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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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等到千醉雪離開之后,師映川便找了地方坐下,運功蒸干了身上**的衣物,半晌,忽然有一道人影破水而出,來到岸上,卻是傀儡挾著裝有宗師rou身的箱子出現(xiàn)了,要知道這里可是萬劍山,師映川又怎么可能不隨身帶著這兩個大殺器? 師映川與傀儡一起下水,分頭去尋找上等的渡元貝,按照千醉雪的說法,個頭越大的貝殼里面孕育的渡元珠就越是品質(zhì)上乘,不過直到太陽落山,還是沒有遇到讓師映川心動的獵物,師映川沒有辦法,知道心急也無用,只好上岸先采集一些野果填飽肚子。 夜幕很快降臨,瞑色蒼茫,師映川躺在草地上,看明月在天,清光灑落大地,一時間心中渺渺,有些茫然,正值此時,寧天諭的聲音忽然在腦海中響起:“……溫養(yǎng)劍元不是三五日就能成功的事,不必急于求成?!睅熡炒〒u頭道:“沒什么,我只是有些想我?guī)煾噶??!睂幪熘I淡淡道:“日后只要你武功大成,天下男女皆可予取予求,就算想要連江樓……也不在話下!” 第237章 二百三十七、剪不斷理還亂 師映川聽了這話,身體頓時一僵,皺眉道:“不要亂說,那是我恩師,他對我而言,和親生父親沒有什么區(qū)別,你不要說這種亂七八糟的話。”寧天諭冷然道:“……到這時何必還自欺欺人,你敢發(fā)誓心中所想果然就是如你此刻所說的么?你幻想自己可以得到連江樓,你想占有對方,這種念頭強烈得只怕你自己都控制不住,我說得可有錯?”師映川的表情微微扭曲起來,他冷笑道:“好罷,我承認你說得沒錯,但那又如何?他是我?guī)煾?,我能對他怎么樣??/br> 那是一種也許比血脈相連更加深沉的羈絆,比普通的男女之愛更加令人無法釋懷……師映川的眼睛不覺大睜著,仿佛在回憶著什么,那眼中像是有無數(shù)盞亮著的明燈,更像是數(shù)不盡的繁星落在其中,他忽然微微閉上眼,道:“不錯,我是喜歡他,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喜歡他了,如果可以跟他在一起,我大概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但是那又怎么樣?他是我?guī)煾福≡?jīng)我安慰過自己,至少我可以作為徒弟一直陪在他身邊,這樣的話也算是一種圓滿,但如今我叛宗而出,不能再回去了,連最開始陪伴在他身邊的這個愿望都已經(jīng)破滅……” 師映川喃喃說著,那個曾經(jīng)一度被他視作信仰的男人,他心中的一塊虔誠凈土,可以讓他幾乎不顧一切去追隨的人,他是如此渴望自己能夠在那個人身上烙上屬于自己的烙印,但自己又怎么可能實現(xiàn)這個夢想呢,無非是做夢罷了!師映川一下子清醒過來,微微打個激靈,意識到自己又在想這些不該想的事情了,他定了定神,長出一口氣,只覺得心里有一大片地方仿佛被人挖空了似的,他輕嘆道:“我不想破壞這一切,而且?guī)煾杆膊皇俏夷芡氲??!?/br> 寧天諭微微冷笑,不以為然地道:“妄想?莫非你配不上他不成?不要忘了你是誰,這世間沒有你配不上的男人和女人……”師映川忽然睜開眼,眼中精芒閃爍,道:“你是在蠱惑我么?通過我進而達到你的目的……在我最開始降生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一無所有,孱弱無比,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擁有了很多東西,這其中有我自己努力所得,也有你暗中賦予我的,總而言之,我有了屬于我自己的世界、我的人生,我不需要被別人cao縱,也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br> 寧天諭罕見地沒有出聲,師映川躺在草地上,看著天空那些延綿不絕的繁星,徐徐道:“你降臨的千年之前那是一個英雄的時代,你是傳奇,但任何東西都無可避免地會走向消亡,無論你是否甘心都必須接受這個事實。”說到這里,師映川忽然問道:“對了,我很想知道一件事……趙青主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寧天諭沉默,似乎沉浸在某種激越的情緒里,沒有出聲回答,而師映川也沒有追問,因為對方從來都沒有真正與他談起這些事情,然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同,當師映川快要再次出神的時候,寧天諭忽然出人意料地開口了:“……趙青主是個相當聰明的人,也是個有情趣的人,他愛喝茶,喜歡音樂,喜歡穿顏色素凈的衣裳……” 寧天諭的聲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沼澤,陷下去,陷下去:“……曾經(jīng)有時候午夜夢回,我也會問自己為什么非是他不可,為什么是蓮生?就仿佛是一種命數(shù),被人注定了的,其實我一開始從不信命,不信神佛,只信我自己,但后來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卻好象都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的,你喜歡也罷,抗拒也罷,都是要來的,逃不了,也深知自己無法回頭?!?/br> 在此時,此刻,此地,師映川仰面躺在散發(fā)著青草芬芳的地上,聽著寧天諭這個絕代霸主仿佛回憶一般地講述著曾經(jīng)的過往,也許是因為他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的緣故罷,這一刻,師映川隱隱有一種心臟被掐緊的疼痛感,他相信這必定是寧天諭此刻的感覺,于是也在這一瞬,在這種微微的疼痛繚繞中,師映川有些茫茫然地想起了連江樓,在那很多年前的風雪之夜里,那人撐著傘,抱著初生的他,令又冷又餓的他感受到了一絲溫暖,種下了因果,在七年后,兩人再次相見,他成了那個人的弟子,便埋下了日后動心的孽……師映川苦笑著想,自己一定是瘋了,若非如此,又怎么會這般不管不顧地想要一個人,渴望得掏心抓肺,坐臥不寧,一想到希望是那樣的渺茫,那樣渺茫,師映川就覺得很難受,難受得快要到了落淚的地步,他想到寧天諭,當年那樣的一段愛情必然是付出了真心實意的,否則不會在千年之后還這樣不肯釋懷,只不過這世間的感情到最后大部分往往都是兩個結(jié)果:要么敵不過時間,要么躲不開命運,這如何能不讓人唏噓呢?如何不讓人輾轉(zhuǎn)反復!師映川大睜著沉黑的雙眸看著天空,他輕聲道:“你恨他?有多恨?”寧天諭的語氣冷若冰霜:“……生生世世?!?/br> 師映川‘呵’地一笑,喃喃道:“果然啊,與仇恨相比起來,所謂的愛情也要黯然失色,或者說……所謂的美好愛情之花原本就是為了凋謝的,為仇恨增色,因為那才是真正的美麗,凄艷之美……不過我很好奇,如果以后真的遇到趙青主的轉(zhuǎn)世之身,那么你要怎么做?折磨他,殺了他?”寧天諭淡淡道:“殺他?怎么會有那樣便宜的事情?!睅熡炒◤膶Ψ侥窃频L輕的口吻中聽出了刻骨的仇恨,他黑郁的眸子里幽幽閃著光,笑嘆道:“剪不斷,理還亂……”他的嗓音低沉而清晰:“我想,這些都還無關(guān)緊要,真正讓人難以接受的結(jié)果你知道是什么嗎?”不等寧天諭作聲,師映川已經(jīng)幽幽而哂:“真正讓人難以接受的結(jié)果,就是你找到他了,而他卻忘了你,忘了所有的東西,什么都記不得,不記得你是誰,也不記得自己是誰,更不記得你們之間那些恩怨,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比仇恨更令人痛苦呢?是不是?一定是的罷!” 師映川說著,抬手蓋住額頭,喉嚨里突如其來地發(fā)出兩下不知是笑還是別的意味的聲音,嘴角的笑紋擴大到整個面部是啊,有什么比仇人遺忘了所有過往而更令人痛苦的呢? 久久無人應聲,師映川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空,眸色幽暗,神思茫然,周圍安安靜靜的,但并非沒有任何聲息,總有不甘寂寞的蟲子在草叢里肆無忌憚地叫著,忽然間,師映川哈哈一笑,道:“看來我說的是呢,那簡直就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堆里一樣,讓人全是空落落的感覺,難受極了,對不對?”寧天諭冷冷道:“……這種事不會發(fā)生,他必然會清醒過來。”師映川一笑,不知道為什么就忽然沒了繼續(xù)跟寧天諭說話的興致,于是他就沒有再說什么,只那么仰面躺在草地上,發(fā)著呆出著神,彼時夏日浮躁的夜風吹來,夜色在靜謐中緩緩流動,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從不知道什么角落緩緩爬上來,令師映川感到寒冷和孤獨,他不愿去思考,索性翻了個身,慢慢地睡了過去,因為也許有的時候,清醒并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 等到天邊出現(xiàn)第一道明光時,師映川醒了過來,他隨便弄了些野果吃了,便和傀儡再次下水尋找品質(zhì)上乘的渡元貝,卻說他在這里神不知鬼不覺地采集渡元珠,凝實劍元,而另一邊,千醉雪的生活還是與往常一樣平靜,除了大部分時間用來修行之外,他很少會在其他地方露面,不過這一日有些不同,千醉雪來到萬花宮,這里萬千花卉綿連如海,花海千重,燦若云錦,果然不負‘萬花’之名,令人嘆為觀止,這里規(guī)矩倒還不算很重,一時千醉雪很順利地進到里面,見師父厲東皇與沈太滄兩人都在,相對而坐,陪侍著上首的劍宗傅仙跡,三人說著話,千醉雪上前見禮,傅仙跡一手端著茶,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千醉雪落座,聽著三人說些宗門內(nèi)之事,漸漸的也聊些閑話,末了,傅仙跡忽然感慨道:“今日早間攬鏡自照,才驀然驚覺年紀已老,想我當年入宗之日情景尚且歷歷在目,如今一轉(zhuǎn)眼,已是數(shù)十年過去了。” 厲東皇道:“師尊何出此言,師尊相貌尚且與年輕人一般,何來年老之說?”這里沒有外人,厲東皇這才私下里以‘師尊’相稱,在正式場合的時候,卻是只稱宗主,傅仙跡笑道:“你又何必寬我的心,這皮囊雖還看似青春模樣,但你看看我這眼睛,可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厲東皇聞言,便不說話了,的確,傅仙跡雖然容貌不老,但只看那雙眼,雖然明亮不見絲毫渾濁,但有心人卻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歷經(jīng)數(shù)十年滄桑之人才會有的眼神,傅仙跡又道:“也不知何時天人五衰就會臨近……”一旁沈太滄開口道:“宗主尚且不到百歲,壽元悠久,又何出此言?”這時一直靜靜坐著喝茶的千醉雪卻放下杯子,起身行了一禮,這才說道:“……師祖多年前就已是大宗師之身,當世邁入顛峰階級的大修行者,難道還沒有勘破生死?” 這話是非常無禮的,若是放在別的門派,對師祖這樣說話,輕則受懲,重則直接打死也罷了,但在座幾人都知道千醉雪的秉性,他說這話決沒有不敬的意思,只是在認真請教,因此無人露出異色,傅仙跡微微一哂,看了千醉雪一眼,沒有即刻回答,而是頓了一會兒,方不覺微笑著緩緩說道:“傻孩子,修行的本質(zhì)是什么?其實修的就是時間!活的越久,往往力量就越強大,然而活的時間越長,也就越怕死,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只有不知道生之可貴者,才會輕言死亡,所以對于宗師而言,永生才是最大的追求,死亡就是最大的恐怖?!?/br> 傅仙跡話說到這里,卻不再說下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意味難測,徐徐道:“寧天諭當年已入五氣朝元之境,即將突破,如此一來,或許就會是傳說中的不死不滅之身,若非后來的變故,說不定真能達到這古往今來無人可及的地步,只可惜……”千醉雪聽到這里,只感覺心中百味雜陳,卻也只是沉默著,傅仙跡凜冽的劍眉一時微微揚起,道:“我知道師映川的事于你而言……”話說一半,卻又止住,轉(zhuǎn)而道:“你心中又是如何想的?說來聽聽?!?/br> 這話是不會對旁人說的,然而千醉雪是傅仙跡嫡系徒孫,所以才會這樣親和,千醉雪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覺,但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該說什么,他平靜地說道:“我自幼受宗門培養(yǎng),自然萬事尊從宗門之意。”他說這話是必然的,要知道當初師映川破宗而出,這是多大的轟動?武者自動叛離宗門,這往往比背離家族還要嚴重,為人所不齒,當真是萬夫所指,如今師映川被冠以魔頭之稱,固然因為他是那絕代殺神轉(zhuǎn)世,但也與叛宗此舉不無關(guān)系,思及至此,千醉雪心中突然涌出一絲悚然,師映川如此天縱之才,一年多之前,還是光芒萬丈,是令各方無數(shù)人杰拜首的驕子,但不過短短的時間過去,就已身在不測深淵之中,若非自身有暗藏的底牌,只怕早已立成齏粉!一時又想起另一事,越發(fā)心冷,師映川乃是泰元帝轉(zhuǎn)世,身上有太多秘密,誰敢說無人覬覦?那少年如今真真是舉步維艱,輕易不敢對人信任了! 直到午間在萬花宮用過飯,千醉雪才返回自己的住處,他洗了手,焚上香,靜靜坐著,取出琴彈奏起來,慢慢平靜下心情,不過正當這時,忽然卻被人從身后抱住了,那人身上的青草氣息很是濃郁,伸手捻著千醉雪的一縷頭發(fā),輕輕笑著道:“……想我了沒有?”千醉雪撥琴的手頓時滯住了,過了片刻,嘴角的肌rou才微微動了一下,牽出一抹笑容:“將近半個月……看來你在那里的收獲應該不錯?!闭\如對方所言,他們一生最愛的都不會是彼此,甚至也許就連如今的感情也終會走上消亡的那一天,然而此刻這樣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這樣擁抱的感覺,只要在一瞬間出現(xiàn)過也就足夠了,久遠的將來究竟如何,不需要在此刻考慮……不是嗎? 千醉雪握住那只捻著自己頭發(fā)的手,那人就笑了,道:“收獲么,自然還可以,要知道我為了弄到一枚合適的渡元珠,足足把那么大的渡元池翻了個遍,后來又要凝實劍元,真是累死我了……”說著,絕美的面孔上露出和靜的微笑:“這些日子只能啃果子,我簡直都快成猴子了?!鼻ё硌┺D(zhuǎn)過身去,對上一張精致的臉,他摸了摸對方薄紅的唇,道:“那么,想吃什么?” 師映川長眉舒展,笑色分明:“倒也不怎么餓,不過,我想吃……你。”或許是上次那種身體的契合令人感覺很好,開始食髓知味,師映川的目光在青年胸口炯炯掃視著,千醉雪見狀,起身向大床那里走去,一面扯開腰帶,師映川緊隨其后,輕笑道:“十九郎果然是痛快人……” 一番云雨過后,兩人并排躺在床上,師映川撫摩著千醉雪堅實的胸膛,面色暈紅,千醉雪看了看他,忽然翻身將其壓在身下,親吻著那玉一邊光滑的肌膚,道:“接下來你打算去哪里?”師映川長長的睫毛將眼神切割得尤顯迷離,他抱住身上的青年,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說著,右手摸上對方結(jié)實的大腿,摸到雙腿內(nèi)側(cè)一片濕漉漉的黏膩,他緩緩挺腰,就想要再次埋入那誘人的所在,卻不料房門忽然在此時被推開,有人道:“阿雪……”床上正準備再纏綿一番的兩個人頓時一震,他們二人意亂情迷之際,哪里還會注意太多,卻是直到被人闖了進來才驚覺變故,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師映川一揚手,湖色的撒花薄帳便飄然垂下,嚴嚴實實地遮住了一床春光,不過轉(zhuǎn)眼間師映川就從帳內(nèi)鉆了出來,身上已經(jīng)裹了一件粗布外袍,不過只看那光潔如藕的小腿以及蓮花瓣似的潔白赤足,就知道他里面必然是什么也沒穿的。 來人面容精致得仿佛一件溫潤的玉器,卻是千醉雪的師父厲東皇,此刻面對這意想不到的一幕,不由得愕然當場,但厲東皇畢竟不是常人,一驚之下便又立刻平靜下來,面色微微凜然,而師映川看清楚了對方的面目,先是有些尷尬,既而便恢復如常,平靜地裹緊了外袍,微微欠身道:“……原來是大司座,失禮了?!彼z毫沒有被撞破好事的尷尬,畢竟他與千醉雪不管怎么說也是拜過堂寫過婚書的正式伴侶,與‘捉jian在床’這四個字扯不上關(guān)系,這時湖色的撒花帳子一掀,千醉雪披著外衣的身影在出現(xiàn)在了厲東皇的視線當中,對于師父的突然來到,他顯得很是鎮(zhèn)定,雙手穩(wěn)定地系好了衣帶,欠身道:“……師尊?!眳枛|皇不答,只是看著師映川極美的鎮(zhèn)靜面孔,這個人本身就在發(fā)光,這張臉如果是生在一個柔弱無力之人的身上,要么就是傾國傾城被最有權(quán)勢的男人視作禁臠,要么就是禍國殃民被罵作妖孽的禍水,但此刻在這張臉上,厲東皇卻仿佛看到了某個千年之前的幽魂正隱藏其下,深深地裹在這具美麗的皮囊之中,一時間室中一片寂靜,沉悶得令人壓抑,連空氣似乎也凝滯了起來。 師映川淡淡立在當?shù)兀⒚蚱鸨〖t的嘴唇,畢露鋒芒隱而不發(fā),這個年輕人就如同一塊璞玉,被連番的遭遇以及現(xiàn)實無比的生活狠狠雕琢磨刻了以后,比之從前的光潤清貴,卻是更多了一分犀利的璀璨,他的表情不喜不怒,只是負手在身后,就好象偶然遇到一位普通的熟人一般,十分輕松自在,早已經(jīng)歷過太多黑暗與冷酷現(xiàn)實的他,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都一直信奉著看似冷血的生存法則,只要能夠活著,并且很好地活著,那么無論做什么都可以,如果厲東皇此刻做出任何對他不利的舉動,師映川決不介意對這個與自己關(guān)系一向還不錯的長輩動手,哪怕眼下他還依舊頂著一張看上去沒有任何負面情緒的面孔。 但厲東皇的反應卻是有些出人意料,他忽然微微一笑,道:“魔帝來我萬劍山,不知有何要事?”自從師映川身份暴露,其后又叛離斷法宗,他的宗子身份便被剝奪,從前的那些稱呼自然也不必再提,因他前世乃是泰元帝寧天諭,今生又叛宗離道,被不少人視為魔頭,只不過世上沒有幾個人有如此膽量敢當面叫他一聲魔頭的,因此有好事者索性便叫出了一個‘魔帝’的稱號,倒也被眾人默認,漸漸傳開,此時師映川聽得厲東皇這樣稱呼,倒也不意外,只不過他已從中敏銳地捕捉到某種信息,那就是厲東皇已不再像從前那樣將他視作晚輩,疏離,而又平等,師映川心念微轉(zhuǎn)之下,淡然道:“豈敢當大司座這樣稱呼?我來無非是探望十九郎,我二人長時間不見,自然心中想念,此次來萬劍山,不過是一解相思之苦罷了?!?/br> 厲東皇哪里會信這片面之辭,到了他們這樣的地位,豈會為了區(qū)區(qū)兒女之情冒險?但他卻也不反對什么,臉上微笑不變,道:“原來如此……” ☆、二對百三十八、橫眉冷對千夫指 厲東皇自然不信這片面之辭,口中卻道:“原來如此……”接著虛手一引,做了個‘請’的礀態(tài),道:“請便?!边@‘請便’顯然不是讓師映川離開,而是給他時間穿衣整理,而隨著厲東皇的動作,室內(nèi)的氣機頓時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變化,形成了一種有意無意的古怪氛圍,師映川見狀,神色微動,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微笑道:“真是失禮了,讓大司座見笑?!?/br> 說著,便輕輕一拉千醉雪的手,兩人一起隱入帳后,里面隨即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不多時,師映川與千醉雪便雙雙衣冠整齊地走了出來,三人便分了賓主坐下,師映川此時心情放松下來,他寒光四溢的目光于轉(zhuǎn)動之間,已經(jīng)落在了厲東皇身上,微笑道:“大司座似乎并不排斥我來這里?”厲東皇聞言只是眉梢輕蹙,嘴角帶笑,卻答非所問地道:“君上近來銷聲匿跡,想來日子過得并不順心罷?!眳枛|皇說著,目光已在師映川全身上下打了個轉(zhuǎn)兒,把那一身樸素乃至簡陋的裝束都看在眼里,從前這是千萬人都要瞻慕的天之驕子,所到之處可以引來無數(shù)灼熱的目光,然而現(xiàn)在此人卻不再是榮光灑耀的神子,而是遍布陰暗氣息的沼澤。 厲東皇的這番打量并沒有被師映川放在心上,他笑了笑,道:“我過得還好,雖然一開始不太適應,不過慢慢的也就習慣了?!贝藭r師映川秀潤的面容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閑適之色,倒不是刻意偽裝出來,看在厲東皇眼中,讓他有些別樣的評價,若有所思地淡笑道:“君上如今不便露面,此次會冒險來我萬劍山,只怕不僅僅是來探望阿雪這么簡單罷。”厲東皇說著,自己心中也在思量,驀地,他突然間想到一事,而且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一時間不由地眼露精光,盯視住表情平靜的師映川,一字一句道:“莫非君上此來,為的是……渡元珠?” 此話一出,師映川頓時身子一挺,眼中閃過厲色,目光瞬間就將厲東皇完全罩住,一念之間室內(nèi)氣息就轉(zhuǎn)為了鮮明的敵我對峙,厲東皇此人師映川是知道的,雖然看起來似是性情平和,溫文和藹,令人如沐春風,但師映川卻明白此人隱藏在溫潤和煦外表下的卻是極深的城府與極敏銳的心智,這從對方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從沒有任何端倪的情況下卻準確推斷出他的來意就可知一二了,一時間師映川深黑的瞳孔當中精芒點點,黝深難測,而一旁千醉雪已是微微垂下目光,但脊背卻不知何時已經(jīng)繃得緊緊的了,某些東西已變成一觸即發(fā)的態(tài)勢,這時厲東皇臉上卻是波紋不興,這一切的演變自然并未瞞過他的眼睛,但他卻好象是沒有感覺到師映川目光當中的鋒利似的,雖然看在眼中,卻是仍自微笑著,說道:“看來我是猜對了……” 師映川聽到這里,嘴角忽然就微微上翹起來,因為他卻是看出一些端倪了,而室中的氣氛也驀然一松,再也緊張不起來,至少從表面上看,已經(jīng)恢復了常態(tài),千醉雪同樣也是聰明人,面對此情此景,他微怔了一下,緊繃的腰身就緩緩放軟了下來,恢復到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tài)當中,師映川啞然失笑,分外恣意地道:“……大司座究竟想說什么,不妨直說就是?!?/br> 到了現(xiàn)在,便是厲東皇也輕笑了起來,眼中盡是欣然之色,道:“君上來萬劍山取渡元珠,這其實不算什么,相信君上很有分寸,定然不曾破壞或者大量收取渡元珠,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要緊?”說著,雙眼望向自己的弟子千醉雪,輕輕道了一句:“況且阿雪想必早已囑咐過了,他是個好孩子,決不會做出損害宗門之事,而君上縱然是他的平君,但他也總會在兩者之間找到平衡之處,處理好兩方的關(guān)系?!睅熡炒犃?,卻是一笑,然而動人的鳳目當中,犀利的精芒卻未曾減少分毫,淡淡道:“十九郎確實是極忠于門派的,這也是我一開始擔心的,我的身上有很多秘密,相信天下有太多人都對此很有興趣,想從我身上得到一些令人難以不心動的巨大好處,所以其實來的時候我就想過,如果十九郎露出任何對我不利的苗頭,那我與他之間的情分也就可以斷絕了,結(jié)果事實讓我覺得欣慰,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想過要出賣我?!?/br> 說到這里,不知道為什么,師映川忽然就覺得心里憋悶得難受,那不像是他的感受,而是寧天諭在影響著他,在這一刻,他忽然就渀佛與千年前的那個遭到背叛的身影合為一體,微微閉上了眼,冷冷說道:“我最恨那些為了所謂的大義,所謂的宗門家族,或者其它理由而將自己的男人親手出賣,大義滅親,自己卻又作出一輩子懺悔痛心模樣的人……這樣的人也許一輩子都生活在痛苦當中,一輩子都會想念自己的愛人,甚至一輩子都孤獨一人也無怨無悔,再不談嫁娶,這樣的事情在其他人眼中或許是個凄美的故事,令人感動,但我若是遇到這樣的人,就必定要殺之后快!這樣的人,即便是痛苦一生、忠貞一生,也贖不了自己的罪……” 這一刻,說話的人似乎不再是師映川,而是另外一個人……一時說罷,師映川睜開眼,似乎有些迷茫,渀佛剛剛夢醒一般,他回過神來,有些歉意地看向千醉雪,眼中閃過一絲悵然,道:“抱歉,身為你的男人,卻還要防著你。”千醉雪沉聲道:“……沒有必要道歉,我自然明白你的處境?!比欢粗藭r神情迷離的師映川,千醉雪卻忽然在這一刻終于意識到這個人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他的心就像冰封的海面一樣冷硬,只有付出了真心愛意,無論他是好是壞,是光芒萬丈還是暗淡無光,是萬人逢迎還是千夫所指,都不求回報不顧一切地追隨他左右,這才能真正而徹底地走進他的心里,而自己,顯然還沒有叩門而入……一時間有無窮的淡淡惆悵如同漲落的潮水,無聲地卷走了心底的某些東西,滴滴傷人。 厲東皇只當沒有聽到對方的話中之意,他神目如電,將師映川的神色變化都看在了眼中,卻微笑道:“我與君上卻是有事相商,君上稍坐,且等片刻。”說著,起身離去,師映川見此,不由心中一動,有些疑惑,但他神色之間倒也沒有幾分戒備與警惕,只一手托頰,意似思索,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控制此刻正在附近隱匿的傀儡朝這邊過來,藏身于院中,如此一來,足以應付任何突發(fā)狀況,一時間千醉雪看了師映川一眼,自去清洗上藥,過了一會兒,厲東皇卻是回來了,手中托著一只小小的玉瓶,他來到師映川面前,將瓶子遞了過來。 師映川接過,雖覺意外,但也還是謹慎地拔開了塞子,頓時一股冰涼之極的冷香徐徐飄散出來,一旁千醉雪神情微變:“……清靈髓?”厲東皇笑了笑道:“不錯,正是清靈髓?!睅熡炒勓?,微微動容,此物他曾經(jīng)聽千醉雪說過,當年千醉雪突破先天,使用渡元珠凝實劍元的時候,就曾經(jīng)由傅仙跡賜下一瓶清靈髓,有事半功倍之效,能夠使自身更好地與渡元珠徹底融合,壯大劍元,只不過此物極為珍貴,實在有限,所以并不是每個突破先天境界、得到渡元珠的人都有資格使用的,千醉雪還是因為資質(zhì)極佳,被門派寄予厚望,所以才得到一瓶,若非如此,即便他是劍宗的嫡系徒孫,也不會給他,自然,季玄嬰也是同樣得到過一份,這樣珍貴的東西,千醉雪也只見過一次,自然沒有多余的給師映川,而且此物保管極為嚴密,不是他能接觸到的,所以無論是他還是師映川,一開始也都干脆沒有打過這個主意,卻不想眼下厲東皇居然舀了一份出來,一時間千醉雪身子微微一震,凝神向自己的師父看去。 師映川卻是深吸一口氣,然后就把瓶塞重新塞好,將心中那些擾亂思維的情緒都壓下來,他抬眼盯著厲東皇,唇角忽然微微一挑,道:“大司座這是何意?”厲東皇淡然道:“此物向來由宗主保管,我曾經(jīng)機緣巧合之下,也不過是得到這么一份多余的,一直妥善珍藏,如今君上既然用了渡元珠凝實劍元,此物便送與君上,也算是錦上添花。”師映川手握玉瓶,一言不發(fā),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厲東皇卻猛地一凜,因為就在這一剎那,他看到這容貌宛若神子的年輕人一只眼睛專注地盯著手里的清靈髓,而另外一只眼睛卻是渀佛有自己生命似地轉(zhuǎn)過來看著他,淡淡一瞥,嘴角同時閃現(xiàn)過一絲異樣的笑容,幾乎令人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厲東皇卻知道自己決不是眼花,那種詭異的感覺,就好象、好象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皮囊當中藏著一個人,正冷漠地觀察著一切……厲東皇瞬間收斂心神,心中卻是發(fā)生了變化,這時卻見師映川一切如常,清美的面容上帶著漠然的神色,似笑非笑地道:“若是從前大司座這樣做,我不會覺得奇怪,但現(xiàn)在我的身份已經(jīng)截然不同,大司座卻如此行事,實在令我費解?!?/br> 這番話并無半點矯飾,直來直去,在這一刻,旁邊的千醉雪心中突然明白了,這經(jīng)歷過巨大變故的少年已經(jīng)不會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從前關(guān)系很好的人也不會再得到對方的多少信任,如此一想,不知為何卻是一絲涼意從心底蔓延開來,厲東皇卻是笑容不改,說道:“不管是小人物還是大人物,做事都要把目光放得遠一些,凡事多想一些,在適當?shù)臅r候,不要忘了為自己下注,確切地說,無非是唯利而已,如今局勢變化,但日后未嘗不是另一番天地?!?/br> 這番話說得并不直白,但在場之人都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也都心中生凜,師映川微瞇雙眼,一個念頭突兀地跳了出來,忽然就笑了,道:“大司座的意思,我明白了?!眳枛|皇不由得微微揚眉,笑看師映川,過了片刻,才嘆息道:“世人皆愚,妄論天下大勢,然而在我眼中,無論君上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人,只要與我萬劍山的利益沒有本質(zhì)上的沖突,又何妨結(jié)下善緣?更何況君上并非池中之物,他日一朝風云變化,這天下到底會是何等格局,尚未可知?!?/br> 厲東皇雖然語氣淡淡,但說的一字一句卻都是不足為外人所知的私話,師映川不由得深深注目面前的厲東皇,這個容貌精致溫潤的男子依舊神色平淡,微笑如故,但這一切看在師映川眼中,卻知道自己今日接了這清靈髓,本身就已經(jīng)是在對方的算計當中了,似厲東皇這樣的人物,當真是有別于他人,事實上這就是一種投資,而且是一個極具前瞻性的行為,若是換了普通人在此,即便是對自己這樣一個身份的人不嚴加戒備,卻也必然不肯有什么牽扯……一時間如此心念電轉(zhuǎn),但其實也就是瞬間的事情,師映川忽然呵呵一笑,眼中幽光隱隱,拔開塞子就將玉瓶里面的清靈髓一飲而盡,接著卻是將千醉雪用力一抱,柔聲道:“我還是那句話,如今我不比從前,若是日后你有了心儀之人,那么就不必顧及我,畢竟我不能那么自私地束縛你,你是自由的,就好象我這樣追求自由一樣……十九郎,保重。” 話畢,輕笑一聲,松開千醉雪,朝著厲東皇拱一拱手,隨即飄然而去,便如清風過崗,全無痕跡,千醉雪眼見他離開,袖中右手微微攥起,心中生出不忍離別之情,原本往昔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有些冷血之人,對很多事情都是漠不關(guān)心,但此刻與這人分別,心神不由得微微動搖,方驚覺自己原來也還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罷了,思及至此,不禁嘆息一聲,心生苦澀,才算是真正體會到相思滋味、情愛牽扯,此時此刻,一陣陣莫可言說的情感充斥在心里,千醉雪就這樣站在當?shù)?,厲東皇見他情狀,知他真是動了情意,心中一嘆,一時間室中沉靜良久,直到外面起了風,忽然‘吱嘎’一聲吹開了窗子,這種微妙的氛圍才被打破,厲東皇這時望向千醉雪,道:“人已走了,還在想什么?”千醉雪忽然對著厲東皇一拜,道:“弟子私自隱瞞映川前來萬劍山一事,且又擅自帶人潛入秘地,私取寶物,還請師尊責罰?!?/br> 厲東皇微微一笑,親手給青年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道:“我罰你作甚?你雖助他,卻也是人之常情,況且也沒有當真損害到宗門利益,終究還是我萬劍山的人,你做事自有分寸,我是放心的!”又嘆道:“阿雪,這種情況我完全可以理解,你與師映川不同,你若是處于他那種處境,縱然宗門要將你處置,真要說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但想必你終究也是不會反抗,然而這并不能說師映川做的就錯了,他那種抱負、天資,不甘心就此失去一切也是無可非議,只不過規(guī)則就是規(guī)則,他一旦不從,別說是斷法宗其他人,就是他師父連江樓也只能出手鎮(zhèn)壓,當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道理何止適用于朝堂,于我們這些人,也是一樣!” 厲東皇淡淡說著,千醉雪欠身應是,這時厲東皇與他把臂坐下,道:“你是我親傳弟子,我也就放心與你商議,此子雖然因為種種原因不便與他親和,但也不要得罪,私下與他交好也罷,這看似分歧,但你心里要明白其中關(guān)鍵?!鼻ё硌┞犞?,不覺微微一凜,道:“還請師尊明言?!眳枛|皇笑道:“師映川既是泰元帝轉(zhuǎn)世,他身上自是有大機密,泰元帝何許人也?千古一帝,絕代劍神,五氣朝元的大宗師,從他身上能挖掘到多少好處沒人說得清,所以他便是一個變數(shù),有人冷眼旁觀,有人覬覦他身上偌大的機緣,也有人或許會劍走偏鋒,在他身上下注,就好比我……萬劍山于此事當中,對外要保持中立,甚至傾向于對師映川戒備乃至敵對,這態(tài)度就曖昧了,而私下里,我卻要交好師映川,我曾經(jīng)聽此子說過,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這話其實很有道理……阿雪,這就是權(quán)術(shù)經(jīng)營之道!” 千醉雪聽到這里,如何還能不明白師父的意思,這些話也就是師徒之間才點到為止,換了旁人,卻是萬萬不會泄露一字半句的,對此千醉雪并沒有任何意外,但縱然明白其中道理,心中依舊是百味雜陳,似他們這樣的人,或許注定就是不可能有純粹的感情!從前看宗門內(nèi)的一些事情時,還不覺得怎樣,現(xiàn)在輪到自己,才明白這里面的糾結(jié),一時間千醉雪眼中意味難測,值此之際,方是知道現(xiàn)實究竟是如何沉重,多少人都在局中罷了,卻是扯脫不得! …… 近秋時節(jié),天氣不是一般的燥熱,先前師映川離開萬劍山之后,便一路向北,遁入深山腹地當中,直到一段時間之后借助清靈髓與渡元珠徹底運化劍元,這才走出深山,此時已是來到了一個名為‘晉’的小國,這時節(jié)正是夏末秋初的交接之際,大片豐沃的田原上可以看到滿眼將熟的莊稼,風一吹,如同金黃的海浪般起伏不定,這樣樸實的畫面,與那些人工造就的景致相比,別有一種不一樣的美麗,師映川從馬車里看到如許畫面,聞到風中的麥香,這讓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愉快起來,不過這依然不能對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造成任何影響。 師映川所在的這輛不起眼的馬車很快就到了晉國的皇城內(nèi),一時馬車往皇宮而去,等到走近時,駕車的傀儡便將車子慢慢停下,師映川灑然一笑,下了馬車,將車內(nèi)那口裝著宗師rou身的箱子舀出來,交給傀儡,然后便神色淡淡地向皇宮走去。 這樣的情況自然引起了把守宮門的侍衛(wèi)們的注意和警惕,立刻就有一群侍衛(wèi)拔出兵器,迅速作扇形將師映川與傀儡半包圍起來,師映川見狀,無動于衷,渀佛什么也沒有看見似的,只旁若無人地徑直前行,然而他身旁的傀儡卻微微一哼,一道rou眼看不見的波紋自口中噴發(fā)出來,頓時只聽陣陣慘哼,眾侍衛(wèi)卻是紛紛被震得癱軟在地,口鼻出血,顯然在短時間內(nèi)失去了戰(zhàn)斗力。 如此一路直闖入內(nèi),有傀儡在旁,一路上無人可阻,傀儡與師映川都戴著面具,看不見表情,雖未殺人,但在滿地癱倒的侍衛(wèi)眼里,這二人卻已好似怪物一般可怖,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力,不過是轉(zhuǎn)眼之間,師映川就已經(jīng)闖過數(shù)道宮門,此時卻聽有人厲喝道:“……來者何人!” 有人飛身而來,氣勢澎湃,傀儡一手挾著箱子,一手突然抬起,頓時一道劍光飛出,幾乎與此同時,一聲慘哼響起,有黑影渀佛流星般于南面半空中墜落在地,重重砸下,狼狽不堪,不過卻并沒有死,而是緊緊捂住左肩,只見那里被打出了一個血洞,鮮血直流,但也就在這時,十數(shù)道人影已經(jīng)接連破空而來,有聲音沉沉道:“……不知是何方高手擅闖我晉國皇宮?莫非真當我晉國無人不成!” 師映川聞言,嘴角綻放出一縷冷漠的笑意,身旁傀儡突然間一拳揮出,洶涌的力量頓時鋪天蓋地而去,明明是輕描淡寫的筆直一拳,卻令一名持長槍飛身而來的中年人避無可避,精鋼打造而成的長槍寸寸碎裂,中年人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生生被砸進十余丈外的假山里,偌大的假山轟然崩塌,有人駭然脫口而出:“……大宗師!” ☆、二百三十九、這僅僅只僅是開始 大宗師!這三個字一出口,在場晉國所有人的面部表情頓時因震撼而悉數(shù)扭曲起來,心臟幾乎都快擠出了喉嚨,一口氣在胸腔里打著轉(zhuǎn)兒,卻偏偏順不過來,許多人已是面色蒼白,上面寫滿了恐懼,按理說被人直闖一國皇宮,這不是將一個國家的臉面狠狠踩在腳下又是什么?但眼下已無人有工夫去想什么臉面問題,要知道自古世間宗師高手闖入皇宮的例子不是沒有,可基本上每一次都以一番巨大的動蕩而告終,說是腥風血雨也不為過,不然莫非以為一位宗師闖入宮禁是要找皇帝喝茶聊天不成?曾經(jīng)大周那樣的強大國家,就發(fā)生過被宗師尋仇,于重重包圍之間悍然摘去當時皇帝腦袋的事情,如此一來,前車之鑒尚在,如今卻有宗師強者徑直闖入宮內(nèi),這背后的意味以及可能的后果,怎能讓在場這些人還保持鎮(zhèn)定? 這時那撞入假山當中的中年人已從碎石與煙塵中現(xiàn)出身形,面色青白地擦去嘴角的鮮血,此人看著師映川臉上半覆面式的面具,以及露在外面的薄紅嘴唇和那線條優(yōu)美的下巴,突然間就好象想到了什么,震駭脫口道:“你是……你是師劍……不,魔帝!” 師映川嘴角微翹,似乎笑了一下,慢條斯理地道:“不錯,是我?!蹦抗庠趯Ψ缴砩弦晦D(zhuǎn):“你認得我?”中年人的語氣有些說不出地艱澀,道:“當年北斗七劍在乾國出世,許多武者紛紛前往一觀,在下也是其中一個,那日君上收取北斗七劍,我也在場……”這么一說一答之間,其他人當場就是腦子一下空白了,這師映川是什么人,那是殺神泰元帝轉(zhuǎn)世之身,從光芒萬丈的天之驕子一夕之間成為魔頭級別的人物!這一年多來,此人銷聲匿跡,不知去了哪里,卻不想今日竟是出現(xiàn)在晉國,悍然直闖皇宮,眾人想起那些傳聞,心中不由得顫栗難抑,縱然這里是一國皇宮,高手無數(shù),可大宗師卻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號稱陸地仙人的絕頂強者,此刻無數(shù)人在駭然恐懼的同時,心中也生出一個疑問:這個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中年人強行定下心神,臉上的表情凝重無比,他忍著傷勢,拱手道:“君上駕臨晉國,不知有何貴干?想我晉國皇室,應該不曾得罪過君上,更無恩怨才是?!贝巳似鋵嵤菚x國宗室,自幼天資出眾,后來突破先天境界之后,便進入供奉堂,以維護皇室利益為己任,此時雖然自知不是師映川二人的對手,但也要擋上一擋,探明對方的來意,師映川哂然一笑,卻用了漠然的目光掃視著面前之人,那眼神直看得人心臟忍不住猛地一縮,師映川兩手抄袖,聲線森冷道:“不曾得罪?”說到這里,他卻好象是變了一個人,突然間放聲狂笑,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霍然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喝道:“多說無用,叫晉帝來見我!”言語之間分明沒將一國之主放在眼里,然而此時此刻,卻無人敢于反駁!一時間整個皇宮渀佛被一股恐怖之氣所籠罩,師映川從容不迫地道:“不要想著暗中脫身,否則以宗師之身全力施展‘撼神音’,莫說這皇宮中的人都要受到波及,就算潛入地下秘道,我也能保證讓對方腦部受損,被震成白癡!” 半刻鐘之后,一名身穿龍袍的中年人在晉國眾多高手的簇擁下出現(xiàn)在師映川的視線當中,這便是晉國現(xiàn)任皇帝了,雖然被人堂而皇之地闖入宮廷對一個國家而言,是被狠狠打了臉,但晉帝現(xiàn)在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他表面上卻是沒有半點憤怒之色,因為他很清楚,這世上并非什么人都能被皇權(quán)所懾的,至少面前這年輕人不在其中,傳聞中師映川身邊有兩位大宗師,且自己通過秘法在短時間內(nèi)可以達到宗師之力,總而言之,此時這里無人可以阻止此人!換句話說,如今天下之大,已經(jīng)沒有師映川去不了的地方,自己的晉國皇宮只能任憑對方來去自如,一想到這里,晉帝終究還是流露出掩蓋不住的震懼之色,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帝王的涵養(yǎng)和擔當還是有的,雖然心下驚懼不定,卻還是強自維持鎮(zhèn)定,向師映川拱手道:“……據(jù)朕所知,晉國一向與君上并無什么往來,卻不知今日君上來我晉國有何貴干?若有什么重要之事,不妨坐下來好好談一談,若是我晉國可以辦到的,自然會盡量滿足君上的要求?!?/br> 此時一道道人影已經(jīng)陸續(xù)趕至,皇宮中的防衛(wèi)力量悉數(shù)而來,然而師映川對這一切渀佛視若無睹,他的表情完全掩蓋在面具下,看不到分毫,但語氣中卻能隱隱聽出回憶之感,說道:“晉國,劉氏……劉嵩篁,這是你們的開國皇帝,不是么?” 師映川的聲音在這說出這句話時,帶著淡淡的滄桑之意,使得他在這一刻,一如當年的那個男人,晉帝隱隱感覺到似乎有什么不妥,但還是勉強應道:“不錯,正是我晉國太祖皇帝?!睅熡炒ê鋈婚g大笑一聲,他抬手取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真容,額頭至眉心一道清晰的紅痕在雪白肌膚間尤為顯眼,殷紅如血,甚至此刻有些暈染之態(tài),那張面具下的臉完美到了極點,與之相比,世間一切色相都要蒼白起來,那臉上的表情極為冷漠,渀佛摒棄了常人所能擁有的一切喜怒哀樂,那雙眼睛散發(fā)著熾烈而又冰冷的寒輝,淡漠,而又無比威嚴。 此時此刻,人們駭然無法言語,沒有人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在場所有人卻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難以抑制的恐懼,幾乎無法控制那種想要跪拜匍匐的沖動,師映川負手而立,胸中有劍意萬千,沛然氣息籠罩在周身,有若天人,他淡淡道:“劉嵩篁……此人當年乃是寧天諭身邊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后來寧天諭身死國滅,其中就有他的‘功勞’?!睅熡炒D一頓,漠然而哂:“晉國當初是如何建立起來的,想必你這個做皇帝的也未必知道,但我很清楚,劉嵩篁身為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知道寧天諭的很多事情,當年寧天諭覆滅各國,鎮(zhèn)壓世家,從中所獲得的財富不計其數(shù),劉嵩篁自己就曾經(jīng)多次參與過這些財物運送之事,當初因為一些原因,有不少財富并沒有運回大都,而是收進寧天諭的幾處藏寶之所,其中有一處就是劉嵩篁負責修建的,后來必然就是憑借這一處寶庫當中的收藏,劉嵩篁才得以擁有起事的資本,最終建立晉國?!?/br> 他臉上露出了微笑,身上的粗布袍子無風自動,眼中卻是完全無情無怖,如同帝王俯瞰人間:“……劉嵩篁當年負責保管玉璽,后來他背叛了我,鎮(zhèn)國玉璽也不翼而飛,想必是被他帶走,今日,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边@時他卻并非再說‘寧天諭’三字,而是以‘我’代之,人人都渀佛明白了什么,面色瞬間發(fā)鸀,紛紛被震撼得目瞪口呆,盡管之前全天下都已確定師映川就是泰元帝轉(zhuǎn)世之人,但無論怎樣,很多人也依舊還是存了一絲疑慮,畢竟這樣的事實在虛無縹緲了些,可在此刻,在親眼看到了這個人、聽對方說著當年的秘辛、感受到那浩大的威嚴之際,最后的那一絲疑慮頓時煙消云散,所有人都已經(jīng)極為確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