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清晨,杜檸很早就起床出了門。 空氣分外清新,夾雜著絲絲沁人心脾的涼爽。想去看看沐浴在晨曦之中的小鎮(zhèn),走在林蔭小路上,路過那一棵高大英國櫟樹的時候,杜檸的臉驀地紅了。 昨天晚上,她就是在這里實現(xiàn)的初吻,癡愣地望著那一棵樹,想得微微入神。 就如同一場夢境,美得好不真實。 付青洛那時也已經(jīng)起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的時候,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樹下不知想些什么的杜檸。 從來都沒有過心情這樣美好的早晨。 他的生活,一向是自睜開眼睛,便有簽不完的文件,推不完的應(yīng)酬,做不完的工作,cao不完的心。那時的他,竟然還會覺得充實。 晨光嬌媚,他瞇起眼睛,遠遠看見,她的身上泛著淡淡柔柔的金色光暈,微風(fēng)輕輕拂動著她的發(fā)絲,匆忙尋到手機,他要馬上聽到她的聲音。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的時候,杜檸正在逗弄樹上嘰喳鳴叫的鳥兒。拿出電話,屏幕上正閃著‘很想你’這三個字。她垂眼笑笑,有微甜的暗香自心底蔓延開來。 立刻接起電話,幾乎同時—— “睡得好嗎?” “睡得好么。” 然后,繼續(xù)默契地,沉默不語。 他倚在窗邊,看她垂著腦袋,左腳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石子,就像一個想努力作出鎮(zhèn)定模樣的孩子?!敖裉煳乙厥袇^(qū)?!彼事曊f道,藏匿著某種刻意試探的情緒。 果然,她稍稍停頓,片刻之后,才輕輕喔了一聲,腦袋也跟著垂得更低。 他便有些得意,心滿意足正要開口說你跟我一道回去,結(jié)果就萬分挫敗地聽到她相當惆悵地嘆氣說—— “你走了我們又得趕路睡帳篷,早知道剛剛就多在床上躺一陣了……” 他簡直尷尬得哭笑不得。還以為她是因為舍不得自己離開才備顯落寞,結(jié)果人家在意的居然是還能不能繼續(xù)睡床。這樣也就算了,可眼下的形勢是,他現(xiàn)在要反過來求著她跟自己回去,因為原本就是聚少離多,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想跟她呆在一起,時時刻刻。 “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回去。”他的語氣帶著幾分不滿的情緒,因為還沉浸在‘她能不能繼續(xù)睡床’的郁悶中。 杜檸一怔,隨即干脆利落地表明態(tài)度,“不要,我想跟大家一起完成這次活動?!?/br> 不要?。?/br> 他居然聽到她說了不要! 始知道用錯了套路,*oss馬上見風(fēng)使舵地改了口,“艾菲也有很多活動等你一起完成,而且,”他略略頓聲,分明藏了幾分難為情,“我也有很多非常重要的活動需要你一起完成?!?/br> 杜檸無語凝噎,戀愛是戀愛,工作是工作,怎么能夠利用職務(wù)之便就隨意支配戀愛生活。想到這里,杜檸忽然萬分感慨地想到了陸禹澤,雖然有時候她真的很受不了陸禹澤的賣萌與無賴,但是相較于前后反差巨大的boss,杜檸真心覺得人家max表里如一多了。 見她半天也沒吭聲,就只看著樹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oss急了,然后煞有介事地沉聲說道,“l(fā)emon我傷口疼,你要是真放心我一個人開車回去,那我就走了?!?/br> 杜檸瞪著樹葉想了想,然后咬牙切齒地開口,“你等著,我去找berry請假?!?/br> 接著,他就真的透過窗子看到她轉(zhuǎn)身往berry住的方向走去。 找到了存在感,*oss的心情登時就萬里無云了。他望著她的背影好一番猶豫掙扎,最后,小心翼翼地對著電話輕聲說道,“站住先聽我把話說完……” 杜檸倏地停下腳步,然后一面想著‘你怎么知道我在走’一面狐疑地四下張望。 “昨晚送你回去之后,”他吞咽一聲,抱著‘反正我腿上舊傷仍在’的信念,強裝鎮(zhèn)定淡然地說道,“我已經(jīng)替你跟berry說過了。” “……”杜檸扶額。 “嗯…別擔(dān)心,我跟berry說的是,king先生拜托我順路載你回去…本來我是想跟她說載我女朋友先回去的,但是最后我想到你會不高興所以就忍住了!” 說完他就不敢吭聲了。 電話里靜默半天,然后沉寂許久的杜檸終于異常平靜地幽幽開口—— “你想打架嗎?” *oss:“……” 事實證明,無論是黑貓白貓,捉到老鼠的,一律就是好貓。 當杜檸安安靜靜躺在副駕駛的座椅上安然熟睡的時候,付青洛就覺得,不管要走多艱辛多曲折的道路,都值得。 將空調(diào)跟輕柔和緩的音樂聲通通調(diào)小,他轉(zhuǎn)過頭目視前方,嘴角噙笑地認真開車。 —————————————————————————————————————— “mama,我沒事的,別帶我去澳洲,求您了。” 付唯鈺拉著何玫的手,滿眼淚水。 自從離開療養(yǎng)中心以后,何玫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付唯鈺的身邊。這些年,她一直旅居國外,已經(jīng)生疏得不知該如何跟兩個孩子相處了。若不是付青洛當真已經(jīng)束手無策,何玫相信,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將電話打到她那里的。 只是眼下的境況,比她預(yù)期的糟糕很多。 何玫很清楚,人若陷入長久的偏執(zhí)之中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因為切身實地的經(jīng)歷過,所以更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重蹈自己的覆轍。 “唯鈺,就去陪陪mama好嗎?” 付唯鈺拼命搖頭,心里亂得想大聲尖叫。 爺爺從小就不喜歡她,爸爸永遠的走了,羅辛不肯要她,現(xiàn)在,連一向最寵愛她的哥哥也放棄她了。 她錯了嗎,她究竟哪里有錯。只是想要羅辛的目光也能分給她付唯鈺一些,他總是那么專注的看著陶曼,是不是喜歡一個人,也有錯,明明就是她跟羅辛相識在先,如果沒有陶曼,一切又怎么可能會是今天這種結(jié)果。 當初,她也沒有想到那群混混會對陶曼來真的,只是想讓他們?nèi)槆樚章T了,最后卻發(fā)生了那樣的事,那段時間,她也真的沒有一刻是好過的。病愈之后,索性就假裝不再記得所有事情,除了這樣,她覺得自己別無選擇。 “為什么你們都在怪我,”付唯鈺緊緊握住何玫的手臂,淚眼婆娑地望著她哭喊,“為什么爸爸去世后你就可以選擇拋下我們,我只是想跟羅辛在一起,為什么就不能讓我自己選擇!” 何玫心痛地扶住桌沿,她一直都知道的,從決定離開g市的那一刻她便再清楚不過,這個決定,會成為她與兩個孩子之間永遠都無法攻破的城墻,百口莫辯也真的無法辯駁,可是她也清楚必須讓付唯鈺看清現(xiàn)實,一直活在自己編織的夢境中遲早都會瘋的。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羅辛想不想跟你在一起,唯鈺,不要勉強自己更不要勉強任何人,勉強得到的不可能是愛情,更不可能會幸福的?!北ё「段ㄢ暽l(fā)抖的肩,她是真的很想替她痛苦替她難過。 “你出去,不要抱我!”付唯鈺猛地將她推開,床頭柜上觸手可及的東西都被她砸了,“我絕不可能跟你去澳洲的,哥哥都不管我了你又憑什么!” 何玫垂眼看著滿地狼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 世界本就這樣,在相同的時刻,卻有不同的生命在演繹著悲歡離合。 有人哭著,有人笑著,有人糾葛著,有人解脫了。 解脫,其實陶曼也并不十分清楚,她現(xiàn)在,算不算得上是一種解脫。 咖啡館被她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門前掛著幾顆翠綠養(yǎng)眼的綠蘿,客人不多的時候,她常常會坐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然后百無聊賴地思考,人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這座小城,是她很早就想來的,只是終于實現(xiàn)的時候,身邊不再有曾經(jīng)跟她一起憧憬過未來的那個人。或者,生命原本如此,緣起的時候,遇到一些人,緣盡以后,便只余錯過。 咖啡館里有一位??停瑤缀趺總€周末的下午,他都會來這里坐坐,固定點一杯藍山,然后坐在離吧臺不遠的地方看書。 陶曼不忙的時候,便會主動幫他續(xù)續(xù)空杯,他走的時候,總是將續(xù)杯的錢也一并放在桌上。幾次下來,陶曼對他的印象便格外深刻。在陌生的地方,能清楚地記住某位陌生人的臉,也很快樂。 這個周末,他沒有過來。 陶曼垂頭看看被他遺落在咖啡館里的書,是一本艾略特的詩集。她隨手翻開一頁,幾行鉛字映入眼簾—— 誰是那個總是走在你身旁的第三人? 我數(shù)的時候,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但是我朝前望那白色的路的時候, 總有另外一個在你身旁走。 作者有話要說:注明:結(jié)尾的詩引自艾略特的《荒原》。 ps:前方預(yù)警!哇咔咔?。ā鷂→這句話是倫家從八兩妹紙那里學(xué)來的!) ☆、第39章 三九 “少爺,有陶小姐的消息了!” 羅辛那時候正癱在沙發(fā)上醉得一塌糊涂,隱約聽到手機中傳來這句話,原本混沌不堪的模糊意識愈發(fā)清明?!笆裁??”用力撐起手臂緩緩坐起,還以為是自己沒有聽清楚。 “有陶小姐的消息了,她現(xiàn)在人在f城……” 他怔了許久,電話里的聲音仍舊沒有停止,片刻之后,羅辛直接掛斷了電話,搖晃著起身,腳步的酒瓶相互碰撞,就這么一路扶著墻壁,他步履蹣跚地沖下了樓。 ———————————————————————————————————— “自己居然住這么奢華的房子,都不會覺得浪費嗎?” 樓上樓下的參觀完畢,杜檸便對*oss的這所小別墅做出了評價。果真是建筑集團的*oss,設(shè)計精心裝潢一流,就連庭院中的園藝裝點都是絕對的細致考究,杜檸站在泳池邊上,不住地在心底贊嘆,每一處都美得令她舍不得移開目光。 付青洛順勢笑著點頭應(yīng)和,“是夠浪費的,那你說,該怎么辦才好?” 杜檸果真蹙眉認真思忖一陣,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雙眼晶亮地抬頭,“租給劇組拍電影怎么樣!” 他頗為無奈地在心里重重嘆息一聲,然后邁步走到她的身邊,自身后擁住她,下巴輕輕抵住她的頭頂,“這種時候,不是都應(yīng)該說我來跟你一起住么?!?/br> 他實在很喜歡抱著她。 杜檸原本就沒有適應(yīng),更何況眼下還是青天白日。杜檸微微掙扎兩下,余光難為情地瞟瞟不遠處的傭人,誰知他卻只更加抱得不管不顧。 “身上很癢?我?guī)湍阕プ?。?/br> 說著,當真伸手在她背脊上游移兩下,眼看著就要無賴地蔓延至前方的某處,杜檸嚯地按住他的手,滿臉緋紅氣急敗壞地說道,“能正經(jīng)聊天嗎!” *oss輕聲喟嘆,然后在她耳邊曖昧不清地回,“真應(yīng)該讓你明白什么才是不正經(jīng)?!?/br> 杜檸的臉瞬間紅到脖頸,用力推他一把,遠遠地跑到泳池邊上的休息椅里坐下,然后就見他一派悠然地走到她的身邊。 “臉怎么紅了?”他明知故問,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目光溫柔得仿佛要膩出甜蜜。 杜檸一臉堅毅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的游泳池,十分冷艷地回,“精神煥發(fā)不行啊?!?/br> 他也不說話,只挨著她坐下,牽著她的小手,就這么安靜地靠在一起。時光靜靜流淌,空氣中彌漫著令人莫名安心的馥郁馨香,他知道,那是屬于她的獨特味道。 “會游泳嗎?!彼p聲問道。 杜檸點了點頭,眨眨眼,隨即又忽然搖了搖頭。 揉揉她的腦袋,*oss失笑出聲,“這算什么反應(yīng),一下會一下又不會了?” 她不滿地捉下他的手,然后在他手背上重重拍打一下,怎么都覺得這種揉腦袋的動作就像在撫摸小狗?!皶稽c,很多年都沒游過了?!?/br> 這個‘很多年’驀地觸動了付青洛的神經(jīng),執(zhí)起她的手,刻意想要掩飾什么似地在唇邊輕輕吻了吻,“我來教你,以后我們一起游?!?/br> 杜檸呆愣一陣,然后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