今定然會難受,叫奴婢給送醒酒湯過來。” 丁香雙手捧著食盒往前送,王全垂下眼簾瞥了一眼。笑了笑,到底還是接了過去:“多謝太子妃,殿下還好,無甚大事有勞娘娘關懷了?!?/br> “殿下無事就好?!?/br> 丁香屈了屈膝蓋,不敢抬頭:“那奴婢就先回去伺候太子妃了?!毖劭粗纳碛跋г诖┨猛?,王全才皮笑rou不笑地冷嗤了一聲。 他將手中的食盒扔給身后的小太監(jiān):“找個無人的地方,給倒了。” 冰冷的臉對上前方那消失的背影,王全恨不得上前吐一口唾沫:“什么玩意兒?”剛晚宴,陛下訓斥殿下無子嗣,這本該是常年老舊的問題了。 可今年,陸家卻是將過錯推脫在太子身上。 什么皇后娘娘也是陸家女,曾為陛下孕育了不止一個子嗣。什么東宮上下七年來卻無一人有動靜。 話里話外,倒是將過錯推托在了殿下的身上。 王全是奴才,之前自然是敬著這太子妃娘娘,可如今看著醉得不省人事的殿下,心臟突突的疼。板著臉要進去伺候,那垂花門后的合歡樹下一道身形卻閃了閃。 “誰在那兒?” 王全一聲厲吼,那小太監(jiān)身形一顫,倒是小心翼翼走了出來。 “王爺爺。”來人是熟悉的一張臉,專門伺候殿下的膳食的,王全臉色平緩下來,那小太監(jiān)便將食盒送了上來。 “剛煮好的湯圓?!?/br> 狠狠皺著的眉心一松,王全立馬就明了了,拎著食盒進去,太子吐了幾遍,漸漸醒了。 “殿下,御膳房那送來的吃食,您多少用一些。” 王全走上前打開,對太子妃的事只口不提,食盒剛打開,王全瞧見立馬就笑了。 “怎么了?”渾身一股松軟,連捏著眉心的手都透著疲憊。太子掀開眼簾看過去,王全立馬舀了一勺子捧過去給他瞧。 只見巴掌大的青花瓷碗里,兩顆湯圓就塞得滿滿的。 一顆湯圓半個嬰兒拳頭大,一顆卻是又只有指腹大小,顯然是太急促沒來得及,匆匆忙忙就揉了給送來了。 太子單手接過,低頭吃了顆小的:“御膳房的奴才該辭退回老家了。” “披著御膳房的皮罷了?!蓖跞獣缘钕虏碌搅?,跟著身后討樂呢:“巴巴兒的送來,又怕招了眼惹了有心人注意,拐了個彎兒還借了御膳房的手,就怕主子吃不上口熱乎的?!?/br> 那大顆的湯圓里面還沒熟透,太子面無表情地,還是吃了。 晚宴一整晚,兩個時辰,菜是涼的,人心也是涼的,除了一杯一杯的酒灌下去,渾身喝得火熱,回來之后吐了個遍,胃里一無所有。 這碗湯圓,倒是他今日唯一一口熱乎的。 蟬鳴,鳥雀,晚風輕輕拂過來,吹散了屋子里酒氣。外面,書房上下開始變得安靜,零星的螢火蟲帶著光,往屋子里飛來。 王全立在身側,看著殿下一口一口將那一碗都給用了。 空了的瓷碗放下來,太子起身,理了理袖口,又恢復了往常那積石如玉,列松如翠的翩翩君子。 “走吧。”月白色的袖口擺了擺,面無表情道:“去廣陽宮?!?/br> 第61章 牛乳 什么鳥? 大雨磅礴,雷鳴之聲轟鳴而起,沉悶的雷聲連著雨,狂風暴雨之中拍打不斷。廣陽宮中的門口種著不少的柳樹,此時枝條不斷抽打著窗戶。 噼里啪啦的一聲響,太子妃從這雷聲之中醒來。 她撐著雙手從床榻上起身,只覺通身傳來一股寒氣,陸靜好掀開被褥剛要下軟塌,手才剛掀開被褥卻是一陣愣住。 梨花軟木的架子床上,她的身側還有另一個人。 頭頂緋紅色的天穹下,鑲嵌著幾顆夜明珠,厚重的帷帳遮住了外面的光亮。里面是另一番天地。 頭頂的光霧蒙蒙的。照著身下熟悉的眉眼,還有那她忘卻不了的迦南香。 陸靜好的呼吸都仿若屏住了,原本撩起帷帳的手也逐漸放了下來。她動作輕柔的,指尖都透著小心翼翼。 唯恐將人驚醒了一般。 她有許久都沒認真看過這張臉了,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一年? 好像都不是,這日子太悠長,她數不清。 以往他們也是很好的,在一起哪怕不是夫妻恩愛,卻也算是相敬如賓,有歡樂有理解有溫情,殿下也對她笑過。 陸靜好想到之前的日子,仿若過了好長好遠。 但其實細算起來,不過才兩年而已,最后一次撕破臉后,殿下就轉身去了揚州,趙良娣閉門不出。 她與殿下試著挽回過,但遮羞布一扯,誰也回不到從前了。殿下不再去趙良娣那兒,而她與殿下也是見面猶如陌生人。 陸靜好想到這里,漆黑的眼簾眨了眨,原本要下床榻的身子偷偷地又縮了回去。 她重新又躺了下來。 一張架子床,卻是兩條被褥,分明是最親近的人,睡在一起卻又有著不可跨越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