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一眼望去,莊子里皆是些土坯房子,赤.裸.裸的露著褐黃色的黃土坯。宣府鎮(zhèn)位于順天府前往蒙古的官道上,這里氣候干旱,這些房子外層的土坯已經十分風干,一陣風來竟似還在掉落碎渣。 莊頭顯然是已經得知主人家要來這邊小住,此時正領著幾個人自莊子里面小跑著奔出來。雖是莊頭,那穿著還不及候府中一個最下等的長工。他五十來歲,穿著件褐色的短揭,綁著腿,大冬天的居然蹬著雙蒲草鞋。 及至眾人面前,莊頭及跟隨而來的幾人便跪在了徐氏等人面前,“拜見夫人和各位貴人,老奴趙良便是這莊子的莊頭。前些日子羅管事曾著人前來吩咐,老奴算著日子以為要明后日夫人才能到來。這才出來的遲了些,望夫人寬恕?!?/br> 徐氏這些日子因整日乘車,此時正頭昏眼花,還未及開口,便聽到身后的周姨娘道:“便是我們,住這樣的地方也就算了??煞蛉耸鞘裁瓷矸?,那是有誥命的二品夫人。再者幾位少爺小姐的,那自小也是錦繡堆里長大的,怎能住在這樣腌臜的地方。有些人不知安得什么心思。”她聲音不大,卻正好能讓眾人都聽在耳里。明明一臉對莊子的嫌棄,卻句句都將徐氏推在前面。 曲蓮垂著頭,并不做聲。雖然周姨娘將矛頭指向了她,她卻只是冷眼旁觀。多做無謂,她打算近日就領著陳松離開此處,何必與一個姨娘攀扯。 莊頭趙良聞聲暗暗抬頭看了一眼說話的周姨娘。見她穿著件姜黃色的素面杭綢褙子,外面披了件丁香色的白貂披風,烏壓壓的頭發(fā)梳了個墜馬髻。看著雖有二十八九的年紀,但是卻身段玲瓏,妙目含煙。驚得趙良忙又低了頭。 面對這樣破爛的莊子,徐氏雖然心中也有些氣悶,但也不愿順著周姨娘。曲蓮雖不如她意,卻也輪不到她一個姨娘來敲打。她運了運氣,這才道,“你就消停些吧,讓你留在府里,你哭著喊著要跟著來。如今卻又來嫌東嫌西。不若我著人送你回娘家吧,你看怎樣?” 周姨娘這才撇了撇嘴不再做聲。 “夫人,這莊子外面看著破舊,內處還有一個小院子倒是潔凈些?!壁w良本就心中忐忑,待聽到面前這位貴婦人竟是位誥命夫人,那腿肚子更是一陣打轉。此時他心中十分慶幸,幸虧在這之前,將莊內那處院子好好修繕了一番。 徐氏點了點頭道,“如此,你就帶我們前去吧?!?/br> 一行人重新上了車,跟著趙良向莊子內走去。 宣府鎮(zhèn)這處莊子,雖然戶數不多,只有五十來戶,但是占地卻著實不小。只可惜田非良田,便少了許多出息,莊子也顯得有些荒蕪。 上車后直走了小半個時辰,眾人才到了莊頭所說的那處院子。卻發(fā)現,這處院子也并非在莊子中央,而是在莊子的另一側。田莊依山而劃,這處院子正是坐落在山腳下。 曲蓮下了車,一眼便看到壟下的那處院子。 此間看去,那院子倒也是粉墻灰瓦,比起莊子里的土屋何止強了百倍。曲蓮感覺到走在她身邊的裴玉華都送了口氣??磥恚羰亲屗齻冏≡谀欠N土屋子里,真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趙良走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弓著腰說道,“這是個三進的院子,早年間原是前一位主人的別院。雖多年未曾有人住過,但是老奴每月都著人打掃,此次聽聞夫人前來小住,老奴便差人去鎮(zhèn)上請了人來修繕。夫人且看看,可有不如意處。” 徐氏等人跟著走了進來,第一進的院子鋪了青石板路。院子正中種著一棵一人抱的銀杏,東面圍墻處種著幾株香椿樹,而西面的圍墻角竟有一株老梅,此時有些干枯的枝椏上,還能零星看到幾朵粉白色的小花。 再往里走的第二進第三進院子便有些蕭條,只得一個大大的空地,沒有絲毫點綴。 “我跟大小姐和三少爺就住第一進的院子?!毙焓峡粗@院子,點頭道,“如今不過在這里暫住,也沒有那許多規(guī)矩,二少爺和周姨娘,鐘姨娘和二小姐就住第三進的院子吧。玉林你便跟曲蓮姐弟住第二進的院子。”玉林便是李姨娘的名字。 “夫人,我還是跟著您吧。我睡您的床踏就行,如今您身邊只得方mama和夏鳶,我還是在您身邊伺候吧?!甭牭叫焓系脑?,李姨娘有些擔心道。她本就是徐氏的貼身丫環(huán),倒也做熟了這些事情。 徐氏聞言點頭,“也罷,方mama年歲大了,還是住的寬敞點,就去住第二進的院子吧?!贝舜?,眾人再無異議,便都稱是。 曲蓮跟在后面,領著陳松,與方mama一起去了第二進的院子。 方mama自行便去了廂房,讓曲蓮與陳松住那三間主屋。曲蓮本就不打算在這里長留,便也沒推辭。 穿過院子,及至屋前。曲蓮推門走了進去,還沒等打量屋內陳設,便聞到了那因久違住人而產生的霉味。屋內依墻擺了張涂黑漆的八仙桌并兩把同樣涂了黑漆的椅子。墻上掛了一副看不出來歷的山水,因長年無人照料,紙張發(fā)黃的厲害,卻仍能看得出畫作者運筆瀟灑,意境悠遠。 廳堂左右便是宴息處,都置辦著些普通的家具。雖然材質一般,卻也齊全。再往里,便是臥房。曲蓮讓陳松住了東間,自己則住那西間。 雖然已經清掃干凈,但是氣味卻著實不好。曲蓮親自動手,將主屋的窗戶全都打開。正看見紅繡帶著兩個護衛(wèi)提著個大箱籠走了過來。 “大奶奶,這是您和松少爺的被褥,大小姐差我給送過來?!奔t繡走進廳堂對曲蓮福了一禮道,“大小姐說,如今大家正忙著收拾,若缺了什么物什,便去跟她直說。哦,對了,炭火傍晚便會送來?!?/br> “如此便多謝你了。”曲蓮沖她笑了笑,應道。 “大奶奶可是折煞奴婢了,這原就是奴婢分內的事情?!奔t繡聞言嘻嘻一笑,便也沒有多停留,領著兩個護衛(wèi)出了院子,顯是十分忙碌。 曲蓮打開箱籠,一股百合熏香清新的香氣便散了出來。雖然放在箱籠中有些時日,但因這百合熏香球,被褥都無半點潮氣。她做慣了這些事情,便立時開始忙碌起來,陳松則跟在她的身后,咧著嘴笑著看她忙忙碌碌的給他鋪床疊被。 “你笑什么?”曲蓮彎腰鋪著褥子,一邊問道。 “能跟阿姐住一起,高興。” 曲蓮手上頓了頓,直起身回頭看了看他,微笑著溫聲道,“以后阿姐都在你身邊?!?/br> “嗯?!痹S是曲蓮溫聲的話讓他想起了早逝的娘親,他眼眶一酸,撲進曲蓮的懷里,悶聲道,“阿姐可記住了,不許忘記了。” “你放心?!鼻徝愃傻陌l(fā)頂,說道,“該記住的事情,阿姐一樁也不曾忘記?!?/br> 這邊剛將被褥鋪好,那邊紅繡又過來了。曲蓮正待問她有什么事,卻看她一臉委屈道,“大奶奶,您去幫幫小姐吧?!?/br> 曲蓮看她面帶忿忿之意,便溫聲道,“你且慢慢說?!?/br> 紅繡剛才顯是有些氣憤,聽到曲蓮的話,這才深深吸了口氣將那憤懣暫且壓了下去?!叭缃裨蹅儎傋∵M這院子,諸事都還未有頭緒。夫人身子不爽,方mama得看顧三少爺,便只有大小姐安排這一大家子的事情。凡事都得一樣一樣來吧?偏那院里的事兒多,對這對那便沒有一件是稱她心、如她意的。方才我來給大奶奶送箱籠的時候,大小姐親自帶著護衛(wèi)給那院送去,本是好意,卻吃了一頓排揎。這真是氣死人了,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么身份,那等上不了臺面的人也能給咱們大小姐氣受!” “如此你該去回稟夫人才是?!鼻彽溃拔矣帜軒湍闶裁??” “哎呀,大奶奶?!奔t繡急道,“不管怎樣,我家小姐可是實心實意的當您是嫂嫂的,便是為這這一點,您也得伸把手啊。況且,周姨娘畢竟是侯爺的妾室,小姐卻是侯爺的女兒。可您不一樣,您是世子夫人,那是名正言順的?!?/br> “紅繡!” 正在紅繡跟曲蓮說話的時候,院門處傳來一聲輕斥。曲蓮轉眼望去,便看到裴玉華提著裙擺急急的走了過來。 “誰讓你來這里的?還不回去!”裴玉華臉上有些紅,也不看曲蓮,便只是訓斥紅繡。 “小姐!”紅繡十分委屈,立時便掉了淚,“她們、她們不過是因為大少爺不在,夫人又只顧著三少爺,才這般待你。紅繡只是替你難過,你便是把這攤子扔下,誰又能說你什么?” “好了!”聽著紅繡的話,裴玉華拔高了聲音,“便是我受了委屈,豈又輪得到你替我抱不平。” 看著紅繡跺腳跑了出去,裴玉華這才看向一直沒出聲的曲蓮。 “大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直說便是?!鼻徔粗@個今年不過十三歲的小姑娘,溫溫的笑了笑。 “不過是些分派的雜事,又能有什么難做的?!迸嵊袢A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卻跟她的語氣不怎么相符。不過,轉眼間她又提起了神,看向曲蓮道,“大嫂嫂可愿幫我?” “便是讓我去那第三進的院子?”曲蓮噙著笑問道。 “那自不必?!迸嵊袢A搖頭,認真道,“二哥哥在那院子里,大嫂嫂過去,不合禮。我想請大嫂嫂跟我去看看晚膳。方才夏鳶來說,靖哥兒恐是受了些寒,此時有些發(fā)熱。這樣一來,咱們帶著出來的丫頭和管事mama都騰不出手來,便只能累大嫂嫂拖步跟我一道去一趟?!?/br> 這三進的院子久未住人,此時也沒有灶上的管事,這幾日也只能在外找個廚子。只是一切都有些倉促,被先行派來的管事也不過提早到了兩日。也只來得及打聽這周圍哪里有不錯的廚子。打聽好了,便滕了幾個名字給了裴玉華。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走一趟便是?!鼻徛勓灶h首。 二人便命護衛(wèi)備了馬車,向著宣府鎮(zhèn)城里的方向去了。 ☆、024趕到 曲蓮與裴玉華坐在馬車里,兩人皆有些沉默。只聽得外面駕車的翟庭玉在與跟著來的陳松在談笑。 直過了小半個時辰,車外的聲音才嘈雜起來。想是已進入了宣府鎮(zhèn)的街市。 “嫂嫂?!贝藭r,裴玉華卻突然開口了。 曲蓮聞言,便抬眼看她,“大小姐不必如此稱呼,不過是順勢而為的應對,不需當真?!?/br> “我明白母親對你十分不滿,也曉得你曾對母親誓言自去。”說到這里,裴玉華苦笑了一下,“我原也沒什么立場去勸說你或者母親。你若不喜我喚你嫂嫂,我便喚你曲蓮吧。我只是,只是心里覺得有些可惜?!?/br> “可惜什么?” “我挺喜歡你,覺得要是你做我的嫂子實在不錯?!迸嵊袢A笑了笑,繼續(xù)道,“自我懂事起,從不少人口中聽了些零碎的閑言,這些年的閑言碎語串聯起來,我也多少知道了些父親以前的事情。 我最不耐煩跟那幾個姨娘有什么牽扯,卻不是因為她們身份低微。而是因為,正是因為有了她們,這個家里總是不那么和睦。母親便是因為這些姨娘們與父親置氣多年。連帶著對我和大哥哥都不怎么上心。如今她雖然對大哥哥好了起來,卻不過是因為終于明白大哥哥是她未來的依仗。 我常常想著,若是母親能立起威勢,如何能讓那幾個姨娘把家里弄得烏煙瘴氣?如何能讓子女受累?為此,我也不是沒有埋怨過父親。你看我如今在裴家頤指氣使的,卻不知道我曾經有多艱難?!?/br> 曲蓮略一思忖道,“是為著二少爺?”二少爺裴邵翊今年十五,與裴玉華年紀相仿。 “二哥哥比我只大了一歲多點,那時的風光可算是一時無兩?!迸嵊袢A苦笑了下,“那時大哥哥養(yǎng)在祖母那里,與父親也不親近,父親得了二哥哥,自然十分喜悅。你若看到我父親,便知道我二哥哥與父親十分肖似。” “若侯爺真是這般喜愛二少爺,卻又為何給二少爺取了一個‘翊‘字?”翊字乃輔佐輔助之意,既然起了這樣的名字,不就是希望裴邵翊能成為其兄長的輔佐者? “這個字是祖母取的?!迸嵊袢A道,“父親不愿違背祖母的意思,雖然不高興,還是給二哥哥取了這個字。我五歲上的一年冬天,自己跑到園子里玩,不小心滑到了摔壞了腿,哭了半天都沒人理我,照看我的丫鬟和婆子早不知道去了哪里。還是大哥哥下了學路過那里,才把我抱了起來。 那一次大哥哥在府里大鬧了一場,他本是個不多言的人,可是那一次為著我他跑去找了父親,把那幾個丟下我自顧去玩的丫鬟和婆子全都打了一頓又攆了出去。若不是為著在祖母的孝期里,恐怕那幾個丫鬟婆子并被立時杖斃了。 自那以后,大哥哥就不時的來看我,也就從那時起,他開始變得不一樣了。他開始在父親面前表現自己,也會說一些校場上武師們夸贊他的話。父親開始漸漸的將目光放到他的身上,待他十三歲時,父親便帶著他去了戰(zhàn)場。 曲蓮,這滿京城的人都夸贊我大哥哥人品端方、風聲清肅。我敢說,這里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假??晌乙仓?,大哥哥為此吃了多少苦。那些年,他也不過十一二歲,總被校場上那些壯漢弄得一身傷。 他……” 裴玉華一句話還未說完便驚呼一聲,馬車突然一陣巨晃。 兩人都沒防備,差點跌出馬車。還未等出口詢問,外面已然傳來翟庭玉的怒斥。 “你們是什么人?竟然當街縱馬???” “我們是什么人?”外頭那人竟似聽到了什么戲言一般哈哈笑了起來,“哪里來的土包子,竟然問小爺是哪個?” 翟庭玉在車前站起身,環(huán)視了下周圍。 此時已經有五人騎馬將馬車團團圍住,當首一人正是方才開口那人。這人二十多歲,騎著匹棗紅大馬,長著張端正的俏臉,卻有雙流里流氣的眼睛。再看那些馬匹,翟庭玉心中一凜,這些馬匹蹄口處都有著一個不太顯眼的印記。他雖然只是個候府護衛(wèi),但也曾經跟隨父兄去往校場,他立時便認出,這些馬都是戰(zhàn)馬。 他跳下馬車,將齊眉棍攥在手里,厲聲道,“速速讓開路,否則我不客氣了?!?/br> “嫂嫂!”裴玉華雖然臉色也有些不好,但是她還是一把抓住曲蓮的手,顫著聲安慰她,“翟護衛(wèi)身手很好,別擔心?!彼臼情|閣女子,還是稚齡。雖是出身將門,卻也鮮少獨自出府。如今不得已出府,卻不想碰到了這樣的事情。 見裴玉華心中畏懼卻還來安撫她,曲蓮心中微微有些暖,她反握住裴玉華的手,將她拽到自己身后,輕聲道,“不管外邊怎樣,萬不可出聲?!?/br> 兩人便只能屏息等待。 這邊翟庭玉和那五人已經打了起來,本還擔心馬車中兩人的他,此時見到馬車內并未發(fā)出聲響,陳松也攥著齊眉棍聽從他的吩咐守在車門口一動不動。如此一來,倒是放開了手腳,跟那幾人大戰(zhàn)了起來。 那幾人本不將這個衣著不起眼的車夫放在眼里,誰知幾個回合下來,已有三人被掃落下馬。幾人這才驚懼了起來,打頭那青年更是嚷道,“快,快給我弄死這個土包子。在老子的地盤上,還敢動手打老子的人!” 翟庭玉冷哼一聲,一棍便抽了過去。眼看著棍子便要抽中那青年的臉,側里突然斜出一桿長槍,隔開了他的齊眉棍。那使槍之人功夫不淺,立時便與翟庭玉斗了個不相上下。此時翟庭玉被纏住,剩下那些人便開始朝著馬車再次圍了過來。 剩下那些人雖然都是雞肋,但是此時馬車之上皆是婦孺。翟庭玉一時心急,被那用槍之人挑了胳膊,一時間便也只能狼狽應對。 那些人便又笑了起來,圍在馬車前,其中一人一揮馬鞭狠狠的打在了那拉著車的馬。馬兒吃痛,立身揚蹄便要跑。翟庭玉心中一急生生擋在馬前,伸手扯了韁繩,這才將馬車穩(wěn)了下來。而那持槍之人卻也毫不客氣,一槍掃在翟庭玉后背,立時便將他掃到。 馬兒一驚一頓,車內的曲蓮和裴玉華便一個趔趄,曲蓮只來得及推了裴玉華一把,自己便跌出了車外,伏在了駕車處。 “阿姐!”陳松喊道,一手忙去扶曲蓮。 “別管我。”曲蓮困難的起身,“顧著你自己身后!” 陳松聞言反手一棍,將身后企圖靠近之人一棍抽開,攥著棍子站在曲蓮身邊咬住了下唇。幾番打斗下來,拉車的馬兒再次被驚了起來,陳松畢竟是個孩子,下盤不穩(wěn),搖晃著只能跳下馬車。曲蓮立時被顛下了馬車。 天旋地轉中,曲蓮只感覺到右手的手腕被一人攥住,然后整個人被拉了起來。 來人正是裴邵竑。 他領著護衛(wèi)們晝夜趕路終于也在今日趕到了宣府鎮(zhèn),想著自城內通過能節(jié)省些時間。誰知道,甫一進城門,便看到了這一場混亂。 身邊護衛(wèi)老四是個急性子,在看到那幾個大男人正圍著個女子和一個孩子,便立時火冒三丈,策馬便奔了過去。裴邵竑一個不意,便落在了后面。及至那輛馬車時,堪堪見到那女子要從車上跌落下來,便伸了把手。 裴邵竑攥著曲蓮的右腕,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她一眼。 她穿著件丁香色滾灰鼠毛的夾襖,下面是一條月白色素面綜裙。不過十八九歲,梳著婦人的發(fā)式,因此變故發(fā)髻有些凌亂。此時被他這樣攥著,她顯然有些驚懼,仰臉看向他,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許是因沒有防備,那長長的睫毛微微發(fā)顫,更顯得那雙眸子如同繁星跌深潭,幽深中又透著些波動而細碎的光彩。 裴邵竑一怔后,正待開口,卻突然感覺一陣勁風自耳后而來。他立時偏頭,一根齊眉棍堪堪自他耳側劃過。隨即便看到方才那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此時端著根齊眉棍正怒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