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門口站著一個女人,手里搖著一把綴滿雪白鵝羽的羽扇。 那女人明顯也是上了年紀,打扮卻講究,衣料是上好的散花錦,上繡瑞草云鶴,梳墮馬髻,簪鸞鳳金釵,顯得既大方又貴氣。五官卻不及一身打扮出彩,塌鼻梁小眼睛,厚厚的兩瓣唇上生著米粒大的一顆黑痣。 艷三娘臉垮下來,道,“我剛要剝美人皮,你就過來了,時辰掐得這樣準,怎么,燕錦娘,你這是打算來分一杯羹嗎?” 燕錦娘“呸”了一聲,“我不過是路過,停下來看看,當我多稀罕,這就走了?!?/br> 凌云釉一聽她要走,著急了,好不容易出現(xiàn)轉(zhuǎn)機,可不能就這么放她離開,她一身是傷,說句話就能牽動傷口疼,可傷口再痛都不及命重要,她高聲道,“原來你就是燕錦娘?!?/br> 燕錦娘剛轉(zhuǎn)過身,聽凌云釉提到她名字,好奇扭頭瞧她,“我就是燕錦娘,又怎的了?” 躺著說話失了氣勢,凌云釉半撐起身子,“艷三娘說燕錦娘眼睛小如綠豆,臉上生了碗大一個疤,那下了油鍋的夜叉長什么樣燕錦娘便是什么樣,還說哪家小娃在睡夢里啼哭,必然是因為夢見了燕錦娘,我還說世上哪里有長得這么嚇人的人。” 燕錦娘雖然長相平庸,卻從來不肯承認,只罵別人有眼無珠,天仙在旁也看不見,聽到凌云釉說艷三娘在背后說她壞話,還撿得是她最不愛聽的壞話說,立馬黑了臉,“艷三娘,你好意思說別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樣,成日里把臉遮著不敢給人看,到底是誰嚇得小兒夜里啼哭?” 艷三娘剛想罵凌云釉胡說八道,聽燕錦娘反過來拿話糟踐她,當下忍無可忍,“我說錯了嗎?你可不是長著綠豆眼生了大黑痣,沒到過年便要在嘴上掛香腸了嘛?” 燕錦娘涂了厚厚一層脂粉的臉上又結(jié)上了一層寒霜,周身殺氣環(huán)繞,“你有種再說一遍?!?/br> 艷三娘專挑人傷口往死里挖,“我沒種,可不像你有大好的福氣?!?/br> 燕錦娘年輕時遇到一薄幸男人,男人本就當是露水姻緣一場,歡愛時說的話哪里做得了數(shù),把人吃干抹凈了扔下燕錦娘跑了。燕錦娘后知后覺被人騙了身子時,已經(jīng)有了三個月的身孕,那時年紀小,又沒人給出主意,便糊里糊涂地把孩子生了下來。那孩子生得聰明伶俐,燕錦娘十分疼愛,哪知孩子三歲時被山里餓了半把月的野狼叼去,等燕錦娘找到時,地上就留了孩子的一雙虎頭鞋和一灘骨頭渣。 桃花源里的人都知道孩子是燕錦娘的心結(jié),艷三娘拿容貌說事本就戳了燕錦娘的痛點,這下拿孩子說事,更是犯了燕錦娘的大忌。 燕錦娘氣得渾身發(fā)抖,哪肯同她甘休,羽扇一抖,便有七八枚鋼針飛出,直射向艷三娘。艷三娘也不是吃素的,甩出軟鞭在空中揮舞幾下,將鋼針打了回去。燕錦娘旋腕轉(zhuǎn)動羽扇,幾枚鋼針均被收進暗槽里。她知道艷三娘的軟鞭只適合遠距離作戰(zhàn),所以并不正面對上艷三娘的鞭子,想辦法欺到艷三娘面前,兩人你打我擋,很快纏斗成一團。 凌云釉見目的已達到,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和卞松月同時從地上躍起,施展輕功溜之大吉。 艷三娘瞥見二人背影,知道中了凌云釉的計,大喝一聲“哪里走”,抖出長鞭直追而去,燕錦娘不依不饒,趁艷三娘分心暴露空門,抬腿橫掃過去。 凌云釉與卞松月身形靈巧如燕,斜身閃躲。艷三娘飛身避開燕錦娘的腿風,扭身向凌卞二人追去,軟鞭一鞭接一鞭飛出,因為不時要避讓燕錦娘的襲擊,所以軟鞭甩得不夠準,幾次三番地被兩個小妮子躲開。 凌云釉額角滲了冷汗,即便是有燕錦娘分去艷三娘的注意力,她與卞松月仍然逃得吃力,兩人都只顧埋頭往前沖,什么時候被沖散了都不知道。 凌云釉跑出好長一段,回頭才發(fā)現(xiàn)卞松月沒有跟上來。 這可怎么辦?回去就是送死,即便卞松月被捉到,她也是幫不上什么忙的。 在心里權(quán)衡完利弊,當即不再猶豫,繼續(xù)悶頭往前跑。眼前分出兩條路,正不知道選哪條,手腕忽然被人捉住,“姑娘,這邊走?!?/br> 凌云釉不知來者是敵是友,左手下意識推出一掌,那人揮拳格擋,輕松化去她的掌力,“姑娘別怕,我是引路人,特來引你出去的?!?/br> 凌云釉收回手掌,上下打量說話的男人。男人做樵夫打扮,背上背了一柄虎虎生威的大斧頭,生得可謂是奇丑無比,膚如黑炭,一道長疤從嘴角斜向鬢角方止,眼皮下裹著極小的一對眼珠,一雙眼睛中眼白占了大半,不自覺透出幾絲兇狠。 凌云釉之前還說去哪里尋引路人,不想引路人卻親自找上門來,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可眼下情勢危機,等艷三娘與燕錦娘澄清完誤會,兩人一齊追上來逮她,激將法又不是狗皮膏藥,哪能指望次次都靈。況且艷三娘和燕錦娘也不是十足十的蠢貨,上了一次當還能再上第二次當?到時候又想不出其他辦法,還不立馬玩兒完? 心里計較出結(jié)果,她決定跟著這個看著就不像是好人的引路人走。 “姑娘,別同他走,走了你就別想再出桃花源了。” 凌云釉應(yīng)聲側(cè)頭,見一白衣男子從一旁的草叢中鉆出來,男子衣衫整潔,五官端正,雙目有神,嘴角天然上翹,天生的笑面,叫人看著就覺親切。 凌云釉問,“你又是誰?” 男子微微一笑,“我才是引路人?!?/br> 背著大斧頭的樵夫一言不發(fā),那男子接著道,“姑娘快過來,他可不是好人,你跟著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他站起身來,凌云釉才看他腰上挎了一面巴掌大小的皮鼓,明黃鼓面上畫了一名綠衣美人。 突然出現(xiàn)的兩個男人都自稱是引路人,凌云釉不知該信誰,她面朝樵夫問道,“他說他才是引路人,你怎么說?” 樵夫面無表情,冷哼一聲,“世人大多以貌取人,你跟他走便是?!?/br> 并不辯解,將斗笠扣在頭頂,轉(zhuǎn)身就走。 白衣男子笑道,“姑娘,隨我走罷,我這就送你出去?!?/br> 凌云釉又瞥了一眼男子腰間的皮鼓,眼珠一轉(zhuǎn),后退一步,“我信他不信你,不隨你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