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孀用手摸了摸臉頰，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了。

    清晨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沈家后宅里，照得四周淩亂的枯草一片燦爛，不對，或許說是血紅更恰當(dāng)，東邊的天際里，云彩也是血紅色的，紅的像傷口上結(jié)疤凝固住的血塊。

    她頓時感覺有一股寒意沖入脊髓里，裹緊外衣，又向前走了走，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迷失了方向。周圍的一切更加紅了，她猶如置身在一片燃燒的草原上。

    沈霜孀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的恐懼，從衣兜里掏出一個泛黃的筆記本。

    翻開，周圍已經(jīng)被蟲咬的千瘡百孔的紙張上，畫了一個簡易的地圖，看得出畫圖的人，手不知因什么而不斷顫抖，所有的直線都有起伏不大的波浪。

    她仔細(xì)辨認(rèn)著方向，向著古云山頂?shù)奈恢米呷ァ?/br>
    自己絕對不會放棄沈科！從小她就比同齡人更加明白一個道理，幸福是需要自己努力爭取來的。

    世界上沒有所謂的緣分，如果不爭取的話，到最后還是什么都得不到，母親曾經(jīng)對自己講過一個故事，一個關(guān)于財主的故事。

    她用瘦的像爪子一般的手，緊緊抓住自己，吃力的講道：“有個曾經(jīng)家世很好的財主，他好吃懶做，終于將繼承來的祖產(chǎn)揮霍一空，最后只留下了一間很小的房子。

    “一天晚上，那財主夢見了土地公，土地公告訴他說，他不久后便會得到一筆橫財。于是那財主終日都蜷縮在床上等橫財送上門，不久后便活活給餓死了。

    “死后，那財主到了地獄。他向閻王哭訴，狀告土地公。閻王便命令判官將土地公帶來對質(zhì)。

    “那土地公嘆了口氣道，財主命上確實(shí)有一筆橫財，只是橫財都埋在他屋子的地板下，財主只需要稍微掃一下地，便可以發(fā)現(xiàn)了?！?/br>
    母親問她明不明白這個故事的道理。她搖頭，母親便狠狠地打她，哭泣著說她的命來得不容易，所以絕對不能讓自己遺憾。

    人生的一切都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如果懶得去做，到時候什么都會失去。

    沈霜孀十分明白自己的內(nèi)心，她不愿意失去沈科，不論付出任何代價，即使把靈魂交給魔鬼，不！

    甚至是讓自己變成魔鬼，她也一定要得到他。

    其實(shí)在沈家中隱藏著一個傳說，一個不是很多人知道的傳說。

    據(jù)說在后宅的某個地方有一口井，只要沖井口里大聲喊出自己的愿望，那個愿望就一定會實(shí)現(xiàn)。

    從前原本一直對這個傳說半信半疑，但最近的一系列怪事，讓自己徹底相信了。

    四周的景色隨著沈霜孀的腳步不斷變化，終于眼前出現(xiàn)了一塊空地。

    在那塊空地的正中央，一口爬滿厚厚青苔的古井露了出來。

    沈霜孀流滿淚水的臉上，緩緩浮現(xiàn)出了一絲微笑，一絲十分怪異的笑……

    清晨來的十分突然，為什么要用到“突然”這個詞，是因?yàn)樽约翰⒎浅鲇谧栽感褋?。原本就勞累了一整夜的我，不情不愿地張開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窗外的陽光已經(jīng)照到了床頭。

    十分氣惱的望向房門，我默不作聲地躺在床上，雙眼張得斗大，希望對方會放棄這種制造噪音強(qiáng)迫我起床的愚蠢方法。

    但看起來敲門的家伙不但不識趣，而且還很固執(zhí)，他見用手敲不起效，干脆用上了腳。

    “來了！”我惱怒的大叫一聲，翻身開門，狠狠往外瞪去，頓時有一物體因?yàn)閼T性，重重地敲在了我的額頭上。

    “對不起！”沈雪緊張的聲音立刻傳入了耳中。

    我使勁揉著被打中的地方，用憤怒的可以殺人的視線盯著她看。

    “人……人家都向你道歉了嘛！”她低著頭害羞的說，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狀況哪里需要她害羞了。

    我依然死死瞪著她，哼哼唧唧的道：“如果道歉就可以解決問題，就不需要法律了！我要控告你！”

    “你！那你要人家怎么樣？”

    “我要，哼哼……”好死不死的，正在我要好好地教訓(xùn)這小妮子一番，順便占些便宜的時候，沈科那家伙跑了過來。

    “小夜，老祖宗要見我們！”他粗糙、極富有民族特色的聲音，老遠(yuǎn)就灌入了我的耳中，害我差些一腳踢了過去。

    洗漱完畢，又被沈雪抓住，強(qiáng)迫我梳理亂糟糟的頭發(fā)。

    眼見她將手高高抬起，一梳子就要下來時，昨晚鏡子前的景象又一次沖入腦海，我渾身一冷，猛地躲開了。

    “干嘛？”沈雪滿臉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推開她，死命的搖著頭道：“今天本帥哥不想梳頭，總之也亂不到哪去！”

    我照著鏡子，用手將頭發(fā)撥弄幾下，絲毫不在乎她的抗議，飛也似的逃掉了。

    和沈科一路無語的小跑去老祖宗的院子。那只老狐貍正精神奕奕的坐在客廳里，他對面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一米多長的烏紫色塑像。

    “來了？哈哈，請坐下再說?！崩献孀谛溥涞亩⒅铱矗系囊呀?jīng)塌陷的嘴旁邊，居然還露出了兩個恐怖的酒窩。我的媽，一看就知道沒什么好差事。

    “老祖宗叫我們來，有什么事情嗎？”我小心翼翼地措著詞。

    老祖宗依然笑個不停，而且越笑越陰險，看得我心都發(fā)起寒來。

    “小娃兒?！彼朴频卣f道：“先不忙，你們來看看，這個東西到底雕的是個啥?！崩献孀谥噶酥缸雷由系牡袼堋?/br>
    我倆的視線立刻飄了過去。剛才進(jìn)屋時因?yàn)榫嚯x遠(yuǎn)沒看清楚，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那玩意兒還不是一般的大。

    它直徑大概有一點(diǎn)五米的樣子，高度將近一米，整體使用木頭雕刻成的。由于涂上了顏色，一時分辨不出木質(zhì)到底是什么。

    這木頭雕成了一只瑞獸的樣子，牛角、獅子頭，通體都有鱗片覆蓋。

    沈科看了幾眼，立刻嚷起來：“這不是麒麟嗎？老祖宗，你干嘛拿這個兩歲小孩都知道的東西考我們？”

    我心里一動，不置可否的笑道：“小科，這不是麒麟。”

    “不是？”沈科頓時瞪大了牛眼睛：“你居然睜著眼睛說瞎話，這玩意兒不是麒麟是什么？我家以前的門神就貼的是麒麟，每天出門進(jìn)門都看得見，怎么可能會搞錯！”

    “那只能證明你實(shí)在很白……”我突然發(fā)覺在沈家老祖宗面前，還是應(yīng)該給這個家伙留點(diǎn)面子，咳嗽了幾聲，淡然道：“這是蛟！絕對不是你說的那個腳踩過的地方，就會帶給那個地方好運(yùn)的瑞獸麒麟，其實(shí)很多人都把它們給弄混淆了?！?/br>
    我伸手指著木塑下方道：“麒麟和蛟的樣子確實(shí)很接近，唯一的區(qū)別只在腳上。麒麟的腳是牛蹄，而妖獸蛟的腳是爪子?！蔽肄D(zhuǎn)頭瞪著沈科又說：“如果真有人送蛟給你家做門神，那家伙一定是和你有仇！”

    那小子尷尬的望向了天花板，而且還看的津津有味，似乎上邊在播放十分吸引眼球的三級片。

    我沒有理會他，再次仔細(xì)打量著蛟雕，甚至用手指甲在底座上劃了一下，補(bǔ)充道：“這個木質(zhì)應(yīng)該是紅酸木，而且看它的做工……嗯，大概是清朝早期?！?/br>
    “何以見得？”老祖宗摸著下巴的花白胡子，眼神里充滿了不知名的神色。

    沈科裝作不在意，不過卻不在意地連耳朵也湊了過來，“我很好奇”這四個斗大的字幾乎都寫到了臉上。

    我指著蛟的眼睛道：“到了清朝中后期，瑞獸和動物的眼睛都用寶石和琉璃去鑲嵌，但是這個木雕的眼睛卻被刻成一圈一圈的，僅僅用簡單的線條來劃分層次，明顯是清朝早期的作品?！?/br>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夜兄?！睂O路遙突然拍著手，從內(nèi)堂里走出來。

    他沖我笑著，也不管我當(dāng)即便沉下去的臉。這個帥得讓我惡心兼且莫名其妙產(chǎn)生敵意的討厭家伙，自顧自地又說了一句令我立馬目瞪口呆的話。

    “既然你看出了這個木雕是蛟而不是麒麟，那么你發(fā)現(xiàn)沒有，其實(shí)沈家每個院子里擺放的銅像，或許并不是獅子也不一定……”

    我頓時呆住了，然后大叫一聲，猛地沖了出去。

    第六章 失顱

    記得有人說過，放在眼皮底下，每天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能見到的東西，并不一定是你熟悉的。你的大腦會自以為是的，將那些東西自動辨別為某種玩意兒，但事實(shí)卻往往和你看到的相去甚遠(yuǎn)。

    例如你住的房子，你每天都必定會上樓下樓至少一次，通過自己熟悉的樓梯至少兩次，那么一年就要經(jīng)過七百三十次，而且每四年會多出兩次來，這樣十年、二十年過后，你已經(jīng)夠了解這座樓梯的一切了吧。

    但是又有幾個人清楚的記得，自己所了解、所熟悉的樓梯到底共有幾階呢？

    擺放在院子中的，確實(shí)不是什么銅獅子。

    我從上到下仔細(xì)打量著，心底越看越冷，甚至忍不住顫抖起來。

    沈科毫不客氣的猛拍我的肩膀，粗聲問道：“小夜，這些雕像真的有問題？”

    我沉重的點(diǎn)點(diǎn)頭，苦笑著，用干澀的嗓音說：“原來放在院子里的銅像，果然另有其物。這玩意兒，是年獸！”

    “年獸？”

    他吃驚的大叫起來：“那是什么東西？”

    雖然心情十分復(fù)雜，但我還是少有的耐心解釋道：“年怪獸的由來，最早要從秦代后期算起。據(jù)說，它平常都躲在深山里捕食百獸，可是一到了冬天，山中的食物逐漸稀少了，那怪獸便會跑出山，闖進(jìn)村子里，搶奪食物，傷人傷畜，于是每到冬天，每個村子都會惶恐不安?！?/br>
    老祖宗和孫路遙也走了出來，側(cè)耳仔細(xì)聽著。

    我舔了舔嘴唇，又道：“年獸雖然恐怖，但卻害怕三種東西：一是鮮紅的顏色，二是明亮的火光，三是巨大的聲響。

    “于是所有的村子都聯(lián)合了起來，讓每家每戶都準(zhǔn)備這三樣?xùn)|西，希望年獸不敢再進(jìn)入村里搗亂。

    “又到了冬天，村里人的每戶人家，無一例外的將門涂抹成紅色，門口燒起熊熊燃燒的火堆，晚上大家都沒有睡覺，在家里敲敲打打，而且發(fā)出巨大的響聲。

    “夜?jié)u漸深了，年獸在村口出現(xiàn)，見到村子里到處有紅色的東西，處處有火光，又聽到村子里不斷有巨大的聲音發(fā)出，它頓時惶恐不安起來，掉頭就躲進(jìn)了山里，而且從此后，不敢再出來傷害村民和牲口……”

    “停！打住！”沈科喊道：“這不就是‘年’的由來嗎？說起來，干嘛把這種不吉利的東西給當(dāng)作護(hù)院寶，堂堂正正的擺放在家里？”

    “這就要問你家的老祖宗和風(fēng)水師了！”

    我大有深意地看著裝傻的沈家老祖宗，以及站著不動、臉帶微笑擺酷的孫路遙，一個字一個字地緩緩說：“年獸是妖獸，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用它來護(hù)院，根本不是用來保護(hù)什么沈家所的謂風(fēng)水，而是在壓制某種東西！”

    老祖宗和孫路遙微微一顫，看來是被我給說中了。

    沈科吃驚地張大嘴巴，正要說什么的時候，院子里突然闖進(jìn)了一個人，是沈雪。

    她滿臉都是汗水，氣喘吁吁地沖我吃力喊著：“小夜，還有小科……小露她，她出事了！”

    好疲倦！眼簾重的無法張開，就像被萬能膠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粘了起來。

    徐露感覺自己躺的地方很舒服，溫暖、有安全感，讓人的心莫名其妙地變得十分寧靜，就像是在母親的zigong里。

    如果不是老感覺很累的話，一切就都完美了！

    有人在身旁推自己，那雙手很柔軟，也很冷。

    它像是在和她開著玩笑，不斷撓著她的脖子冰她，終于，她懶洋洋的張開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向那雙手的主人望去。

    周圍，什么也沒有。

    她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在一張被紅色的蚊帳籠罩起來的床上，很古香古色的床，她輕輕用手撫摸著床頭，觸手生溫，像是木頭的地方軟綿綿的，而且還非常有規(guī)律的一漲一縮蠕動著。

    徐露絲毫不會感覺到害怕，只是很好奇的揉了揉眼睛，木頭的地方還是木頭，只是伸手接觸，感覺依然在不斷收縮，如同有生命一般韻律感強(qiáng)烈地蠕動著。

    徐露不耐煩起來，她撥開蚊帳去找鞋子，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的那雙白色休閑鞋不見了，只有一雙紅色的繡花鞋，孤零零的擺放在床邊。

    她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無奈地穿上，從床上走了下來。

    她略微打量著四周，這是個不大的房間，當(dāng)然，如果要拿自己的臥室做比較，也不能算小了，正方形，大概接近四十個平方呎，而且看得出來是個女人的閨房，屋子里的所有擺設(shè)都是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的，每一寸地方都恰到好處的放著名貴的古董家俱。

    只是整個房間的色調(diào)偏暗，所有的東西都是朱紅色，會讓人產(chǎn)生壓抑感。

    徐露深深吸了口氣，但頓時就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就在剛才空氣灌入她的鼻腔中時，有一股惡心的怪味也隨之沖了進(jìn)去，臭的她大腦也有一剎那的停頓。

    不遠(yuǎn)的桌子上燃燒著一根蠟燭，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它的光芒變得縹緲起來，在四周也不斷飄繞開一絲一絲的紅色煙霧。

    這些血紅色的煙霧，猶如斬不斷的流水般堅韌，不論她用手怎么揮動，也不見它們移動絲毫，甚至還會無恥的纏繞上她的手。

    徐露無奈地不再理會它們，繼續(xù)打量四周，然后，她看到了一面十分眼熟的屏風(fēng)鏡。

    她走過去，用手輕輕撫摸著鏡面，大腦飛速工作著，但是不論她怎么拼命回憶，還是想不起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因?yàn)槭裁?，而接觸過這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