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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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壓抑 何漢川到店里的時候,已經過了五點,下雨天城市交通比往常還要糟,市政中心那邊封了道,他只能走濱海路繞行。他停好車帶著小飛往蛋糕店走,遠遠看見陶醉墨等在店門口,心想她大約是急了。 等他走近了,才發(fā)現蛋糕店外的鐵柵門已經上了鎖,柜臺里還擺著幾只沒賣出去的蛋糕,孤零零地等待著腐壞的結局。 “我媽病了?!碧兆砟唵蔚亟淮艘痪?,抱起小飛就走,她那么瘦的一個人,一手抱孩子一手撐傘卻也穩(wěn)穩(wěn)當當。 可走了幾步,陶醉墨又折回來,臉上帶著欲言又止的猶豫。 “她吐了,我看見有血絲?!彼龥]頭沒尾地說著,“她的胃最近老不舒服,我讓她去看,她心疼錢,不肯去……” 何漢川知道她的意思,他走過去從她懷里抱過小飛,下巴微微一抬,示意她在前面帶路。 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亞城的排水系統(tǒng)漸漸有些跟不上這泛濫的積水,他們倆一腳深一腳淺,從積水潭里踏過,雨水灌進了鞋子里,徹底浸濕了襪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冒著水。 陶醉墨回頭有些抱歉地看看何漢川,她穿著裙子和涼鞋倒也還好只,是小腿被淋了個遍,但何漢川的褲子已經濕到了膝蓋,他的傘面傾在小飛的后背上,將孩子擋了個嚴嚴實實,而剩下的那半邊因為沒了遮蔽,徹底濕了個透。 陶醉墨沒多想,跑過來站到了何漢川的身邊,將雨傘撐在了她和何漢川之間。 “就要到了。”她低聲道。 何漢川點頭嗯了聲,并沒有多說什么,也沒有拒絕她的好意。 陶醉墨住的那幢小樓在大雨中顯得尤其可憐,三樓的人大概還沒回來,原本鋪在窗臺上曬的干魷魚連著那層鋪著的塑料布唰一聲被吹下來,劈頭蓋臉往下掉。 何漢川和陶醉墨邁開步子沖進了門廊,傘上身上都在往下滴水,才站穩(wěn)就在地上聚出了一攤。 陶醉墨捏住傘柄用力地沖外頭甩了甩,帶著何漢川和小飛上了樓。 電梯被關了,一到雨天電梯就會被關,說是防雷,怕出事,兩人一前一后擠在狹小的樓梯往上走。偶爾遇上有人下來,都得側過身子堪堪地避開。 小飛有點萎靡,走了二層不想走了,于是何漢川只能又一次抱起他。 “讓他自己走吧,你抱了一路了?!?/br> 陶醉墨回頭勸道,可何漢川卻說也不差這幾步。他做外科醫(yī)生的,鍛煉是必須的,幾個小時的手術站下來,沒點體力撐不住。小飛瘦,摟著他的脖子輕飄飄地扒著,一股子小孩的甜香氣叫人舍不得放下。 陶醉墨先到的八樓,開門進去找了兩塊毛巾出來。等何漢川一進來就把毛巾遞給了他。 兩室一廳的屋子,因為縱深太長,所以格外陰暗,廳堂里的那點光全靠緊挨的廚房里那面窗子施舍,客廳里放了張可以折疊的木桌,三張凳子緊緊收在桌子下面,好盡量騰出空間供人進出??繌N房的一側擺著個老舊的二門冰箱,突然嗡一聲啟動,像是部老爺車似得嗡嗡嗡地工作著。陶醉墨被這一聲提醒了,連忙跑到外面的樓道去關了電閘,她動作很麻利,明顯是干習慣了這些的。 何漢川望著眼前的困窘場景,心就和天色一樣,黑乎乎壓抑得很。他離開會展中心的時候明明是開心的,可現在,到了這里,那點開心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小飛站在廁所門口,自覺地脫掉了身上的濕衣服,然后拿起毛巾笨拙地擦著腦袋。 “給小飛找件衣服,當心感冒?!焙螡h川過去幫著小飛脫掉了褲子,陶醉墨從屋子里找了套睡衣給小飛換上了。 “我媽在里面?!彼龑⑿★w送到了自己屋里,指了指對面的一間沖何漢川說。 她敲了門,沒等里面應聲就推門走了進去。 醉墨媽直挺挺地坐在床邊發(fā)著木,何漢川走近了幾步,聞見了她身上那種老年人才有的氣味,一種老朽的,無法重生的氣味。 “媽?!碧兆砟纸辛艘宦暎K于看見她母親在昏暗之中抬起了眼皮。 醉墨媽的眼神緩慢地蘇醒過來,她看看醉墨,本能地問了一句:“回來了???” 然后,她看見了何漢川,那眼神跳動了一下,先是沖動的,隨后又漸漸熄滅了。 “他來干什么啊?!弊砟珛寣χ约旱呐畠罕г沟?,她挪動著身子想要站起來,可醉墨一把按住了她。 “我讓他來看看。”陶醉墨挨著她母親坐下來,嘴巴里面解釋道。 可醉墨媽反感地扭了扭頭,拒絕去看那個男人。 “我說了,不要讓他進門的。你怎么不聽。你這孩子怎么老是不聽?!?/br> “他是醫(yī)生,他可以幫你看看?!?/br> 陶醉墨還在繼續(xù)解釋著,她伸手打開了床頭的應急燈,一瞬間,她母親的臉籠罩在了那種暗黃的燈光下,透著一種死灰的氣息。 她不行了。何漢川猛然一驚,心里忍不住想到,那女人要不行了,那是死人的灰色,他看見過許多次,那些瀕死的人,或者已經死去的人的皮膚上總是存留著這樣的灰色。 他蹲下來,沖著醉墨媽叫了一聲阿姨。 “不舒服了多久了?常常惡心嗎?嘔吐物里是不是有血絲?” 醉墨媽愈發(fā)抗拒起來。 “就是潰瘍?!彼岣吡松ひ?,“我有這個老毛病的,就是胃潰瘍,不要你多看?!?/br> “胃潰瘍幾年了?”何漢川順著醉墨媽的話繼續(xù)問道。 可醉墨媽厭煩地站了起來,嘴里絮叨著:“很多年了很多年了,不要大驚小怪,不關你們的事情?!彼叱鋈ミM了小飛的屋子。 這一邊,陶醉墨默默地看著何漢川,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凄慘的笑容。 何漢川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低頭問陶醉墨要了一只筆。隨后他從床頭柜的臺歷上撕下一張,在上面寫下了一串號碼。 “我把體檢中心的號碼留給你?!焙螡h川說,“我明天會去安排的,你和你mama說這是醫(yī)院提供的免費體檢。她如果長期有胃潰瘍,現在又出現了嘔吐,還有血絲的話,情況就不太樂觀了?!?/br> 情況不太樂觀是一句醫(yī)生們慣用的話,那代表著一切可能的糟糕后果。陶醉墨太熟悉這種說辭了,她親生父親死之前,繼父死之前,醫(yī)生們都這樣說過。而現在,何漢川對她說了同樣的話。她的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什么不想,什么也想不了,所有的思緒就像是懸浮在水中的顆粒,松散而無力。 “現在讓她去她不肯的?!碧兆砟穆曇粲行┢扑?,她看見她母親又從另外一個房間里走了出來,左顧右盼著不知道要做什么。 “mama?!彼琶ζ鹕砼芰顺鋈?。 醉墨媽看了陶醉墨一樣,始終有些木然。 “我去做飯。”她指著何漢川說,“你讓他走?!?/br> “我會走的?!焙螡h川突然說,“但你得答應明天去做個體檢?!?/br> 醉墨媽沒有理他,她罵罵咧咧地走進廚房,不久又走了出來,手上捏著一塊濕抹布,狠狠地丟在了餐桌上,一遍一遍擦著本已油亮的桌面。 何漢川又說了一遍讓她去醫(yī)院看看??勺砟珛屩划斪鳑]聽見,依舊低頭擦桌子。何漢川淡然地看著,他身上的衣服被體溫慢慢溫干了,松松地黏在皮膚上,就像他的耐心,綿長而堅決。 “你女兒如果出了事,聯(lián)系人名單上第一個緊急聯(lián)系人就是你?!彼蝗徽f,“你如果不在,就沒有別人了。如果你在,她覺得熬不下去的時候可以你可以幫她,她覺得想哭的時候可以對著你掉眼淚,除了你,沒有別人。你的胃病如果只是潰瘍,可以吃藥治,如果不是,就手術治,化療治,不管怎么說,你在,你女兒就有個念想。” 他頓了頓,看向了站在過道里的陶醉墨,她依舊蒼白的可怕,用沉默忍受著這一切。 何漢川沒有告辭就離開了那間狹小逼仄的屋子,那間屋子里的一切都是不愉快的,也沒有任何明快起來的可能性,那種窘迫壓抑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陶醉墨拘在屋里沒有送他,她默默在廚房里忙碌著,心里想著,又是他幫忙,只有他能幫忙了,怎么辦?總是他在幫忙。她無端心慌著,卻又暗暗地慶幸,到底有他可以幫忙。 一陣大風將窗戶吹得晃動起來,她扭頭望向窗戶上的雨珠,突然想起了什么,轉身拿起墻邊的傘追了出去。醉墨媽緩緩回頭望著女兒的背影,那一聲不許卡在嗓子里始終沒有叫出來。 第20章 開幕日 第二天一早,陽光透過云層照在了亞城的土地上,那場眾人期盼的賽車終于得以如期舉行。 夏夜的工作在比賽開始的那一刻算是告了一個段落,她的組織工作完美無缺,連老天都幫了她的大忙,沒讓雨水持續(xù)到開幕日,若是讓貴賓們坐在雨里哆哆嗦嗦地看比賽,那就有些煞風景了。至于剩下的和賽車、機械、規(guī)則有關的事情,都將由賽車協(xié)會的專業(yè)人員來完成。她只需要穿著體面漂亮的衣服坐在巴黎人酒店外搭建的看臺上,陪著一些或遠道而來或土生土長,但一律身份尊貴,腰纏萬貫的男男女女的坐在遮陽篷下一邊品嘗粉紅香檳一邊等待賽車呼嘯而過即可。 夏陽在車手暖胎圈開始之后才帶著顧倩和貓咪出現,貓咪耳朵上帶著巨大的隔音耳罩,興奮地在她媽咪懷中扭動著。夏陽和一些熟悉的客人打著招呼,最后帶著顧倩坐到了夏夜的身邊。 “橙子呢?”他話音剛落,就看見自己的小meimei從看臺的另一邊邁著兩條光禿禿的大長腿三步并作兩步跑了上來。 “俞知閑下午排位賽是第三,今天出發(fā)的位置不錯。” 她樂滋滋地坐了下來,向著夏夜的方向說。在亞城的城市賽道上,不管是車隊還是車手都沒有多少犯錯的空間,這是條極其曲折而狹窄的賽道,在這樣的賽道上超車會比在普通的賽車場地上難上幾倍,所以一個好的發(fā)車位置幾乎決定了一切。巴黎人飯店坐落的位置離開那個叫選手崩潰的發(fā)夾彎不遠,那是全路段最可怕的彎道,車隊必須為賽車準備專門的前懸掛,以確??梢杂蒙媳匾姆较虮P鎖。有選手抱怨過這條賽道,認為這是在客廳里開飛機,簡直無法忍受,可歷屆組委會出色的社交能力讓亞城站的比賽始終牢牢地盤踞在賽程上。這是唯一一場,不用購買昂貴入場券,不用驅車幾十里到達專門的賽車場就能觀看到的比賽,人們可以在周邊的大樓里,酒店特設的席位中觀看比賽,而這正是它獨特的魅力之一。 在發(fā)車前夏夜去車隊大本營見了俞知閑,他們簡單擁抱了一下。當夏夜的胳膊搭上俞知閑的肩膀時,她忍不住在他耳邊輕輕說:“別把自己撞死,順便給我拿個第一?!?/br> 俞知閑大笑拍了拍夏夜的腦瓜,說他會努力做到第一點,畢竟已經有十幾年沒在賽車場上死過人了。這樣的回答讓夏夜有點發(fā)愁,她偶爾也會傳統(tǒng)一把,不喜歡有人將死掛在嘴邊。俞知閑是知道她這個習慣的,但他就是不樂意配合,他似乎樂得見她坐立不安。 “俞知閑mama也來看比賽了?!毕年柲闷饠[在面前的望遠鏡朝著賽道的方向張望起來,“我來的時候遇上俞知樂了,我看見他車里坐著萬馨永?!?/br> 那是俞知閑母親的芳名,但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一段很長的日子里,她一直冠著夫姓“俞萬馨永”。 “我還沒見過她呢?!鳖欃婚_口說道,“我嫁給你的時候他們就離婚了吧。” “有人說他們沒離,只是分居,但是簽署了財產分割協(xié)議?!毕年柨匆娯堖湔谧c心塔上的馬卡龍,有些緊張地抓住了她的手,沖妻子小聲求助道,“她是不是不能吃甜的了?牙醫(yī)上次怎么說來著?!?/br> 顧倩有點受不了丈夫的大驚小怪,沖著女兒搖了搖手指示意只能吃一個。 夏橙心不在焉地玩著手機,刷著微信上更新前方消息。對于萬馨永這個名字她只是微微皺了皺眉,抬頭說了聲真好。 “俞知閑一定會挺高興的?!彼f,“說實話我挺少聽他說起他媽的。” 那可不一定,夏夜心想,她突然意識到她這些天忙得忘記向俞知閑打聽他和他媽的情況了。他們見面了嗎?聊過了嗎?還是只在他哥哥在場的情況下客氣地打了個招呼就各管各了?俞知樂是個戀母狂,他會像斗牛狗一樣時時刻刻守著他的母親的,不管靠近的人是他弟弟還是他敵人,他都會像瘋狗一樣亂吠,這是毋庸置疑的??墒怯嶂e呢?他總顯得有點沒心沒肺的,高興的時候他可以笑,悲傷的時候他也能笑,他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總讓人誤會成一種富二代的漫不經心,可那不是真的,他只是懶得去在意了,反正在意了也沒有用,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夏夜抬起頭,看見第一輛從彎道切線擦過。那是輛銀色賽車,應該是麥克拉車隊的,緊接著,俞知閑的紅色賽車和美洲虎車隊的賽車以同樣的速率繞過了發(fā)夾彎,從她眼前呼嘯而過??吹贸鰜?,俞知閑正在努力超越,但是一夜雨水,使得輪胎的抓地力減弱,一旦高速過彎就有打滑沖出賽道的可能性。 夏橙緊張地站了起來,手機刷一聲掉到了夏夜的腳邊,夏夜彎腰幫meimei撿了起來,一眼看見了屏幕上已經打開的頁面,她忍不住拿手指滑動頁面看了下去,那是個在中東國家展開的國際公益項目,似乎是為了提高當地女性地位以及孩童教育情況而展開的,這完全不是夏橙的風格,夏夜無法想象她的meimei會冒著劈了她漂亮指甲的可能性深入這樣的地方做這樣高尚的事情。 “你確定?”她抬頭問。 “只是看看。學生會群發(fā)的?!毕某燃t著臉搶過了手機,仿佛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被人發(fā)覺了一般。 夏夜挽住了meimei的胳膊,笑著替她保守了秘密。 “選個不那么危險的地方不好嗎?”她輕輕地問夏橙,“安全點的,沒有風沙也沒有駱駝的?!?/br> 夏橙似乎因為這個秘密被發(fā)現了而有些氣餒。 “說了只是隨便看看的?!彼镏毂г沟?,隨后假裝將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賽道上,在最后一輛賽車駛過之后,賽道暫時歸于了平靜,看臺上的客人們需索著香檳和點心,微笑而矜持地彼此寒暄著。 顧倩遇到了幾個熟人,帶著貓咪過去閑聊了幾句,順便享受下別人對她美好生活千遍一律的贊美。等她回來坐下,立刻帶回了新的八卦。 “俞知樂要訂婚了?!?/br> “和誰?” “你認識的,顧家的小千金顧年年?!?/br> 這個顧家和顧倩毫無關系,顧倩出生草莽,全身沒有一顆藍血細胞,她的高雅知性都是后天惡補出來的。最開始嫁給夏陽的時候,總有人問顧倩和那個顧家有沒有關系,讓她不勝其煩。 夏夜認識那個顧家的小千金顧年年,但也不熟,映像里也就是個文靜安寧的姑娘,沒什么特別的,她正要張口說話,賽車已經進入了第三圈的角逐,不遠處大屏幕上顯示最前面的三輛車已經入了彎道。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夏夜微微仰起脖子朝著發(fā)夾彎的方向張望,她看見了那輛紅色的賽車正在超越,但是前方的賽車手經驗豐富,用大角度的專項卡住了趕超的位置,但緊接著,出乎在場所有觀眾的意料,場地中那輛銀色賽車發(fā)出一聲尖利的輪胎抱死的摩擦聲。 夏橙尖叫了一聲,眼睜睜看著排名第一的麥克拉車隊的賽車側滑著頂住了俞知閑的賽車,兩輛車同時滑出彎道狠狠撞向了路邊的輪胎墻。有工作人員拿著滅火器奔了過去,但所幸賽車沒有起火。 夏夜跑到欄桿前,探出身子望了出去,她的心跳動得極快,仿佛就要從嗓子眼冒出來了。她想到了俞知閑那句該死的戲言,心中忍不住罵了一萬遍俞知閑是個蠢貨。 工作人員走到賽車門邊同里面的人交談著,隨后,夏夜看見俞知閑下了車,他看上去完好無損,行動自如,這讓夏夜終于松了口氣。 俞知閑和一個工作人員走到賽車后方,蹲在地上觀察著后輪,顯然左邊的后輪由于撞擊已經失圓,但是按照比賽規(guī)則,排位賽和正賽必須使用同一套終輪胎,除非爆胎,否則不能換胎。這就意味著,如果不是爆胎,俞知閑就必須退出這場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