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挽著寧云晉的手,若其嘆氣道,“算了,不說了,你jiejie一大早就盼著你們來呢!看到你這個樣子,只怕又要難過了。” 在這個日子寧巧昕是最忙的,不過娘家人來了總算還是能抽空見上一面。她先是安頓好老太太她們,說了幾句話兒,便找了借口見寧云晉。 自從年紀(jì)大了,寧云晉便不好再隨便出入內(nèi)院,即使是親近如jiejie也得避嫌,兩姐弟到是許久沒好好見上一面了。 寧巧昕一看到他,眼睛就濕潤了,“弟弟瘦了?!?/br> “jiejie到是豐潤了一些,看著越發(fā)漂亮咯。”寧云晉掏出帕子遞給她,“看到姐夫待你好,弟弟就放心了?!?/br> “生了孩子后就瘦不下去了,你姐夫是個好人,可別再與他鬧脾氣了?!睂幥申磕眠^帕子沾了沾眼角,破涕而笑道,“前幾年jiejie一直沒生孕,王妃要給房里添人他都給拒絕了,菊香是有了子淳之后jiejie做主開的臉,你也別怨他?!?/br> 寧云晉心疼地看著她,要將自己丈夫分出去,哪個女人不難過。不過這就是如今這個年代女人的命,即使老太太貴為郡主,在寧家子嗣不豐的時候都要主動在爺爺房里放丫頭,更別說高攀嫁到王府的jiejie了。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今年過年的時候看到菊香換了裝束,他還是差點(diǎn)想給姐夫一板磚。也許是當(dāng)時他的臉色太難看了,寧巧昕回王府后反倒一直寫信勸慰他。 若其是世子時還好一點(diǎn),等到繼承了王位能名正言順的再納兩個側(cè)妃,這種事情遲早都是要有心理準(zhǔn)備的。姐夫現(xiàn)在能頂住壓力,只收jiejie做主安排的人,而且堅(jiān)持讓jiejie生下了嫡長子,確實(shí)是足夠有誠意了。 “罷了,jiejie覺得好就成?!睂幵茣x無奈地道,“禮單上的樂高積木是弟弟使人做的,雖然不值什么錢,卻好玩著呢!jiejie姐夫可以照著說明書,好好琢磨一番再教給子淳?!?/br> 說著他又扯下腰上的荷包,一把塞在寧巧昕手上,“這是不記在禮單上的,沉香手串是給jiejie的,青玉魚形配是給外甥玩的,還有張一千兩銀票jiejie也收好,缺了什么就買,也別拘著。” “這怎么使得?!睂幥申繉?shí)在拿的燙手,平日里弟弟送來的聞香居產(chǎn)品就值不少錢,現(xiàn)在還私下給自己東西。要知道皇后產(chǎn)子也不過是千兩白銀的賞,弟弟這也太大方了! 寧云晉大咧咧地笑道,“jiejie還不知道弟弟么,最不缺的就是錢。我可就只有你這么一個jiejie,若不是擔(dān)心別人會多想,姐夫面上也不好看,真是恨不得能將好東西都給你呢,這些你就只管拿著便好!” 到底他是外男,也不好與寧巧昕私下說話太久,便主動要求去看看外甥。 宗正子淳的抓周宴辦得極為熱鬧,滿朝文武上得臺面的都紛紛趕來道賀。 宴后寧云晉的目的也達(dá)到了,誰都知道寧家兒子為了救曾外祖父傷了元?dú)?,極其虛弱,原本蠢蠢欲動有些想法的人便也打消了主意,張口閉口也只說這小子是個孝順的。 寧云晉與寧巧昕的對話雖然隱蔽,但是沒隔幾天卻也變成了密折放在了文禛的御案上。雖然還沒能理清自己的情緒,但是卻不影響文禛對寧云晉多了一份關(guān)注,甚至讓人將關(guān)于他的折子單獨(dú)裝了一匣子。 “這小子倒是滴水不漏。雖然是個貪財?shù)男宰樱瑓s又不吝嗇,舍得花在家人身上,是個重情重義的!” 文禛對于寧云晉的處事手法確實(shí)十分欣賞,那小子雖然好出風(fēng)頭卻知道點(diǎn)到而止,雖然喜與人爭強(qiáng)斗勝卻又不會蠻干,分寸把握得剛剛好,既讓人能知道他的本事,又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實(shí)在不像個孩子。 就如同這次往祿王府送禮,他就處理得極妙! 世人都知道寧云晉有錢,會賺錢,但是他畢竟只是寧家次子,上頭還有父兄在,若是他送的禮越過了他們,長輩們的臉上也不好看。 可是他身為寧巧昕的親弟,又是個不差錢的主,送少了禮,祿王府上下自然會有想法,這樣私底下給寧巧昕反倒全了兩家人的顏面。 這小子才不過十二歲而已,就將許多人一輩子都摸不透的人情世故玩得純熟,實(shí)在是太難得了!文禛在宮里贊嘆著,卻不知道寧云晉是因?yàn)樯陷呑尤⑵尢?,被逼學(xué)會的送禮這項(xiàng)必備技能。 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文禛越是收集關(guān)于寧云晉的消息,越覺得這小子不簡單,聰明、能干、嘴甜、會賺錢、能哄人,那長相還越長越鐘林毓秀,仿佛聚集了天地間的靈氣似的,漂亮得不似凡人,實(shí)在是讓人想討厭都難。 剛開始文禛還能忍著一個月召見寧云晉進(jìn)宮一次,接著就變成了一旬、十天、五天……等到十一月十日,鄉(xiāng)試放榜之后,這位今年高中的解元中年紀(jì)最小的一位立刻一鳴驚人進(jìn)入了所有人的視野。 看到來自各地青年才俊們的拜帖紛紛遞入寧府,文禛有些坐不住了! 第69章 寧云亭斜躺在炕上,無聊地翻著手中的書。今兒個休沐,不用冒著雪出門,整個人也便懶散了起來。翻上兩頁書,再抬眼看一下垂著腦袋正在繡花的媳婦,只覺得這日子簡直快活似神仙。 穆彤兒已經(jīng)接近臨盆,肚子圓鼓鼓的,隱隱看著是尖頭,都說她是有福的,這胎肯定是個兒子。她看似在繡花,實(shí)際上心思根本沒用在上面,在第三次與寧云亭的眼神對上之后,索性將手中的繡活放在一旁。 “相公,要不聞香居的那份紅利咱們別拿了吧?” 寧云亭翻身坐直身子,驚奇地問道,“怎么,是小二說了什么?” “沒有。二弟那么尊敬你這哥哥哪會說些什么!”穆彤兒柔聲道,“只是妾身覺得咱們又沒做過什么,白得這么一份紅利實(shí)在不妥。” 寧云亭眉頭一挑算是聽出了一點(diǎn)苗頭,“這是誰又眼紅了吧?”他也不是真傻,一想就明白了,“又是太太吧!她可是眼紅好久了,可惜當(dāng)初辦置的時候都是用的小二私房,歸不到公中。你別管她,這是小二孝敬我這哥哥的,誰也挑不出來理。” “前兩日太太叫我過去,說是這兩年莊子的出息不好,府里日子艱難……”穆彤兒為難地道,“太太想讓我將陪嫁里前門的那個門臉借給她開鋪?zhàn)?,若是不行借些銀子給她也好?!?/br> “嗤,她到是會想。”寧云亭冷哼道。他之前也想拒絕小二給的紅利,畢竟無功不受祿,這錢拿得心虛。 但是小二都說了,一筆寫不出兩個寧字,自己如今當(dāng)差了,平日應(yīng)酬多,手頭多些銀子才好辦事,還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讓爹爹也反過來勸自己,他這才拿了這份紅利,只能在別的地方回報小二的這份情誼。 見丈夫不以為然,穆彤兒只得拐彎抹角地提醒道,“當(dāng)年二弟辦鋪?zhàn)拥臅r候,云祥和巧萍都沒出生,二弟給大姐辦置豐厚的嫁妝,給相公你紅利那是兄弟情深??裳鄢蛑鴥蓚€小的年歲都大了,二弟對他們也沒什么表示。趙姨娘那里都算了,可是太太……” 她嗲了寧云亭一眼,道,“你們男人粗心大意的,總不在乎這些小事,可我總覺得這樣下去,人要是生了怨懟以后是要生麻煩的?!?/br> 寧云亭瞪眼道,“二弟不是小氣的人,就算那兩個和咱們不是一個娘胎出來的,你瞧瞧小二哪次虧待過巧萍了的。云祥那里是太太自己不讓咱們親近的?!?/br> 他怒道,“你可是不知道,他小的時候咱們多看一眼太太都不讓,送的吃食玩物都被她給扔了,生怕咱們會把云祥怎么樣一樣,這也別怨二弟不給她好臉色?!?/br> 說著,他拍案而起,“不行,這事我得去找爺爺好好說道說道,咱們府里有莊子有鋪?zhàn)?,哪會就過不下去了。居然還盯上了小二的銀子,沒這個理兒?!?/br> “你可別沖動?!蹦峦畠阂话炎プ∷氖值?,“老太太前兩日動了心思,說要將云祥帶在身邊,還說不能讓人將他養(yǎng)得與你們失了兄弟情分。你就先別添亂了,實(shí)在不成先跟二弟透下口風(fēng),問他有沒有什么打算。” “也罷!”寧云亭也不是沖動的人,被妻子一勸便冷靜了下來,但到底是意難平,“要不我現(xiàn)在就去找二弟說說?!?/br> 穆彤兒捂著小嘴笑了,“今兒個二弟可不在府里,你過去也是白跑一趟?!?/br> “去哪了?”寧云亭奇道,那小子可是推了不少拜帖,天天窩在家里,這么冷的天氣怎么會跑出去。 “大姐夫帶他去海子邊參加舉子們辦的詩會了?!彼恍?,“聽說要賞雪弄琴,圍爐吟詩,端得是風(fēng)雅?!?/br> 寧云亭啐了一口,“大冬天的去賞雪,怕是腦子不好吧!” 這一刻兩兄弟的思維居然同步了,寧云晉心中也怒罵著,這幫人前有模有樣架子端得高高的文人sao客,喝多了之后真是禽獸不如。 他們這一次來了二十多個人,喝酒的地方是什剎海邊的一處的亭子,抬眼便能看到雪花洋洋灑灑地落在已經(jīng)微微結(jié)冰的湖面上。 由于人多,他們占據(jù)的是最大一處亭子,抬眼就能看到銀裝素裹的垂柳和拱橋,更遠(yuǎn)處還有紅墻黑瓦的鐘鼓樓和樓閣,如果不是太冷,誰都要贊一聲風(fēng)景好。 雖然已經(jīng)生起了爐子,可是在這四邊透風(fēng)的地方也沒什么效果,若不是已經(jīng)幾杯水酒下肚寧云晉都要冷得哆嗦了,也怨不得他暗自腹誹這幫人是神經(jīng)病。 偏偏這幫人他還不好得罪,他們有的是前兩屆的各地解元提前進(jìn)京備考的,有的是早已名氣在外的名士,都是明年大比的熱門人選。 自己被文禛那廝弄去皇宮讀書,日后在朝廷就少了同窗這一人脈,只得亡羊補(bǔ)牢多結(jié)識一些未來的同科,所以才接了這封拜帖,并叫上姐夫作陪。 寧云晉冷得受不了,想要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輪到他身邊的宗正若其抽酒籌。 剛開始他們玩的是投壺,他與姐夫每次都不分伯仲,讓這些人想罰他們酒都沒機(jī)會,便又改為玩酒籌。 這次玩的是雜句酒籌共有一百根,正面寫著古人詩句雜句,背面根據(jù)詩句的內(nèi)容,配制了酒約,有點(diǎn)像是風(fēng)雅一些的抽簽。 這樣一來大家被罰酒的幾率便差不多了。不過但凡只要與寧云晉有點(diǎn)沾邊的,這幫人就喜歡拉著他喝,完全木有保護(hù)未成年的意思,因此從換成玩酒籌開始他就已經(jīng)被灌得雙頰緋紅了。 “探花騎踏紅塵軟,乘車至者飲一杯?!弊谡羝鋵⒆约撼榈交I子念了出來,笑道,”恰好今天區(qū)區(qū)是乘車而來,便自飲一杯?!?/br> 若其的一杯水酒下肚之后,那尊銀鎏金龜負(fù)酒籌筒便被轉(zhuǎn)到了寧云晉身旁。他伸手地挑了一根籌令,拿起來看了一眼。 “一朵能行白牡丹,白面者飲三杯?!睂幵茣x剛剛將籌令念出來,便有人大笑起來。他滿席掃了一眼,還真沒有能比自己皮膚白的,只好端起酒杯自飲了三杯。 又輪了兩圈,大部分籌子都被抽過了便有人提議再換玩法。 寧云晉發(fā)現(xiàn)有兩個人非常喜歡喊上自己同飲,其中一人是上一屆順天府的解元,叫做徐不用,他只比自己大四歲,中舉的時候才十三歲,在他看來這位才是真神童。 另外一個則是來自浙江的一個叫孫本善的舉子,最為善畫,雖然才二十六七歲,如今他的畫在京里已經(jīng)是千金難求。 寧云晉對這兩人為官的事跡到是不太清楚,他到京城的時候,徐不用已經(jīng)被外放了,孫本善則罷官專攻畫技。 但是這兩人都非常的隨性,日后不約而同地將好男色之名鬧得滿京城皆知這點(diǎn)他還是知道的!因此看到這兩個人對自己忒熱情了一些,不免有些膈應(yīng),真是太禽獸了,自己下個月才滿十三呢! 在他心中犯著嘀咕的時候,眾人一番商議已經(jīng)決定采用擊鼓傳花,花落誰家就要吟上一首帶著雪景并且符合當(dāng)前情景的詩句。 雖然這次出來沒有帶鼓,不過徐不用帶了琴來,便改為由他彈琴。隨著花第三次落在寧云晉面前,就連若其也感覺不對了。 寧云晉胸有成竹站起來道,對這種考驗(yàn)博聞強(qiáng)記的他反倒一點(diǎn)都不心慌,“燕上雪花大如席,紛紛吹落軒轅臺……” 坐在寧云晉右手邊的孫本善搖頭嘆氣地道,“看來想要咱們的小才子自罰可不容易?!?/br> 勾著琴弦的徐不用笑道,“就憑云晉賢弟的這人品相貌,真真不是凡人能及,若不是親眼所見,愚兄實(shí)在不敢相信有如此風(fēng)流人物?!彼f完恭維的話之后還對寧云晉含情脈脈地眨了下眼睛。 就算徐不用相貌不凡,文采出色,也是翩翩少年郎一枚,但是被這么一個大男人雙目含情地望著,還是讓寧云晉不自覺地起了雞皮疙瘩。 就在他手癢忍不住捏拳頭的時候,這時候突然有一個穿著藏青色錦衣的男子走了過來。 “聽聞寧公子在此飲酒,我家主人想請您過去同飲一杯。” 寧云晉正愁沒法脫身,他的眼神在那人腰間的配劍上掃了一眼,便已經(jīng)知道他主人是誰了。與其和這些未來同事在應(yīng)酬,還不如去討好大boss呢! 于是他便點(diǎn)頭道,“那我便與你同去吧!請壯士稍待。” 他扭頭對亭子里的人說了句抱歉,眾人原本不依,不過見那男子的氣度不凡居然還只是隨從,也知道他家主人來歷不凡,只讓寧云晉自罰三杯就放人了。 喝完罰酒,寧云晉伏在若其耳邊小聲道,“是那位,不去不行?!?/br> 若其見他指了指天,便點(diǎn)了下頭,“既然是那位,便不好再耽擱,你快去吧!” 寧云晉告別眾人,跟著那男子行了三四百米,便到了一處宅子。這宅子雖然只有兩進(jìn),卻布置得十分精巧,一走進(jìn)大堂果然便看到文禛正在把玩一個像是單筒望遠(yuǎn)鏡或者萬花筒的銅質(zhì)玩意。 文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行禮,隨手將那玩意擱在了桌上,“你這日子過得倒是瀟灑,將朕的吩咐都忘了是吧!” “回稟皇上,微臣不敢?!睂幵茣x沒想到他一見面就興師問罪,干巴巴地道,“只是微臣已經(jīng)在家休養(yǎng)了這么久,再不接受些拜帖實(shí)在是……” “得啦,知道你是怕人說你持才傲物。這不是在宮里,你也別局促,免禮吧!”文禛站起身,笑吟吟地走到他身前,雙手搭在寧云晉的雙臂上將之扶了起來。 寧云晉有些錯愕,雖然這幾年與文禛關(guān)系比較親密,但這待遇是不是也太好了一些!?等到文禛順手改為抓住自己的手腕,興致勃勃地道,“來,跟朕去賞賞這雪景。” 從文禛手心傳來的熱量,將他凍得有些發(fā)麻的手捂得有些酥麻,他不由得嘀咕道,皇上嘞,就算您心情好,也別動手動腳行不,微臣實(shí)在誠惶誠恐! 第70章 出了大堂之后,文禛見寧云晉的手還是有些涼,他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白狐裘。他將那皮裘抖了抖,披到了寧云晉身上。 文禛的個子比寧云晉高了不少,他穿著及膝的皮裘,差不多能將寧云晉整個人包裹起來,甚至有一截還垂到了地上,看著有些好笑。他一邊低聲笑著,一邊道,“雖然你不比祭地者真的要調(diào)養(yǎng)個兩三年,可是這半年還是要多注意的好,酒水、寒涼、過勞都不行?!?/br> 裘衣上還帶著文禛的體溫,暖烘烘的,罩在身上舒服得不得了??墒强粗拖骂^給自己系著帶子的文禛,又瞥了一眼地上被抖落的水珠,寧云晉心里卻七上八下的。 這溫和的動作若是又寧敬賢做出來,他自然是覺得滿心溫暖,知道爹爹是在關(guān)心自己,可是放在文禛身上,寧云晉不由自主地開始思索文禛這番作為的用意。 類似望遠(yuǎn)鏡的東西,落濕了的大裘,這廝根本不是剛到吧! 只怕他早已經(jīng)在什么地方待了一段時間觀察,可是這么冷的天氣,文禛這皇帝不待在宮里享受,跑出來干嘛??? 是真的為了看雪景,還是想提前觀察可用的舉子們,又或是只是想找自己賞雪? 即使寧云晉自認(rèn)這輩子簡直是天生難自棄,還是將最后那條猜測給劃掉了,他可不認(rèn)為自己在文禛面前有那么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