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走?！?/br>
    我好容易看清他的“真面目”，把失落的心找回來。

    哪怕此生情深緣淺，無緣廝守一生。

    可我不也不希望這么快就跟他分開，和我心頭的摯愛分開。

    他扶住我的肩膀，接住我的力量保持重心，唇湊到了我的耳邊，“別傻了，你留在這里沒用，古魂消散是天道，是天命?！?/br>
    “怪我沒用，我大天眼可以看見別人的陽壽和陰壽，唯獨(dú)你不行。”我心中悲戚，指尖顫抖的落在他的脊背上。

    他越發(fā)的虛弱無力，身子徹底的倒在了我的肩頭，“我是帝王，你庶民出身，如何能看我的陰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歸期了？甚至把哪年那月哪分哪秒都算出來?！蔽业氖治粘闪巳^，淚潸然而下。

    那種不舍帶來的錐心之痛，就好似整顆心臟都要碎裂了一樣。

    他似乎能感覺到我的心在疼，手指落在了我的心口處，“不止我知道，黑耀也知道?！?/br>
    “那他……”

    我欲言又止。

    他的手指在我的心口處打了個圈，“他沒被萬箭穿胸，大體是能比我多活幾年的。我聽出來了，你在怪我，明知自己沒幾年了，卻硬要纏著你?！?/br>
    “我沒有要怪你，你能來我身邊……是一種恩賜，我……我只是不想你走?！蔽夜虉?zhí)的道。

    此一生能遇到自己愛的人，說成是一種恩賜絲毫也不夸張。

    他笑了，“你是在撒嬌嗎？”

    “不是撒嬌，是哀求。”我哽咽了。

    他的手忽然把我摟緊了，“我也不想走啊，也希望天道能多給我些時間?！?/br>
    天道……

    天道是誰？

    老天爺嗎？

    還是這世間統(tǒng)治一切的法則，因?yàn)橛蟹▌t的存在才有公平而言。

    人是要死的，魂魄也會歸于混沌。

    即便是自亙古以來的古魂，也有魂歸混沌的一天。

    若哀求天道，天道可否容情呢。

    “那……那至少讓我在這里，多陪陪你?！蔽倚闹魵w去，我必不能獨(dú)活。

    可我不想告訴他，若他走了。

    彝龍古城的那些破事，我便不會再管了。

    我自己的愛人都守護(hù)不好，旁人的生死又于我何干呢？

    清琁勸說我道：“他們的地圖沒我們的好用，在找不到彝龍古城的前提下，很可能會折返回來的?！?/br>
    “所以，你還是要趕我走?！蔽揖o咬下嘴唇。

    他放開我，勉力站直身體，唇落在我臉頰的淚痕上，“趕走你的不是我，是命運(yùn)?！?/br>
    “命是弱者的借口，運(yùn)是強(qiáng)者的謙詞。”當(dāng)我的左眼中響起這個聲音的時候，我的嘴也在控制不住的張口說著。

    當(dāng)說完這句話，我捂住了唇，“雬月，是你在說話嗎？”

    “我沒有說話，這番話，是你自己說的?！?/br>
    雬月道。

    我自己說的？

    我蹙眉想了一會兒，然后低下了頭看著地面上凝固發(fā)臭的血跡，“雬月，你說過你是神，你是世間法則?！?/br>
    “對，我說過?！彼届o道。

    我從來沒有真正的張口喊出他的名字，每次都是在意識深處呼喚他，可此刻我小獸一般低吼了出來，“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本來作為普通人而言，我應(yīng)該順從法則的。

    尊重這世間的規(guī)則，畢竟他的陰壽已經(jīng)夠長了。

    可我……

    不自覺地自私。

    “你要我篡改法則?！彼f的愈發(fā)冷靜。

    我不自覺地將自己的手指插入清琁的指縫，用力的與他十指緊扣，“我求你了?！?/br>
    這一聲哀求，換來的是久久的寧靜。

    壓在我肩頭的清琁，陰壽已經(jīng)耗盡了。

    沉入雕像 ，一動不動。

    “延長他的陰壽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他肯修習(xí)乾元之力?！彪€月道。

    這句話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身子猛地一震。

    對??！

    我怎么就沒想到乾元之力呢！

    龍圣可比清琁存在的時間久的多了，他卻沒有魂歸混沌。

    那不正是因?yàn)樾蘖?xí)了乾元之力，這力量是世間的法則之力，能夠抗衡天道帶來的宿命。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

    風(fēng)吹亂了我的頭發(fā)，樹上墜落的綠葉被席卷的到處亂飛。

    簡易的木門吱呀呀的響動著，血腥的味道在風(fēng)中被吹散了一些。

    烈日中的叢林，悶熱也緩緩消退。

    我抱緊了他的身子，“可他為什么不學(xué)呢？明明只要修習(xí)乾元之力，就能夠活下來啊?！?/br>
    “大概是因?yàn)閾碛星廴说牧α?，這是你們?nèi)诵逕捛Φ拇鷥r?！彪€月說完，蹙緊了眉頭。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雬月皺眉，對于他這般風(fēng)光霽月一般的人物，竟也有為什么事情煩憂的時候。

    我愣了一下，把臉上散亂的發(fā)絲撩到了耳后，“所以我……如果繼續(xù)修煉下去，就會失去愛人的能力？可你……”

    可他說過他對我有意思，要讓我成為三界六道最尊貴的女人。

    若不是因?yàn)橄矚g，又是何能讓他這樣說。

    “我說過，這只是后天修煉此術(shù)的代價?！?/br>
    他在我的意識中一步步慢慢的走近我，眼神愈發(fā)的威嚴(yán)，“月兒，你聽過等價交換嗎？這世間的公平，世間的法則的濫觴，僅僅是如此而已?！?/br>
    “等價交換……沒有付出，就沒有回報。本來不屬于我們的力量，如果強(qiáng)行去要，就要付出同等的代價?！?/br>
    我緩緩說著，心中有一個聲音卻在大喊著。

    所以清琁才不愿意以這樣的方式活下去，他寧可陰壽散盡，也不想失去愛人的本能。

    我鼻子很酸，手拂上了他的耳廓，在他耳邊輕輕道：“我知道你沒有完全散去，修習(xí)乾元之力吧?！?/br>
    “我不想?！?/br>
    他沒有說話，是我的心臟猛的跳動了一下。

    有個奇怪的聲音，直接在我的腦海里響起。

    我嘴唇顫抖了一下，道：“只有繼續(xù)生存下去，才能對抗天道。哪怕沒有愛情，我們之間還有親情，還有利益之間的羈絆?！?/br>
    “你不怕疼嗎?！?/br>
    我知道他說的是心疼的疼。

    我道：“怕啊，你不怕嗎？”

    “月兒，我只想保護(hù)你?！?/br>
    “他……是法則……”

    “也是我。”

    ……

    最后幾句決絕的話，讓我內(nèi)心崩潰了。

    他的魂在陰壽完結(jié)的時候，沒有很快的散去。

    只是慢慢變得輕盈稀薄，然后徹底消失。

    我跪倒在地上，嘶吼出聲，“這世間沒誰能取代你，沒有人??！”

    “如果你不在了，你想守護(hù)的一切，都會沒有！”

    “我，你的孩子，彝龍古城李的秘密，還有三界六道的蕓蕓眾生……”

    ……

    最后一次逼迫，我歇斯底里而出。

    嗓子好像被針刺破了，一口血狠狠的咳了出來。

    就在我的耳邊，有個涼涼的聲音云朵一般的柔軟的落下來，“月兒，我修?！?/br>
    這短短四個字，幾乎沒什么力量。

    卻好似給了我死而復(fù)生的能力，我睜大了眼睛，“你……”

    “快往他胸口輸入陰氣，先打通一處竅xue，只要通了，他的魂就能停止消散?！彪€月對清琁的事情，想來漠不關(guān)心。

    方才也三緘其口，此刻卻呼喊出聲提醒我。

    我來不及多想，往他的胸口注入陰氣。

    這股陰氣曾經(jīng)快要凝結(jié)成乾元之力，所以用來打通竅xue很容易。

    在第一個竅xue打通的時候，我就有點(diǎn)受不了身子發(fā)虛。

    可我不能聽，我想他活。

    他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攬?jiān)诹藨牙铮澳氵€想把我打通所有的竅xue??？”

    “當(dāng)……當(dāng)然。”我雖然結(jié)巴，語氣卻十分堅(jiān)定。

    他冷魅的笑著，就好似那日我在劉家村第一眼見到他一樣邪異，“就算是龍圣這樣真的擁有乾元之力的家伙，要想打通所有的竅xue，都需要斟酌一番。你嘛……”

    “我怎么了？”

    我發(fā)現(xiàn)對他完全沒有抵抗力，他只需莞爾，我就會陷進(jìn)去。

    他道：“你幫我打通一個就夠了?！?/br>
    “??？”

    我不明白。

    忽然，他身上不同部位亮起了七個光點(diǎn)。

    那光點(diǎn)所在的位置，就是我費(fèi)盡心機(jī)打通的竅xue的位置。

    就見無比醇厚的陰氣在這七個光點(diǎn)中圓轉(zhuǎn)如意，隨即這些陰氣很快的轉(zhuǎn)化成了類似乾元之力的力量。

    陶身在這股力量中，碎成的粉碎。

    可是他的靈體慢慢的有了實(shí)質(zhì)，不斷的吸納著周邊的靈氣。

    那靈體我瞧的真切，它在往仙身方向靠攏。

    他……

    他馬上就要擁有仙身了？

    怎么他修習(xí)乾元之力這么容易？

    雬月道：“看來他早就知道修習(xí)乾元之力的辦法，只是不愿。剛被打通了一處竅xue，就徹底的融會貫通了?！?/br>
    “那他的陰壽……陰壽……”

    我最關(guān)心的，還是他還會不會陰壽耗盡而死。

    雬月的聲音毫無感情，就好像石頭落入死水中連一絲漣漪都不曾泛起的狀態(tài)，“他現(xiàn)在是所謂的仙了，不存在陰壽不陰壽了。”

    我看著盤膝而坐的清琁，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了。

    也許他日后會慢慢的不再愛我吧，可是愛一個人并不怎么重要，只有人活著才是一切的希望啊。

    “不是，月兒，你想錯了。人要是沒了愛，還不如魂歸混沌，這一點(diǎn)我能和他感同身受?！彪€月能讀懂我的內(nèi)心，張口便說道。

    我甚是費(fèi)解，“我……我不明白，你看龍圣……龍圣就不在乎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