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到這時,大殿內(nèi)才傳出一陣細細碎碎的哄笑聲,畢竟剛才那一幕實在是太滑稽香艷,恐怕在青樓妓館中都難以得見。寧香兒坐在那里滿臉通紅,她同寧萍兒是姐妹,寧萍兒丟臉,她臉上也無光,更感覺周圍的人好像都在對著她笑一般,心里直將寧萍兒從上到下罵了幾十遍。寧萍兒自己作死丟臉便罷了,卻也要害得她被一并淪為笑柄,實在可惡,不過好在還有一個寧茉兒在場,她不是獨自一人,也能少擔些壓力。想到這里,寧香兒悄悄側過眼去看寧茉兒,卻發(fā)現(xiàn)寧茉兒仿佛像沒事的人一樣,對周圍的哄笑聲充耳不聞,好像寧萍兒身上發(fā)生的事完全與她沒關系。 宮人們撤了大鼓,便只剩下司空旭一人獨自站在大殿中,他一撩下擺,面向皇帝的方向跪拜道:“兒臣來遲,請父皇母后恕罪。” 司空旭一襲白衣勝雪,素凈間透著一股出塵脫俗的貴氣,那副翩翩美男子的模樣惹得周圍的許多小姐都情不自禁多看了他幾眼。 “四弟果然是貴人事忙,父皇的宴會都能遲來如此之久。”司空鉞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 “父皇的宴會,兒臣自然是不敢遲來的?!彼究招窨戳怂究浙X一眼,“不過是在碼頭上等一樣送給父皇的禮物,才略微遲了些?!?/br> “哦?你有東西要給朕?”皇帝本身對司空旭不是很看重,加上他遲來,本已有些不滿,現(xiàn)在卻聽說他有東西送給自己,便也起了好奇心,“是什么東西?” “父皇明鑒,上回陪父皇圍獵時,兒臣見到父皇用的那柄烏木雕龍弓有些老舊了,便一直想替父皇尋一柄新弓,到了江州后,或許是北方礦藏豐富,發(fā)現(xiàn)這里有許多技藝精湛的鐵匠,便請了幾位善于打造長弓的匠師,用江北的特產(chǎn)軟精鐵,為父皇打造了一柄軟鐵鎏金弓,只是此弓打造費時,以至于剛剛才送來。”說完這席話,司空旭便拍了拍手,很快就有幾名侍衛(wèi)托著一個長條形木盒進來,盒子里躺著一柄長度近丈,做工精細的鐵弓。 皇帝眼睛當即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兩聲,竟然離開坐席走了下來,伸手直接將那柄鐵弓握在手里。 鐵弓工藝精湛,而且極有分量,皇帝伸手將弓弦拉成滿月,又松開,那股震動氣流的嗡嗡聲甚至讓周圍的人聽著耳朵疼。 “哈哈,好弓!旭兒有心了!”看皇帝的樣子,應當對那張弓很是滿意。 寧淵目光從那張弓的弓身上滑過,他也看出了這弓的質(zhì)地不凡,軟鐵本就難得,何況是軟精鐵,加上還用鎏金來增加弓身的韌性,手段極其復雜繁瑣,對工匠的手底功夫要求極高。這張弓雖然看上去樸實無華,實際上是個價值連城的珍品,看來司空旭為了討皇帝歡心,是下足了本錢。 在他的記憶里,司空旭便一直是這樣的人。他善于發(fā)現(xiàn)別人需要什么,懂得投人所好,更知道用心,因此跟在他身邊的人,無論是下屬也好,盟友也好,都忠心不二,為他馬首是瞻,包括那時的自己也是這樣;但可悲的就是,在你還有利用價值時,他對待你可以是親人,愛人,兄弟;一旦你失了價值,就會被立刻棄如敝履。 “既然父皇開心,那兒臣便也放心了。”司空旭又對皇帝拜了拜,“兒臣還有個不情之請,懇請父皇允準?!?/br> 皇帝正在興頭上,開口便道:“你說。” “方才兒臣進來時,正巧碰見那位小姐身上出現(xiàn)了那樣的……狀況。”司空旭忽然提到了寧萍兒,“兒臣覺得,剛才的事純粹是一場意外,那位小姐本來是想獻藝給父皇,讓父皇開心,不想遭遇了這樣的變故,本就難堪,若再為此失了名節(jié),還不知會傷心成什么樣子。因此兒臣想,不如請父皇為方才那位小姐正一正名,這樣不光能顯得父皇英明,在場諸位,也會感沐父皇恩德的?!?/br> “你倒是會憐香惜玉?!被实埸c了點頭,不過這畢竟是女兒家的事情,他不方便開口,便轉身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心領神會,立刻出聲道:“方才寧家小姐的事不過是一場意外,女兒家素來以名節(jié)為重,因此本宮希望,在坐列位不要把自己看見的胡亂傳揚出去,壞了寧家小姐的名聲。” 寧淵冷笑一聲,得了皇后這句話,寧萍兒明面上的名節(jié)算是勉強保住了,不過這種丑事,大家即便礙于皇后的顏面不會擺在明面上來說,回家去私底下拿來當飯后的笑談是一定免不了的,無論如何,即便保住了名節(jié),寧萍兒的名聲也鐵定是臭了。 “呸,剛才還摟住那位小姐的腰狠狠揩了一把油水,現(xiàn)在又來裝什么正人君子?!濒斊綁褐曇舭盗R了一句,用力灌下一杯酒。 037 生米熟飯 “我瞧魯公子似乎有些不忿,可是看上我這位萍兒meimei了?”寧淵帶著笑道。 魯平臉色一僵,怕是覺得眼看就要迎娶寧淵的meimei了,卻還對別人垂涎欲滴比怎么像話,悻悻抓了抓頭,“嘿嘿,大舅子你說的哪里話,我這人向來專一,這萍兒小姐雖然漂亮,我也不會對她有意思。” “原來是這樣?!睂帨Y點點頭,露出一副略微失望的表情,“這當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惜,可惜。” 寧淵的話讓魯平一下來了精神,他直愣愣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大舅子你什么意思?” 寧淵道:“不瞞魯公子,你應當知道你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名聲,在江州有多響亮吧?!?/br> “其實也沒有多響亮?!濒斊窖壑樽右晦D,抬了抬鼻孔,“大伙不過是太過抬舉罷了,其實我也只是一般英俊,一般瀟灑?!?/br> “可不止如此?!睂帨Y故作神秘地搖了搖手指,“就拿我家里的幾位meimei來說,一聽有能嫁給魯公子的機會,全都擠破了腦袋想要去求父親讓自己出嫁,可父親也為難啊,他料不到魯公子的魅麗居然如此之大,千挑萬選,才勉強選了胞妹,不過據(jù)我所知,我家里的這位萍兒meimei,卻是對魯公子早已情根深種了。” “此話當真!”魯平臉頰一抽,險些從座位上跳起來,“你說那位萍兒小姐,對我情根深種?” 不怪他不樂,既然知道要娶寧馨兒,魯平自然也知道寧馨兒只有八歲,就是一個小女娃,即便娶回家去,也沒什么嚼頭,不經(jīng)玩;可寧萍兒卻不一樣,回憶起方才寧萍兒那雖然青澀,卻已經(jīng)凹凸有致的身材,魯平一腔邪火險些燒進了眼睛里。 自從他上一個媳婦死了后,溫肅候狠狠懲治了他一番,并且對他下了嚴令,屋子里的丫鬟只能看不能碰,并且因為沒有多少零花錢,他也許久不曾去勾欄院荒唐了,就等著新媳婦趕緊進門給他瀉火,可說到新媳婦,顯然寧萍兒會比寧馨兒好上許多?。?/br> “可是……”好在魯平也并非純粹的草包,多少還是有點腦筋的,“可是我聽我父親說,他去上門提親的時候也提過別的小姐,但是被你的父親婉拒了,這又是怎么回事?” “唉,你傻呀?!睂帨Y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你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縱,什么叫欲拒還迎嗎?” 魯平眨巴眨巴眼睛,“難道……” “就是這樣,小姐們總是比較矜持的,哪能你一去求娶,人家就忙不迭的答應,自然是要推諉一二,結果父親一個一個問過去,問道我meimei時,我meimei年紀還小,又完全是天真爛漫的性格,哪里顧得上矯情,立刻就答應了,你還別說,我meimei這一答應,倒把其她幾個婉拒了父親的jiejie氣得腸子都悔青了?!?/br> “這,這”魯平猴急地搓了搓手,“大舅子你說的在理,唉,誰讓我的魅麗那么到,最后反倒是馨兒小姐撿了便宜?!鳖D了頓,他又看向?qū)帨Y,“咦,不對啊,大舅子跟我說這些,難不成是想讓我去求娶萍兒小姐?難道馨兒小姐嫁給我就不好嗎?” “魯公子你這話就見外了?!睂帨Y雙眼里透著無比的真誠,“馨兒能嫁給魯公子,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但是她年紀太小了,又愛哭鬧,若是現(xiàn)在就嫁出去,難免會惹得魯公子你心煩,而且我們的娘也會寂寞,我這個哥哥更是舍不得,所以才存了私心,想把她再在身邊留兩年?!?/br> 魯平一聽,也覺得寧淵這話在理,如果弄個愛哭鬧的媳婦回家,他也不好收拾。對魯平而言,女兒家不需要天真爛漫愛哭愛鬧,只需要身段玲瓏,柔情似水就好,比如剛才的寧萍兒。 “那……”魯平摸了摸下巴:“既然那位萍兒小姐對我芳心暗許,我也不能讓佳人苦等了,待我回去后就讓我父親重新上門提親,求娶萍兒小姐。” “別?!睂帨Y急忙擺擺手,“我都告訴你了,小姐們矯情又害羞,你若是正兒八經(jīng)的提親,她少說得推拒個四五次,耽誤時間不說,而且方才四皇子的模樣,你也看見了吧?!?/br> 寧淵不知是不是要感謝司空旭一回,他那遭突然冒出來的英雄救美,倒給寧淵提供了一個好理由。 “四皇子?難不成四皇子對萍兒小姐有意思?”魯平眉毛一吊。 “魯公子你放心,我萍兒meimei向來忠貞,況且論起相貌與氣度,四皇子遠不及魯公子萬一,她是萬萬不會放棄魯公子而移情別戀的,但是四皇子畢竟生在皇家,若是他用身份壓人,一心求娶我萍兒meimei的話,只怕……”寧淵故意沒說完,而是拖了一個語氣,直拖得魯平心里癢癢。 “我呸!他好歹是個皇子,還能如此仗勢欺人,強要了人家良家閨女不成!”魯平低罵一句,“不成!皇子了不起啊,他司空旭不過是個沒娘的皇子罷了,我jiejie可是月嬪!皇上現(xiàn)在什么都聽jiejie的,要拿捏他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可月嬪娘娘遠在華京,遠水救不了近火啊?!睂帨Y故作憤恨地搖頭,“不瞞魯公子說,四皇子覬覦我萍兒meimei已經(jīng)很久了,只是萍兒meimei一直不從,今次四皇子以那張弓討得了皇上歡心,只怕過兩日便要求皇上下旨賜婚,若皇上真的下旨,魯公子以為,萍兒meimei還能有其他選擇嗎?” “他敢!”魯平氣得咬牙切齒,“大舅子,你說現(xiàn)在該怎么辦,我要如何做才能將萍兒小姐從那逼良為娼的司空旭手上救出來?” 終于上鉤了。寧淵抿嘴一笑,“辦法不是沒有,就是不知道魯公子你,有沒有膽子去做?!?/br> “我魯平還沒有什么不敢做的!”魯平拍了拍胸脯,“你盡管說便是!” “古往今來,要讓一個女兒必須嫁給一個男人,最直接也最干脆的做法不過兩樣,一樣是皇上賜婚,至于另一樣?!睂帨Y壓低了聲音,“便是生米煮成熟飯了?!?/br> 春宴一直舉行到酉時才宣告結束,或許是因為寧萍兒的表演太過“驚世駭俗”,導致后邊出來獻藝的公子小姐們一個比一個沒看頭,最后索性不了了之。 皇帝宣布散席后,所有人便都退出了宴會廳,四散開去,有的直接回到宮人替他們準備好的宮苑里歇息,有的則三五成群在行宮里散步,卻是無人離開,因為按照以往的慣例,晚些時候還要看火舞大會和聽戲,這都是春宴的必備節(jié)目,他們要在行宮里住上一晚,等第二天才能離開,好在行宮房屋夠多,塞下這些人也不嫌擠。 寧家人被安排在了東邊宮苑的幾處小閣樓里,閣樓之間相互有小花圃隔開,周圍環(huán)境也清幽雅致,是以私密性很好。其中一件閣樓的臥房里,寧萍兒正滿臉失神地坐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