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陳默今得出一個規(guī)律，陸奶奶不會當(dāng)著徐家人的面幻想徐長聲，陌生人她就不會顧忌。比如上次的醫(yī)院，上次的小花園，這次的客廳，都沒有徐家人在。

    陸奶奶內(nèi)心里也明白，徐家人知道徐長聲已經(jīng)死了，她的所想都是假象，陌生人就不一樣了。

    陳默今相對于她來說，算是陌生的。

    “我剛進(jìn)來的時候，您一個人側(cè)坐在沙發(fā)上，像是在跟人說話，人呢？”陳默今自己開頭。

    陸奶奶嘆氣：“長聲走了?！?/br>
    陳默今直接戳穿：“走了？我一直站在門口的，怎么沒看見有人出去？”

    陸奶奶不信：“你沒看到？”

    “我還在門口打了半個小時電話，沒看到一個人走出去?！标惸癜咽謾C(jī)拿出來，調(diào)出通話記錄，最后一通電話的確是打了三十幾分鐘。

    “不可能啊，長聲說他去買花盆，他說給我窗臺上放一盆茉莉花?！?/br>
    陳默今鼻子嗅了嗅，“對，你們家里是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br>
    “就是，茉莉花都是長聲種的。”陸奶奶兩只眼睛都發(fā)亮了。

    陳默今眼睛在客廳掃一遍，他手指著電視柜后面的架子上放著一瓶空氣清新劑問：“奶奶您說的是那個嗎？”

    他走過去把空氣清新劑拿在手上看，然后把它擺在陸奶奶身前的茶幾上，說：“的確是茉莉花香味的，這是長聲買得？”

    陸奶奶睜大眼睛，這是空氣清新劑，長聲給她弄得茉莉花盆栽呢？

    “不是，長聲是我們家的園丁，他不會做這個?！?/br>
    “哦，她就是長聲啊?！标惸裱劬拇皯艨闯鋈?，正好可以看到小花園里長椅上坐著的景如畫，她抱著孩子背對著窗戶坐著。

    陸奶奶搖頭：“不是，她是小景，不是長聲?！?/br>
    陸奶奶記得小景這個愛笑的姑娘，長得漂亮的她總是笑著跟自己說話，胃口也很好。

    “她就是徐山請來管理你們家盆栽的園丁，徐山只請了一位?！?/br>
    “是，小景她是的?！?/br>
    “奶奶，那長聲是？”

    “長聲他……”陸奶奶話卡在喉嚨說不出來了。

    陳默今又說：“長聲他去哪兒了？”

    “長聲去買花盆去了。”

    “買花盆不是應(yīng)該園丁小景去嗎？長聲他是誰？為什么去？”

    “他……”

    “長聲他到底去哪了？”

    “買花盆……他……”陸奶奶說不清楚了。

    “奶奶，你看你旁邊坐了誰？”

    陸奶奶驚喜地轉(zhuǎn)身看，位置空蕩蕩的。

    陳默今彎腰把放在茶幾下的眼鏡盒拿上來打開取出老花眼鏡，他遞到陸奶奶身前：“您戴上吧，也許會看得清楚些?！?/br>
    陸奶奶慌忙地戴上老花鏡，再回頭依然看不到任何人。

    “沒有是吧。因為您看錯方向了，旁邊坐得是我，您再轉(zhuǎn)過來就可以看到我了?！?/br>
    陸奶奶轉(zhuǎn)回來，兩個沙發(fā)隔著小小的角幾，她手邊相當(dāng)于真的坐著他。

    “真正一直陪著您的，一直在您左右的，是您從來沒有注意的那一個方向。您只要稍微轉(zhuǎn)下頭，就可以看到他們?！标惸袷稚爝^去握著陸奶奶蒼老的手：“他們都是真實存在的，看得見，摸得著，有血有rou有溫度。”

    陸奶奶臉上的老花鏡往下落到鼻翼處，陳默今放開她，然后雙手伸上去把她臉上的老花鏡取了下來。

    “看得見的您忽視不見，看不見的您抓住不放，跟戴不戴眼鏡無關(guān)，跟視力無關(guān)，是您第一時間把他們屏蔽了。”

    “是什么原因讓您把至親的他們屏蔽了？是徐爺爺待您不夠好？是兒孫們對您的不孝？”

    “只要你想，徐長聲可以在這里?！标惸褚恢皇种钢呐K的位置，另一只手指著客廳的各處：“不是那里、那里、那里、那里……”

    “奶奶，跟我說實話，徐長聲去哪了？”

    “他他他……”

    陳默今手又指著客廳轉(zhuǎn)了一圈：“電視機(jī)前沒有，音響前沒有，沙發(fā)旁沒有，窗戶前沒有，您身后……”他停了一下，笑著說：“也沒有?！?/br>
    “您說徐長聲去買花盆去了，他是去買二寸盆還是三寸盆，還買半盆還是淺盆？他說了嗎？”

    陸奶奶搖頭，她知道盆栽的一些東西，對花盆沒有研究，植物栽得下就行，所以她答不上來。

    “您窗臺的位置有多大，要放一盆梔子花，長聲他沒有丈量然后說買幾寸盆嗎？”

    “長聲怎么去買？坐車還是走路？他知道路嗎？他既然不是徐山請得園丁，他沒有從徐山那里領(lǐng)錢拿什么去買？他不會要您的錢，長聲喜歡公事公辦?！?/br>
    “奶奶，長聲他沒有跟您說過話，對不對？”

    陸奶奶原本在取老花眼鏡的時候眼睛就濕潤了，此刻眼淚已經(jīng)隨著她眼角的魚尾紋流了下來。

    長聲沒跟她說過話，她怎么連買幾寸幾號的花盆都不記得？花鳥市怎么去，她也不知道。

    “長聲沒有來過，他沒有來過這?！?/br>
    陸奶奶哽咽著說：“不，他在的！在的！”

    陳默今說：“他在，他活在我們大家的心中。”

    藏在拐角處的徐山忍不住笑了，這陳默今還真是，也會讓人跳戲。他以為是紀(jì)念人民英雄啊，還活在大家心中……

    徐爺爺?shù)芍焐剑R上閉嘴，爺孫兩貓著腰繼續(xù)聽客廳里的對話。

    陸奶奶吸了吸鼻涕，不確定地問：“他真的沒有來過嗎？他說他會來得！”

    陳默今答：“沒有來過，以前不會來，現(xiàn)在也沒在，以后也不會來?！?/br>
    “為什么？”

    “因為長聲已經(jīng)去世了?！?/br>
    陸奶奶回頭緊盯著陳默今，眼淚糊了眼眶，她看不清他的臉，那句話她卻聽得清清楚楚。

    陳默今趕緊補上一個對于陸奶奶很重要的事：“奶奶，徐山三十老幾了還沒有成家，您就不擔(dān)心嗎？”

    “他除了出國那幾年沒有在您身邊，這么多年他一直照顧著你和徐爺爺。到時候他娶個老婆回來，他奶奶整天對著空氣發(fā)呆，他老婆嚇得跟他離婚怎么辦？”

    作者有話要說：小予，2333

    第55章 他長相氣人

    陸奶奶醒來后在臥室里待了一天，哭腫了眼睛哭啞了嗓子，口中還念叨著長聲。

    欣慰的是，陸奶奶嘴里念叨長聲，而不是說她會看見長聲了。

    陳默今之后又去了幾次徐家，陸奶奶對他有莫名的信任，他問的問題她毫不閃躲直接回答了。

    治好這個病，終須是要家人的陪伴，徐家現(xiàn)在不僅有徐爺爺和徐山陪著陸奶奶，徐山的爸媽和叔叔嬸嬸都抽出時間來了。

    最高興的莫過于徐爺爺，送陳默今出門的時候緊緊握著他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徐爺爺只送到門口，徐山卻送到了陳默今車前。

    徐山有話要說。

    “陳默今，這段時間謝謝你?！?/br>
    “嗯?！?/br>
    “你老婆盆景殺手最近怎么沒來了，我奶奶有時候還會念念她?！?/br>
    陳默今冷眼看過去，沒說話。

    徐山想了想還是直接挑明：“你別誤會，老覃你還記得嗎？”

    “嗯?！?/br>
    “你老婆跟他女兒是朋友，他上次打電話問我，想知道他女兒的男朋友的一些情況?！?/br>
    “哦?！?/br>
    徐山很無語，名字就代表人的個性：陳默今，沉默是金……

    “你也知道，明面上能查到的東西未必能看出那個人是怎樣。”

    “嗯。”

    徐山不雅的翻了個白眼，瞿婕說她兒子難溝通，豈止是難溝通，根本就不能溝通！

    老覃給徐山幫了不少的忙，問女兒男朋友人怎樣，徐山原本想回人情給老覃，貌似很難。

    “算了算了，我把你電話告訴老覃，讓他直接找你?！?/br>
    陳默今笑了笑，沒有跟徐山說再見轉(zhuǎn)身上了車。

    車開到半路，手機(jī)響了，是座機(jī)號碼，他戴著藍(lán)牙耳機(jī)接通。

    是老覃。

    一個電話打下來，陳默今百分之百肯定，老覃對李上源這個未來女婿不滿意，不過老覃還是沒有從他這里套出什么話。

    陳默今回家，他把電話內(nèi)容跟景如畫說了，接著又說年前會帶她跟陳景出門玩一趟。

    景如畫把兒子遞給他抱，皺著眉頭揉有點酸的手臂。

    她皺著眉說：“李上是自己不知道珍惜，上次超市的事覃老師她爸是沒在現(xiàn)場，在現(xiàn)場的話他還需要打電話問你？”

    “我看高哥對覃老師意思就不簡單，他都四面楚歌了還不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說多了他聽著煩，我自己也煩，畢竟是他的私事。”

    “你說覃老師這么好，他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趙辛說覃老師就是個不擇不扣的抖m，李上對覃老師那樣，覃老師都甘之如飴。”

    陳默今插了一句：“周瑜打黃蓋吧?！?/br>
    景如畫靠過去頭輕輕放在他肩膀上，還是他最好，無微不至的照顧她。

    相較于覃玉嬌，景如畫覺得自己真的比她好太多，方方面面都是。

    陳默今見她很久沒說話，于是把兒子放在沙發(fā)上讓他自己趴著玩，只用腿橫過去擋住。

    他問：“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景如畫回：“去哪兒？你說我們出去玩一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