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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崩原亂在線閱讀 - 第36節(jié)

第36節(jié)

    不過片刻的工夫,一群人已經(jīng)被殺得干干凈凈,澹臺道齊衣衫整潔地返回了酒鋪里,樣子從容自若,哪里像是剛剛大開殺戒的人,倒好象是郊游一番才回來似的,這時師映川已經(jīng)放下了酒碗,他剛才雖然沒有把外面的情況都看見,但也聽見了李清海的那一聲厲叱,他的記性一向很好,而李清海的聲音也比較特殊,所以耳熟之下,一轉(zhuǎn)念就將這聲音與腦子里一個跋扈高傲少年的身影結(jié)合了起來,這時他看見澹臺道齊走回來坐下,就知道外面肯定是沒有一個活人了,于是便嘆了一口氣,說道:“前輩,你這火氣也實在是太大了一點兒……”

    澹臺道齊聽了,自是不以為然,師映川見狀,無奈撓頭道:“我剛才聽見那個聲音很熟悉,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人應(yīng)該就是李清海,晉陵神殿的人,他哥哥便是李神符?!卞E_道齊自顧自地倒酒,語氣冷淡:“……李神符又是什么東西?”

    他被囚禁在舍身崖多年,對外界的很多事情自然都不知道,因此對李神符的名字并不曾有所耳聞,這時一旁的季玄嬰忽然開口,對澹臺道齊解釋道:“……李神符乃是晉陵神殿當(dāng)代圣子,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的話,應(yīng)該就是下一任的殿主?!卞E_道齊聽了,卻依舊是眉毛也不肯抬一抬,以他的身份和性情,哪里會在意一個小輩,只冷冷道:“那姓李的小子若要報仇,只管來就是?!睅熡炒勓?,不禁翻了個白眼,心想那李神符除非是瘋了,估計才會來找一個大宗師報仇,這不明擺著是送死么?

    三人在酒鋪里坐著,直到外面的雨停了才起身上路,走到外頭去牽了馬,一時師映川上了馬坐穩(wěn),看了看不遠(yuǎn)處那一地的尸體,因為剛才一陣大雨的緣故,血水都已經(jīng)被沖刷得干干凈凈,但眼看死了這么多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能夠感覺到空氣里似乎隱隱彌漫著一縷血腥氣,不過師映川并非什么心軟之人,手上的人命也不少,看見這一幕也無非是皺了皺眉就算了,但季玄嬰如今懷著身孕,看見這些就覺得有點反胃,立刻將目光轉(zhuǎn)開,師映川眼尖看見了青年的舉動,便問道:“沒事罷?”季玄嬰眉峰微凝,淡淡道:“沒什么,只是忽然看見這種場面有些胃里不適,一會兒便好了?!睅熡炒c頭道:“那就好?!?/br>
    三人繼續(xù)上路,轉(zhuǎn)眼就到了晚上,找了客棧投宿,要了三間上房,其實在季玄嬰之前還沒有找來的時候,師映川與澹臺道齊經(jīng)常在夜間也一樣趕路,該做什么做什么,反正習(xí)武之人身體素質(zhì)不同于普通人,并不容易疲憊,但自從季玄嬰加入隊伍之后,三人到了晚上就一定會找地方歇息,這不僅僅是師映川的意思,更是澹臺道齊的吩咐,他雖然平日里嘴上不說什么,但季玄嬰的父親季青仙乃是他自幼撫養(yǎng)長大的,師徒之間的關(guān)系與父子也不差什么了,季玄嬰既然是季青仙之子,那么澹臺道齊在心里其實把對方也當(dāng)作了自己的孫兒,季玄嬰身懷有孕,澹臺道齊表面上沒有什么表示,路上卻總會顧及季玄嬰一些,這個男人雖然給人的印象是冷酷瘋狂的,但也許心中總還是會有柔軟的一面。

    一時吃罷晚飯,三人各自回房,不一會兒伙計送來洗澡用的熱水,還有干凈的內(nèi)衣和一套新衣裳,這客棧里的掌柜是有眼力的,方才一瞄就知道這來投宿的三位不是尋常人物,因此當(dāng)師映川摸出銀子叫人去買三身質(zhì)地上乘的衣裳之時,掌柜的就立刻叫了一個伶俐伙計去辦,并且也沒敢讓人從中揩些油水,報的都是實在價格。

    師映川隨手賞了那伙計一小塊碎銀,伙計得了銀子,頓時笑逐顏開,伺候得殷勤,很快師映川洗過了澡,脫了鞋子坐到床上運功調(diào)息,這一來時辰過得就沒個數(shù)了,等師映川因為外面的敲門聲睜開眼睛時,已經(jīng)是將近亥時末了。

    師映川下床去開了門,原來是伙計送了宵夜來,師映川看那托盤里放的是幾只小菜,一碟子蝦米拌黃瓜,一碟子紅椒蘆筍,一碟螺螄,還有一碗粥并兩三個糖芋頭,都是很清爽素淡的菜,如今是夏季,又是晚上吃的宵夜,因此這些東西雖然簡單,卻很合師映川的心思,便打賞了伙計,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夾了兩塊黃瓜吃了,覺得酸涼脆脆的,很對胃口,便就著稀飯吃了起來。

    一時吃罷,師映川倒一杯水漱漱口,去喚伙計把殘羹剩菜都收拾了,又剪下一截?zé)诘臒粜?,自己坐在桌前拿了佩劍擦拭,這柄別花春水是他心愛之物,一向十分愛惜,用錦帕仔仔細(xì)細(xì)地擦了一遍,這時忽然看見劍穗上一顆圓潤的珠子在燈下泛著微光,正是那相思石,便用手拈住看了看,一面用手把劍穗絳子一根根理順,他看著相思石,不免就想起了將這東西給他的季玄嬰,一時間心里就有些亂,似乎靜不下心了,他雖然兩世為人,但在情愛之事上并沒有十分豐富的經(jīng)驗,如今就常常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他知道自己放不下前世的初戀情人香雪海,也就是現(xiàn)在的方梳碧,但與此同時,卻又身不由己地與其他人有了糾纏,不知是緣是孽,寶相龍樹暫且不說,只講眼下與自己同進退的季玄嬰,他實在沒有辦法問自己到底心里想什么,但卻知道對方于自己而言,至少是很有些與眾不同的。

    一時間師映川胡思亂想了一陣,卻只弄得自己心煩意亂,只覺得有些頭疼,便不愿再去想了,干脆一切隨心罷了,想到這里,才心神才漸定,起身把劍放到床頭。

    正值此時,卻聽見隔壁‘吱呀’一聲響,有人推開了門,師映川心中一跳,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房門那里,緊接著,就聽見‘剝啄’一下,房門被輕輕敲響。

    ☆、九十三、時光是一種無情的東西

    師映川聽見門被敲響,猶豫了一下才過去應(yīng)門,隔壁住的是誰他當(dāng)然很清楚,剛才那輕微的腳步聲也同樣表明了來人的身份,師映川心臟沒來由地一跳,緊接著他把門打開,熟悉的身影立刻映入眼簾,就見外面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白日里的衣衫已經(jīng)換下,此刻是一身嶄新的玉色細(xì)綾衣裳,白皙的臉龐溫亮得耀眼,不是季玄嬰還有誰?

    兩人一個在門外,一個在門內(nèi),彼此距離很近,在四目相對的一刻,二人都不約而同地張了眼簾,隔了短短的距離站著,視線交纏,彼此氣息可聞,如此近距離觀察,師映川就非常清楚地看到季玄嬰此時不但衣衫整潔干凈,而且頭發(fā)也順滑如絲,在背后披散著,露在外面的肌膚都潔凈得仿佛玉石一樣,顯然也是先前洗過了澡,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那因為被熱水蒸泡了許久而變得白里透紅的肌膚、黑亮亮的還沒有完全干透的長發(fā),又或是略微有些大意松散的領(lǐng)口,都讓人情不自禁地擅自聯(lián)想到前時青年入浴時的情景,也不知究竟會是一幅什么樣的美妙畫面?尤其是季玄嬰這個人一向給別人的感覺是非常淡漠的、非常拒人于千里的,所以越是這樣,就讓人越發(fā)不自覺地去想象那種美人沐浴的旖旎場面。

    師映川身為男子,而且又是身心都已具備某種能力的男子,自然也不能免俗,乍見季玄嬰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外,腦子里也不免有一瞬間的走神,而季玄嬰身為侍人,又兼各方面都十分出色,因此自從十二三歲開始,就已經(jīng)接觸到了其他人對自己的那些或是愛慕或是有所期待的目光,形形□的人物以及各種心思都見得多了,于是此刻對于師映川的走神也是略有所覺,便定睛看了少年一眼,眸光清冽,不過他瞬間就嘴角微扯地笑了笑,如同大地回春一般,認(rèn)真地打量了對方一眼,問道:“……已經(jīng)不早了,怎么還沒睡?”

    師映川立刻定一定神,隨口應(yīng)道:“哦……正打算要睡了,不過方才吃了些宵夜,現(xiàn)在也沒覺得困?!奔拘肼晕⒌皖^看著師映川,臉上似有笑色一閃而逝,道:“那就好,不然我倒是打擾你休息了。”師映川道:“呃,沒有,你進來坐罷?!?/br>
    季玄嬰也沒有過多客氣,直接就走進了房間,在桌前坐下,師映川給他倒了一杯茶,用詢問的目光看了對方一眼,隨口問道:“這么晚來找我,是有什么事么?”季玄嬰聞言,清冽的眸光微微一動,似是笑了一下,也只有在很熟悉很親近的人面前,他才肯這樣笑一笑,只說道:“……莫非一定要有事才可以找你?”

    季玄嬰的面部與五官輪廓雖有些清秀柔和之氣,皮膚也肌理細(xì)膩,十分白皙剔透,但與他父親季青仙那副雌雄莫辨的美麗外表不同,雖然父子二人的容貌有些相似,但他的美卻是顯而易見的男子之態(tài),不會讓人錯認(rèn),是另一種冷凈如雨后春山的美,使人一見難忘,此刻在燈下這樣一笑,笑容與他的出眾外表結(jié)合得天衣無縫,就讓人情不自禁地有些迷醉,師映川聞言,心中一動,不免凝神去看季玄嬰,正好季玄嬰也在看他,季玄嬰如今身懷有孕,已經(jīng)有數(shù)月的光景了,然而即使如此,他的面貌也沒有什么改變,依然十分俊秀,此刻兩人四目相視,面對著這樣的情景,季玄嬰的眼睛里卻還是沒有半分波動,有的只是令人情不自禁想要去探詢的深邃,他絲毫沒有不自然地看著師映川,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倒讓師映川有些微窘起來,他一向?qū)τ诩拘氲倪@種態(tài)度都缺乏足夠的抵抗力,這時面對著季玄嬰的眼神,只是稍一遲疑,就立刻道:“……當(dāng)然不是,你什么時候要找我,當(dāng)然都是可以的?!?/br>
    季玄嬰拿過師映川給自己倒的那杯茶喝了一口,聽了這話就微微一笑,道:“其實也沒有什么事情,只不過是我心里有些煩躁,睡不著,就想找人聊聊而已。”師映川不由得認(rèn)真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哪里不舒服么?對了,今天白天看見那么一大群死人,你現(xiàn)在懷著孕,確實有影響?!奔拘脒拥溃骸啊@倒不至于,我也是習(xí)武之人,這種場面也不是沒有見過,哪里會有這么嬌氣?!睅熡炒ㄒ沧讼聛?,表情認(rèn)真地道:“不能這么說,你現(xiàn)在畢竟和以前不一樣,身體不大方便,還是應(yīng)該多注意才行。”

    師映川說著,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一口便喝了,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吃的宵夜有些咸的緣故,師映川覺得有點渴,就又拿了茶壺,準(zhǔn)備再倒一杯,哪知就在這時,一只潔白修長的手卻伸了過來,恰恰按住了師映川倒茶的手,燈光下,季玄嬰雪白俊秀的臉龐潔凈如初春之水,整個人距離師映川不過是幾寸而已,那只手溫?zé)岫?,令人從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生理上的顫栗,師映川?dāng)即就因為對方的這個舉動而嗆了一口氣,這樣親密的行為在男女之間自然是不合禮數(shù)的,哪怕就是在兩個男性之間也是不太常見的,但是就兩人如今的關(guān)系而言,似乎也沒有什么,不過師映川還是猛地失神了片刻,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臉上頓時泛出一絲不解之色來,手足無措:這人如此行事,是不是可以看做挑逗?或者,干脆就是調(diào)戲?

    不過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很快打散,在印象當(dāng)中,季玄嬰根本就不可能是這種人,但師映川只這么一走神,自然也就沒有及時把手抽回來,就在這時,季玄嬰覆在少年手背上的手卻動了動,一把攥住了那只比起自己要小上不少的手,明亮雙眸中的光芒似乎越發(fā)亮了些許,清澈得幾乎讓人無法直視,便是嘴角微抿的線條也漸漸清晰柔和起來,凝定的目光盯住了師映川清秀的臉龐,微微一笑道:“……你很緊張?”

    師映川坐在椅子上,一顆心跳得簡直像是要蹦出來,他心中微亂,更多的則是忐忑,但他聽了季玄嬰的話之后,忍不住驀地微熱了臉,哪里還忍得住,干笑著辯解道:“我緊張什么?”師映川是一個很聰明伶俐的人,很會巧妙地處理一些事情,只是,不管他平日里到底如何圓滑有心機,但面對著感情問題的時候,主導(dǎo)權(quán)總是很難把握在他的手中。

    師映川暗暗叫苦,甚至有點兒煩躁起來,但是面對著季玄嬰這個既是自己堂兄又是為自己懷著孩子的人,他的耐心還是不得不更多一些,而身旁季玄嬰因為懷孕的時間越來越久的緣故,平日里精神不是非常飽滿充沛,不過此時青年卻顯然好了很多,見師映川的目光移到別的地方,明顯是在躲避,不禁臉帶微笑,這時他看著師映川的目光,已經(jīng)與從前剛相識的時候全然不同了,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喜歡我?!?/br>
    這話被季玄嬰理直氣壯地說出來,仿佛非常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絲毫不顧此話一出,師映川的臉色頓時就變得十分精彩了,只見少年張口結(jié)舌地盯著他,失聲說道:“我什么時候說我喜歡你了?我……沒有……”這樣毫無誠意的回答自然不能讓人滿意,與此同時,師映川臉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因為天氣太熱,他看著季玄嬰似笑非笑的樣子,突然間就發(fā)覺自己在與對方的關(guān)系這個問題上,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說,態(tài)度都好象是太軟弱了些。

    季玄嬰的臉色很快就明亮起來,似乎完全沒有什么心事,道:“你確實沒說過,但你的表現(xiàn)卻分明是這個意思?!睅熡炒ㄏ乱庾R地張了張嘴,卻最終只是‘哈’地一聲發(fā)出說笑不是笑,說哼不是哼的聲音,有著幾分自尋煩惱的憤怒之意,個中滋味誰人能夠猜透?其實在這個時候,他甚至巴不得讓自己的思維暫時呈現(xiàn)出空白的狀態(tài),以便使那些紛雜的念頭無處可去,季玄嬰見狀,自然對少年的心思有所察覺,他能夠感覺到師映川在此刻的心態(tài)是很復(fù)雜的,便道:“……你是覺得自己不知道么?既然不知道,那就不去想?!睅熡炒ǖ酱藭r已經(jīng)對季玄嬰這個人的性格無可奈何了,嘆氣道:“你這性格還真的是直截了當(dāng),誠實得緊了?!?/br>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師映川忽然就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在兩人相處的時間里,往往都是把季玄嬰當(dāng)作一個應(yīng)該照顧又不應(yīng)該太過親密的人物,但季玄嬰畢竟是個人,哪怕他的性情再直接、做事再隨心所欲,甚至有些偏執(zhí)頑固,但他也仍然是個有血有rou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見解,同時也有屬于自己的追求,他這樣主動地要求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應(yīng)該就是在以另一種直白的方式來表達喜歡罷?這一點,跟寶相龍樹真的很像,都是如此直接。

    季玄嬰聞言也不多說,只是點了點頭,笑了起來,卻依舊沒有放開師映川的手,只是說道:“……你我都是各自尚未娶親,本就是年輕人,互相之間接觸久了,漸漸有了好感,這又有什么不對的?”師映川張了張嘴,好象還想說點兒什么,但季玄嬰已經(jīng)先一步繼續(xù)道:“事實上,婚姻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并沒有太多的意義,有或者沒有,我從前都不在意,不過我發(fā)現(xiàn)如今我對你越來越有好感,而你也是一樣,只不過你因為那位方姑娘的緣故,所以總是在逃避這件事,自欺欺人,我說的可有錯?”季玄嬰說著,似乎整個人都與平日里有些不同了,很是放松的樣子,將掌中那只形狀有些秀氣的小手捉緊:“雖然你我是堂兄弟,不過我覺得你我之間還是‘夫婦’這個名目更合適,我們認(rèn)識的時間也已經(jīng)不短了,我很想嘗試一下婚姻究竟是什么感覺,況且你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你,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br>
    季玄嬰那種頑固強硬的性格在這個問題上顯得特別突出,師映川雖然不愿意涉及這方面,但又不能不回答,因此師映川有點苦笑,到底還是勉為其難地說了一句,道:“嘗試?做夫婦這種事情在你嘴里怎么好象變得很簡單似的?這里面其實是很復(fù)雜的……你的態(tài)度似乎太過理所當(dāng)然了,也許你覺得很好,但我很難做到像你這樣瀟灑?!币苍S從最真實的想法來看,他確實是已經(jīng)喜歡季玄嬰了,然而從現(xiàn)實說來,讓他與季玄嬰結(jié)為夫婦,這是師映川難以決斷的,因為師映川知道,于己而言,方梳碧是此生不想再錯過、再留下遺憾的人……

    一時間師映川豁然明白了,原來自己是如此的虛偽,如此貪心的一個人啊,這是不是說明男人在本質(zhì)上就是永遠(yuǎn)也不能滿足的動物呢?想到這里,師映川強行命令自己從毫無意義的感嘆中恢復(fù)過來,這時他心中似乎有所決斷,但這其中那種微妙的感覺,卻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他就那么笑了笑,道:“你說的對,我也許……真的是喜歡上你了,哥哥?!彼鋵嵅恢灰淮蜗氲竭@種可能,只是每次想到這里,他都會及時掐斷這個念頭,但是在此刻,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就真正代表著師映川正面承認(rèn)了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想法,從這一刻開始,師映川與季玄嬰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與從前相比,就此產(chǎn)生了不同,而另一方面,師映川也終于發(fā)現(xiàn)或者說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原來自己同樣也是喜歡寶相龍樹的。

    果然,師映川這話一出,季玄嬰的神情就變了,他嘴角的微笑停了停,開始用一種非常微妙而澄靜的目光看著師映川,然后唇間的那抹笑意迅速開始擴大,此刻兩人目光相觸,彼此都發(fā)覺到隨著這句話說出來,房間里的氣氛就有些詭異了,這種安靜的試探不知維持了多長時間,然后就被毫不猶豫地打破,季玄嬰忽然傾身向前,伸出手臂重重地抱住了師映川。

    心臟一瞬間都在狂跳,彼此的身體在接觸的那一刻,同時泛起了一絲絲顫栗,腦中有瞬間的空白,師映川可以從這種親密接觸中清楚無比地感覺到季玄嬰這個擁抱是不同的,截然不同,但是究竟不同在什么地方,師映川亂糟糟的腦子一時間卻是想不出來,他只能有點僵硬有點混亂地任由季玄嬰傾倒玉山一般地整個人包圍住自己,同時一陣淡淡的香氣傳來,有點像是清晨時的樹林,季玄嬰身段修長,但并不高大,不過在只有十二歲的師映川面前,卻是有著絕對的優(yōu)勢的,他身上那種草木般的氣息將少年包圍起來,師映川可以感覺到青年呼吸時的溫暖,以及胸腔中那沉重的心跳,他感到近乎微微窒息的酸麻,心中充滿了古怪的滋味,但也并非排斥,因此他沒有掙扎,也沒有說話,更沒有伸出手同樣抱住季玄嬰的身體,只是下意識地保持著這個被擁抱的姿勢,這時就聽見季玄嬰那清冽如冰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的心跳得很快……你是在害怕還是在高興?”

    這句話讓腦子里正處于一片空白狀態(tài)的師映川猛地一個激靈,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失態(tài),他驀然驚醒心神,不禁嘆道:“你問我,我又問誰去?”說到底,人類的心態(tài)是極其微妙的一種東西,先前他還百般躲避,但此時把話一說破,反倒沒有那么多顧忌了。

    季玄嬰笑了笑,抱著少年有點單薄的身體,沒回應(yīng)這句話,卻忽然把話題一轉(zhuǎn),說道:“……映川,你可知當(dāng)年我?guī)熥媾c你師祖之間的事情么。”

    “為什么忽然提起這些?”師映川乍聽此言,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明白季玄嬰為什么會忽然說起長輩們的事情,而且作為晚輩,也不該對師祖?zhèn)兘郎囝^,更何況這突然跳躍的話題讓他一時間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但季玄嬰?yún)s靜靜道:“我不是對長輩之間的私事有興趣,而是忽然覺得我?guī)熥媾c你師祖決裂,對他們兩人來說,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這種詭異的論調(diào)讓師映川有些張口結(jié)舌,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卻聽季玄嬰聲音如流泉一般,娓娓而言:“人生七十古來稀,大多數(shù)人也就是這樣幾十年的壽命而已,然而宗師卻是不同,除非出現(xiàn)一些特殊情況,不然一旦踏入宗師之境,壽命就會得到大幅度的延長,對于一般人而言,七十年就可以算作一生了,而伴侶之間相伴的時間大概是五十年甚至更少,可是對絕頂強者來說,別人一生的七十年,只是他們一生之中的一部分而已?!?/br>
    聽著季玄嬰說到這里,師映川似乎已經(jīng)模模糊糊地猜到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了,果然,季玄嬰接著道:“這世間有許多人相親相愛一生,但那不過是五十年而已,時間短暫,在記載中,我們?nèi)f劍山曾經(jīng)有一位宗師級前輩活到二百一十六歲才坐化,如果我?guī)熥婧湍銕熥嫠麄兌艘策_到這種程度的壽命,那么彼此相伴一百多年,超過三個五十年,幾乎相當(dāng)于其他人歷經(jīng)了三世,這樣漫長的時間,到后來是否會彼此漸漸消磨了感情,甚至厭煩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他們及早決裂,也許也不是一件壞事?!?/br>
    師映川心中微震,他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季玄嬰的意思,是啊,五十年的時間可以相親相愛,可是一百年呢?一百五十年呢?當(dāng)一個人在世間活了很久之后,再看情愛這種東西,會不會就開始覺得那不過是自己漫長的生命當(dāng)中,一段只是稍微特殊一點的經(jīng)歷呢?感情在最開始的時候會讓人感到新奇可喜,然而隨著時光的流逝,新鮮感也會逐漸褪去,大多數(shù)人也許是因為生命短暫,還來不及厭倦,所以才能有堅持到底的感情,可是當(dāng)一個人的壽命遠(yuǎn)超旁人的時候,那悠長的歲月必將賦予一種看透一切的心態(tài),甚至包括情愛的本質(zhì),到了那個時候,也許緊隨其來的就是nongnong的厭煩與倦怠了。

    可是,也許不一定就是這樣的……師映川心中有些不愿承認(rèn),他還記得藏?zé)o真眼中不經(jīng)意的落寞,澹臺道齊為愛瘋狂的決然,難道這一切的一切,終究抵不過時間?師映川忽然想起方梳碧,難道在很久很久以后,自己對她的感情最終會逐漸被磨滅?想到這里,他忽然覺得身上有些寒冷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季玄嬰似乎能夠窺到他心中的想法,就在師映川身體微微發(fā)冷的時候,季玄嬰?yún)s忽然拍了拍少年的后背,道:“……所以我認(rèn)為,你與那方姑娘并不合適,不談其他的,只講你們之間的差異,你的天賦資質(zhì)是我平生僅見,將來如果一直順利的話,相信你一定可以達到宗師之境,自此成就陸地真仙,自在逍遙,而那方姑娘資質(zhì)平平,終其一生在修行上也不會有多少成就,她終究還是會與大部分人一樣衰老死亡,在你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她也許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她很早就會離開你的生活,最終生死相別,而你,卻還有很長的一段人生要走?!?/br>
    師映川腦子里面似明非暗,他也許不是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的,只是,此時聽季玄嬰這樣毫不委婉地說出來,怎么就如此殘酷?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季玄嬰說的都是實話,完全沒有錯,這世間無奈之事,莫過于此??!

    不過最初的心神震動之后,師映川便平靜下來,他緩緩?fù)崎_季玄嬰,說道:“……你自己剛才也說了,時間長了感情也許就沒了,既然如此,何必還要試著與我在一起?”季玄嬰淡淡微笑,道:“也許確實如此,也許不是,緣起緣滅自有定數(shù),但至少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既然如此,又有什么遺憾?”

    師映川聽了,忽然‘哈’地一聲笑,不知怎的,心情就開始放松了,道:“你這個人有時候倒也看得開?!彼f著,走向床鋪那邊,拿起被子抖了抖,把枕頭放好,嘴里說道:“夜深了,也該休息了,尤其是你現(xiàn)在身體不比以往,要多休息才行?!?/br>
    他說話的時候,季玄嬰已經(jīng)走了過來,師映川發(fā)覺對方來到了身后,便轉(zhuǎn)身道:“其實……”

    話剛出口,頓時戛然而止,季玄嬰低著頭,薄潤的唇正壓上了師映川的嘴唇,一時間雙唇相觸,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神色微異的臉。

    ☆、九十四、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明亮的燈光中,兩人雙唇相貼,那瞬間傳來的溫軟奇妙的觸感令師映川睜圓了眼睛,眸中流露出震驚、失措、慌張、呆滯、等等一系列復(fù)雜的情緒,若是真正說起來,此刻他眼前的季玄嬰僅憑容貌就已經(jīng)是個極出色的美男子,但那出塵的臉孔于這個人而言已不算是最重要的,那眉目間的風(fēng)致才是將對方的動人之處真正展現(xiàn)出來的重點,這份氣質(zhì)使季玄嬰整個人都發(fā)生了一個質(zhì)的進步,眉眼的輪廓在燭光下簡直柔和到了極致,眼下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距離師映川近在咫尺,幾乎快要碰到那長長的睫毛,那清明如水的目光中正透出一絲迷離與探詢之色,仿佛有一股無形的魔力,流泄出春水般的點點波光,似乎也有些無措。

    季玄嬰亦是有些滯澀,他雖然曾經(jīng)與師映川有過肌膚之親,但卻從未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與任何人親密過,此刻乍然主動吻上對方,心中還是難免有瞬間的失神,不過季玄嬰立刻就回過神來,緊接著伸出手,已將面前的少年攬住,手指扣住了對方還沒有脫去纖細(xì)之態(tài)的腰身。

    季玄嬰沒有過跟人親近的經(jīng)驗,但這世上有些事情是天生就會,不必誰來教的,季玄嬰心中微跳,憑借著身為男性的本能將師映川摟緊,他能夠感覺到少年的嘴唇柔軟得不可思議,有點像平時吃的水晶糕,促使他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味道,于是季玄嬰就在師映川的嘴唇上觸了觸,又吮了一下,然后下一刻,就深深地吻了上去。

    兩人在這方面都可以說是生手,師映川雖說從前與初戀情人香雪海有過親近的舉動,但因為當(dāng)時彼此年紀(jì)都還小的緣故,所以也不過是親吻擁抱等等,從未更進一步,況且香雪海又是女孩子,總有些矜持,兩人親近之際也往往只是被動承受師映川的吻,而季玄嬰?yún)s是個男子,天生具有主動性,此時他的親吻帶給人的感覺就明顯不是什么和風(fēng)細(xì)雨,有些緊張,有些急切,還有些好奇,柔和的燈光中,只見青年低頭擁著比自己矮上不少的少年,深深擁吻。

    師映川呼吸急促,他已經(jīng)嘗到了季玄嬰口中那種有點清涼有點茶澀的味道,兩個人的嘴唇糾纏著,幾乎無意識地吞咽交換著彼此的津液,師映川不知道自己眼下究竟是什么心情,腦海當(dāng)中有若轟雷掣電,可是在思緒混亂的同時,他卻又情不自禁地想到季玄嬰那日在河中沐浴時的樣子,那如雪如霜般潔凈光滑的身體,優(yōu)雅的體態(tài),腹部火紅的妖異紋路,這一切的一切令師映川的喉頭忽然就發(fā)自本能地蠕動了幾下,他全身上下一陣熱一陣?yán)?,胸口也開始急劇起伏,在此刻這種情形下,他簡直不知道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將季玄嬰推開,到底是順其自然,還是要牢牢抓緊那點堅持不放手?

    這時季玄嬰?yún)s已經(jīng)替師映川作出了選擇,他環(huán)擁著少年,發(fā)現(xiàn)只是彼此嘴唇的接觸而已,就讓人忍不住想要得更多,這樣的接觸似乎持續(xù)了很長時間,又仿佛只是短短的工夫,他定睛看著師映川,卻見到少年眼中又是迷茫又是慌亂,顯然是已經(jīng)呆住了,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季玄嬰也是心跳微微加快,一種莫名的沖動令他開始口干舌燥,他原本在欲`望方面很是寡淡,但自從懷了身孕,尤其是近來這段時間,身體就似乎有些變化,欲`望這一方面明顯比從前要強烈了許多,此刻季玄嬰沒有想太多,他遵循了身體的本能,將懷里的師映川直接推倒在了身后的床上,緊接著隨手抽開了自己腰間的絲絳。

    青年身上的外衫跟著飄落到腳下,里面的內(nèi)衣衣襟微微松散著,胸口露出一抹雪白的顏色,這令師映川的瞳孔立刻猛地一縮,身子也僵了僵,少年呆呆滯滯地直著眼睛盯著季玄嬰,腦海當(dāng)中竟是無可自抑地閃現(xiàn)出當(dāng)初自己初破元陽清醒后,看到身旁季玄嬰赤身坦體的樣子,那雪白大腿上的血跡與污濁,情`色之極,種種畫面飛速交融起來,終于燃起了一把火,猛地從心底燒了上來,瞬間就將師映川整個人淹沒。

    轉(zhuǎn)眼季玄嬰就只剩了薄薄的內(nèi)衣還沒脫下,他身姿修長,骨rou勻稱,無論容貌還是身段,都無可挑剔,他看到師映川被自己仰面推倒在床上,正一只手肘半撐在床上,抬起半個身子呆呆地看著他,雖然那張臉不是很美,但在這種情況下,已經(jīng)足夠挑起沖動了,季玄嬰深深吸了一口氣,直接覆了上去。

    直到季玄嬰來到床上,兩人身體緊密相貼,師映川才如夢方醒,他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吞咽的微響,身體顫了顫,嘴唇也顫了顫,卻終究沒有說出什么來,下一刻,季玄嬰的手撫上了他的臉,師映川的腦子當(dāng)場就‘嗡’地一下,但有些僵硬的身體最終還是軟了下去,季玄嬰的手微微溫?zé)嶂?,但師映川此刻臉上的溫度卻比對方的手要高得多,簡直就快燒了起來,繚繞不去,他無比清楚地感覺到季玄嬰細(xì)膩的掌心正在自己的臉上摩挲著,明明這只是面部,并非什么敏感之處,但季玄嬰這么輕輕摸著,卻讓師映川忍不住急喘了一下,酥麻得不成樣子,下意識地立刻反手抓了回去,正抓住了對方的手。

    那只手不像女子那樣軟若無骨,但很是柔韌,皮膚十分滑膩,那種奇妙的手感完全不遜于任何人,而這時季玄嬰在這種肌膚相觸的曖昧摩擦中,呼吸也無法控制地有些紊亂,不過他心中卻并沒有抗拒這種感覺,不管此刻的行為是不是一時的沖動,但此刻事實就擺在眼前,他就是已經(jīng)動心了,想要與這個少年親近,這已經(jīng)成為不容置疑的事情。

    外面夜深人靜,房間里的兩個人氣息卻都在加重,就在這種要命時候,季玄嬰忽然湊近了,鼻子頂著師映川的鼻子,低聲開口道:“……你在想些什么?是在想我么?”季玄嬰的鼻子抵得太緊,師映川的口鼻間止不住地溢出了一聲喘息,全身都開始微微起栗,也許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他的身體也熱起來,尤其是兩個人還這樣貼在一起,幾乎要出汗了,但事實上師映川脖子上還掛著寒心玉,哪里會熱?不過這時說這些都已經(jīng)毫無意義,季玄嬰不等他回答,已經(jīng)拽住了他的腰帶一扯,用一只手去解開師映川的衣裳。

    身體比思想更快一步,師映川猛地抓住了季玄嬰的手腕,他好象有點不太有勇氣去正視季玄嬰的臉,但不知道為什么卻忽然覺得有些委屈,師映川的牙齒壓著下嘴唇,用力控制自己將腦子弄得清醒一些,不讓自己再這么順從下去了,他抓著季玄嬰的手腕,似乎想要努力將對方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卻不知這種又是為難又是強自鎮(zhèn)定的樣子在季玄嬰看起來,比什么床幃間的助興藥物都要厲害,季玄嬰的心臟猛地一跳,平生第一次涌起了強烈到不可名狀的巨大沖動,整個人瞬間就好象著了火一樣,小腹涌起一股熱氣,將全身都席卷了進去,腦子里只模模糊糊地想著要解決這燥熱……這種欲`望直指本心,他低頭咬住了身下少年的脖子,惹得對方驚叫一聲,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因為震驚,不過這些季玄嬰統(tǒng)統(tǒng)都充耳不聞,這時那種口干舌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季玄嬰忍不住在少年細(xì)嫩的脖子上輕啜了一下,頓時師映川身軀劇顫,本能地抓住了季玄嬰的肩膀,同時想要偏過頭,避開青年的噬咬,季玄嬰?yún)s不肯放過,雪白的牙齒輕輕咬住少年脖子上的皮rou,師映川全身都緊繃起來,但恍惚間他又覺得自己整個人又酥軟了下去,他緊緊抓住對方的肩頭不松手,聲音已經(jīng)發(fā)顫,斷斷續(xù)續(xù)地道:“……你是在……欺負(fù)小孩子?”

    “我是你哥哥,怎么會欺負(fù)你……”季玄嬰的呼吸微微急促,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手指不再靈活,將兩人的衣裳解得一團糟,但終歸還是解開了,他在少年雖然并不白皙可是卻細(xì)膩得出奇的肌膚上輕吻,心中的感覺復(fù)雜得實在是難以言表:“況且你又怎會是小孩子?小孩子不會讓我腹中多了一塊rou……”師映川聽了,心臟狂跳不止,他的鬢角開始微微沁汗,聲音也好象在艱難掙扎,試圖挽回最后一點理智:“這樣……不行……”

    但這句話真的毫無用處,季玄嬰的手已經(jīng)撫摩到師映川的腰,用指尖與掌心發(fā)現(xiàn)少年的腰身柔韌光滑得簡直不可思議,此時此刻,兩人的心里都如同亂麻一般,不斷地提醒自己‘他是個男人’,但顯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事已至此,季玄嬰再不多言,他用力一扯將少年的身子攬進懷中,低頭吻上對方的嘴唇,毫無章法地親吻著,撫摩著,兩個人的身體都是忽而緊繃又忽而軟了下去,緊張、興奮、羞恥、無措、茫然、這一切的一切把人燒得腦子一片糊涂,只知道遵循著身體的節(jié)奏載浮載沉,師映川心中的顧忌與猶豫已經(jīng)消失了,忘得干干凈凈,所有的顧慮都在此時強烈的沖動和誘惑下被沖擊得搖搖欲墜,心中只?!躞w與身體之間摩擦所造成的原始欲`望,兩個人都是無意識地低低呢喃,探索著彼此的身體,師映川似乎想要說點什么,但嘴里發(fā)出來的卻是一聲微帶沙啞的呻吟,緊接著就被季玄嬰牢牢堵住嘴唇。

    衣衫落盡,全身都在發(fā)熱,熱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兩人這般親密接觸,對方身體上的每一絲變化都會被直接感受到,季玄嬰的動作很生澀,并不明白究竟怎樣才能照顧到對方敏感的地方,但就是這樣沒有目的的胡亂愛撫,卻還是勾起了師映川體內(nèi)的火焰,師映川曾經(jīng)在半強迫的情況下與寶相龍樹有過親密的舉動,也由此知道寶相龍樹不會是雛兒,那嫻熟的技巧讓他很容易就達到不可自制的地步,但季玄嬰此刻談不上絲毫技巧可言的愛撫,也同樣達到了寶相龍樹所帶來的程度,師映川的手摸到了季玄嬰的腹部,那里已經(jīng)有變化了,明顯隆起了一些,鮮艷的紅色花紋爬滿了白皙的肌膚,師映川渾身一個激靈,身體猛地僵住,隨即便軟了下來,但喘息聲卻更粗渾了,嘴唇廝磨著季玄嬰修長的脖頸,嗓子都有些啞了,道:“不行……真的不行……你還懷著孩子……哥……”季玄嬰的腹部被人用手撫摩著,這讓他微抽了一口涼氣,幾乎不可自抑,他低眼看著懷中面色暈紅的少年,突然就覺得眼前的一幕好象做夢般迷離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人啊!哪怕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心魔的原因!

    師映川正舔吻著青年優(yōu)美的鎖骨,突然間卻只覺得股間有些異樣,他略略回過神,卻發(fā)現(xiàn)好象有什么堅硬guntang的東西正在股間的秘處磨蹭著,似乎是想要進去,卻不得其門而入,師映川原本混混沌沌的腦子驟然清醒起來,他立刻合攏了雙腿,便像是一盆涼水在火苗上一澆,一下子令他沖動全消。

    季玄嬰正鬢泛薄汗地試圖進入到身下人的體內(nèi),他不清楚男子之間的□是需要一定準(zhǔn)備的,只大致知道自己應(yīng)該從哪里進入,但就在這時,少年卻忽然掙扎起來,他不明白這是怎么了,便輕輕撫摩著對方的臀部,但師映川的反應(yīng)卻更加激烈了一些,猛然間推中了他的肩頭,季玄嬰微微喘息著,不解道:“……怎么了?”師映川卻是完全清醒了,想到方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禁羞愧難言,他想推開季玄嬰,但越推青年卻壓得越緊,師映川顧及到季玄嬰已經(jīng)有了數(shù)月的身孕,便不敢用力,使出近身功夫,泥鰍一般從季玄嬰身下滑脫出來,緊接著閃電般跳下了床,赤腳站在地上,一張臉漲得通紅。

    季玄嬰面色微詫,臉上又有情`欲未消的艷紅,他有些意外地看著少年,問道:“到底怎么了?”師映川從床上手忙腳亂地拽過衣裳,胡亂穿了起來,他低頭系著衣帶,不愿讓季玄嬰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只苦笑道:“剛才我們倆一定是昏了頭了……”季玄嬰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發(fā)熱的身體漸漸平息下去,他注視著師映川,說道:“莫非這有什么不對么?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你我二人之間做這種事情是理所當(dāng)然的,雖然我對男子沒有興趣,但你自然不同,想來你也應(yīng)該跟我一樣?!?/br>
    師映川的鼻子里甚至還殘存著青年身上的清香氣息,一時間繚繞不散,他匆匆穿好了內(nèi)衣,神情復(fù)雜,半晌,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一想到我要像女人一樣張開腿,我就受不了,也許這就是自私罷。”季玄嬰深深皺起眉頭,道:“你的意思,除非是我雌伏在你身下,否則你是不肯與我歡好的,可對?”師映川被季玄嬰的話說得很是尷尬,同時也有些唾棄自己的自私與無恥,但他還是承認(rèn)了:“大概是的?!?/br>
    季玄嬰沒有再說什么,他沉默了一陣,然后取了內(nèi)衣穿上,師映川見狀,以為他要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但季玄嬰?yún)s沒有下床,反而躺了下來,師映川愣了:“你……”季玄嬰?yún)s面色平靜地道:“已經(jīng)這么晚了,你還不休息?明天一早還要上路?!?/br>
    師映川微微一怔,他遲疑了片刻,便爬上了床,剛一躺下,季玄嬰修長的手臂就將他摟住了,師映川的呼吸頓時放輕,咽了一口唾沫,季玄嬰拍拍他的背,道:“快睡罷?!?/br>
    師映川哪里睡得著,他在季玄嬰懷里聞著對方身上的味道,一顆心翻來覆去地沒個著落,有些忐忑,也有些患得患失,這時他不知為何就忽然想起了大日宮里那張舒適的床,想起連江樓帳子里熏香的味道,一想起這些,師映川就覺得整個人的精神都懈了下來,心中彌漫起一股寥落的滋味,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了身子,季玄嬰似乎察覺到了懷里少年的異常,便道:“……在想什么?”

    師映川閉上眼,安靜了一會兒,才道:“我想家,想我?guī)煾浮痹谶@一刻不知道為什么,季玄嬰心里忽然就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情愫產(chǎn)生,他說不清楚這是憐惜還是別的什么滋味,只是微微摟緊了師映川,低聲道:“別擔(dān)心,我們會回去的,我是你哥哥,我會護著你?!?/br>
    燭火漸熄,房中寂靜下來,床上兩人各懷心事,直到后半夜才迷糊了一會兒,等到外面天光初亮,兩人也醒了,一時四目相對,此間心情與昨日又是不同,師映川輕咳一聲,道:“……早?!奔拘胨剖切α诵?,在他唇上一吻:“早?!睅熡炒ㄐ娜缏棺?,爬起來披衣下床,推開了窗戶,讓清晨的風(fēng)吹進來。

    房間里有鏡子,師映川便坐下來梳頭,這時身后忽然有聲音道:“我來罷。”與此同時,他手里的木梳已被人拿走,季玄嬰衣衫整齊地站在他身后,慢慢梳理著那一頭上等緞子似的黑發(fā),師映川的喉嚨有些干干的,他安靜而坐,直到季玄嬰說一聲‘好了’,這才站了起來。

    不一會兒,店伙計送水進來,兩人洗漱既罷,便準(zhǔn)備去樓下吃飯,哪知道季玄嬰剛推開門,對面卻‘吱呀’一聲,門幾乎同時被打開了,露出澹臺道齊的身影,師映川當(dāng)即心臟一跳,臉上有紅暈一閃而過,有些尷尬地問了一聲早,澹臺道齊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微微一掃,淡聲道:“年輕人不宜縱欲,既然已經(jīng)有幾個月的身孕,就應(yīng)該當(dāng)心一些?!睅熡炒犃诉@話,當(dāng)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支吾了一聲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只得跟著下樓用飯。

    吃罷早飯,三人繼續(xù)上路,只是他們卻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行蹤很快就要被人掌握,只因昨日在酒鋪的一場殺戮畢竟不會悄無聲息地就被掩蓋下去,在有心人的追蹤下,有些事情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三日后的一個中午,當(dāng)找到了一塊干凈的地方之后,澹臺道齊與季玄嬰便坐下來休息,而師映川則是依舊像往常那樣獨自去打獵,準(zhǔn)備回去做午飯。

    野外弄些可吃的東西對于師映川來說,完全是駕輕就熟的工作,根本不費什么力氣,很快,他就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目標(biāo),那是一頭肥碩的鹿,正悠哉悠哉地吃著草,渾然不知道危險已經(jīng)逼近,遠(yuǎn)處的師映川見狀,手上已拈住一枚石子,暗暗運力,就要擊向那頭鹿的脖子。

    但就在這時,遠(yuǎn)處卻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那正在吃草的鹿頓時一驚,這頭膽小的動物立刻靈巧地一扭身,調(diào)頭就躥進了林子里,師映川一愕,當(dāng)即心中大罵起來,惱火地朝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想看看究竟是誰這么討厭,驚走了自己的獵物,眼看著一頓鹿rou大餐就這么飛了。

    一道黑影從遙遠(yuǎn)的南面箭一般奔馳而來,是一匹十分神駿的黑馬,然而等到師映川看清楚那馬背上的騎士時,臉上原本氣沖沖的表情就突然定住了,那人黑袍金冠,長發(fā)被風(fēng)扯得四散飛舞寶相龍樹!

    黑馬速度極快,漸漸奔近了,寶相龍樹的面孔也可以看得越來越清楚,那張原本就不是非常英俊的臉上再也不復(fù)從前的驕傲之色,充滿了經(jīng)歷遠(yuǎn)程奔波的艱辛與憔悴焦慮之色,明顯是沒有充足的時間休息,青年一身風(fēng)塵,眉頭緊蹙,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也燃起了越來越亮的火焰,瞳中只剩下了前方那個青色的身影,當(dāng)黑馬終于沖到近前,距離那少年只有三四丈的時候,青年猛然從馬背上飛身而來,轉(zhuǎn)瞬間就已來到對方面前,然后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心上人的身體,緊緊抱住。

    “……映川,終于找到你了?!?/br>
    ☆、九十五、任是無情也動人

    “……映川,終于找到你了。”青年的臂膀是如此的有力,緊緊擁住了師映川,幾乎令少年喘不過氣來,師映川一個閃神,下意識地抬手回抱住了對方,腦子還沒有從一開始的驚愕當(dāng)中轉(zhuǎn)過彎來,這時不遠(yuǎn)處那匹黑色的駿馬四蹄微微顫了一下,雖然沒有摔倒,但看起來也是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即使這是一匹萬里挑一的良駒,但是在載著一個人長時間不停的奔波下,在幾乎沒有什么休息的狀況下,馬兒再怎么優(yōu)良強壯,此刻也已經(jīng)十分虛弱疲憊了。

    寶相龍樹的懷抱極其有力,似乎是在擔(dān)心如果沒有用上足夠的力氣,沒有抱緊,那么懷里的師映川就會忽然消失,再也找不到了,因此即使這樣緊緊的擁抱可能會讓對方覺得難受不舒服,寶相龍樹也是顧不得了,他害怕自己一旦稍微松了手,師映川就不在眼前了,所以寶相龍樹用決不溫柔的力道和姿勢桎梏住了少年,低頭用臉頰緊貼著少年的臉頰,貪婪地汲取著對方身上那種久違的氣息,就像是抱住了一塊失而復(fù)得的珍寶,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

    被青年抱得這樣緊,那結(jié)實的手臂幾乎要把腰也勒斷了,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這令師映川本能地想要掙扎一二,擺脫這樣的桎梏,但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師映川卻只覺得周身力氣不知去了哪里,竟是半點也使不出來,眼下兩人之間的姿勢讓他看不到寶相龍樹的臉,他的目光只能看到幾縷散亂的頭發(fā),那發(fā)絲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幾日沒有打理了,有些亂糟糟的,完全沒有柔順的感覺,師映川的鼻子里甚至還聞到了一股微酸的汗味兒,他聞到這種味道,心中突然就很不好受,看起來寶相龍樹一定是有一段時間沒有洗過澡了,在這樣炎熱的夏日里,只要是不缺水的地方,人人都恨不得一日洗上幾次澡的,更何況寶相龍樹這樣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驕傲的貴公子?寶相龍樹一向十分講究儀表整潔,但如今卻竟然連身上都散發(fā)出了汗臭,只要不是傻子,就可以想象到寶相龍樹究竟是一路奔波到了什么程度,才讓他連洗個澡換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

    思及至此,師映川的呼吸情不自禁地微微加重了起來,一種并不陌生但之前卻從未因為寶相龍樹而產(chǎn)生過的感情忽然就汩汩涌出心底,那是一絲令師映川心慌意亂的柔情,不再是可以試圖掩飾的東西,也不能夠再自欺欺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師映川的心更加亂了,他不知道那究竟僅僅是歉疚不安還是另有天地,他只知道自己的行為代替思想做出了抉擇,他下意識地反手將寶相龍樹正散發(fā)著汗餿氣的身體抱緊,而這種反應(yīng)傳遞給了寶相龍樹,頓時就令青年僵立住,此刻無比真實地感覺到懷中的充盈以及摟住自己腰身的纖細(xì)胳膊,寶相龍樹只覺得手臂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發(fā)軟、發(fā)酸,幾乎就要連人都抱不緊了,然而比起手臂的酸麻顫抖,寶相龍樹更覺得兩腿快要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生出僵硬的感覺,這時他才真正明白,人也許在精神極度緊繃的情況下可以爆發(fā)出超強的耐力,但是等到一旦松弛下去,長時間積累的各種負(fù)面情緒就會以排山倒海之勢爆發(fā)出來,令人再也撐持不住,甚至使人生出昏昏欲睡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