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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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己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兒,在這樣男權(quán)統(tǒng)治的封建社會,即使有心,又能做什么,余家若是敗了,自己又該怎么辦,想到此直覺眼前一抹黑,連點兒希望都看不見。 正想著,忽聽外頭院子有叩門的聲響兒,不大會兒功夫丫頭進(jìn)來道:“二姑娘,忠叔來了?!?/br> 鳳娣急忙下地,丫頭服侍著穿上鞋,快步迎了出去,直迎到門外廊下,看見忠叔微微屈身,忠叔急忙側(cè)身避開道:“可當(dāng)不得姑娘的禮?!?/br> 鳳娣上前扶著他往里走:“忠叔是長輩,該著的,外頭冷,您屋里坐?!弊尩教梦萋渥?,讓丫頭把角落的炭盆子挪到跟前,讓他烤著,又親手捧了姜湯過來:“大雪天寒氣重,忠叔年紀(jì)大了,喝碗姜湯驅(qū)驅(qū)寒吧?!?/br> 余忠接過去吃了,也沒必要藏著掖著,直接道:“這么晚過來攪擾姑娘,著實是有一事要跟姑娘商議。” 鳳娣道:“忠叔請說。” “如今余家的境況,想必不用我說,二姑娘也是知道的,外頭要賬的把府門都堵了,口口聲聲吵嚷著若再不給他們一個交代,便要去衙門里告余家,姑娘今兒也說了 ,余家可禁不得官司了,慶福堂可還貼著官府的封條呢,想開封條平事兒,總要有個人出頭,大少爺那個病身子不成,太太跟我商量著,想讓二姑娘出去理事。” 鳳娣倒不多以外,今兒既出頭料理了周婆子,忠叔跟太太再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定會想到自己,想了想道:“按說這是我余家的事,又是這么個生死存亡的難關(guān)上 ,我作為余家女兒不該推辭,拋頭露面也沒什么,舍了這張臉 ,若能保住余家基業(yè),也是我的本分,可我一個姑娘,外頭的掌柜伙計且不論,那些生意場上的人,如何應(yīng)付?” 忠叔道:“太太也慮著這個,倒跟我說了一個主意,雖有些險,若遮掩得當(dāng),旁人也瞧不出的?!?/br> 鳳娣聽了,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太太莫不是想讓我頂著大哥哥名兒出去?” 忠叔忍不住笑道:“倒是二姑娘聰明,不知姑娘的意思如何?” 鳳娣沉吟半晌搖搖頭:“不是我不出頭,卻有我的顧慮在?!?/br> 忠叔一聽忽的站起來,膝蓋一屈跪在地上:“二姑娘,老奴這里求求姑娘了,但能余家有第二個人,老奴都不會讓二姑娘出去,著實是山窮水盡了,余家百年基業(yè)若毀在今朝,老奴,老奴如何對得住九泉之下的老太爺啊?!闭f著老淚都下來了。 鳳娣急忙扶他:“忠叔您這是做什么,你是老太爺跟前的人,跟我的親爺爺一般無二,我一個小輩兒哪當(dāng)?shù)闷鹉系墓颍鷦e折了我的壽吧。”說著忙喚丫頭婆子來一起攙他,不想余忠固執(zhí),就是不起來:“姑娘若不應(yīng),老奴便跪死在這里。” 鳳娣只得道:“我不是不應(yīng)……”余忠忙歡喜的道:“這么說姑娘應(yīng)下了?!?/br> 鳳娣著實沒轍,想想事到如今,仿佛除了自己余家也真沒人了,她那個大哥,別說出去,恐怕人還沒出大門命都去了大半,鳳嫣更不能,爹一死就慌了神,哪能應(yīng)付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 自己呢,鳳娣拿不準(zhǔn)自己成不成,但作為一個在職場打滾的現(xiàn)代人,至少比鳳嫣要強些,再說,誰是一生下來就什么都會的,不會可以學(xué)啊,自己也不比誰笨,且有兩輩子的優(yōu)勢,怕什么。 更何況,讓她做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她寧可當(dāng)一個女扮男裝的瘋丫頭,可以見世面,可以看看這個不同于現(xiàn)代的世界,好過悶在家里繡花做鞋,只是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頭。 想到此,扶著余忠起來道:“我應(yīng)下不難,卻有幾件事需的說在前頭?!?/br> 余忠忙道:“姑娘請說?!?/br> 鳳娣道:“俗話說,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咱們家也一樣,若讓我主事就得聽我的,我主事一天,聽我一天,我主事一年聽我一年,買賣上的事兒既交給我,便不許第二個人插手,隨著我怎么做,這是一,忠叔可依嗎?” 余忠不禁倒吸了口氣,雖二姑娘說的有理,可她一個才十四的姑娘家,若不聽人言的胡來,可不更是雪上加霜嗎,卻又一想,如今余家的境況已經(jīng)壞到底了,便再壞能壞到哪兒去,請二姑娘出去,本來就是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的主意,哪還有后路可尋,再說,二姑娘今兒發(fā)落周勇兩口子的事兒來看,又豈是個胡來的。 想到此,便道:“好,老奴應(yīng)下姑娘。” 鳳娣卻道:“不怕忠叔過意,您老應(yīng)下可不成?!?/br> 余忠道:“二姑娘放心,太太那里由得老奴去說。” 鳳娣點點頭:“再有,生意上的來往賬目,不可瞞我,各個鋪子里的掌柜伙計,不管后頭是誰的門路人情,若有絲毫差池,由著我發(fā)落,這是二。” 忠叔點頭:“這是自然,既姑娘主事,余家的伙計掌柜自當(dāng)聽命,前兩條老奴應(yīng)下了,不知姑娘可還有三嗎?” 鳳娣望了他半晌兒,忽的輕笑起來:“忠叔您莫不是試我呢,既讓我主事,難道當(dāng)一個兩手空空的擺設(shè)不成?!?/br> 余忠目光一閃裝作不懂的道:“姑娘這話從何說起?” 鳳娣道:“忠叔就莫哄我了,我余家百年基業(yè)靠的可不是空口白話,傳世百年越發(fā)興旺的慶福堂,若沒有我們余家祖?zhèn)鞯娜購埮渌幍姆阶?,恐怕咱們慶福堂的招牌早沒了,誰還記得我們余家呢?!?/br> 余忠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老天開眼啊,余家百年基業(yè)不該毀于一旦,二姑娘您真是我余家救命的菩薩,我余忠果然沒看錯人?!?/br> 第6章 送著忠叔出去,進(jìn)了外間屋,就見鳳嫣披著衣裳起來了,在炕邊兒上坐著,不知聽多久了,一見她進(jìn)來忙扯過她道:“我知道你主意大,卻也要想好了,女扮男裝頂著大哥哥的名兒出去,本來就險之又險,更何況,這可不是出去玩,是做買賣,便你再聰明,如何斗得過那些男人,余家又不比從前,這個褃節(jié)兒上,太太不出頭,卻讓你一個姑娘家出頭,像什么話,忠叔也糊涂了不成,怎么就應(yīng)著太太來逼你了?!?/br> 鳳娣倒有些感動了,先頭只道姐妹就這么回事,便親近也不過是大難來時,彼此做個依靠,如今這幾句話倒是處處為自己著想的。 想到此,身子一倒靠在鳳嫣懷里:“我知道jiejie擔(dān)心我,卻如今我余家的這般,太太不出頭,大哥哥病著,若我也躲著,可還指望誰呢,余家若倒了,太太好歹有個娘家可靠,你我又該依靠何人,豈不成了失群的孤雁,不定給什么人射殺了去,余家若能好起來,你我才能安生,jiejie將來也能尋一門妥當(dāng)?shù)挠H事?!?/br> 鳳嫣自是知道這些的,卻忍不住道:“你只想著我了,你自己呢,老太太當(dāng)年掌管咱家買賣,太太可都進(jìn)門了,你一個姑娘家,若讓人知道傳出去,名聲還要不要了,便余家好了,誰又敢娶你家去?!?/br> 鳳娣忽的輕笑起來:“沒人娶我便不嫁,若在意這樣的事兒,便再好也嫁不得,況,他便想娶,我還要挑揀挑揀呢?!?/br> 鳳嫣忍不住笑了起來,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不害臊的丫頭,這樣的話都說得出,我等著瞧你怎么挑揀個稱心如意的回來?!?/br> 姐倆兒個說笑一陣,見夜深了,便進(jìn)屋擁被睡下不提,再說余忠,心里頭著急把這事兒譜了,便也不管夜深雪大,從鳳娣這兒出去又去了東正院。 見了王氏,把鳳娣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王氏略皺了皺眉道:“旁的還罷了,那藥方若給了她,恐不妥,雖她是余家女兒,到底將來要嫁到別家去的,這藥方可是余家的根本,若她帶出去,豈不斷了余家的財路,將來慶福堂可還怎么開的下去?!?/br> 余忠聽了不禁暗道,倒真想得遠(yuǎn),眼前可都過不去了,還想以后,王氏的心思他是知道的,眼瞅兒子指望不上,便指望著孫子呢,總歸一樣,慶福堂就得握在她手里,誰也甭想分走,有這樣的心思倒也不怕,你倒是別往后縮啊,這時候知道替自己打算了,既如此,怎么不出去先把這爛攤子收拾了呢,一聽二姑娘出頭了,倒來留后手了,便宜也沒說都讓一個人占了的,當(dāng)誰是傻子呢。 更何況,二姑娘說的不錯,若沒有這三百張藥方,主什么事,想到此,余忠臉色略沉道:“太太倒是想的長遠(yuǎn),既如此,二姑娘也別出頭了,太太既捏著方子,明天先把門外要賬的打發(fā)了,再去官府把慶福堂的人命官司了了,從此就什么都不怕了,這事兒老奴管不得了?!?/br> 說著站起來要走,王氏一愣,若她真有這樣的本事還能指望二姑娘嗎,忙讓人攔住道:“忠叔慢走一步,咱們不是商量嗎,我也沒說不給,只怕日后便宜了外人?!?/br> 忠叔回過身道:“眼前先得過去才有日后,太太是明白人,這個道理不用老奴再跟您說了吧 ?!?/br> 王氏臉色一暗,嘆口氣道:“春桃去屋里把頂柜最上頭那個檀木匣子拿下來,不大會兒功夫春桃端著個匣子出來,放到炕桌上,王氏從腰上摘下鑰匙串開了外頭兩把鎖,拿出里頭小一圈的盒子,上頭竟鎖著四把鎖,王氏一一打開,里頭是個蠟封油紙包著的方子。 拿出來看了看,跟忠叔道:“這是老爺彌留之際交我收著的,卻只有一百五十張,剩下一百五十張,沒來得及交代就咽氣了,我正想問忠叔呢,平日老爺配藥都是您老跟著,可知另外一半方子的下落?” 余忠道:“另外一百五十張在老奴這兒收著呢,這是當(dāng)初老太爺?shù)囊馑?,怕都擱在老爺手里,若有個閃失,定福堂就開不下去了,分著擱,便一半沒了,留下另一半也可支撐著,不至于倒了。” 王氏這才知道,原來余忠手里竟然握著余家半邊兒產(chǎn)業(yè)呢,王氏不禁想,便自己不應(yīng)他,讓二姑娘主事,恐他也有法兒的,想到此,不免惴惴,卻又想,余忠說的倒是大實話,如今哪還能想以后呢,能熬過眼前再說吧。 第二天一早,鳳娣剛起來梳洗畢,三百張成藥方子就送到了她手里,鳳娣便跟著余忠到后頭賬房院子來,賬房先生早候著了,案頭一摞賬薄子,鳳娣看了都眼暈,卻也得硬著頭皮翻了翻,讓人把這些送到她房里,以后得空再看,當(dāng)前得先解決外頭堵著府門的債主。 便問余忠:“外頭到底欠了多少賬?都是些什么帳?有沒有定下何時還?” 余忠道:“冀州府一共八個鋪子,照著規(guī)矩都是年底一總結(jié)賬的,今兒是臘月初三,若按往年的規(guī)矩,臘月二十三小年之前,定會把各家的帳都結(jié)算清楚的,不賒不欠,帳不過年,這是余家的規(guī)矩,外頭哪些人是瞧著慶福堂封了,怕賬爛了,這才忙著堵門要錢,八家鋪子一年的藥材款都沒結(jié),算起來至少要五萬兩銀子之?dāng)?shù)才能過去年關(guā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