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寧淵瞪大眼睛,“你起得那般早?” “我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府邸后門挑柴禾,所以看見了?!敝苁难劬镌絹碓搅粒吧贍?,你能教教我么?!?/br> “我那只是一些粗淺的腿腳功夫罷了,哪里算正兒八經的武功?!睂帨Y想了想,“雖然不能教你,不過一些武學套路我是知道的,我可以寫下來給你自己練,不過你得先學會認字才成,否則也看不懂?!?/br> 周石料不到寧淵真的會答應,一時興奮得臉色漲紅,臉頰都繃得緊緊的,“我一定會好好學!” 晚飯后,寧淵回到房間,借著燭光開始細看那本涅磐心經。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沒辦法修習內功,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嘗試,如同周石想要習武那樣,寧淵對練武的渴望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前他是為了輔佐司空旭,可現在,他純粹是為了保護自己與親人。 或許是前世親眼見過的那些刺殺帶給他的震撼,一個人的權利再大,哪怕是九五至尊,當刺客的冷刀子抹到脖子上的時候,如果沒有自己保護自己的能力,終究只能塵歸塵土歸土,一場空罷了。 尤其經過上午的事,只怕柳氏母子更將他恨之入骨。寧湘從小便隨著寧如海習武,如果他有意要找自己的茬,只怕將自己打殘了都有可能,而且寧如海也不會重罰這個目前他最為器重的二兒子。 寧淵要防患于未然,有點防身之力總是好的,這也是他答應教周石武功的原因。 翻開蠶絲紙的封面,只扉頁上的第一句話,就將寧淵震在了當場。 “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010 呼延元宸 寧淵揉了揉眼睛,白紙黑字,他確認自己沒看錯,眼里閃過一陣復雜的光芒,他又翻開后面一頁。 第二頁應當是這書寫這本秘籍之人留下的序言,通篇讀完之后,寧淵才恍然大悟,為何扉頁上會出現那樣的話。 這本秘籍源自前朝一個太監(jiān)之手。太監(jiān)因為自小便要凈身,所以體內陽脈發(fā)育不全,陰脈卻會因為陽脈不全而比普通男子健全許多,這樣的體質無論什么內功都練不高深,因為會出現同寧淵一樣的問題,一脈修煉出來的內力從另一脈流失,只是相比寧淵,他們流失得比較不明顯,還是可以積攢下一定的內功。 寫下這本秘籍的太監(jiān)可謂一個曠世奇才,他遍讀天下武學,居然想到了個十分適合太監(jiān)修習的陰陽兩脈共修之法,內息在陽脈與陰脈間循環(huán),陽脈修習出的內力流入陰脈,陰脈修習出的內力流入陽脈,生生不息,形成一個周天循環(huán),不光內力不會絲毫流失,修習速度還能突飛猛進,勝過普通單修一脈秘籍的數倍,而那名太監(jiān),也靠著這本功法成了大內第一高手。 只是凡事有利也有弊,因為太監(jiān)體內陰陽兩脈皆不完整,無法承受雄渾的內力,雖然這樣的功法逆天,可是修習的太監(jiān)壽命也會隨著經絡的枯萎而大打折扣,一般活不過三十歲,因此在序言的最后,作者特意留下箴言:練功一日,折壽一日,切記! 看到這里,寧淵閉上眼睛,只覺得口干舌燥,多年前那名方士為他診脈之后的話開始在腦中回響:“你體質著實奇特,體內陽脈陰脈俱存,且互不影響,還比尋常人要強健許多,若有朝一日能尋到雙脈共修的功法,是可以修習內功的,只是這等曠世奇功,我還從未聽說有人創(chuàng)出來過。” 當時那方士口中的“雙脈共修”,所指的含義,不就和這本《涅磐心經》一模一樣嗎? 那這是不是表示,自己的體質,是可以修習這本被創(chuàng)造之人認為“練功一日,折壽一日”的奇功,而不必懷有經絡萎縮的后顧之憂? 一時寧淵心跳得飛快,猶豫了一會,他咬住嘴唇,爬到床上盤膝坐好,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按照秘籍上所說的第一層口訣,開始試著修煉起來。 凝神靜氣,抱元守一,很快,一絲帶著淺淺溫度的氣流便從丹田內衍生出來,順著陽脈在身體內游走了一個小周天,很快又回到了小腹處。 便是這里了,從前修煉內功,但凡那些練出來的內力,都會在一個小周天后,因另一脈的影響而流失得干干凈凈,感受到那股內力回到小腹后,又有了緩緩消散的跡象,寧淵一不做二不休,努力控制著那股內力,猛地脫離陽脈,朝陰脈撞過去。 那股熱流闖入陰脈的一瞬間,寧淵打了個冷戰(zhàn),同時經絡里也傳出密密麻麻的痛感,但讓人欣慰地是,那股內力規(guī)規(guī)矩矩地順著陰脈繞了一圈,又再度回到陽脈,就這樣從小周天變成了大周天,居然停止了消散,而且還有漸漸凝實壯大的跡象。 “居然能成!”他驚喜地睜開眼睛,如獲至寶一樣將那本涅磐心經捧起來,這簡直是一本完全為他量身打造的內功,恐怕當初創(chuàng)造它的太監(jiān)也想不到,這世間居然真的有陰陽兩脈俱全的人! 有了內功,便能去修習那些需要內力催動的武學,也等于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即便有人想要對他動冷刀子,他也將渾然不懼。 只是以目前經絡里那涓涓細流一樣的內力,卻是遠遠不夠的。寧淵心想,他必須盡快修習到小成境界,這樣以后應付起一些事情來,才好更加得心應手。 一連好幾日,寧淵除了向沈氏晨昏定省,與前去看望唐氏外,余下的事件都呆在臥房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練功,有下人好奇在外邊探頭探腦,也被忠心守在門口的周石好一頓修理,一些做得過分的更是被蕓香直接賞了板子,有老夫人指派的丫鬟在院子里掌事,下人們也知道三少爺背后有老夫人撐腰,雖然心中仍好奇,卻再也不敢有過分的動作給自己找打。 直到八日后的清晨,管家親自來傳話,說午后武安伯行軍歸來,老夫人吩咐府里的少爺們去城門口相迎。 寧如海這次帶著五萬江州守備軍,外出練兵二十余日,本是很尋常的冬季cao練,卻因意外搗毀了城外深山中的兩寨山賊土匪,多了一記軍功,因此在架勢上,也多了些得勝歸來的意思,連都督曹桂春都親自出府,前去城門相迎,而城門正對的東大街,也早有成排的守備軍巡邏戒嚴。 寧淵領著白氏姐妹上了府門口管家準備的馬車,周石親自趕車,一路小跑著朝城門行去,因馬車上掛著寧府的標記,往來巡邏的軍士雖多,倒也沒有攔下盤查。 一路上,白梅頗為好奇地撩開窗簾,打量街道風景,唯有白檀面露憂色,對上車之后就閉目養(yǎng)神的寧淵說:“少爺,我們已經出來晚了,如今更得快一些,聽說二少爺是騎著老爺賞賜的棗紅馬去的,名駒跑得快,我們要是比二少爺晚得太多別人會議論的?!?/br> “你覺得我們到得早他們便不會議論了嗎。”寧淵睜開眼睛,表情出奇地淡定,“不急。” 馬車跑了一炷香的時間,在離城門還有百八十丈的地方停下,卻是不能再走了,剩下的路得步行過去。 東大街旁整整齊齊地站著兩排守備軍,鐵甲銀槍,將圍觀的百姓全部擠在身后,江州都督曹桂春官服整齊,親自領了幾名親兵在城門口候著,表情頗為鄭重其事。 離城門不遠是江州極有名的酒樓“聚賢樓”,此時聚賢樓的二樓上,一間臨街的雅間里,正有一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手執(zhí)酒杯,望著樓下盛大的排場調笑道:“早聽人說這曹桂春是極有名的‘馬屁都督’,果然百聞不如一見,迎接一個守備軍統(tǒng)回城,都能擺出迎接將軍凱旋的架勢,若是江淮總督上他這來串門,豈不是整個江州都要全城戒嚴了?!?/br> 公子容貌英挺俊朗,面龐白凈,姿態(tài)優(yōu)雅,瞧著便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人物,一杯酒下肚,他抿了抿被酒業(yè)沾濕的嘴唇,望向自己對面坐著的青年,“你說是不是?” “武安伯曾經也是奮武將軍,曹桂春即便官位比他高,可也沒有封爵,若是以你們大周的貴族禮數來看,他的排場不算出格。”青年說著,端起面前的白瓷碗,仰首將滿碗的酒液喝得干干凈凈,“而且別忘了你大老遠從華京跑來江州,為的可是勾搭人家武安伯的女兒,現在就嚼以后岳父的舌根,也不怕武安伯知道了不認你這個女婿?!?/br> “快些收起你的烏鴉嘴,不然若本世子出師不利,第一個拿你是問?!辟F公子面色一變,雙眼竟然現出惆悵,“唉,事隔經年,也不知道茉兒小姐還記不記得我?!?/br> “或者你的茉兒小姐已經嫁人了也說不定?!鼻嗄暾f話絲毫不留情面,開口便是一盆冷水朝貴公子潑過去,“不過這一路過來,我聽聞如今武安伯府風頭最盛的并不是你的神仙jiejie寧茉兒,而是一個叫寧萍兒的,說她青春靚麗,蕙質蘭心,上門提親的人早已排過了兩條街,興許也配得上你?!?/br> “呸,這世上無人的姿色能與茉兒小姐相提并論,寧萍兒?聽名字就是個貌若無鹽的丫頭,俗不可耐俗不可耐?!辟F公子擺擺手,“茉兒小姐那樣的美人,凡夫俗子怎配迎娶,就算她嫁人又如何,能嫁就能離,我此番既然來了,總是要拼一拼的,難不成真聽家里老頭子的安排去娶那個婉儀郡主不成?!?/br> “罷了,你們大周有句老話,窈窕淑女,你想當君子便去當,若不是看這江州雪景是大周十大勝景之一,我才不會陪你跑這一遭?!鼻嗄旰眍^一滾,又是一碗酒下肚。 貴公子臉上露出rou痛的表情,“暴殄天物,當真是暴殄天物,這可是上好的玉樓春,別人見都難見一回,都是細品慢飲,你怎能像喝燒刀子般糟蹋!” “怎么,堂堂景國公世子,連一點酒都招待不起?”青年抹了抹嘴,薄唇一抿,“而且你這所謂的好酒,嘗在我嘴里是半分酒味也無,喝下去如同白水,還比不得燒刀子?!?/br> “俗!”貴公子用力將酒杯放在桌上,從腰后抽出一把折扇,抖開搖了搖,“我說你我認識好歹也有些年頭了,怎的我的半點優(yōu)點你都沒學到,多少也是個人模人樣的皇子,整日五大三粗,是不是不想娶個水靈的大周姑娘回去了?” “你所謂的優(yōu)點,難不成就是外邊堆著雪,屋里點著爐,一邊喝酒暖身,一邊搖扇納涼?”青年面帶揶揄地指了指貴公子手里的扇子,聳了聳肩,“對不起,因為認識一個失心瘋的年頭久了些,便也要變作失心瘋,難度太大,恕難從命。” “你!”貴公子匆忙合上折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你個呼延元宸,居然膽敢諷刺本世子是失心瘋?” 青年只是笑,卻不搭話,伸出食指對著半空中一彈,指尖竄出的勁風立刻讓掛在不遠處的風鈴叮當作響,雅間的門也隨即打開,店小二應聲走了進來,“二位客觀可有什么吩咐?” “給我來一壇燒刀子,要最烈的?!闭f完,青年揚手便是一錠銀子飛了出去,穩(wěn)當當落進店小二手里。 “好嘞,客官稍等,馬上便來?!毙《暼チ?,貴公子則翻了一記白眼,重新把目光挪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