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間就多買了一些?！彼剡^頭，對他燦爛一笑。

    她把東西放好，又將地面收拾干凈。因為一直在做事，額頭上有著點點汗珠，她把拖帕放好了，這才又走到他的面前來，“我給你買了兩套衣服，你去試試看，看合不合適?！?/br>
    衣服？他挑眉，但似乎很受用，真跟著她進(jìn)房間。她拿出買的衣服放到床邊，讓他自己試穿，她則站在一邊，隨時準(zhǔn)備著評價。一套看上去比較莊重的正裝，而另一套，則比較休閑了，是外穿的毛衣，顏色很配他，做工很很好，尤其是質(zhì)感，摸上去很舒服，他拿在手中就知道一定價值不菲。

    她沒有走出去，他一邊脫衣服一邊看她，對她挑眉。

    “怎么，還怕看？什么時候?qū)ψ约旱纳聿倪@么沒信心了？”她笑。

    他也跟著笑起來，“哦，現(xiàn)在還記得我身材是什么樣兒？”

    他這副模樣，壞得人牙癢癢，偏偏又有著異常的魅力在，她垂眸笑了起來，臉微微發(fā)紅，畢竟那樣的暗示，她能聽得懂，卻也沒有走出去。衣服很合身，穿在他身上就感覺是為他量身打造，而他自己顯然也挺喜歡。

    他穿好后，她走過來為他整理著衣服。他垂眸看她，她現(xiàn)在離他這么近，他能看清楚她額頭左邊那一顆剛冒出來的小紅痘，而她臉上有著淺淺的笑。這副樣子，多像是妻子在為丈夫整理衣服，而且是很恩愛的夫妻。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暗。

    衣服很合身，她也覺得自己眼光不錯，便心滿意足的離開，她自己去做飯，這一次，江承洲沒有攔住她。他在房間，把衣服又一件一件脫下來，他看著脫下來的衣服，覺得他和她的關(guān)系，或許就像這衣服一樣，試穿的時候能夠保持愉快，卻知道這衣服始終是臟的，沒有清洗過，怎么敢穿下去。

    他眼眸微微一暗，走出去，就聽見廚房里的動靜。

    他坐在沙發(fā)上，很是無聊的打開電視，新聞又在播著某個國家的戰(zhàn)亂，依舊是民不聊生，人民生活痛苦，而那些頭上包著白布的平民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些麻木，似乎已經(jīng)看淡了戰(zhàn)爭，看淡了死亡，因為每一天都在經(jīng)歷，也或者下一刻，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的人會是他們。

    汪梓晗，他突然想起了她，如今她也在那樣的地方，她過得好不好，是不是每天都忙碌著去救那些病人？

    廚房里的響動并未停過，抽油煙機發(fā)出轟轟的聲響來，卻沒有打亂他的思緒。今天的沐宣妤，明顯和平日不同，她這是在討好他。

    他因為她才會對葉錦霆與江修澤妥協(xié)，因為她才會處于被動的位置。還有，他反復(fù)強調(diào)著，只有他才是她最不重視的那個人，她最終也沒有選擇去為難她的哥哥，而是選擇了為難他，她為難著她自己的同時也為難著他。

    看吧，到最后，他的地位始終如此，排在她的朋友和家人后面，排在最末端。因為她做出了那樣的選擇，于是現(xiàn)在來討好他？

    買衣服，做飯菜……就是這樣的伎倆，他就得感動得一塌糊涂？

    廚房里的動靜和電視上播放的新聞聲音重合在一起。

    沐宣妤很快就做好了飯菜，然后端上桌子，她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錯，他也樂于配合她，今天吃得挺多。

    吃過飯，他主動收拾了碗筷，就像過去一樣，如果之前的那些不愉快，通通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她站在廚房門口，“你明天忙不忙？”

    “怎么？”他把碗放好，轉(zhuǎn)過身看她。

    “沒事，就問問。”

    她也沒有再多說什么，而他也沒有多問。

    睡覺的時候，江承洲瞇瞇眼睛，她已經(jīng)睡著了，午夜里她均勻的呼吸如此明顯。他想到她之前的問話，以及她今天買了這么多菜，很明顯是在為了什么做準(zhǔn)備。

    突然腦海里有什么念頭鉆出來，明天，她的生日？

    竟然是她的生日到了，他想到的卻是，原來時間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了，有些事，似乎也應(yīng)該做著準(zhǔn)備了，就像他反復(fù)勸說著自己，這一次妥協(xié)，并非是為了她，而是即使他真要看到她傷心難過，也是因為他，而不是因為旁人。

    汪梓晗正忙進(jìn)忙出著，自從她到了這里后，每天都處于忙碌之中，每天面對的都是同事和病人，看不到其他的人，而他們都用英語交流，這里沒有中文，沒有熟悉的人，讓她在忙碌中感到了充實，也不會胡思亂想，她喜歡這樣的感覺，覺得這樣才是她應(yīng)該有的生活狀態(tài)。

    她剛做完一個手術(shù)，想靠在哪里補一下睡眠，就有人過來喊她的名字，告訴她，有人找她，對方還沖她笑笑，說找她的人是個帥小伙。

    汪梓晗笑笑，向?qū)Ψ降肋^謝后，就走了出去。

    江承洲看到汪梓晗向自己走過來，此刻的她頭發(fā)有些亂，臉很干凈，臉上沒有任何裝飾，透出一些疲憊，而她的眼角有著笑意，這是一種很真實的美，說不出的那種自然感。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汪梓晗看到他，明顯的有些詫異，隨即又平靜下來，走到他身邊，“怎么突然過來了？”

    “就過來看看?！?/br>
    “也該提前打個招呼……”

    “那太麻煩了，等聯(lián)系到你，我人都可以過來了。”

    她想了想，的確是這樣。

    汪梓晗的同事們都知道她男朋友過來了，一個個先是沖她眨眼睛，隨即讓她今天就不用管這些了，陪她男朋友就好，至于這里，就交給他們就好。汪梓晗也沒有拒絕，先帶江承洲去吃飯，這里的伙食自然不是很好了，當(dāng)然他也沒有嫌棄。

    他們隨便找了個地方，坐著就開始吃飯。

    “有沒有很熟悉的味道？”汪梓晗看著他笑。

    “不敢忘記。”他可也是從這地方出去的，遠(yuǎn)處還傳來了戰(zhàn)火的聲響，不知道距離這里有多遠(yuǎn)，卻可以想象，一定又有人傷亡了。

    “說實話吧，你為什么要來這里？”她直直的看著他，眼神比任何一次都要堅定有神，她想說無論他說出什么來，她都可以接受，她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從她來這里時開始，她就已經(jīng)有了準(zhǔn)備了。

    所以他現(xiàn)在說什么，她都能接受。

    “不能是……想你了？”他反問她。

    她眼眸微微一閃，也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吃過飯，他們坐在黑黝黝的石頭上，周圍已經(jīng)沒有什么建筑物了，也沒有燈，只有遠(yuǎn)處帳篷處的臨時救助站有光亮。他們坐在黑夜里，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

    “繼續(xù)給我講那個故事吧？”

    “哪個？”

    “男生和女生的那個，后來呢，后來他們怎么樣了？在男生接受女生后，他們怎么樣了？”

    江承洲想了想，還是開始說。這感覺真奇怪，他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來這里，竟然是坐在黑暗中，同她講述他與另一個女人的過往。

    后來呢，后來怎么樣了。

    很簡單。

    男生在接受女生之后，便真把女生當(dāng)成了自己的女朋友，雖然他過去的確有些放蕩不羈，卻在決定讓她當(dāng)自己的女朋友后，就決定對她好好的。雖然他從心底上真覺得，他對她是憐惜和吸引多幾分，至于產(chǎn)生的濃烈愛是沒有的，可不影響他對她好。

    他開始做所有男朋友會做的事，占位，提前去食堂打飯，一起陪她上課，還有一起逛街……周末的時候，他會帶她去游樂園或者植物園玩，有時候也會去海洋世界看魚。

    生活就如同大多數(shù)情侶在一起的那般。

    漸漸的，男生和女生在一起久了，發(fā)現(xiàn)她骨子里很是堅韌，雖然外表很是柔弱，但她偶爾會透露出野性的美，而那是男生最喜歡的氣質(zhì)。在一次去酒吧的時候，女生與男生跳了一支舞，那一刻的她宛如森林里走出來的妖精，就是來吸走他魂魄的，但他就是深深迷戀上了，于是那一刻，他才肯真正承認(rèn)，他是真愛上了她。

    她骨子里有著野性的美，但她似乎將那種野性埋藏在心底，于是一般人找不到，也看不到，他一直在挖掘，一直想刨開她的外表看清楚她的心。

    他說著，而汪梓晗聽著，聽到后來，她笑了，“越想去看清楚，于是越陷得深？”

    江承洲沉默。

    汪梓晗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故事下回再聽你敘述，我先回去幫他們。”

    江承洲沒有阻攔她。

    ☆、第六十一頁

    今年是很神奇的一年，對于沐宣妤來說，她的陽歷生日和陰歷生日就挨著的，陽歷生日在前一天，陰歷生日在后一天。從讀書起，她和朋友們一起度過的都是陽歷生日，在她看來陽歷生日有著幾分新鮮的意味，帶著活波的氣息，于是應(yīng)該熱鬧以及做點稍微刺激的事。而陰歷生日，則有著一種祖宗傳承下來的歷史感，讓人鄭重，于是她的陰歷生日通常都和家人一起過，就像是某種規(guī)則下的產(chǎn)物，不同的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在享受。

    前一天，她待在“盤月小區(qū)”，她打著江承洲的電話，打不通，不是關(guān)機，而是直接打不通。這種感覺，竟然似曾相識，對的，曾經(jīng)發(fā)生過，那時她給他打了十九個電話，而他一個也沒有接到，而如今呢，她想她打再多的電話都沒有用，因為他的人未在服務(wù)區(qū)內(nèi)。

    她走到冰箱門口，打開冰箱，看著她昨日買回來的菜，猶豫了幾秒，則又關(guān)上了冰箱門。她隱隱知道，她不會回來。她去到客廳外面的陽臺上，小區(qū)下面逐漸熱鬧起來，老人推著孩子正在小路上走著，那邊的籃球場上幾個少年正意氣風(fēng)發(fā)的跳躍著，幾只狗一直在周圍轉(zhuǎn)著……這一切都如此的生機勃勃，象征著某種希望。她對比著她自己，她覺得她就像是一個從內(nèi)開始腐爛的樹，外表看不出來，她卻自己很清楚。

    這種想法刺激到了她，像是一根針，刺中了她最疼的地方。她走進(jìn)屋內(nèi)，把冰箱里的東西全拿出來，昨天計劃做什么菜，她就按部就班的做著，大菜三個，小菜三個，還有幾種湯，她全都要做出來。今天是她的生日，但沒有朋友，也不會有愛人，她該做的是隨便吃點，然后一覺睡到天亮，但那樣的生活仿佛就是印證著她枯木般的內(nèi)心世界似的。總應(yīng)該有一刻，她是在為自己活，為自己的的心情而激發(fā)出情緒，不用討好朋友，不用討好愛人，甚至不用從大局考慮去成全自己家人的笑臉，哪怕只有一刻。

    她一直在忙碌著，這樣的忙碌讓她什么都沒有思考。做菜都做了好幾個小時，最后呈現(xiàn)出來的東西自然非常閃眼，她看著時間，七點四十五，她告訴自己，等十五分鐘，他沒有回來，她就自己開動。

    他自然是沒有回來，而在七點五十九的時候，她收到了一條短信——生日快樂，無論如何，我是真心希望你快樂。

    發(fā)件人是夏語茗。

    那時江承洲曾問過她，為什么她對她的那些朋友要那么好。她說，因為啊，她們永遠(yuǎn)會記得她的生日，然后推掉一切陪她。夏語茗曾因為她的生日和當(dāng)時的男友改了出去旅游的時間，最后沒有旅游成，兩人大吵一架后分手。而曾經(jīng)的孟語盼，會在她生日那天偷偷跑出來，然后編出無數(shù)理由騙父母。

    她們的確在某個時候給過她一些語言或者行為上的傷害，但也確實在行動上給過她最真實的感動，只是她錯誤的以為，她只要記住那些好，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美好。

    她放下手機，并沒有回復(fù)，而是自己享受著自己的晚餐。她每一樣菜都吃了好幾口，連湯也在喝，沒有一會兒，肚子都被撐著了，但這種感覺很爽，她覺得自己好久都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了。吃過飯，她把所有的剩菜全都倒了，一點也沒有剩，盤子碗筷全堆在廚房，根本不想管。

    她就這么的直接去睡覺了，那種痛痛快快的，什么也不考慮。

    她一覺醒來，才發(fā)現(xiàn)手機里有幾個未接來電，有mama的，還有哥哥的，她回了一個電話，都是問她今天回不回去。她揉揉自己的頭發(fā)，笑著回答當(dāng)然要回去，回去陪她最親愛的親愛的mama，惹得李歆在電話中都笑得十分開懷。

    她掛了電話，就開始收拾著自己了。把廚房的碗筷都收拾了，再把垃圾拿出去丟了。外面的陽光有些明媚，即使刺眼，她還是抬頭看了看天空，總會好的，就像再灰蒙蒙的天，也會出現(xiàn)藍(lán)天白云的美麗景觀。

    她回到家，因為她生日的緣故，自然是全家都在。李歆買回來了很多的菜，全都是她喜歡吃的，還買回了一些她小時候喜歡的一些零食。李歆在廚房忙碌著，很難得的，她父親竟然在給母親打下手。

    看到這熟悉的一幕，她的心里暖暖的。

    “知道你要回來，媽一大早就開始準(zhǔn)備了。你昨天沒有接電話，媽擔(dān)心了一整晚上。”沐宣毅看著她，努力用很輕松的語氣說出來，上一次他們之間鬧得不太愉快，他這是講和的意思。

    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似乎她真與葉錦霆沒有什么關(guān)系，至于葉錦霆和莫家的事，也和他們沒有關(guān)系。

    “昨天睡得比較早，抱歉啊，讓你們擔(dān)心了。”她笑笑，似乎忘記了當(dāng)初的不愉快了。

    “是挺擔(dān)心的，誰讓你是我meimei？”沐宣毅笑著接過話。

    沐宣妤看一眼他，似乎都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味，淡笑不語。

    這一頓飯，自然是很豐盛了。在飯桌上，李歆一直說著沐宣妤小時候的事，那時候的沐宣妤性格挺野，誰都不服，還和人打過架，和小伙伴一起搶東西，讓李歆頭疼死，生怕長大了會是個野孩子。李歆的話題一直在沐宣妤小時候身上轉(zhuǎn)，絲毫不提沐宣妤之后的事，原本聽得奇怪的程曉桑想開口問，這時想到了丈夫之前對自己的話，也就是說，沐宣妤是在那之后性格變了？從一個較為強勢的女孩變成了這樣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

    如果是那樣，看來那次的傷害對沐宣妤造成了很深的影響。

    飯桌上的氣氛一直很好，沐宣毅也加入，討伐沐宣妤小時候的強勢，那時候只要沐宣毅得到什么玩具，第二天一定會在沐宣妤那里，她就是見不得別人有她沒有的東西。

    沐宣妤挨個的夾菜，“吃飯吃飯?！?/br>
    “別以為這樣就可以堵住我們的嘴了?！便逯刑旌荛_心，還和兒子喝了點小酒。

    晚上的時候，沐宣妤挨著mama睡覺。李歆抱著女兒，不停的說著話，讓她趕快去找個好男人嫁了，再生個乖寶貝，孩子的話，李歆愿意幫忙養(yǎng)著，只是不知道婆家那邊會不會同意，如今沐宣妤又大了一歲，該考慮這些東西了。

    沐宣妤是在母親的說話聲中睡著的。

    她覺得在母親的懷里很溫暖。

    江承洲在汪梓晗那里待了三天，除了最開始的那一個晚上，他們單獨見面的時間很少，畢竟她一直都忙碌著。偶爾的時候，他也幫幫忙?，F(xiàn)在回想起來，當(dāng)初成為無國界醫(yī)生，也是他人生中很為充實和踏實的一段時間，因為做到了真正的不畏生死。如果他說，他當(dāng)初選擇當(dāng)這樣的醫(yī)生，是聽說很危險，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相信。

    那時他總是期待著，或許某一刻，他也被流彈擊中，然后就這么消失在異國他鄉(xiāng)。每當(dāng)這種念頭升起的時候，他就會又想，真有那么一刻的話。那個女人會不會傷心。這個問題原本沒有答案，但有那種念頭后的第二天和秦森洲通話，卻在電話中知道了，她竟然快要和別人結(jié)婚了，那種感覺是什么？

    他無法給予自己回答。

    走的那天，汪梓晗送了他很長一條路，這邊不通車，路面都被破壞得差不多了。

    “江承洲，你來就是來看看我？”她笑著問。

    “嗯?！?/br>
    沒有過多的語言了，她笑著和他說再見。

    回去的時候，汪梓晗的一些同事都問她，她男朋友走了嗎，她點頭說是。他們說她男朋友長得不錯，主要是身材好，汪梓晗笑著和人打趣著。

    男朋友？嗯，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