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若是愿意自然好，不愿的話再談動武的話。

    十月入冬，天氣驟寒。

    應(yīng)城地處北地，更是干冷，入冬不過幾天就有要下雪的征兆了。

    杭拾甫匆匆入了城主府，因是騎馬而來，臉冷得發(fā)白，又心心里存著事，所以臉色看起來格外難看。

    而此時的阿青卻依然一襲單薄的翠色長袍，披散著頭發(fā)。

    屋內(nèi)沒燃上火炭，窗戶也如平常一樣打開通著風，可她面上一點也看不出畏冷的痕跡。

    杭拾甫愣了下，但又很快拋開心里那絲驚訝，面色如常的行禮。

    “城主?！?/br>
    阿青正揪著自己發(fā)尾手里持了一把剪刀在剪。

    咔嚓一聲，一截黑發(fā)落地，杭拾甫瞧著立馬撇開眼當沒看見。

    阿青不喜歡太長的頭發(fā)，這會妨礙她。所以自從來這個時代后，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自己剪一次。

    說來當時她第一次剪的時候，直把伺候她的人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只因在這個時代，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輕易不能折損。

    后來匆匆趕來的涂西奉杭拾甫等人，滿目震驚地看著滿地的碎發(fā)，看著阿青欲言又止，又不敢勸慰。

    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咔嚓咔嚓在那兒剪。

    直到后來他們旁敲側(cè)擊得知，阿青確實只是覺得頭發(fā)太長了不方便才剪的，并無其他想法，這才做罷。

    其后的日子，他們時不時都要看到阿青自己在那兒剪發(fā)，看著看著，雖還是不習(xí)慣，但也只當沒看見了。

    譬如今日。

    阿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杭拾甫收拾好四散的心緒，面色凝重地說：“城主，昌州城破了！”

    昌州地處要道，四通八達聯(lián)通東西南北，是當初他們看準了要圈進應(yīng)城地界的。

    “武昌侯打的？”

    阿青將最后一簇頭發(fā)剪掉，放下剪刀后說到。

    杭拾甫點點頭：“是，城主。另外宣州和塢城應(yīng)是也被人盯上了?！?/br>
    這幾處地方，乃是北地重要城池，拿下了便近可攻退可守。

    特別是宣州土地肥沃，糧食產(chǎn)量乃是北地第一，現(xiàn)下可是人人眼中的肥rou，自然有許多人覬覦。

    阿青將剪好的頭發(fā)松松垮垮地攏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傾對杭拾甫道：“聽說過，殺雞儆猴嗎？”

    杭拾甫一怔，片刻后到道：“城主的意思是，將昌州從武昌侯手里奪下？”

    阿青勾唇一笑，滿意地點點頭：“是，拿回來，我瞧中的東西，誰敢動，我就殺了誰。”

    杭拾甫有些猶豫：“可武昌侯手握重兵，我們兵馬卻是不足，對上他，想贏恐怕難了些。”

    阿青聞言挑眉笑了笑道：“是嗎？”

    那眼里卻全是不屑，以及一種藐視天下的狂傲感。

    杭拾甫見此，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知道他多嘴了。

    想起當初誰都以為應(yīng)城完了，可是阿青以一種完全不可能的方式，扭轉(zhuǎn)乾坤，碾壓一切，最終保住了應(yīng)城，還讓他們一步步走到今天。

    況且武昌侯的兵馬再多，他練的也是兵，而阿青軍營里磨出來的可是一把把鋒利的刀。

    人又如何能以血rou之軀硬捍利刃。

    想當著杭拾甫緩緩舒了一口氣，目光如炬地看著阿青，拱手行禮：“城主打算何時出兵，下官這就去安排?！?/br>
    “越快越好?！?/br>
    “是?！?/br>
    杭拾甫應(yīng)下后便轉(zhuǎn)身退下了，而后馬不停蹄地前往俘兵營而去，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改成軍營了。

    站在軍營里看著那些不似常人的兵卒，杭拾甫提著的心全是徹底放下來了。

    這些兵卒是直接由他和原本應(yīng)城護城軍同齡管理的。

    護城軍統(tǒng)領(lǐng)姓楊，杭拾甫直接找到他，讓他做好準備。

    處理好兵馬之事，剩下的還有一個問題困擾住了杭拾甫。

    應(yīng)城與昌州之間還隔著兩城，這兩城不如昌州大，但比應(yīng)城大上不少。又因昌州之顧，背靠大樹好乘涼，所以發(fā)展得不差。

    不過這兩城也和應(yīng)城一樣沒什么軍事力量，護城軍不足一萬注定是要被吞并的。

    為了給阿青減少一些麻煩，在大軍出發(fā)之前，杭拾甫先要派人去兩城游說，讓其甘愿依附應(yīng)城。

    不過這人選卻讓他有些頭疼。

    時間如此緊迫，他該往哪兒去找通曉縱橫之術(shù)的人。

    如此杭拾甫頭疼了兩天之后，一個意想不到之人來他面前自薦了。

    杭拾甫詫異地看著面前的人：“衡之？”

    衡之是陸齊嘉的字。

    陸齊嘉拱手向杭拾甫行了一禮：“杭大人?！?/br>
    陸齊嘉著一身白衣，溫文爾雅端方有禮。

    原本陸齊嘉喚他一直喚的是杭伯伯，今日卻反常的喚他杭大人。

    他即刻就明白了，陸齊嘉是為公事而來的。

    杭拾甫正了正臉色，道：“衡之，來找我可是有事？”

    陸齊嘉鄭重地點點頭：“我聽說杭大人在找可行縱橫之術(shù)的人，衡之愿意為杭大人分憂?！?/br>
    杭拾甫一聽倏地抬眼看向陸齊嘉，目光有些銳利：“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陸齊嘉點點頭：“是，衡之知道?！?/br>
    杭拾甫聞言眉頭一皺，而后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了陸齊嘉。

    陸齊嘉不及弱冠，面容看起來還有些青澀。

    但他對上杭拾甫的目光，卻極為坦然鎮(zhèn)定，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了那么兩分運籌帷幄的影子。

    陸齊嘉是他看著長大的，小時候這孩子就要比旁的孩子穩(wěn)重不少。

    別人招貓逗狗到處闖禍，而陸齊嘉卻已經(jīng)能安安靜靜坐在一處讀書了。

    除了和他家阿箏在一起時看起來像個普通孩子，別的時候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

    后來陸齊嘉出去讀書了，他也多年未見，今日他乍然才發(fā)現(xiàn)，陸齊嘉竟已經(jīng)長成了。

    如今他們應(yīng)城看著扯了這么大的攤子出來，但實則真正能用的人很少。

    杭拾甫不知道陸齊嘉到底能不能成事，可是端看他如今這幅模樣，沉吟了片刻問道：“這事兒戲不得，你可有把握？”

    見杭拾甫松了口，陸齊嘉面上終于顯露出了幾分少年之氣。

    他按捺住有些激動的心情胸有成竹點點頭：“衡之有把握?！?/br>
    隨后他將對兩城的境況，其中包括百姓現(xiàn)狀，糧食現(xiàn)狀，兵馬，城池所在位置及府官和其他官員的分析娓娓道來。

    杭拾甫起先聽得極其認真，但越聽到最后卻越震驚。

    他在應(yīng)城當了這么多年的官，與兩城相鄰?？墒顷扆R嘉嘴里的很多東西他都不知道，可陸齊嘉卻一清二楚。

    這一看就是已經(jīng)將這兩城摸透了，且已知道了應(yīng)對之數(shù)才會到他面前來自薦的。

    良久，聽完陸齊嘉的分析后，杭拾甫贊嘆不已。

    這件事確實可以交給陸齊嘉來辦，這事除了他，應(yīng)城里應(yīng)該找不出第二個人來辦了。

    杭拾甫道：“我會給你撥些人手，你回去收拾好行禮，跟你爹娘交代好，就盡快出發(fā)吧。”

    “是，衡之多謝大人?！?/br>
    “去吧?！?/br>
    陸齊嘉轉(zhuǎn)身出了門，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他攤開手一看，上面全是冷汗，剛才他不是不緊張，只是為了不露怯這才強忍住的。如今功夫不負有心人，杭大人終于同意了。

    但隨即，他又肅了臉色。

    現(xiàn)在事情才開了一個頭還馬虎不得。

    陸齊嘉一邊走一邊想。

    “陸齊嘉！”

    這時從耳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維。

    陸齊嘉轉(zhuǎn)頭看去，卻是杭箏。

    “阿箏?！?/br>
    杭箏三兩步走上前來，圍著他左看看右看看，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次，但就是不開口說話。

    陸齊嘉被她看得汗毛都豎起來：“阿箏，怎么了？”

    杭箏抿了抿唇，問：“我爹答應(yīng)了？”

    陸齊嘉一愣，而后突然想起了他剛剛來時撞上杭箏便順口說了一嘴。

    那時他滿腦子都是對兩城的分析之語，杭箏問時他也心不在焉的，這會兒連他自己都差點忘了，杭箏卻記得。

    “快說，我爹是不是答應(yīng)了？”

    陸齊嘉點點頭。

    杭箏若有所思，過了片刻，她忽然目光灼灼地看向陸齊嘉說：“你說，我要是去跟我爹說，我想跟涂伯伯學(xué)經(jīng)商怎么樣？”

    陸齊嘉聞言卻是愣住了：“你想學(xué)經(jīng)商？”

    “嗯?！焙脊~狠狠點了下頭，“城主要建天下第一城，而我一定要做城主的左右手，可是我讀書不行，所以我想跟著涂伯伯學(xué)經(jīng)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