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寧淵立刻恭敬地上前。 “祖母腰疾又犯了,你給祖母揉揉吧?!弊詮膶帨Y有一次用體內(nèi)真氣幫沈氏疏通經(jīng)絡(luò),舒緩他愈發(fā)劇烈的腰痛病后,每當腰疾發(fā)作,沈氏都會讓寧淵近身侍候,心底對這個小孫子也越來越喜歡。 寧淵在沈氏背上輕輕按摩著,雙眼卻一直沒離開過大門的方向,在一些來來往往的下人當中,周石忽然從外邊走了進來,隱晦地對他點了點頭,寧淵眼神閃爍了一會,給沈氏按摩得越發(fā)用心了。 幾刻鐘后,隨著一陣敲鑼打鼓的樂聲臨近,在這處院子里等著的人也知曉應(yīng)當是迎親的隊伍到了,司空鉞第一個起身,帶著一陣朗笑迎了出去。 他身為皇長子,在這樣的皇子婚禮上,皇帝皇后都不在,他便打著“長兄如父”的幌子,前來當了司空旭的高堂。沈氏他們見狀,也相繼起身走出去迎接,畢竟他們雖是長輩,可也是臣子,司空旭身份擺在那里,他們也不好擺長輩譜。 司空旭跳下馬,眼神復(fù)雜地看了看正迎出來的司空鉞,雙手抱了抱拳,“參見大皇兄?!?/br> “哈哈,四弟,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就不用拘禮了,快些拜堂,為兄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明明是司空旭的婚禮,司空鉞看起來卻比自己的弟弟還要開心,完全是一副眉飛色舞的表情,“對了,新娘子呢?” 柳氏也從自己的轎子里鉆了出來,見司空鉞居然也在,還問起新娘子,竟連行禮也忘了,忙不迭道:“大殿下別急,在這呢?!比缓笞叩较厕I邊上,撩起轎簾,扶著寧萍兒的手,將她從里面領(lǐng)了出來。 今日日頭很好,所以即便隔著紅紅的蓋頭,寧萍兒也能大致看清楚司空旭的輪廓,見那個長身玉立的美男子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并且很快就將成為自己的丈夫,寧萍兒只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司空鉞笑道:“哈哈,弟妹這般漂亮的人兒,四弟你能娶到,當真是你的福氣,如今時辰已經(jīng)快到了,你便快些背了新娘子進去拜堂吧?!?/br> 大周結(jié)婚時的習俗,便是新郎要背著新娘跨過門檻,然后才能行拜堂里。蓋頭下寧萍兒的臉色羞紅一片,司空旭背她,那不就等于是二人有了肌膚相親了?看著司空旭寬闊的背,想著自己趴在上邊的感覺,寧萍兒就覺得一陣陣酥麻感從心底深處升了起來。 司空旭深深地看了司空鉞一眼,目光又掃向路邊早已聚集起來的圍觀百姓,在寧萍兒面前半蹲下了身子。 不遠處的府邸門口,沈氏等人都站在那里,寧淵在沈氏背后半步的距離,目光卻沒有落在呈焦點狀態(tài)的二人,而是搖搖望著街角,心底計算著時間。 寧萍兒嚶嚀一聲,就要往司空旭的背上撲過去。 便在這時,寧淵心道一聲“來了”,卻見在街道盡頭響起了一陣喧嘩聲,有一群穿著家丁服的下人不斷高喊著推擠開圍觀的人群,百姓們猝不及防,被硬生生擠開了一條通道,隨即一個衣著華貴,長相富態(tài)的老頭撲哧撲哧鉆了進來,望著司空鉞的方向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大殿下,娶不得!娶不得呀!這寧萍兒肚子里懷著我魯家唯一的骨血,怎么能讓她帶著我魯家的骨rou嫁給四殿下呀!” 058 魯家搶親 那老頭聲音凄厲又洪亮,如驚雷一般滾過人群,剎那間,四周靜謐無聲,就連一旁敲鑼打鼓的喜慶樂隊,也不由得放下了手上的樂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和周圍的百姓們一樣,齊齊把目光投向司空鉞的臉上。 “是你?溫肅候?”司空鉞過了好一會才像是反應(yīng)過來,“你,你方才說什么?” “殿下,這寧萍兒不能嫁給四殿下,不能嫁啊!”溫肅候模樣看上去急得不行,臉色漲紅一片,抬手指著寧萍兒道:“這寧萍兒早就與我的兒子魯平珠胎暗結(jié),懷上了我魯家唯一的骨rou,怎么能讓她嫁給四殿下,污了皇家的名聲?。 ?/br> “你……你胡說!”柳氏也回過神來,只覺得這溫肅候莫不是瘋了,怎么會跑來污蔑她的女兒,當即道:“我家萍兒與你家魯平連人都不認識,你要潑臟水也看準了些,莫不是你們魯家見不得我們寧家好,見不得我的女兒嫁給皇子,因此今日才特地過來大放厥詞地嗎!” “你這婆娘,可別太高看自己了!”溫肅候?qū)χ究浙X時恭恭敬敬,對著柳氏這個潑婦卻全然沒有要示弱的道理,當即站起身來,吊著一雙眉毛道:“自己家的女兒不檢點就不要怪人家污蔑,你女兒勾引我兒子在先,懷了我魯家的骨血在后,如今卻能這般不要臉的嫁給四殿下,當真是膽大包天連這樣的死罪都敢犯下,不怕來日東窗事發(fā)人頭落地嗎!就算你們瘋了不要這條小命,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唯一的孫子就這般斷送在你們手上!” 說罷,溫肅候又轉(zhuǎn)而對著司空鉞拜了下去,“老朽給大殿下磕頭了,還請大殿下做主,如何能讓懷著我孫子的女人再嫁給四殿下??!” 司空旭腦子一片空白,渾身僵硬地站在那里,就算給他一百個腦子,他也想不通為何溫肅候會突然蹦出來鬧場,而且說出這樣一番驚世駭俗的話,如果是真的……他打了個冷戰(zhàn),一雙眼睛狠狠瞪向?qū)幤純?,發(fā)現(xiàn)寧萍兒雖然蓋著蓋頭看不見表情,但卻已經(jīng)渾身發(fā)軟地倚在了身邊的丫鬟身上,袖擺下的手指還在顫抖著。 見著寧萍兒這般模樣,司空旭心里咯噔一下,難道溫肅候說的是真的!?如果真是這樣……恐怕要不了多少時間,他頭上這頂綠帽子就會傳遍舉國上下了! “你……你……你血口噴人!你……”柳氏被溫肅候堵得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反駁,索性也噗通一聲朝著司空鉞跪下,脖子一擰,拉開嗓子便開始哀嚎起來:“請大殿下做主呀!我的女兒一直養(yǎng)在深閨,冰清玉潔!又被皇后娘娘下旨賜給四殿下做側(cè)妃,怎么受得起這樣屈辱,這叫我們往后該怎么做人吶!” 見這一男一女相繼跪在自己身前哀嚎,司空鉞也糊涂了,溫肅候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平日里雖然囂張跋扈了些,但也絕不是無事生非的那類人,尤其在今日這樣的場合,他能不顧自己的臉皮闖進來說出這樣一番話,想來也是有些根據(jù)的。想到這里,司空鉞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幽幽朝司空旭看了過去。 我可憐的皇弟啊,為了你的“名聲”著想,皇兄可免不了要好好查一查這檔子事呢。 寧淵站在沈氏背后,從方才溫肅候突然竄出來到現(xiàn)在,寧府的這一圈人里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但卻不代表他從臉上看不出眾人的情緒,寧如海臉色陰晴不定,嚴氏則面目擔憂,而沈氏雖然面無表情,可從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寧淵也料想到這位老夫人現(xiàn)下應(yīng)當是氣急了。 “老夫人,這里人多嘈雜,孫兒服你去里邊歇息吧?!睂帨Y自然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以沈氏極其看重臉面的性格,若是堂而皇之地見到那些,保不準會直接氣暈過去,想到自己往后還有很多需要依仗自己祖母的地方,現(xiàn)下還是讓她避開為好。 哪知沈氏卻將搖了搖頭,“老身哪也不去?!闭f完,她還用力跺了跺手上的拐杖,“老身今日便要看看,這寧萍兒到底做出了多少喪德敗行的事情,咱們寧府,到底上輩子造了什么冤孽!給老身攤上這么一個孫女!” 那邊,柳氏依舊在辯駁著,“殿下,其實要查清楚這事純屬污蔑再簡單不過了!”柳氏急匆匆道:“萍兒在出嫁之前可是要由宮里來的嬤嬤驗身的,而嬤嬤昨日晚上便已驗過了萍兒尚是完璧之身,又哪里會懷有身孕,不妨請殿下傳驗身的嬤嬤來問話,自然可以證實純屬是這老頭污蔑萍兒清白!” 司空鉞點點頭,望著那一隊送親的人群,“給寧小姐驗身的嬤嬤可在?” 立刻有個身著宮裝的老嬤嬤排開人群,跪在司空鉞腳邊,“老身李嬤嬤,是給小姐驗身的嬤嬤,老身昨日才驗過,小姐確是完璧之身啊?!?/br> 柳氏得了嬤嬤的話,立刻將頭昂起來,“殿下聽見了,萍兒還是完璧之身,怎么可能懷有他家兒子的野種!這老頭定是嫉妒心使壞,竟然在大庭廣眾妄圖污蔑皇子側(cè)妃,想要壞側(cè)妃娘娘的名聲,簡直十惡不赦,大殿下定要將此等狂徒嚴懲,來保全娘娘的名節(jié)呀!” “哼,你家女兒與四殿下連堂都未拜,哪里就算得上側(cè)妃了,你這婆娘現(xiàn)下居然一口一個娘娘地叫著,如此僭越之事,老夫只要上京參奏一本,定能將你這婆娘切耳縫嘴,丟入京華運河里沉塘!”柳氏雖然是悍婦,可溫肅候向來跋扈,又哪里是吃素的,當即反唇相譏道:“若你女兒尚屬完璧之身,你可敢讓大夫來給你女兒診脈,看看她身上到底有沒有喜脈?” “你這老頭當真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女兒清清白白,有何不敢!”柳氏喝道:“有什么大夫你盡管領(lǐng)上來!” 溫肅候顯然是有備而來,見柳氏這么說了,他當即朝身后的下人那里看了一眼,立刻便有一名下人牽著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從人群里擠出來,“侯爺,大夫已經(jīng)請到了!” 看見那老頭,周圍百姓中立刻有人低呼出聲:“居然是鄭大夫!”而溫肅候也志得意滿地向周圍人群拱了拱手,“想必大伙都知道,鄭大夫可是我們江州城里最有名望,也最德高望重的大夫了,由他來給寧家小姐診脈,是決計不會出什么差錯的?!闭f完,溫肅候又無比譏諷地朝柳氏看了一眼,“我便讓你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不見棺材不落淚!” 柳氏哪里被人這樣氣過,她對寧萍兒懷有身孕的事情一概不知,因此覺得自己無比理直氣壯,頓時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想也沒想便推開寧萍兒身邊的丫頭,扯過她女兒的手,絲毫沒有注意到此刻寧萍兒不光在發(fā)抖,一雙手也冷得像冰坨子一樣,直將她拽到鄭大夫跟前,咬牙切齒道:“鄭大夫,便請你好好驗上一驗!” 鄭大夫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直到現(xiàn)在,他才弄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早晨他的藥鋪剛開門,便有幾個穿著溫肅候府下人服的家丁沖進來,只說讓他救命,想也沒想便拽著他跑,初初他還以為是溫肅候府有什么人犯病了,哪知那幾個下人卻將他拽到了這里,而且看溫肅候的意思,竟然是讓他去給未過門的四皇子妃診脈,緣由居然還是溫肅候懷疑四皇子妃懷了他們魯家的骨rou? 這都叫什么事?。?/br> 盡管鄭大夫覺得事情實在荒謬,但當著那么多達官貴人的面他也不好拒絕,而且瞧著柳氏理直氣壯的樣子,想來也完全沒在擔心,于是鄭大夫捋了捋胡子,讓柳氏托好寧萍兒的手,然后手指搭上了她的脈門。 柳氏志得意滿,就等著德高望重的鄭大夫來狠狠打一打溫肅候的臉,可當她看見鄭大夫的手像被雷劈了似地閃電般收回去時,她不禁疑惑了,“鄭大夫,你怎么了?” 鄭大夫滿臉驚疑不定,像是不愿意相信般,又重新將手指搭上寧萍兒的脈門,這一回他足足診了有半盞茶的時間,才臉色詭異地收回手,一言不發(fā)地在司空鉞面前跪下,似乎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 “鄭大夫,你診了那么久的脈,倒是快些給我家女兒證明清白??!”柳氏喝道。 “清白?”鄭大夫謝謝地瞥了她一眼,低眉順眼地對司空鉞道:“大殿下,依老夫愚見,這位小姐身上的脈象的確是不折不扣的喜脈啊。” “你說什么???”柳氏原本得意洋洋的嘴臉頓時消散得一干二凈,變成傻子般的表情,不過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沖上指著鄭大夫的鼻尖道:“你這庸醫(yī)不要血口噴人,我家女兒明明還是完璧之身,怎么可能會有喜脈,定是,定是……”她又指向溫肅候,“定是你將這庸醫(yī)收買了,一門串通一氣要來誣陷我的女兒!”說完,柳氏回身,沖著寧如海的方向哭喊道:“老爺!有人要作踐你的女兒,你好歹說句話??!” 寧如海不是不愿意說話,是因為他已經(jīng)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他從前一直寵愛的三夫人居然會有如此丟臉的一面,在大庭廣眾之下絲毫不知道端莊收斂不說,還表現(xiàn)得像個十足的潑婦,他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柳氏真實的脾性一般。 鄭大夫一聽柳氏說他是被收買的,立刻就急了,他從醫(yī)三十多年,一直妙手仁心,怎么愿意被擔上這樣的污名?可他還沒開口,溫肅候便冷笑著道:“完璧之身?你這婆娘莫要為自己的蕩婦女兒自欺欺人了,看老夫今日如何來撕你的臉皮!”說罷,溫肅候又對身后的下人道:“快些將孫姑姑領(lǐng)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