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節(jié)
出現(xiàn)‘陰尸’的原因,是死者臨死前帶著過多的怨氣,而后又被誤埋入陰xue里。往往這樣的尸體久了之后便會尸變,危害一方,所以吃死人飯的行業(yè)對這些尸體多有敬畏,一旦發(fā)現(xiàn)都會毫不猶豫的燒掉。 可‘陽尸’究竟是怎么出現(xiàn)的,根本無法考證,或許有記載的,也不過是八百多年前的那一場悲劇。 據(jù)說四川西方的某個小鄉(xiāng)村子,在南宋末期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次‘陽尸’,不久后整個村子三百多人憑空消失,只留下死氣沉沉的間間空屋,即使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人敢在那里過久的居住。那個時期的撿骨師在記載了這件事后,便去了村子調(diào)查,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洗骨入甕是很耗費時間的,那個李寡婦身體并不好,就算撐到了守靈,也會困的打瞌睡,那就是機會,到時候偷偷將‘陽尸’換掉,弄得神不知鬼不覺,再找個地方把假骨給埋了。自己就不信,她一個婦道人家真的能把骨頭給認(rèn)出來。 見人到齊了,他囑咐道:‘小三小四,把家伙全都搬進去?!∪∷耐瑫r愣了一下,不解的小聲問:‘師父,您不是說洗骨不能……’‘這個你們別管,我自由我的安排。難道你們比師父還懂嗎?’趙因何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倆,率先走進了義莊的后堂。 所謂后堂,便是停放尸體的地方。這些年來各地都陸續(xù)實行火化,只有骨頭因為占地方不大而且腐爛不嚴(yán)重,可以被政府批準(zhǔn)入土為安,想起來都覺得有些諷刺。 現(xiàn)在的義莊早已經(jīng)空無一物,只剩下幾口沒有上蓋的空棺材,還孤零零的放在地上,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個年月。 所謂義莊,即使在這個稍微封閉的小村子,也早已成了個形式。 典籍上有歷代撿骨師的點評以及分析,雖然對‘陽尸’的說法各執(zhí)一詞,也沒有真正看到過,但是有個觀點還是很統(tǒng)一,便是對待‘陽尸’,要和‘陰尸’反著來做。即便這個方法沒有考證過,可趙因何也根據(jù)長年的經(jīng)驗判斷出方法的可行性。 或許,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小三小四吃力的將盛著“陽尸‘的罐子抬了進來。趙因何裝作不經(jīng)意的瞥了李寡婦一眼,利索的打開早已變得漆黑的金斗甕,將一年前親手放進去的骨頭,小心翼翼的撿了出來。 究竟這具尸體上到底發(fā)生過什么?為什么里邊的骨頭會排列的亂七八糟?撿骨師將骨入甕永遠(yuǎn)都是一種排列模式,便是采用‘觀音迭坐’的姿勢,就一般而言,這樣的姿勢會永遠(yuǎn)保持下去,除非受到外力破壞。 可這一年多來村子并沒有出現(xiàn)過地震,而且自己在挖墳的時候,也沒有發(fā)現(xiàn)又盜墓情況。那么骨頭,是因為什么而混亂的?還有李寡婦所說的托夢,會是真的嗎? 看著師父將尸骨拿出,小三小四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的呆住了。一年前,這個人的骨頭是他倆曬干的,但是現(xiàn)在拿出的骨居然骨層紅潤,甚至能看到里邊流動的骨髓,完全是一副新骨的模樣,不由得感覺背后一陣惡寒。 趙因何沒有再理會任何人,完全融入了工作中。 首先是洗骨,因為這些骨頭曾經(jīng)曬干過,雖然現(xiàn)在似乎變質(zhì)了,他也沒有準(zhǔn)備再曬一次。時間每往后拖一秒,變數(shù)都會增加許多,他賭不起。 所謂洗骨,便是將風(fēng)干的骨頭邊的雜質(zhì)殘rou用刷子清除掉,但這道程序從前也做過了,現(xiàn)在只需要清理灰塵和泥土。他右手拿起細(xì)毛刷子,首先從腿骨清理起來。 這個看似簡單的工作,足足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接著便是入甕了。 他來到新拿出的金斗甕前,用尺子比劃著。盛放骨頭的甕正面,通常是以圖案的中央為準(zhǔn),然后以鉛垂的線及傳統(tǒng)方式將甕的中央線劃出來。 因為人的骨骼結(jié)構(gòu)是對稱的,所以這條線對于后面骨骸的排放有很重要的影響,所以歷代的撿骨師都會很慎重的將基準(zhǔn)線測量出來,再以這條線為基準(zhǔn),考量骨骼的排放。 很快,中央線便在他熟練的cao作下初次測量出來。趙因何從身上拿出一雙筷子,檢測是否均等對半。這種方式在各種測量工具還不發(fā)達的時代里,已經(jīng)算是很精確的復(fù)算方法, 即使到了現(xiàn)代,撿骨師們出于對祖宗智慧的尊敬,也還沿用著。 然后才是真正的入骨。就一般尸骸而言,進入甕中的骨頭,全都用'觀音迭坐'的姿勢,首先放入的是腿骨。而'陰尸'是不需要擺放的,橫豎都會燒掉,幾乎都是胡亂將其倒進甕里便算了事。 但是對于‘陽尸’,自己沒有任何前人留下來的資料,只好靠多年積累下的經(jīng)驗判斷,思仟了半晌,最后,才決定臨時創(chuàng)新出一種一秒前才剛剛命名完畢的‘羅漢倒迭’,也就是將從前的排列方法完全顛倒過來。 底部先用木炭填實,他取出黑狗血,摻入朱砂,合成深紅的幾乎呈現(xiàn)黑色的顏料。用毛筆沾了一點,沿著頭骨眼窩周圍畫了兩道圈,再將整個圈填滿。頭顱向下的放進了甕里。 接著是脊椎,有的往生者因為年代救援,骨骸腐化不全,這時便將脊椎環(huán)節(jié)直接放入甕內(nèi),如果是完整的骨骸,便用柳條及紅絲線將其串接起來,猶如一條完整的脊柱。 可是這次的尸骨實在很棘手,脊椎骨鏈自從拿出來后,接觸到空氣便如同鞭子一般直直的延伸,如同人挺直胸口似的,不管怎么樣也沒有辦法軟化,只好暗中將骨鏈打碎,這才放了進去。 再鋪上一層木炭,將洗骨時便已分左右兩邊撿放的肋骨,各用一條紅線綁起來,趙因何憑著多年的經(jīng)驗,輕易的辨識出位置,絲毫沒有弄錯。 然后是坐骨,取出對稱的坐骨,將位置核對之后便放在大腿骨下,即完成顛倒坐姿。因為身體結(jié)構(gòu)的不同,男生和女生的坐骨分辨處在中間圓洞,一般而言男生的坐骨較小且洞口小。 就這樣尸骸的上半身便已經(jīng)完成了。繼續(xù)塞入木炭,金斗甕里的木炭不但可以用來保持干燥,也能讓擺放好的骨頭不至于移位,亂了身形。 之后的排列便簡單了起來,坐骨之后是腳趾、腳掌及小腿骨,然后是大腿骨。開始時還因為不太適應(yīng)這種方式的趙因何越做越快,大約半個小時后便全部弄好了。 封上蓋子,用力捶著脊背,他長長吸了口氣。 ‘小三小四,剩下的你們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我要出去準(zhǔn)備一些東西?!麌诟赖溃蛄x莊的大門走去。 和自己的徒弟交錯的時候,藉著死角的機會,趙因何迅速低聲道:‘給我注意李寡婦的一舉一動,如果她守靈堂的時候睡著了,就到外面的林子里找我。小心一點,如果這件事搞砸了,全村人都會沒命?!妿煾刚f的怪可怕的,小三嚇得全身都在發(fā)抖,唯唯諾諾了好一會兒,才張羅起靈堂的事情。 靈堂上不過就是點著幾支白蠟燭,擺上供品,燒幾堆紙錢。李寡婦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抱著盛了骨骸的金斗甕喊天叫地,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才站起來,將準(zhǔn)備的汽車洋房一古腦的燒掉。不得不說,就某些方面而言,女人確實比男人更有耐力。 小三小四這兩個壯年男孩也幾乎腰受不了了,快被折磨的瘋掉時,李寡婦終于累了,靠在墻角小睡起來。 四周頓時變得如死般的寂靜,義莊的燈昏暗的照亮著四周,蠟燭在空氣里燃燒,渲染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氣氛。 小三小四緊緊靠在一起,低聲咕噥著最近的八卦,最后視線停留在金斗甕上。 ‘小四,你說那具尸骸究竟有什么問題?該不會是“陰尸”吧,但為什么師父剛剛洗骨入甕的時候,要把骨骸倒著放?’小四原本便不是想的很深入的人,隨意搖搖頭,模糊的道:‘師父肯定有他的道理。’‘你說那具骸骨會不會尸變?’小三不無擔(dān)憂。 ‘笨蛋,既然你也知道說是尸變,但哪里來的尸體?那人已經(jīng)只剩下一堆骨頭了,還能變出個什么來?’‘但師父那副緊張的樣子我從來沒有看過?!∪櫰鹈碱^:‘絕對有什么,只是師父沒有對我們講……’話音還沒有落下,有個東西突然跳了出來。小三小四嚇得幾乎癱倒在地上。是貓,一直老貓慵懶的用亮的發(fā)綠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倆,許久,才打了個哈欠,從門口跑了出去。 ‘原來是貓,差點沒把我給嚇?biāo)?!’小四用力捶著胸口?/br> 小三依然直愣愣的望著貓小時的地方,全身都在顫抖:‘小四,你有沒有注意那只貓的顏色?’‘是黑色,怎么了……??!’小四回憶著,話從嘴里吐出來,自己也覺得不太對勁。黑色的老貓,實在太不吉利了! ‘我記得村子里根本沒有人養(yǎng)黑貓才對,你說,那只貓是從哪里竄出來的?’小三的聲音也開始發(fā)抖,他艱難的說著。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小四也害怕起來:‘對了,師父說李寡婦睡著了就去叫他,我們趕快過去?!∪c點頭,起身正要出門,但不知幾乎處于密封狀態(tài)的后堂那里刮起了一陣風(fēng),將掛在屋檐上的吊燈吹得大幅度搖晃,蠟燭頓時全部熄掉了,然后便是燈,只見它撲閃了幾下,接著開始變得黯淡,最后什么光亮也不再涌出來。 黑暗,徹底得黑暗,就算伸出手斗看不到五指。 小三小四被突如其來得狀況嚇得一動也不能動,肌rou僵硬,許久過后才試探性的小聲叫起對方的名字。 ‘小三,你,你小子還在嗎?’‘我,我還在?!袥]有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好像有!’心臟在瘋狂的跳動,屋內(nèi)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小三渾身都怕的顫抖,他一邊答著小四的話,一邊向聲音的方向摸去。突然,不遠(yuǎn)處似乎能聽到什么東西僵硬跳動的聲響。他嚇得大腦一片混亂,再也不敢動了。 ‘小三,你小子怎么不說話了?’小四加大了嗓門:‘快摸到前邊去把門打開,義莊的保險絲燒了?!儯^對是尸變。小三的腦海中只有這么一個恐怖的辭匯。隨后,他條件反射的回憶起了師父說過的話,遇到尸變的時候,千萬不要呼吸,不要發(fā)出聲音,也不要動。 于是他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死也不發(fā)出絲毫的聲響。只聽見那僵硬的跳動聲緩慢的轉(zhuǎn)了個方向,朝著小四移動過去。猛地,小四的沙啞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母雞被掐斷了脖子,發(fā)出咯咯的痛苦低沉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