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父子倆首先的感覺不是去體會對方的手感如何,而是不約而同地感嘆——好熱! 當那熾熱的溫度順著手心傳到腦海之后,接著這對天下最尊貴的爺倆就感覺渾身一僵,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天地良心,雖然太子從小就和文禛住在一起,對外宣稱父子感情多么和睦,但是文禛光是忙著保住皇位,收拾前朝大臣、處理朝政這攤子事情就讓他忙不過來,哪來那么多時間帶孩子,三天兩頭去看上一眼才是常態(tài),逗貓逗狗似的陪著玩一會都是很少有的事,牽手這種事情對兩人來說都是新鮮玩意。 太子的僵硬與臉上的驚訝即使已經(jīng)竭力掩飾,但是也讓人一目了然——畢竟這娃還太小。 與之相比文禛則將自己的失態(tài)掩飾得完完全全的,他這些年在宮里提心吊膽過日子,還真是很少和人有這么近距離的親密接觸,即使他心里早就后悔,恨不得能將手心里那漸漸冒汗的小手扔出去,可也還是用極大的意志力強忍著沒有付諸行動。 畢竟這可是自己的兒子,自己一時心血來潮牽他的手是為了鼓勵他,而不是為了專門打擊他的!剛牽手就放開,被宮人傳出去后還不知道會被說成什么樣子。 他不動聲色地拉了拉鴻明,讓之與自己并行,泰然自若地道,“朕見易成與他家二子就經(jīng)常手牽手,像是這樣顯得親密一些。想著你們二人年紀相仿,也會想與朕牽牽手,怎么你不喜歡嗎?” 又是那該死的寧家二子! 鴻明之前腦中如同一片漿糊,無限循環(huán)著父皇和自己牽手了這一驚喜——即使他貴為太子,也只不過是渴望親情的小孩而已。但是文禛這一句寧家二子將他的腦袋立刻砸得清明起來,臉色不由得十分難看。 “這么不習慣嗎?”鴻明的臉色讓文禛順水推舟的“誤會”了,他松開手笑道,“朕的太子也長大了,不像那小胖孩還是沒斷奶的小孩子!一會師傅們會考校你,可要好好表現(xiàn)?!?/br> “父皇您放心吧,兒臣不會讓您失望的!”鴻明戀戀不舍的望著文禛收攏到袖子里面的手,心中卻在無限狂吼,只恨不得能對著自家父皇大聲咆哮,自己絕對沒有不喜歡,只是太驚喜了,求您再來一次! 他光注意自己的郁悶與失望,自然沒發(fā)現(xiàn)松開手之后,自家父皇臉上一閃而過的輕松,只能心里暗自給那寧家二子的罪過又添上了一筆。 對小小的太子鴻明來說,寧家二子就像是天下父母口中那個最完美的別人家的小孩,從他懂事開始就不時從父皇、奶嬤嬤以及宮人們口中聽說寧家二子做了什么事情,有多孝順之類的,自己生為太子不能比他遜色! 鴻明也學著晨昏定省想要給父皇請安,可是天天起得比雞早他實在堅持得很痛苦,因為自家父皇精力實在是太好了,明明他身為皇帝只要寅卯之交準備接見大臣就行,偏偏他每日丑時就起床鍛煉身體。 自己身為兒子總不能等他鍛煉完再去請安——那還不如不做這樣的表面工程。一日還好、一月也行,可是堅持年復一年的天天丑時起床對渴睡的小孩子來說這實在是一種煎熬。 鴻明也是沒有辦法了,一心想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擺脫天天請安的困境,又實在想壓過那“別人家的小孩”一次,這才要求提前入學。 可憐的小太子還不知道,一旦開始讀書雖然是可以卯入申出,但皇家學院可是全年只有五天假日的,以后的日子只會更慘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位親留言說既然寧家已經(jīng)是心腹了,為什么還需要拉攏? 實際上這是官場潛規(guī)則啊,即使貴為皇帝人家跟著你干總要圖好處的。一般來說君臣之間是相互依存相互利用的關(guān)系。對皇帝來說越是要用的臣子越是要給予好處,一般就是娶別人家女人老婆/嫁女兒給他家、加官進爵和感情投資。前兩個手段牽扯的利益太大,時不時的感動大臣用感情投資才是最好用的,這樣大臣才能真正的肝腦涂地賣命嘛! 第 20 章 寧云晉還不知道文禛無意的舉動又給自己拉了仇恨,他一路悠哉緩行,等到回到寧府已經(jīng)過了未時。 這個時間寧敬賢和寧云亭都還沒回府,他便簡單整理了一下外表,然后去給佩華這個名義上的嫡母請安。 翠香早就使人打聽好,這個時候太太和巧昕小姐都在繡房做活兒,便讓小丫頭先去通報,這才帶著寧云晉直接前去。 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嫡母與jiejie請完安之后,寧云晉找了個椅子坐好,這才發(fā)現(xiàn)佩華的臉色有點不好,似乎因為什么原因心情不爽。 他眼睛在房里掃了一圈,立刻發(fā)現(xiàn)jiejie與佩華的繡品都擱在一旁,她們之間的炕桌上則放著一封信,估計在自己來之前她們正討論信的內(nèi)容。 寧云晉朝著寧巧昕擠眉弄眼,問道,“大姐,想我了沒?” “誰會想你這個小沒良心的?!睂幥申垦鹋氐闪怂谎?,嘟嘴道,“一個人跑去莊子逍遙快活,若不是亭兒生辰,是不是不準備回來了?” “哪有,云晉天天夜夜想著jiejie呢!”寧云晉嬉皮笑臉地站起身走到炕邊,“我可是去做大工程的,jiejie過些日子一定要去看看,可涼爽了。弟弟還專門給你布置了一個房間呢,保準你喜歡?!?/br> 佩華勉強擠了個微笑,對寧云晉道,“老爺最疼哥兒呢,府里誰不知道。不過以后可不能胡鬧了,規(guī)矩都得學起來。” “怎么了,發(fā)什么事了嗎?”寧云晉眨巴著眼睛,一副無辜不解地樣子望向?qū)幥申俊?/br> 寧巧昕捂著嘴笑道,“老太太要回京了呢,她老人家最重規(guī)矩了,日后你要是犯了錯,父親都救不了你!” 寧云晉清楚的看到jiejie眼中閃過的幸災樂禍,不過對象明顯不是針對自己,因為她的話說完,旁邊佩華的臉果斷黑了幾分。 他趴在炕桌上,望向那封信,“是來了家書嗎?我要看?!?/br> 寧巧昕一把拍開他抓向家書的手,笑道,“你認得字嗎,jiejie讀給你聽?!闭f著,她便拿起那份信一字一句的慢慢朗讀起來。 寧云晉哪等得了她慢慢騰騰的誦讀速度,擠到她身邊一目十行的跟著一起看。 這封家信明顯只是主信后面附的一頁紙,是老太太親手寫的,內(nèi)容并不長,上面只提到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老太爺將要調(diào)任直隸,老太太這次不隨任,而是回京居??;第二件事就是讓府里收拾收拾,在九月搬入新家迎接老太太。 一看完信寧云晉就知道jiejie為什么幸災樂禍了,感情是知道佩華這太太的好日子結(jié)束了! 自從安平皇后崩了,佩華她爹又受過兩次彈劾之后,這位寧太太確實消停了很多。不過她的安分只是相對的,對他們幾個子女是一個樣,對府中其他人又是另一副臉面。 這些日子她對寧云晉和寧巧昕不但和顏悅色,甚至關(guān)懷備至,就連對寧云亭這嫡長子也關(guān)心了很多。 寧云晉估計她是受了什么人的點撥,畢竟自己的年紀小還可以帶親,而寧巧昕總歸是要出嫁的,沒必要得罪,而寧云亭一看就是按照繼承人培養(yǎng)的,在她自己沒生兒子之前,與這位大少爺弄得太僵更不明智,因此這幾年她就收斂了舉動,一門心思想要生孩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她進府以后,府里就再沒喜事傳出來,連那三個姨娘也沒有喜訊,寧云晉后來偷偷打聽才知道,佩華對姨娘們像是防賊一樣,擺明了是在自己有身孕前不給她們機會。 用通俗點的話叫做占著占著窩不生蛋。如果是在現(xiàn)代,防小三當然是理所當然的,但這可是封建社會,正室做這種事可是不賢惠的表現(xiàn)。 如今婆婆要回府了,她哪敢再做這樣的動作。寧府雖然有二子一女,但是依舊不算子嗣豐盛,要是命中注定倒也罷了,老太太要是知道是有人做了手腳妨礙寧家子嗣傳承,只怕一個七出之罪就給她套在頭上了,難怪佩華的臉色那么不好。 說話間有下人通報寧敬賢回府了,寧云晉連忙給佩華和jiejie行禮告退,一溜煙地朝著院子門口沖去。 寧敬賢習慣回府之后先到房間換掉朝服,他才進房門剛?cè)∠鲁?,就看到小兒子蹦跶到自己腳邊,樂顛顛地給自己行禮。 雖然前幾天才剛見過,寧云晉卻表現(xiàn)得好像久別重逢一樣,起身以后就拽著他的前襟,“爹爹,爹爹,云晉可想你了,爹爹有沒有想我!” 寧敬賢被他逗樂了,“我可沒看出你有多想為父,玩得樂不思蜀了吧!” “爹爹你今天一定是眼神不好,沒看清楚云晉對您的思念?!睂幵茣x一本正經(jīng)地摸著下巴,故作嚴肅道。 “有多思念呀?”寧敬賢笑問。 寧云晉假咳清了清嗓子,一口氣報出一溜成語,“那可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朝思暮想,臥不覺醒,魂牽夢縈,回程的途中云晉就已經(jīng)望穿秋水,歸心似箭了,馬車輪子都磨小了一圈呢!” “嗤,小弟你的嘴皮子可是越來越滑了呢!幾天不見成語都知道這么多了!”寧巧昕在門口捂著嘴嬌笑,忍不住調(diào)侃他。接著才走到寧敬賢身前,擰著帕子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個禮,不過臉上的笑還是怎么都止不住。 “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以后如何得了!”寧敬賢忍不住在寧云晉的小胖臉上捏了一把,“瞧瞧,似乎又胖了,看來在莊子上是真的過得很滋潤!” “啊,少爺我沒臉見人了!”寧云晉捂著臉大叫一聲,等放下雙手,滿臉憔悴滄桑地道,“你們等著看吧,我要減肥!” 寧巧昕被他逗得噗嗤笑出了聲,寧敬賢則點了點他的鼻子,“等你什么時候能不挑食再說減肥吧!每餐吃那么多rou,要不是咱們寧家還算富裕,可養(yǎng)不起你。要不,為了配合你減肥,咱們府里開一個月素齋?!?/br> “那可不行!沒rou怎么活呀……不,我的意思是闔府上下怎么能因為我一個人吃素呢!”寧云晉扭捏地道,不過說著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場了,再也裝不下去,只得望著父親和jiejie嘿嘿傻笑。 “得了吧,別在這里貧了,都下去吧!”被寧云晉一通插科打諢,寧敬賢只覺得一天的勞累都沒了。但是朝服穿了一天畢竟不舒服,他只想趕快換身衣服。 寧云晉扯了扯寧敬賢的袍子,好奇地問,“爹爹,是不是爺爺要升官了?是要當直隸總督了嗎?” “嗯!”寧敬賢點了下頭,立刻又覺得不對,這個消息今天才傳來小兒子怎么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jiejie??!”寧云晉指著寧巧昕道。 寧巧昕看到父親朝著自己望過來,茫然的道,“我什么時候告訴你的?” “jiejie剛剛不是給我讀了那封家書嗎?”寧云晉仰著小下巴,得意地道,“大家都說,天下總督直隸為首,當完直隸總督就要封閣拜相了。爺爺原本就是甘肅總督,又沒犯過錯,既然被調(diào)去直隸,肯定是當總督嘛!” “小弟真聰明!”寧巧昕雙眼瞪得渾圓,“我比你早看完信也沒想到呢!”說著她扭頭望向?qū)幘促t問,“爹爹,是真的嗎?” 寧敬賢點了點頭,臉上滿是笑容,畢竟這也是寧家的喜事。不過轉(zhuǎn)念他又立刻板著臉對兒女叮囑道,“你們爺爺當直隸總督的事情圣上才剛下旨意,家里人知道就行了,不得亂嚼舌根,也不得驕傲自滿,要是我聽到你們到處吹噓老太爺日后會封閣拜相的事,看我不打折你們的腿。” 邊說他邊嚴肅地瞪了寧云晉一眼,畢竟寧巧昕一個千金大小姐出不了門,他只擔心這人小鬼大的小兒子! “知道了!我可不傻呢?!睂幵茣x皺鼻吐了吐舌頭,為自己被小看感到不滿。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寧云晉便告別了父親和jiejie,回到自己的院子。平心而論,在他心里也是很想能見到寧陶煦的,這可是一個傳奇性的老狐貍。可惜這位老爺子上次回京述職的時候,正趕上文禛去給他爹掃墓,沒在京中,弄得老爺子也是在京里打了個轉(zhuǎn)與寧敬賢見了一面,就追著圣駕出宮了,鬧得寧云晉從小還沒見過名義上的爺爺奶奶。 與靠著謹慎忠正在朝中當差的寧敬賢不同,寧陶煦可是混跡三朝,而且從一個普通人到現(xiàn)在官位越爬越高,沒一點手腕是不可能的,寧云晉很想在他身邊學上幾招,為日后進入官場做準備。 雖然上輩子寧云晉也混的不錯,可大部分都是在武將的圈子,靠的是自己能打、講義氣、有信義,可是他這三板斧在軍隊中很好混,等到打完仗回京之后,遇上京里那些說話都要拐幾個彎的官兒可是著實吃了些苦頭。 那時候自己位高權(quán)重吃虧了還可以靠著一力降十會報復回來,而且當時他交往的官員大部分已經(jīng)是一二品的大員,老家伙們自持身份,還真有點怕自己這光腳的。 可俗話說得好,閻王好過小鬼難纏,自己這次要從文官的底層往上爬,這可是與武官底層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寧云晉心里還真有點虛。如今身邊有個現(xiàn)成的老師可以教導自己這方面的手段,因此寧云晉很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不用擔心會有胖受啊,等到神功第二層就自動減肥大變活人了!話說,個人覺得小孩子五歲前還是胖嘟嘟的比較好看,全方位的萌啊! 第 21 章 隔了一日便是八月初三,正是寧云亭的生日,畢竟他是寧府大少爺,生日自然頗受重視。 往年這個日子,府里都會擺上幾桌,宴請寧家的親戚朋友和寧云亭自己的朋友,還會在府上請個戲班子熱鬧一番。 可是今年寧云亭有了自己的主意,他想在外面的酒樓宴請書院的朋友,不想在府里折騰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寧敬賢說的,居然答應了他這個請求,弄得寧巧昕很是不快地給了他幾天臉色,讓寧云亭感到莫名其妙。 昨天寧云晉剛安頓妥當,就被寧云亭抓著訴了半天苦,也將自己這樣做的理由說了一遍。 原來他今年將滿十二歲,寧敬賢覺得他的年齡夠了,上個月就將他送進了白鹿書院。 這白鹿書院不是官學,是永興初年由八旗權(quán)貴出資興建的,每年七月一日入學。書院聘請了好幾位當代大儒,下午學習騎射和六藝中的其他技藝,時不時還有翰林會來書院講學,可以說是京里教學條件最好的一所書院。 雖然這書院就讀的第一要求就是在旗,但同樣是旗人,這么多年下來,有錢的和沒錢的,有權(quán)的和沒權(quán)的,這些鮮明的等級差異也慢慢的出現(xiàn)了。 寧云亭剛就讀一個月,雖然交了一些朋友,可實在是吃不準對方的底細。他覺得jiejie正在為明年大選做準備,帶著一幫不知深淺的小子回家,即玩不盡興,也怕驚擾了她,所以才提出要在外面宴請。 經(jīng)他一說寧云晉才想起自己忘記了這件事,難怪寧巧昕最近做繡活的時間越來越多了。他掐指一算,原本今年正是大選之年,可是因為太后駕崩要停一年,明年不正是jiejie出嫁的日子嗎! 只怕老太太要回京里住也不光是怕來回折騰——天下人的共識直隸總督鮮有能當完滿任的,還有給孫女兒做主,挑上一門體面的婚事之意思在里面,畢竟佩華是繼室,可不會那么盡心挑女婿! 寧云亭得到了一天假期,很是意氣風發(fā)。大清早的爬起來給寧敬賢請安,全家人陪著他吃了碗長壽面,接著就帶著長隨出門轉(zhuǎn)悠了一圈,連中飯都沒回來吃。 等到申時一刻左右他回到府中,接上打扮得光鮮的小弟寧云晉,一起前往宴請同學的酒樓。 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寧云亭很郁悶,“今兒去的都是我的朋友,你一個臭小子要跟著湊什么熱鬧!” 寧云晉嘟嘴,“看來你是不想讓我?guī)湍阍趈iejie面前說好話了!” “你還說呢!”寧云亭一說起這事就憋屈,“昨天向你抱怨幾句,居然還幫著jiejie數(shù)落我。” “本來就是你活該嘛!”寧云晉嗤笑道,一點也不同情他,“你明明知道jiejie一年到頭出不了幾次門,本來就沒什么娛樂,只盼著家里人過生辰能看看戲熱鬧一下,你還偏偏要取消?!?/br> 寧云亭心里委屈死了,“我還不是為了她的聲譽著想……” “說得好聽!”寧云晉朝他吐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想喝酒,不敢在府里鬧??创髴虻臅r候男女位置都分開的,哪會沖撞到jiejie!” “你個臭小子!”寧云亭惱羞成怒了,捏著弟弟的小胖臉威脅道,“是不是想讓我將你送回府去,真不知道爹爹怎么想的,居然讓你跟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