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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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子,陸沈白將歲歲交給侍女,人直奔浣花樓而去。 夜幕沉沉,街上家家閉戶,唯獨(dú)浣花樓朱紅雕花門打開,繁燈如月綴滿高樓,夜風(fēng)拂過,燈籠搖晃,斑駁燈暈落下,罩著一只只扭動的人影,他們似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在這夜里披上人皮,躲在燈火闌珊處,恣意偷歡放縱。 “喲,爺,您來啦!” 陸沈白剛走至門口,一股濃郁的香粉氣撲面而來,他厭惡皺了皺眉,老鴇已扭著腰肢,迎了上來:“來來來,快里面請,爺是第一次來玩兒,還是有相熟的姑娘?。 ?/br> “找沉霜姑娘?!?/br> “唉喲,那可真是對不住公子,沉霜這幾日身子不爽利,暫不……” “大人讓我來傳話?!?/br> 老鴇三角眼瞬間瞇起來:“大人,哪位大人?” 陸沈白神色驟然冷了下來,厲聲道:“還能是哪位大人!讓人滾來帶路,若耽誤了薛大人的事,小心你的腦袋!” 浣花樓是薛定山的地方,若不盡快找到阿瓷,恐會生變。 這老鴇被陸沈白冰冷的視線所震懾,后退兩步,招人過來道:“帶他上去找沉霜?!?/br> 陸沈白跟著侍女上樓。 一路見了不少活色生香的場景,他下頜骨繃緊,骨節(jié)泛白,恨不得立時將薛定山千刀萬剮。 “公子稍等,”侍女停了下來,道:“奴婢先去通稟一聲。” 陸沈白回神,點(diǎn)頭,看著那侍女走到一扇房門前,輕叩幾聲:“沉霜姑娘,有客來訪?!?/br> 房內(nèi),沉霜坐在桌邊,正在撫弄著一支舊釵。 冷不丁聽到敲門聲,沉霜嚇了一跳,立刻將釵收進(jìn)錦盒里,這才起身去開門。 “誰——” 話還未說完,一把匕首已經(jīng)架在了她脖子上:“阿瓷在哪兒?” 來人面容白皙清雋,眉骨漆黑,冷冷盯著她。 沉霜眼波微動:“陸大人?” “阿瓷在哪兒?” “在……” “哐當(dāng)——” 重物墜地的聲音,打斷了沉霜的話。 陸沈白匕首抵在沉霜脖頸上,循聲看過去。 一只銅盆摔在地上,一個小丫頭立在銅盆后面,眼神驚恐看著他,雙手緊緊捂住嘴巴。 “妙兒!” “”我、我不叫,我、不叫,你,你別傷害沉霜jiejie,別傷害她?!?/br> 陸沈白不欲與她多言,挾持著沉霜:“帶我去找阿瓷。” 王妙兒拼命點(diǎn)頭,跌跌撞撞朝走廊深處跑。 咯吱門響時,曲瓷立馬將簪子收入袖中,立刻倒回榻上假寐。 “在、在屋里?!?/br> 是王妙兒的聲音,還帶著懼意。 “嗯?”曲瓷狐疑睜眼,扭頭,就見有人挾持沉霜,從外面進(jìn)來。 “沈白?。?!”曲瓷眼睛瞬間亮了,掙扎著從榻上爬起來,卻因重心不穩(wěn),整個人直直朝地上栽去。 曲瓷下意識閉上眼睛,下一刻,袖風(fēng)掠過,她已被人擁了滿懷。 “沈白,你怎么才來?” “我——” “官府抓捕要犯,無關(guān)人等速速離開!” 樓下突然傳來桌椅翻倒的聲音,夾雜著厲喝聲—— 曲瓷驟下意識揪緊陸沈白的衣襟。 “別怕,”陸沈白拍著她的背心,軟聲安撫:“我在。” 曲瓷靠在陸沈白懷中,聽他心跳一如往常,和緩有力,忽而便靜下心來,松了一口氣。 樓下吵嚷聲漸大,夾雜著咒罵趕人聲。 “所有人聽令,守住浣花樓的每個出口,一只蒼蠅都不許放出去!” 樓下踢里哐啷的聲音響了一陣子,又迅速歸于平靜。 夜風(fēng)大力撕扯著燈籠,燈暈明滅間,原本敞開的街窗正門,齊齊緊閉。 “唰啦——” 曲瓷和陸沈白下完最后一級樓梯,大堂內(nèi)立著一群人,個個刀已出鞘,刃光明晃晃的,亮過了樓中的燈籠。 薛定山立在人群中間,捧著一盞茶,陰惻惻道:“陸大人好生厲害?!?/br> “好說,你來得也快?!?/br> 薛定山道:“快?陸大人這手暗度陳倉使得不錯?!?/br> 他將茶盞放在小幾上,微偏了頭,看向曲瓷:“恕下官眼拙,未料陸夫人竟如此厲害,小小一個官家女子,嫁于無權(quán)無勢之人,到了這等窮山惡水之境,竟能想辦法脫身,引來陸大人相救。” 曲瓷道:“你眼污心濁,早被金銀銹蝕,怎知情誼可貴,性命可貴?!?/br> “情誼可貴?”薛定山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一聲,搖頭晃腦,肥胖手指點(diǎn)著茶托:“果然深閨婦人,不知權(quán)利為何,金銀又為何,也罷,往事不必與你多言,你只要知道,你身旁這位陸大人也并非你想的那般光風(fēng)霽月便可?!?/br> “你什么意思?你對沈白做了什么?” “我能對他做什么?你不如問問你的陸大人,對災(zāi)民做了什么?”薛定山豆大小眼中閃著兩簇亮光,一臉戲謔,好整以暇看著曲瓷。 四周燈火影影綽綽,高樓之下,紗絹飄帛,細(xì)軟紅紗如霧如雨,一時之間教人看不分明。 “如何?問吧,陸夫人。” “我信沈白?!?/br> 薛定山驟然雙眼一瞇,手握成拳,卻又漸漸松開,捧住茶盞端至面前,撩起茶蓋,低眼吹開伶仃綠葉:“是么?” 薛定山笑開:“陸夫人深居脂粉堆中,聞不到滿城尸臭味,這花樓鶯閣又cao琴弄曲,熱鬧異常,也是聽不見陸大人驛館外百姓哀嚎?!?/br> “你說什么?” “怎么?陸夫人哪句未曾聽清?”薛定山道:“你在花樓住了幾日,陸大人便閉門不問災(zāi)民幾日,他整日賞花養(yǎng)傷,我以為他是個識時務(wù)的俊杰,卻不想,也是個該死在溫柔鄉(xiāng)里的短命鬼,雖然手法了得在我眼皮底下來了出明修棧道,但他那下屬卻蠢笨了些,妄圖以身手好便查我老底,卻不知,強(qiáng)龍壓不過地頭蛇,今晚,我就要他死在匯豐商行隨你同去,陰曹地府由他繼續(xù)為你哀嚎冤屈,不知陸大人這次可有門能閉?” “薛定山!”曲瓷厲聲道:“你竟妄圖只手遮天?” “妄圖?”薛定山冷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真當(dāng)天理昭昭不復(fù)存在,王條律令只是空言?百姓不能拿你怎樣,但沈白不同,他——” “慢著!”薛定山猝然打斷曲瓷的話:“你是在拖延時間?好聰明的陸夫人,怎么?你當(dāng)王爺會來救你們?” 曲瓷臉色一白。 薛定山冷笑一聲:“我雖蠢笨,捐官出仕,卻也宦海浮沉多年,陸夫人此番倒是讓我刮目相待,只是,可惜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嫁于陸沈白,同他命運(yùn)相系,今日你若求饒,我或許能放你一馬。” “不必了?!?/br> 薛定山定定望著她,細(xì)細(xì)看了半晌,仿如初次相遇,末了,他眼睫一垂,眼中明光消逝,將手中茶盞懨懨扔在桌上,而后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他背影挺直,聲音卻有些悵然:“動手吧?!?/br> 第24章 身亡 薛定山死了。 一群魑魅魍魎得令,齊齊面目猙獰朝他們撲過來。 曲瓷瞳孔猛的一縮,只覺眼前虛影晃過,她人已被陸沈白帶進(jìn)懷中。 “阿瓷,閉上眼睛,相信我,不會有事的?!?/br> 陸沈白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低低的、沉沉的,令人心安。 曲瓷依言閉上眼睛,細(xì)白的指尖,緊緊揪住陸沈白的衣襟。 陸沈白抬眸,掃了一眼撲過來的眾人,神色驟然變得狠厲起來。這一刻,他不像是個寫錦繡文章的文臣,反倒像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 他單手抱著曲瓷,旋身躲過一擊的同時,劈手奪下那人手中的長刀,同衙役們纏斗起來。 霎時間,桌椅傾倒,刀光劍影中,紅紗飄帛齊齊被裁斷,哀嚎呼痛聲此起彼伏。 燈籠搖曳,將滿室廝殺之景投射在墻壁上,似一場演至正酣的皮影戲,薛定山卻像個沒有耐心的看客,徑自朝外走。 守門衙役見薛定山過來,正要上前去開門時,門突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哐當(dāng)——” 朱紅大門撞在墻上,發(fā)出重重的悶響聲,門框上的積灰撲簌簌往下掉。 薛定山立刻抬頭,一雙如鷹隼的眸子,迅速朝外望去。 看清來人時,他表情有一瞬的驚愕,可眨眼間,他緊鎖的眉宇又極快舒展開來,森然一笑:“你倒是條好狗,死里逃生了,不想著自己逃命,倒還惦記著來救你主子,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全了你的忠心,來人,把他……” “薛大人——” 一道男聲驀的響起,懶懶的,帶似醒未醒的困倦。 薛定山臉色驟變,不可置信看著門外。 孟曇側(cè)開身子,沉沉夜色中,晏承抬手撥開冗長流蘇,慢悠悠從外面進(jìn)來。他眼皮一掀,掃了屋內(nèi)一眼,笑了:“薛大人,你這就不厚道了,有這種熱鬧,怎么不叫上本王一起呢?” 薛定山冷汗瞬間下來了。 晏承怎么會來?現(xiàn)在這個時辰,他不應(yīng)該在沉溺在溫柔鄉(xiāng)中,怎么會…… 晏承被人簇?fù)碇M(jìn)來,早有隨從搬了把椅子來。 他施施然落座,臉上笑意不減:“薛大人,你送的美人,甚得本王之心,但如果她們不妄圖給本王下藥,或許更得本王之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