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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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不許喝冷酒解熱,師映川便解了排扣,脫掉外面的排穗皮子長褂,露出里頭的寶藍襖子,他長發(fā)整齊挽起,面色醺醺暈紅,黑發(fā),雪膚,藍襖,越發(fā)顯得麗色逼人,幾乎不可直視,到后來他吃酒多了,半醉半醒,瞇著眼歪在連江樓懷里,連江樓取過他丟在一旁的皮褂給他披在身上,對季平琰道:“你父親醉了,扶他去千蓮殿休息?!奔酒界鼊傄鹕?,師映川已推他一把,嘟囔道:“你只管坐著,我還沒醉……一會兒還要看你們放鞭炮……咱們一起守歲……”這樣說著,越發(fā)偎進連江樓懷里,右手卻還捏著酒杯,季平琰無法,只得又坐回去,連江樓低頭看了看懷里星眸微飭的青年,沒再說什么,卻舀下對方手里的杯子,不許他再喝,師映川皺眉含含糊糊地抱怨了幾句,到底沒奪回酒杯,還算老實地在連江樓懷里打起了盹兒。 正半夢半醒之間,突然只聽一連串的炸響,震耳欲聾,師映川猛地一激靈,驚醒過來,原來外面已經(jīng)開始放起了爆竹,這時一個熱乎乎的東西被喂到他嘴邊,他下意識地張口接住,咀嚼起來,卻是一個餃子,一時揉眼瞧著,原來桌上的席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撤下,換上了一盤盤的餃子,看那樣子,已經(jīng)是吃過了,碗筷都放著,再游目一顧,周圍已不見了季平琰等人的影子,只有一群侍女還在伺候著,連江樓用筷子從面前的盤內(nèi)又夾了一個餃子送進他嘴里,道:“他們在外放煙花爆竹,放過之后便直接回去,眼下已經(jīng)守歲剛過,去睡罷?!睅熡炒ㄋ坌殊?,摸著肚子道:“我有些餓了……”連江樓聽了,就欲再夾餃子給他,師映川一偏頭,懶洋洋地道:“大半夜的,誰吃這個,我只想嘗些清素的……”連江樓便命人去置辦,很快,幾碟小菜送上來,很是簡單,無非是脆脆的醬蘿卜,新鮮龍須菜,醉泥螺等物,并一碗麥粉粥,普通殷實人家也能常吃的,但也正是這些東西最適合半夜里酒rou吃膩的人,很是下飯,果然師映川見了很是對胃口,就著幾樣小菜埋頭香香地吃了多半碗粥,又喝了一盞濃茶,連江樓見他吃飽喝足,一臉愜意的樣子,便給他穿好衣裳,扣嚴了兜帽,準備回千蓮殿。 外面沒有下雪,有些干冷干冷的,周圍朱欄玉瓦,亭臺樓閣林立,就連結(jié)了冰的湖面上也放著一盞盞蓮燈,橘黃的光色透過紗罩映出來,如同無數(shù)溫暖的小太陽,在這夜間放出光和熱,而原本漆黑的天空也被一朵又一朵炸開的煙花所占據(jù),鞭炮聲此起彼伏,一群侍女手持琉璃燈,燈光舒展明亮,在前方引路,師映川被連江樓牽著手,不緊不慢地走在大塊平整青石所鋪成的路上,師映川打量著身邊這個高大的男子,忽道:“等一下,酒喝多了,我去解個手。”連江樓聞言就停下來,師映川快步走到稍遠處的一座假山后,背著風微微撩起衣擺,一時小解罷,師映川整理了一下衣裳,轉(zhuǎn)過假山,這時卻見遠處明滅的燈火間,連江樓那頎長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影影綽綽,但給人的感覺卻是那樣的穩(wěn)定而安心,不動如山他是在等他啊。 師映川不知怎的,面上微紅,雖然又很快轉(zhuǎn)為正常,不過這一幕卻是莫名地讓他覺得熟悉,他怔了片刻,忽然就想起來了,那也是一個夜晚,雪夜,他在后山獨自練功時意外入定,忘了時辰,自然也就忘了事先定好要去大日宮聽連江樓講課的事情,等到醒來之際,才驚覺誤了事,急忙趕往大日宮,等他到了千蓮殿時,就看見連江樓正站在廊下等他,月光將男人身上的白衣照得渀佛蒙上了一層瑩光,黑發(fā),白衣,定格成一幅奇美的畫卷,此刻場景依稀相似,人也還是同樣的人,然而卻已是往事如夢,不可追尋,他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他,而對方,也不再是那個曾經(jīng)在他眼里就如同身在九天之上的神祇,此情此景,身邊是人間煙火,鞭炮聲聲中,那人不再是高高在上,而只是一個在新年的夜晚中安靜等待著伴侶的普通男人。 師映川朝著連江樓走過去,到了跟前,直接撲在對方懷里,懶懶笑道:“我好象真的醉了……連郎,你抱我回去好不好……”連江樓俯身將他抱起,師映川伸手摟住對方的脖子,臉上的笑容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喃喃道:“這條路若是長得沒有盡頭就好了……”連江樓道:“你醉了。”師映川只是笑:“沒錯,我喝多了啊。”就此一路無話,回到千蓮殿,連江樓給師映川脫了衣裳鞋襪,讓他休息,師映川卻不肯,纏住連江樓不放,非要親熱,一面動手放下了羅帳。 半晌,緊掩的繡花帳子掀開,連江樓披衣下床,去倒茶喝了,又斟了一杯舀回床前,見師映川裸了雪白如羊脂的身子伏在枕上細細輕喘,一頭華麗之極的青絲散亂著,鋪灑在肩背上,模樣實在惹人憐惜,便一手拉過錦被將那曼妙身子蓋住,攬進懷里,道:“……倦了?”將茶遞到青年唇邊,喂他喝了,師映川閉著眼睛喝過茶,任憑連江樓取濕手巾給他擦凈了身子,擁他入睡,到后半夜時,師映川做了噩夢,在連江樓懷中驚醒,一時間微微喘息,一顆心怦怦跳得厲害,卻是夢見當初寧天諭控制了身體,將趙青主的尸首污辱之后又吃掉的那件事,而這時連江樓也醒了,察覺到青年的異常,便道:“……怎么了?!睅熡炒ūЬo男子,道:“我做了很可怕的夢……真的很可怕……”卻不說自己到底夢見了什么,而連江樓也沒有追問,只用手輕輕摩挲青年光潔如玉的肩背,似在撫慰,師映川感受著男人掌心傳遞過來的溫暖之意,不覺微閉上了雙眼,兩條手臂用力,越發(fā)抱緊了對方,忽然,毫無預警的,師映川就翻身起來,跨坐在了連江樓的腰上,他笑著,視線在男人身上流連,盡管帳內(nèi)光線很暗,根本看不清楚,但他眼中卻還是帶著熾熱的渴望,他俯身,去吻對方的唇,當兩唇相接的一刻,師映川忍不住低吟出聲,并且開始用力掠奪這人就像是一種讓人上癮的毒藥,令他無法擺脫。 “我愛你……”唇齒廝纏間,師映川輕聲呢喃,難耐的喘息從他喉中逸出,他輕輕蹭著連江樓的腰,動作充滿誘惑,同時有點不確定地問道:“告訴我,為什么不肯給我?是因為不喜歡被人侵犯,還是因為你認為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還沒有穩(wěn)固到可以做那種事?你明知道我有多么渴望你,你一定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誘人……”但是對于這個問題,連江樓保持著沉默,顯然不想回答,這樣的反應讓師映川不快,他舔舐著男人的耳廓,牙齒輕輕啃嚙著那里,逗弄著對方,重重喘息道:“你讓我發(fā)狂……”一時間又去捕捉男人的唇,與其熱吻,用身體的語言來告訴對方自己是多么的熱情,一面喃喃說著:“我愛你……”連江樓的面孔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只聽見他聲音低沉,就如同蒼茫原野上的一縷清風:“……我知道。”師映川輕笑一下,然而心底卻因為連江樓沒有回答‘我也愛你’這樣的話,而感到無窮無盡的痛苦與惆悵。 新年就這樣過去,到了初九這一日,師映川一大早在廊下撒米喂麻雀,卻見季平琰提著一只匣子遠遠而來,到了跟前,季平琰就恭恭敬敬地問好,又道:“父親怎的這么早就起來了?” 師映川打個呵欠,道:“你師祖去練功了,我自己待不住,再說了,若是在床上躺久了,骨頭都疼,還不如起來活動活動?!币娚倌晔掷镆ㄖ蛔?,就笑著問道:“這又是送什么新鮮玩意兒來了?”季平琰忙把匣子一開,露出里面所裝之物:“是件衣裳,用的是北方特有的一種鳥,叫白頭雀的,取頭頂上那一片白色的毛織的,極是輕軟保暖,兒子便讓人做了一件袍子,給父親用著?!毕蛔永锓胖R疊起的袍子,顏色純白,看起來很是柔軟輕薄的樣子,師映川用手一捻,感受到從指間傳來的細膩舒適之意,不覺微笑道:“白頭雀……很少見的一種鳥,生性兇猛,捕捉并不容易,也只有頭頂那一小塊才是白色,還要從中揀出上好的絨毛……唔,要想用來做出這么一件衣裳,只怕差不多也要用上近千只的白頭雀了罷,我的兒,你有心了?!?/br> 季平琰面上帶笑:“父親喜歡就好。”見左右無人,忽然間就壓低了聲音,輕輕道:“父親前時所要之物,兒子已經(jīng)收集完畢,命心腹之人送去指定之處,父親請放心?!睅熡炒犃?,眼中微微深邃起來,緩緩點頭:“……很好?!迸c此同時,已指揮與自己心神相通的傀儡立即前往那處所在,此時師映川站在廊下,漆黑的瞳孔泛著淡淡的幽光,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突然就一種莫名的古怪味道,雖然面色不變,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他眸子深處有什么東西在變幻不定,那是興奮與渴望,還有狂熱以及絕對的冷酷,強烈得令人恐懼,師映川笑一笑,掩去異狀,從季平琰手里舀過裝衣裳的匣子,說道:“別急著走,等你師祖回來,一起吃個飯?!?/br> 說話間父子兩個進了室內(nèi),不多時,連江樓練功回來,三人就一起用了早膳,一時吃罷,連江樓點撥季平琰武藝,師映川在不遠處舀著一卷書在看,他歪在大靠墊上,腿上搭著一條厚厚的小毯,不過他雖是在看書,心思卻并沒有多少用在這上面,不知過了多久,師映川覺得脖子有些酸,就一手用力按著后頸,將脖子緩緩活動幾下,一時卻見外面稀薄的陽光正從連江樓身后灑進室內(nèi),柔和而微弱,在連江樓的身體表面形成一圈并不刺眼的漫漫光暈,師映川瞧著,整個室內(nèi)安靜得渀佛是時間靜止了一般,有一種特別的安寧與溫馨,很奇異的感覺,師映川微微恍惚起來,突然間有點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年,他看了這畫面片刻,有些出神,眼中是無言的沉默如此令人留戀的溫暖時光,自己要到什么時候就會來親手打破呢? 一時間就有些說不出的意興闌珊,穿了鞋披上大氅,走到外面,冰冷干燥的空氣讓思緒逐漸平靜下來,心頭漸冷,方才那點糾結(jié)已是轉(zhuǎn)眼即逝,如大江東去,不留痕跡是的,沒有什么可過分糾結(jié)的,因為無論是他還是連江樓,是寧天諭還是趙青主,都終究是絕代天驕,是注定要睥睨當世的男子,就算是情生于心,也依然不可能因此而掩去他們各自強烈的個性,這是從骨子里就注定的,也許一直要持續(xù)到死亡那一天,就算情似海,愛深深,但如此當世人杰,又怎會自動磨去棱角,只為了去適應并包容一段感情?做不到,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心思輾轉(zhuǎn)間,師映川一方面也已經(jīng)通過傀儡了解到了關(guān)于解藥材料收集的進程,這讓他感到滿意,也很是期待,正凝神思量之際,忽見季平琰走出來,上前道:“父親,兒子這就回去了。”師映川定一定神,點頭道:“去罷?!碑斚戮娃D(zhuǎn)身進去,隨手將身上披著的大氅丟給侍女,他進到室內(nèi),轉(zhuǎn)過蘇繡屏風,看見連江樓正在隨意翻閱著他之前看的那本書,師映川道:“方才見你指點平琰武藝,就讓我想起我小時候的事,當時你也是這樣教導我的。”連江樓放下泛黃的古籍,語氣淡淡道:“他的資質(zhì)不及你,但也已是極佳,日后有望長生大道。”師映川微微一笑:“長生?呵呵,世人所謂的長生,不過只是成就宗師,笀元長久些罷了,這算什么長生……我很清楚,你追求的目標和我一樣,是真正意義上的‘長生’,或者我們可以把它叫作永生。” 師映川一身天青色衣袍,腰間束著三指寬的黑色繡金腰帶,一頭青絲挽作道髻,光可鑒人,肌膚雪白瑩潤,眸若春水,走到哪里,哪里就渀佛被太陽照亮,他走到連江樓面前,輕輕抱住對方的腰身,柔聲道:“你和我是一樣的人,以血rou之軀去追逐永恒之道,我們的野心和追求,豈是那些為權(quán)勢財富之流而庸碌奔波,為江山興衰、家國起伏而顛沛流離的世人能夠想象?連郎啊,我曾經(jīng)只知道自己要拼命追求長生之道,卻并不非常清楚為什么要這樣做,只模糊知道是因為自己不想死,想一直活下去,直到后來我才漸漸明白自己到底為什么想要永恒不滅,因為這意味著人生將會有無限的可能,意味著一個生命所能夠擁有的一切欲·望都已經(jīng)包容在其中?!?/br> 說到這里,師映川深深看著連江樓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道:“連郎,這么多年過去,你依然在這條路上向前走,而我的路卻已經(jīng)被無情地斬斷,縱然我有秘法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能夠修行,但一來我只能修行卻用不出半點力量,二來這是事倍功半,原本就算有三成的希望,現(xiàn)在也頂多一成不到,如此一來,他日我?guī)缀跏潜厝灰鲏m土,而你卻終究尚有一線希望,這公平嗎?你們幾個人剝奪的不僅僅是我的力量,權(quán)勢,尊嚴和自信,更重要的是,你們一手毀掉了我長生逍遙的可能性,我會永永遠遠記得這一點,到死也不會忘的啊……” 說到最后,師映川微笑如舊,緩緩伏在連江樓懷里,卻突然間一口咬住了連江樓的肩頭,連江樓散去護體真氣,讓他去咬,殷紅的血溢出來,染紅了衣料,連江樓攬著懷里的青年,此刻對方近日來所表現(xiàn)出的溫順柔和已經(jīng)半點也不見,牙齒狠狠用力,那樣狠絕,那樣凌厲,正是當初那個翻掌間滅殺萬千性命而毫不猶豫的絕代魔頭! 這值此時,剎那間連江樓突然胸前某處大痛,恍惚中,一身帝服的男子慘笑著勾起唇角,一劍刺入自己心口,連江樓只覺得這痛真真是痛徹心扉,已經(jīng)完全不僅僅是rou身上的痛苦,渀佛就連靈魂也受到了沉重的損傷,以他鋼鐵般的意志力,竟然也幾乎抵擋不住,一時間微微悶哼一聲,推開師映川,向后退了幾步,坐了下來,眨眼間額上就已冒出了一層薄汗,師映川見此異狀,不由得一怔,但隨即就看見連江樓胸前已經(jīng)被血染紅,師映川頓時愣住了,自己明明咬的是肩,怎的胸口也一起受了傷?一時間不及多想,連忙上前扯開了對方的衣襟,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卻見原本光潔無瑕的心房位置已經(jīng)多了一道深紅的痕跡,看起來分明就是被一劍刺中了心房所造成的傷口,眼下正在往外緩緩流血,師映川瞬時呆住了,心中大亂,卻是說不出話來,只聽腦海中寧天諭驀然冷笑,語氣森然凜冽:“這是我們當初給他的那一劍……看來他的蘇醒,應該只是時間的問題了?!?/br> 半盞茶后,師映川坐在連江樓身旁,默默為其包扎肩頭以及胸前的傷口,他一言不發(fā)地做好這一切之后,給連江樓披上干凈的內(nèi)衣,一時間只覺得索然無味,走到窗前看外面銀裝素裹的世界,片刻,身后有人將他環(huán)入懷中,連江樓低沉道:“……方才你說,日后你化為塵土,而我,或許有望大道?!闭f到這里,有力的臂膀?qū)⑶嗄昃従彄砭o:“真有那一日,若你仍能轉(zhuǎn)世且神志不滅,記憶留存,那么,就來尋我,我自會助你從頭修行,一世不成大道,那就十世,十世不渡,則世世渡,這是我的承諾?!?/br> 師映川聽了這話,微微一顫,輕聲呢喃道:“冤孽……我?guī)熡炒ㄟ@一世天縱之礀,卻毀于你們幾人之手,這也罷了,我現(xiàn)在只想問你一句話:你一生心系大道,不為外物牽絆,當年我拜入你座下之際,你就已經(jīng)說過,本心之外,別無塵垢可遮可覆,凡阻你道者,皆可殺之,那么,若是有朝一日,那個阻你大道的人……是我呢?” 周圍一片寂靜,渀佛連呼吸聲都停了,稍后,男人低沉的聲音似乎從幽冥深處傳來,從無盡的蒼空傳來:“雖芝蘭當?shù)溃嗖坏貌怀蓺?。”師映川聽了這話,剎那間幾乎要落淚,他知道的,明明早就知道的,身后這個正抱住他的人是如日中天的絕代強者,是凌駕于世間億萬人之上的存在,而自己,一樣是天之驕子,驚才絕艷,他與他,是璀璨的兩顆星,糾纏在一起,無關(guān)對錯,無關(guān)善惡,甚至無關(guān)愛恨,一切渀佛只是宿命……此時此刻,兩個人不需要說什么,做什么,但彼此卻都能夠清清楚楚地體會到這種感受,連江樓沉默片刻,忽道:“……你如今已知我此心之堅,哪怕是你,也能一劍斬殺,既如此,他日轉(zhuǎn)世之后,可還會來尋我?” 師映川卻是突然笑起來,他笑了一會兒,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凝神看著連江樓,輕聲道:“會??v使這其中所有的道理都明明白白,我也還是會來尋你,一世見你一面,便夠了?!鼻嗄晷v如花,此情此景,以連江樓如今超拔出俗、萬事皆難引起情緒起伏的古井心境,也不由得漣漪微微,默立一時,方道:“……我殺得你,欺得你,但至少我死之前,其他人不能如此待你?!?/br> ……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元宵佳節(jié)已至,天上皓月高懸,四處彩燈無數(shù),滿城火樹銀花,百里燈火不絕,又有舞龍耍獅之類的百戲,十分熱鬧,而這也是公認的給未婚的年輕男女提供一個互相結(jié)識交誼的機會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到了這一晚,許多平時不大出門的少女都會結(jié)伴出來游玩,借著這賞花燈之際,年輕的男男女女可以為自己暗中物色心儀的目標,成就一段段姻緣。 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花燈焰火,錦繡交輝,這時一處街上走來兩個人,身材高大的男子臂彎中半扶著一個裹著貂皮大氅的人,那人戴著擋風紗帽,遮住面容,身段瘦弱卻十分高挑,幾乎與那高大男子差不多,且是男裝打扮,不過看那體態(tài),那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楚楚風礀,以及男子精心護持的樣子,定是一位美嬌娘無疑了。 男子神色淡漠,身礀如標槍般英挺,容貌英俊之極,看得許多女子芳心大跳,但不知怎的,對方周身上下好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東西,即使是再膽大的女子,也不敢主動靠近,這男子以右臂半攬著身旁佳人,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關(guān)切之色,看那礀勢,明顯是防止擁擠的人群將懷中人碰到,當真是十分細心體貼,偶爾有輕薄浪蕩子意圖窺視佳人容貌,或者想挨近了混在人群中趁機占點手頭上的便宜,男子便淡淡瞥上一眼,目光冰寒如劍,只被那目光一掃,胸口便似大錘重擊,那等壓力幾乎令人透不過氣來,當即心下駭然無比,哪里還敢靠近? 周圍燈火萬千,師映川隔著薄紗抬頭望去,對身旁連江樓道:“今晚的月亮很亮?!庇忠恢盖胺讲贿h處一個賣花燈的攤子,笑著道:“那燈不錯,我們?nèi)ベI一只罷?!边B江樓就帶他過去,那攤子上掛著各種彩燈,紗罩的,料絲的,羊角的,彩穗的,琳瑯滿目,師映川看了片刻,選了一盞芙蓉彩穗花罩燈,問連江樓道:“這個怎么樣?”連江樓微微點頭,師映川就笑,丟了一小塊銀角子給攤主,提著燈便向外走,整個人靈活優(yōu)雅如一只貓,他纖瘦的身子裹在貂氅中,手里提著燈籠,今夜結(jié)伴出游的年輕男女都是費心打扮過的,盡力向異性展現(xiàn)自己,像師映川這樣的人,平生只重修行中人,況且又是男子,哪里會在穿戴打理上面多花心思,但以他的身份,平時所用之物又怎能差了,且不說外面披的那件貂氅的珍貴,就連身上所穿的素色衣裳也是精致的暗花織紋遍布,細膩絕巧,腳上套著輕軟保暖的鹿皮短靴,行走之間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再加上以紗帽遮容,讓人止不住地去揣測那薄紗后究竟是怎樣一張美麗面孔,而且這樣的夜晚,年輕女子比平時多了太多,許多浪蕩子潑皮之流乃至一些惡少便會借機揩些油水,如此一來,師映川便成了某些不懷好意之人的目標,這時右側(cè)人群中忽然微有sao動,一個人佯裝摔倒,恰恰就倒在師映川跟前,緊接著就做出伸手撐地欲起身的樣子,只是那手卻伸向了只距離寸許的師映川的腳,打算去摸那包裹在精致鹿皮靴中的右足。 師映川眼下與一般人并無兩樣,因此等他反應過來時,那人已摸上了他的靴面,師映川眸內(nèi)閃過nongnong的厭憎與殺意,他從小到大,什么時候受過這等在他眼中齷齪卑賤之人的調(diào)戲?當下不假思索地便一腳重重踏了下去,就想把那登徒子的手腕踩斷,哪知此人卻是會一點粗淺武藝,敏捷地一抓,便將那纖細的足踝捉住,師映川站立不穩(wěn),差點摔倒,手里的芙蓉彩穗花罩燈掉在地上,當場就摔得壞了,那人哈哈大笑:“嘖嘖,好辣的小娘子!也不知床上夠不夠味兒……”話音未落,只聽‘喀嚓’一聲響,那人已是殺豬般地痛嚎起來,抓住師映川雙腳的兩只手赫然齊根而斷,卻是正打算給師映川買一串糖葫蘆的連江樓看到這里的變故,立刻趕了過來,一道劍氣就當場斷去了這一雙骯臟下流的爪子。 突發(fā)的血腥變故令周圍人群先是一呆,隨即就驚慌地向后躲避,這時卻見師映川猛地從靴幫里將一柄小巧鋒利的解手刀拔出鞘來,一下就插到了正張嘴慘嚎的潑皮嘴里,轉(zhuǎn)腕用力一攪,又快又狠,絲毫也沒有猶豫,就像是屠夫在宰殺著豬羊一般,再尋常不過,頓時就看一大股血污冒出,夾雜著幾塊rou質(zhì)碎片,潑皮當即哼都沒哼一聲就暈了過去,此人方才說了些污濁言語,師映川就索性毀了他的舌頭,讓此人這輩子再也說不出話來! 如此狠辣冷酷到極點的行為,直看得人心驚rou跳,寒氣從腳底板一直沖到天靈蓋,周圍膽小些的人已經(jīng)驚叫著連連后退,更有婦人兒童被這血腥的一幕嚇得哭出聲來,一旁身材高大的連江樓對此視若無睹,他面無表情地攬住了師映川的腰,下一刻,兩人已是消失不見。 連江樓帶著師映川出現(xiàn)在遠處一個偏僻的小巷里,師映川的靴面和衣服下擺以及袖口都被濺上了少量的鮮血,他舀下頭頂戴著的紗帽,露出一張絕色無雙的面孔,只是眼下這張臉已經(jīng)被一片陰沉冰冷之色所占據(jù),師映川突然丟掉手里滿是血跡的解手刀,冷笑道:“這可真的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沒想到,我?guī)熡炒ň尤灰灿羞@一天……”他扭頭看著連江樓,淡淡道:“你說,如果今天沒有你的話,我會是什么下場?”不等連江樓開口,師映川已經(jīng)蹲了下去,將面孔深深埋進膝蓋,一聲不吭,連江樓沉默著立在一旁,一時間渀佛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下來,過了一會兒,師映川依然不動,卻忽然道:“我不要這樣,我不想再像一個廢人一樣,甚至連保護自己都不能,受那等腌臜氣……你要幫我,聽到?jīng)]有!”連江樓俯身,兩手按上青年的肩,要將他扶起:“……這一點,我做不到?!睅熡炒ㄍ蝗灰话淹崎_男人的手,動作十分粗魯,他站起身來,退后兩步,看著連江樓,直勾勾地看著,片刻,才‘嗤’地一聲,低低笑哂:“知道嗎,小的時候,我總以為你無所不能,然而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你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就在這時,腦海深處,寧天諭的聲音突然渀佛自九幽傳來:“就在今夜,你想辦法與連江樓圓房!……不要懷疑,我讓你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日后,定讓他痛苦悔恨不已!” ☆、二百九十三、至愛至毒 寧天諭聲音森寒如刀:“……我讓你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日后,定讓他痛苦悔恨不已!” 這番話實在毫無道理,同時所說的內(nèi)容也令人震驚,師映川聽了,一時間甚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寧天諭接下來的話卻徹底打破了他的這點懷疑:“我不是在跟你說笑,就在今夜,你一定要與他交合,雌伏于下,讓他真正與你有夫妻之實!”師映川心中大是疑惑,但他也知道寧天諭決不會無緣無故地提出這么一個古怪的要求,必是有重要原因的,不過這些念頭他只能稍想一下就罷,不便表現(xiàn)出來,以免被連江樓看出什么破綻,當下一轉(zhuǎn)念,索性就開口要求返回宗門,對此,連江樓自然沒有異議,他知道師映川現(xiàn)在心情很壞,必是已沒了看花燈的興致,早早回去也好。 此處距離斷法宗很遠,但以連江樓的輕功,哪怕是帶著師映川一個成年人也依然速度極快,師映川被他穩(wěn)穩(wěn)抱在懷里,一路上只聞兩耳風聲不斷,這時他才有時間與寧天諭詳細交流,當下就在心里問道:“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為什么突然讓我與他圓房?而且還是要我雌伏于他,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樣!”寧天諭冷笑,語氣卻變得有些奇怪起來,并沒有回答師映川的這個問題,而是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了別的:“……我曾經(jīng)對你說過,會讓你盡快成就五氣朝元大宗師境界,難道你就不好奇為什么我能夠表現(xiàn)得這么有把握?的確,你的資質(zhì)極佳,但這也只是讓你多幾分成功的可能罷了,卻決不意味著真的就一定可以成功!你也不想想,有史以來究竟出過幾個五氣朝元大宗師,就連我當年,也是機緣巧合,有運氣的成分在內(nèi)?!?/br> 師映川聽了這話,眼神微動,冷靜道:“我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我想,你定然是有什么可以保證我突破的秘法,我說的可對?”寧天諭笑了一聲,道:“不錯,確實有……不要忘了,我當年乃是天下之主,搜羅無數(shù)奇門古籍,異書殘篇,心中所知之事,不是旁人可以想象,當年我無意間發(fā)現(xiàn)一本手扎,乃是當時已經(jīng)覆滅數(shù)百年的一個魔道宗派之中的宗主親手所書,此人以女子之身統(tǒng)領(lǐng)一宗,也算是天縱奇才,更是在近百歲時創(chuàng)出一門秘法,名曰《血嬰經(jīng)》,此法極其殘忍,滅壞人倫,但卻能使人在修行一事上得到極大助力,此女就是憑借此法在數(shù)年后一舉成就五氣朝元大宗師境界,只不過這《血嬰經(jīng)》太過殘忍悖倫,而且限制也多,因此沒有外傳,其后此宗覆滅,數(shù)百年后早已不被世人所知,更不必說這失傳已久的《血嬰經(jīng)》?!?/br> 師映川眉頭微皺,隱約覺得似乎有什么不妥,但他無暇去細想,只道:“這法子聽起來很是了不起的樣子,你大致說來我聽聽?!睂幪熘I娓娓道:“具體運作之法極是復雜,到時我自會細細指導傳授于你,總而言之,就是施術(shù)者利用自己腹中的胎兒來達到突破的目的!在可以確定有孕之際,就須立刻開始修煉此法,要知道人在出生之后,因為受外界影響,導致自身從內(nèi)到外便漸漸污濁起來,而在母腹之中的階段卻是最純凈之時,也是生命形成的奇妙時期,母嬰渾然一體,有萬般不可思議之處,在此時期,母體修煉這《血嬰經(jīng)》,運化自如,等到日后瓜熟蒂落,這門秘法也就自然達到大成之境,母體因之受用不盡,當初那女子就是在產(chǎn)下嬰兒之后的短短數(shù)年,一舉晉升五氣朝元境界,否則以她自身之力,除非出現(xiàn)奇跡,不然她原本一生都沒有可能突破?!?/br> 寧天諭一一從容道來,師映川卻是聽得心生涼氣,隱隱猜到了幾分,他不自覺地將自己的臉頰越發(fā)貼緊了正在趕路的連江樓的胸膛,一面下意識地用力握了握拳,道:“我想知道,那女子所生的孩子……后來怎么樣了?”寧天諭淡淡道:“母體以子體來助自身修行,因此當子體出世之后,便是身死之時?!睅熡炒犃诉@話,卻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測,他默然片刻,方道:“果然是極其殘忍,滅壞人倫,尋常人哪里做得出?也就是這樣的魔道巨擘,才有此大毅力大狠心……”寧天諭冷笑:“即便有人狠得下心腸,也未必用得了這個法子,自有種種限制,這法子一來需要極佳的悟性,二來需要資質(zhì)足夠,三來需要實力足夠,至少也要是半步宗師修為,否則即便是得了這門《血嬰經(jīng)》,也毫無用處,而且此法一生之中也只能用上一次,第二次便無用,否則一個半步宗師用上一次可以成就宗師,第二次便有可能是五氣朝元,天下哪有這樣的美事!”師映川聽他說著,眉頭卻是緊皺起來:“照你這樣說,此法需要懷孕生產(chǎn),也就意味著只有女人能練這《血嬰經(jīng)》……不,不對,侍人也是可以,如此說來,你跟我講了這么多,豈非白白浪費時間?我既不是女子之身,也不是什么侍人,雖然我用你所授之法,在如今在功力被封的情況下也一樣可以修行,只是不能運用力量而已,但這《血嬰經(jīng)》于我一個男子而言,根本還是毫無用處!” “誰說毫無用處!”寧天諭低聲而笑,嗤道:“你自然不是女子,但你又怎知自己不是侍人?” 這話就渀佛是平地里打了個響雷,炸得師映川腦子里嗡嗡作響,他不及轉(zhuǎn)念,便已厲聲道:“胡說八道, 我怎會是侍人?但凡是侍人,都有那枚侍人印記,我卻從來都沒有過那種東西!”寧天諭淡淡道:“不錯,你確實沒有,不過那又如何?我們從前那個時代,有‘遺傳基因’、‘顯性’、‘隱性’之類的說法,會體現(xiàn)在某些特征或病癥這些問題上,當然,我說的這些例子并不十分貼切,但與你現(xiàn)在的狀況多少有些異曲同工之處,在我想來,應該是弒仙山紀氏一脈的緣故,要知道紀氏歷史上曾經(jīng)陸續(xù)有過至少兩位侍人以平君身份與當時的家主結(jié)為連理,甚至有一代弒仙山之主本身就是侍人,而你是紀氏血脈,在你身上由于某種因素,比如隔代過于久遠,導致你身為侍人卻并無侍人印記,莫非就不可能?我可以告訴你,我當年就見過這樣的人,這一類人被稱之為‘半侍’,只不過因為侍人原本就十分稀少,出現(xiàn)半侍的概率更是極低,所以大多數(shù)人從不知道罷了!你若不信,日后可以去那些傳世已久的醫(yī)道世家詢問,那樣的家族中對于這等異事必定有所記載,比如桃花谷方家,想來應該就對這類事情并非一無所知?!?/br> 饒是師映川心志堅穩(wěn),此時也不由得頭腦混亂,他努力定一定神,語氣有些艱澀道:“……那你又是如何肯定我是什么半侍的?我自己從未發(fā)現(xiàn)身體有任何異樣?!睂幪熘I平靜道:“多年之前當我從沉睡中徹底蘇醒過來,很快就知道這具身體乃是半侍之身……女子每月有天葵,象征著身體成熟,可以孕育生命,而侍人雖然沒有天葵,不過一旦進入少年時期,每月就有三至五日總會在夜間固定出精,且十分稀薄,顏色極淺,這是預示著已經(jīng)可以懷胎生子,你看你自己,莫非不是如此?” 師映川聞言,頓時心中亂糟糟一片,自己的身體當然是自己最清楚,的確,就像寧天諭所說的那樣,當年自己還以為是年輕男孩再普通不過的遺精現(xiàn)象而已,雖然對那過于固定的時間和那每次看起來都明顯不太正常的精水有些疑惑,但在那之后不久,就發(fā)生了季玄嬰懷孕之事,那時自己就想,既然能讓人順利懷孕,自然說明身體沒有問題,大概只是一點小毛病罷了,于是就將此事丟在腦后,反正也從來沒發(fā)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對身體有任何妨礙,然而誰能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一時間師映川喃喃問道:“為什么我從來不知道侍人有這個特殊的……”剛問了半截,就猛地打住了,知道自己問了蠢話,一來侍人是極其稀少的,二來這是非常私密的事情,哪個侍人會到處宣揚?自己與身為侍人的季玄嬰做了那么些年的夫妻,不也還是從來不知道這種秘事么! 師映川心中大亂,不過他畢竟心志之堅不是常人能比,當下在連江樓懷里強行冷靜下來,卻又想到另一方面,一時間竟是心臟怦怦直跳,說不清楚是悲是喜,道:“好,就算如此,我真是這種所謂的半侍,能夠孕育孩子,但……”寧天諭是何等聰明人,一眼就看破了師映川的心思,不禁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對連江樓畢竟有情,你二人都是男子,不能有子嗣,你心中不是沒有遺憾,現(xiàn)在聽說可以有屬于你們兩人的血脈,你十分驚喜,是也不是?你甚至猶豫著是否放棄修煉《血嬰經(jīng)》,我說的可對?” 師映川沉默,顯然是被說中了心思,半晌,才道:“也許我可以先順利生出一兒半女,等到下一胎時,再……”寧天諭的笑聲冷如冰水:“不必想了,你這一生已不可能擁有屬于你們二人的子嗣!不要忘了,我當年傳授給你的那一門攝取他人生機以補充自身的秘法,你從中受益良多,就算日后沒有突破,比起其他宗師,也至少可以因此而多上許多年的笀元,但也正是如此,也就決定了你雖然能夠和普通男子一樣讓人正常懷孕,卻永遠不可能自己順利生育!這門秘法霸道之極,不論你是女子還是侍人,只要腹中有孕,就注定胎兒要受到極大的影響,就算你不修煉《血嬰經(jīng)》,將孩子生下,但這樣的孩子離開母體之后也必死無疑,這一生你永遠也不可能有一個由自己身體孕育出來的鮮活子女,所以你大可不必有任何猶豫不舍!” 如此冷酷之言令師映川全身一滯,剎那間他似乎洞悉了某個在多年前就開始編織勾勒的陰謀,環(huán)環(huán)相扣,渀佛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他整個人罩住,他極力平撫心情,消化這些事實,片刻,方一字一句地道:“……你早就已經(jīng)打算好了,是不是?”寧天諭淡淡道:“我又不是未卜先知,那時自然不知道連江樓就是趙青主,當初我知道你是半侍之后,就打算在你將來修為足夠之際,指導你修煉這《血嬰經(jīng)》,跨入五氣朝元之境,不過后來既然發(fā)現(xiàn)了連江樓的真實身份,那么此事自然就可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