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其實文禛的嘴角弧度已經(jīng)微翹了,可惜由于角度問題,沒有人能看得出來。 文禛還真沒想到寧云晉這孩子有如此本事,能夠考中會元,光是這份試卷就能證明他這個會元是貨真價實的。 這次的策問他就是想挑選一些對時政敏銳的人才,至少要能看到奉武族的威脅。對于寧云晉有那么好的見識他并不意外,那小子可是坐擁報社的資源,又知道老師去世的□,所以比起那篇言辭鋒利的策問,他最愛看的自然是那篇詩賦。 與策問中將塞外來客的事情說得危機(jī)無比不同,詩賦里面竭盡所能的贊賞了當(dāng)今圣上。 什么帝心勤、政事昌、勞夜覽、憂民意、圖治切,最后又點題贊道堪比秦皇漢武。雖然沒有一個字提到塞外來客遞交國書的事情,但是卻又隱晦的贊賞了當(dāng)今圣上一統(tǒng)天下之心。 畢竟只要熟讀史書的人,誰不知道只有這兩位最偉大的帝王一統(tǒng)天下、驅(qū)逐了匈奴呢!? 短短六十個字的一篇省試詩將文禛贊得花團(tuán)錦簇,即便知道其中的夸耀成分居多,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在心底里認(rèn)同。 畢竟自己這些年可是真的每日看折子到半夜,勤于政事、憂心天下百姓,而且正在力圖改革,除了收服奉武族這點還沒能做到,可他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必定能將那塊版圖收攏在囊中的。 他喜愛寧云晉的這首詩雖然有些是愛屋及烏,卻也是因為在那些千篇一律歌頌皇帝崇尚儒治、器物華美、歌舞升平的詩賦中,只有寧云晉是真正將自己的辛勞看在眼里了的。 一遍一遍的讀著這篇華美的詩賦,文禛再一次的感受到了伯牙遇到子期的那種知己之樂。他從自己沉醉的思緒中清醒過來之后,忍不住提筆重新寫下了一個策問題目,文禛倒是想看一看,這一次那小子可以給自己怎樣的驚喜! 寧云晉自然不知道三位主考官得知策問題目后的驚訝,他在府中平靜的度過了兩天,準(zhǔn)備最后的考試。 在進(jìn)行正式殿試前還要在保和殿復(fù)試一次,他自然是毫無疑問的通過了。正式進(jìn)行殿試的時候過程比較復(fù)雜,天還沒亮他就與父兄同時出門,在宮門前候著。 按照上朝時的習(xí)慣,官越大來得越晚,等到寧敬賢帶著他出現(xiàn)在宮門的時候,宮門口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 寧家出了個會元的事情已經(jīng)在京城是人盡皆知,不少人都等著瞧寧家的二子能不能一舉連中三元,若是真讓他殿試被點了狀元,那不但是本朝第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還是歷史上最年輕的一個! 官場有官場的規(guī)矩,即使有心上前想要恭維的也不可能在這大庭廣眾下湊上去。只有六部的幾個堂官對寧敬賢道了賀,贊了寧云晉幾句類似后生可畏,今兒個要好好考之類的話,等到內(nèi)閣的大學(xué)士們掐著點到達(dá)的時候,宮門正好開了。 進(jìn)了宮之后,寧云晉自然與父親分道揚(yáng)鑣,他先趕去保和殿,經(jīng)歷了點名、散卷、贊拜、行禮等禮節(jié)之后,總算可以拿著頒發(fā)的策題開始作答。 掃了一眼殿試的題目讓寧云晉愣了,只見紙上寫著《論帝國之弊與帝王之心》,后面又用小字加注策文不限長短。他暗罵了句文禛,盡出些幺蛾子。要知道往年殿試的策問大多只考校某一方面的時政,可是像這次的題目就太泛泛了。 若是僅僅前半部分還好,只是挑出來當(dāng)今大夏的各項弊端即可,總能找到一些當(dāng)今社會上的問題作答,偏偏題目后面又加了一個帝王之心,這就要求作答者以帝王的角度,為這些挑出來的弊端找到解決的辦法,如此一來難度就激增。如果再按往年那樣只寫七八百字的長度,篇幅肯定會太短小,難怪會加上一句不限長短。 寧云晉掃了一眼周圍,大部分士子已經(jīng)開始在草稿上寫寫畫畫,看來是在一一列舉,還有一部分則正在撓頭,顯得有些無措,很明顯這些人都是平日里死讀書的,遇上這種靈活的題目有些抓瞎,科舉參考書里面可不會有這種內(nèi)容的。 在那些舉子中寧云晉到是看到一些熟人,甚至還看到了好久不見的孫本善,他的相貌比之前清瘦了很多,但是精神看著還好。當(dāng)他的視線掃過一個年輕人的時候,寧云晉愣了! 這叫什么緣分! 他啐了自己一口,第一次頗不厚道的祈禱這位舉子可千萬不要考進(jìn)一甲前三,否則自己可要倒霉了! 原來那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逃難潮中被童養(yǎng)媳伺候的那位,畢竟其他進(jìn)士雖然會被文禛,可是面圣的時候一般不敢抬頭,即使偷窺了圣顏這位也不一定敢多嘴,若是讓他中了一甲前三,留在翰林院中……寧云晉頓時覺得烏云蓋頂! 寧云晉心中正糾結(jié)著的時候,這次的主考官之一朱焯正與李德明說話。 朱焯是翰林學(xué)士,學(xué)富五車,在文壇頗有聲譽(yù),更難得的是個慎言、圓滑的、善言談的人,文禛也相當(dāng)倚重他,這兩年的奏章多由他擬定,因此兩人也頗為熟悉。 兩人寒暄了幾句之后,李德明便道,“朱大人請自便,皇上只是讓咱家來看看殿試的情況,不敢耽誤大人監(jiān)考?!?/br> “李總管多慮了,皇上這次欽點的題目極有新意,偏又難度頗高,這些舉子即使想作弊也難?!敝祆绦Φ?,“老夫倒是很期待今年的狀元卷,不知道會有怎樣的驚喜!” 李德明與他說著話,眼神卻似有若無地往寧云晉的方向瞟,見他正左顧右盼根本沒有作答的樣子,忍不住心中焦急。這孩子關(guān)鍵時候怎么還如此松乏,皇上可還期待著他的卷子呢! 探到消息完成任務(wù)之后李德明自然便告辭,直接向文禛匯報去了。 “那小子還沒開始擬草稿?”文禛一看時辰,都已經(jīng)接近午時了,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日暮就要交卷,他來得及么?” “可不是!”李德明直搖頭,“其他人都寫了滿滿的兩頁草稿,寧公子怎么一點都不急的樣子???” 文禛也不知道那小子在鬧哪樣,只得囑咐道,“過了午時再去一探?!?/br> 李德明領(lǐng)了命令,自然在不敢怠慢,午時末掐著點兒又往保和殿去了一趟,這一次寧云晉雖然沒有東張西望了,卻正一邊發(fā)呆一邊磨墨,草稿上還是一片空白。 這次別說李德明,就連文禛也替他急了!在寧云晉毫不知情地情況下他享受了一次比“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更高的待遇。 第77章 直到李德明跑第三趟的時候,才看到寧云晉開始動筆,他一瞧時間居然都已經(jīng)申時三刻了。為了探得多一點消息好回報皇上,他有意無意地走過寧云晉的的桌子邊,掃了一眼之后發(fā)現(xiàn)這位寧公子居然直接落筆,根本沒有擬草稿! 這也太……李總管實在太過才疏學(xué)淺,已經(jīng)找不到形容詞,只得憂心地看了眼正奮筆作答的寧云晉,怏怏地走了。 他的動作雖然自認(rèn)為做得隱蔽,但是又哪里躲得過那三個火眼金睛似的主考官。不過他們自己也十分關(guān)注寧云晉的情況,畢竟如果殿試的成績好,這屆說不定就能出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他們作為座師也面上光榮。 可是一整天寧云晉不是發(fā)呆就是東張西望地表現(xiàn)實在讓三人失望,等到見他居然直接在卷子上落筆,都搖了搖頭,只當(dāng)寧云晉畢竟還是年紀(jì)太小駕馭不了這樣的題目,早就放棄了! 寧云晉當(dāng)然不是真的在發(fā)呆,他只不過是直接在腦海里將自己構(gòu)思一遍一遍的完善而已,對于有著過目不忘能力的人來說,這樣的效率比直接動筆要高上不少。然而之所以鄉(xiāng)試省試還擬了草稿,只是為了所謂的“科場必具其稿,以防代作之弊”這樣的規(guī)定而已,只有到殿試這樣眾目睽睽之下,才不需要避嫌! 這個題目他并不覺得難,實際上有不少弊端都是以后會爆發(fā)出來被大肆討論的,即使是他那樣的武將也知道不少。寧云晉只不過是想要再用后世的經(jīng)驗想出一條更妥善,更不得罪人的解決法子而已。 雖然被稱為殿試,但是文禛這個皇帝不可能真的陪著舉子們考上一天,實際上他只需要在結(jié)束前來保和殿講幾句話而已。為了看看寧云晉的情況,他這次特地提早了一點。 等到他來的時候?qū)幵茣x都已經(jīng)擱筆,只等墨跡干透,一副想要提早交卷的樣子。一看寧云晉那胸有成竹的表情,文禛便也不再替他cao心,轉(zhuǎn)而看其他舉子的情況。 時辰一到,考官毫不留情地開始收卷,其中居然有個倒霉鬼還沒抄完,卷子被收后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等到皇帝做完例行講話,眾舉子便紛紛離開保和殿準(zhǔn)備回家了。 還沒步出保和殿,徐不用和孫本善便走到了寧云晉身邊。 文禛并沒有走遠(yuǎn),見他們兩個默契地一左一右分別站在寧云晉兩旁,那種保護(hù)者的態(tài)度讓他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徐不用笑容和煦,“看云晉你的樣子便知道這次落筆如有神助,為兄就等著拜讀你的大作了!” “至善兄也不差呀!”寧云晉拱手笑道,“小弟可是瞧見你提前老早就完成了文章!” 見兩人相互恭維的樣子,孫本善嘆了口氣道,“以你們二人的文采至少要進(jìn)一甲,我這次就糟咯,只怕三甲都摸不著邊!” “怎會如此!”寧云晉驚訝地問,“季卿兄可是當(dāng)今才子!” 徐不用毫不同情地道,“要我說季卿是活該呢!你瞧他殿試前都不用心準(zhǔn)備,這些日子都泡在作畫上,沒日沒夜的,連他家的雞打鳴只怕都聽不到,別說是時事了,你說他能考得好么!” 寧云晉好奇地問,“什么畫讓季卿兄如此入迷?” “就是上次的那兩幅!”對于殿試考砸孫本善根本不以為然,但是提起自己的杰作的時候,他的臉卻泛起了潮紅,興奮地道,“我在昨天終于完成了,連夜送去了王傳大師那里去裝裱?!?/br> 寧云晉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人對作畫的事情也太投入了吧,難怪之后為了畫畫連官都不做!不過對于這樣癡心專注自己喜歡之物的人,他向來佩服,也期待著看到以自己為型畫出來的作品,便道,“那小弟便等著季卿兄的大作了!” 孫本善自信地道,“沒問題,肯定不會讓云晉你失望的?!?/br> 三人走出皇宮,約好殿試出結(jié)果之后再聚,便分道揚(yáng)鑣各自回府了。 殿試成績雖說是由皇帝欽點,不過實際上他的選擇范圍也不過只有十篇而已。 常規(guī)程序時殿試由八位讀卷官判閱,他們每人一桌輪流傳閱,閱卷的時候按照文章的好壞加上五種標(biāo)記,其中得“○”最多的人為最佳。最后再在所有的卷中選出十張圈圈畫的最多卷子呈給皇帝,欽點出前三。 這樣一套延綿近千年的流程,嚴(yán)格、嚴(yán)肅,并不是某個皇帝那么容易打破的,尤其是那些飽讀詩書的考官都會自覺維護(hù),因此即使文禛急著查閱寧云晉的文章,也只能等著。 好在參加殿試的人不過三百多人而已,很快那十本最好的卷子便選了出來,文禛一看擺在第一本,上面畫了一排圈圈的卷子,忍不住眼前一亮。他拿起那本,指著那八個圈圈問道,“眾卿都覺得這本為佳?” 主考官之一禮部侍郎黃治中摸著自己的美須連連點頭,只聽他贊道,“這位舉子見識不凡,文章又做得雄健簡練,著實為佳作!所以我等一致認(rèn)為這本為殿試的最佳卷?!?/br> 文禛忍不住哈哈笑了一聲,雖然這時候卷子上的名字還糊著,但是那熟悉的筆跡他怎么會認(rèn)錯。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那本卷子,道,“待朕先看看,若是實在有眾卿說的那么好,只怕本朝真的要出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了!” 說完他也不管眾人的驚訝,開始看起寧云晉的文章。 寧云晉的這篇策問對答,一共洋洋灑灑寫了近兩千字,厚厚的一本卷子,卻沒有改一個錯字,每個字都工工整整,可見其功底之扎實。拋開殿試最重視的卷面分不談,內(nèi)容含量實在太過豐富,等文禛讀了近兩百字后就停止了一目十行的閱讀。 文禛幾乎是一字一句的慢慢品味著文字,當(dāng)終于所有的內(nèi)容看完之后,他又回頭將前面粗略看過一眼的部分再看了一遍。等到放下那卷子之后,文禛有種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了一般的恐懼感! 不過這恐懼感來得快,去得更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激動,那種思緒與人同步的感覺,讓從來沒有擁有過這種體驗的文禛覺得奇妙。 寧云晉的這篇文章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文禛正在思考的帝國弊端,有些他已經(jīng)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有些卻還不過是剛有所覺而已。 文禛知道自己雖然近兩年偶爾會和寧云晉討論一些朝廷上的事情,但是從未說得太過深入,至少沒有曝露過自己的意圖,因此必定是寧云晉也與自己有同樣的憂慮才能做到這一點。 這篇文章一開篇,就直接點題,帝王想要把國家治理得興旺,必須要實政與實心,上要定綱立紀(jì),確定法規(guī)法律,有法可依,下才能目標(biāo)明確視聽不亂,全國上下一呼百應(yīng),這樣才能從根本上治理國家。 接下來文章從十個方面洋洋灑灑地點出了帝國之弊,土地兼并日益嚴(yán)重、官場中結(jié)黨營私賄賂成風(fēng)、旗兵cao練不齊綠營裝備陳舊、冤假錯案累積、國庫空虛、吏治與社會風(fēng)氣日益敗壞、外敵環(huán)繞、旗民生計等,將大夏的局勢說的危機(jī)無比。 那危言聳聽的架勢將文禛看得渾身忍不住冷汗不止,里面有一些問題他已經(jīng)有所察覺,但由于眼界的不同,他自然想不到寧云晉提到的一些內(nèi)容,就比如文禛知道大商正打著這片富饒土地的主意,卻想不到那些漂洋過海而來的洋人也抱有不良的心思,這是從來沒有考慮的事情。 若不是在那些關(guān)乎國運(yùn)的弊端之后,寧云晉又寫了一些他認(rèn)為可行的解決之法,文禛都忍不住想將人提溜過來好好訓(xùn)斥一番,不帶這樣危言聳聽的,都快將自己治下的大夏說得國不將國了!? 只是文章上面粗略提到的方法,肯定不能形成政令,具體要解決這些問題還不知道要多久,但是光以文章來說,這確實是一篇無可挑剔的好文,難怪八位讀卷官不約而同地將寧云晉這篇定為佳作。 黃治中見文禛對那卷子愛不釋手的樣子,便知道皇帝也被這篇文章打動了。他忍不住問,“皇上覺得這位舉子可否成為一甲第一?” “若是這篇文章還不能出個連中三元的狀元,那就是朕眼拙了!”文禛笑道,拿著朱筆親自在寧云晉那份卷子上寫下“一甲一名”四個朱字。寫完了之后他將卷子發(fā)還給黃治中,感嘆道,“沒想到本朝第一位連中三元的狀元會這么年輕,看到他朕覺得自己都老了?!?/br> 眾人想到寧云晉的年齡,也忍不住紛紛點頭,直道,“這可真是后生可畏??!” 狀元的名次出來之后,榜眼和探花便十分好定了,文禛只是每份卷子掃了一眼之后,就按照讀卷官們的評點情況,定下來名次。 殿試的成績并不是先張榜貼出來,而是在出成績的那天,讓新科進(jìn)士們與所有官員們一起參加早朝。 寧云晉跟著父親爺爺?shù)竭_(dá)宮門前的時候,宮門外已經(jīng)站滿了文武百官以及本年的三百八十位新科進(jìn)士。因為今天是大朝日,又要舉行傳臚大典,有資格站班的皇室宗親也都來了,他也不好再站在百官這邊,便準(zhǔn)備與新科進(jìn)士們站到一起。 寧陶煦點頭允了。他今天是特地與人換班了之后來參加早朝的,宗廟一般只需要派出一人意思一下參加早朝即可,都知道寧家有可能今天會出個連中三元的狀元,因此要上朝的那人也樂意也他交換。 寧敬賢則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二你不要有壓力,即使不是狀元,也很不錯了!” 父親您貌似比我更激動更有壓力……寧云晉忍不住嘀咕著,面上自然是乖巧的答應(yīng)。他剛走回新科進(jìn)士之間,就看到宮門緩緩的打開! 只聽城門樓上一聲鐘響,有太監(jiān)扯著喊道,“吉時到,百官率貢生覲見!” 第78章 托這次要舉行大典的福,寧云晉終于找到了游覽故宮的感覺。重生回來之后他就有些后悔,當(dāng)年不應(yīng)該嫌棄故宮的游客太多,只去玩過一次。 去過故宮游玩的人都知道,通常都是從天安門進(jìn)入,然后沿著中軸線進(jìn)行游覽,其中第一個等候點就是大家耳熟能詳?shù)奈玳T——故宮售票處就在這里。若是游客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的從最中間的門洞進(jìn),但是在皇權(quán)社會平時能從那里出入的實際上只有皇帝。 若是在午門排隊的時間夠長,細(xì)心的游客便會發(fā)現(xiàn),從正面看午門雖然只有三個門洞,但是實際上東西城臺還有兩個掖門,這兩個門平日里只有舉行大典的時候才會打開。 寧云晉跟著文武百官從左掖門走,穿過幽深的門洞,便能看到太和門,接著印入眼簾的就是滿是白玉欄桿和雕龍望柱的太和殿廣場,在廣場的盡頭那金碧輝煌的宮殿就是宮城中最雄偉的建筑太和殿。 若是在現(xiàn)代自然到處都是拍照留戀的游客,就連那對銅獅也不會被放過,在那樣吵吵嚷嚷的氛圍里除了覺得宮殿恢弘雄偉,絕對讓人感覺不到半分對皇權(quán)的畏懼。 但是在這種文武百官、公卿貴族無不肅穆而立的時候,寧云晉跟隨著鴻臚寺官兒唱奏行事,一拜三叩、分班站立,看著周圍的貢生們激動得五體投地,甚至有澎湃得淚流滿面的,那種對至高無上皇權(quán)的的畏懼與崇拜讓他也越發(fā)沉靜下來。 寧云晉理解這些人的激動,因為他曾經(jīng)也是在這樣的氣氛中滋生出了不臣之心。但是如今他卻深深地忌憚起來,就像爺爺與父親教導(dǎo)的那樣的,在這皇權(quán)至上卻又不是亂世的社會,失了畏懼之心只不過是讓自己萬劫不復(fù)罷了,他再一次暗暗地警告自己,即使文禛如今待自己有多另眼相看,也不能忘記了那人畢竟是皇帝! 像寧云晉他們這些貢生們已經(jīng)站在了廣場最末尾的位置,根本看不到殿內(nèi)的情況,只能跪在外面等待典禮結(jié)束。好不容易鼓樂再次響起,寧云晉看到自家曾外祖父微微顫顫地走出了太和殿,展開了一份精美的黃冊,宣讀道,“諸位貢生聽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