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意外再臨 p⒅Ьě.м
秋雨纏綿,一下起來就是細細密密地壓在城市上空,絲絲漣漣之間叫人沒有喘息的空間。美術(shù)館藏身在鬧市區(qū)小路的轉(zhuǎn)角,綠油油的爬山虎將租界的老房子蓋了個嚴嚴實實,低調(diào)的門牌從外表看并不容易第一秒抓人眼球。 “郁小姐早?!毙抡衅竵淼男」媚锘圩映敉駥幋蛘泻?,郁婉寧杜絕館內(nèi)工作人員以職位相稱的現(xiàn)象,大家各自有昵稱或代號。 郁婉寧向她點頭一笑,“麻煩你幫我叫Katherine上來,謝謝?!?/br> 遠離焦躁走出抑郁的有效方法是什么?是立即停止互訴亂想,讓自己有事做,忙起來。郁婉寧比任何人都知道要如何自救。 Katherine帶來了美術(shù)館新一期合作展的意向名錄,兩人仔仔細細討論了每一項的可行性與難點,其中英國畫家Danny的新作最吸引她的目光。他寫實派的風格和靜瑜柔軟的筆觸在某方面上異曲同工。 討論一時難以有個結(jié)果,轉(zhuǎn)眼天色變暗,郁婉寧想起某人說要來接她下班,打開手機想要發(fā)個消息給他,但手指在輸入框敲了幾下,最終沒有發(fā)出去。zαjιαоsんǔ.?ом(zajiaoshu.) Katherine看她唇角帶笑,揶揄一句,“好事將近欸?” 郁婉寧輕咳一聲,恢復神態(tài),拿著包,步態(tài)輕盈地下樓去了。 正值有爭執(zhí)聲傳來,慧子見郁婉寧來了,面露難色地朝她眨眨眼,“郁小姐,他們一定要見您?!?/br> 郁婉寧方才在樓梯上就看見了門外停了輛掛粵港澳叁牌的黑色邁巴赫,在松匯,豪車不算罕見,但停在美術(shù)館正門口的霸道做法讓她很難有好感。 兩個黑衣寸頭的男人擋住她的去路,“郁婉寧小姐,請跟我們上車,有人要見你?!?/br> 這風格并不像郁家人,郁婉寧警惕起來,“抱歉,我有約了,麻煩改日聯(lián)系?!睂Ψ絽s不依不饒,車上下來第叁個同樣打扮的人,應該是司機,他打開車門,另外兩人輕松將她架進車里,她的掙扎顯得非常無力。 慧子在后面驚叫一聲,“喂!你們干什么!郁小姐······”然而車快到她來不及反應就已經(jīng)轉(zhuǎn)彎駛出了小路。 一上車,郁婉寧就感覺到兩手空空,左邊的黑衣人將她的包放在副駕駛,“這個我們先幫您保管。”她坐在后座中間,一舉一動都受到牽制,腦海在飛快運轉(zhuǎn)這又是誰在興師動眾。那叁個車牌號被她默背出來,粵A的6677刺痛了她的神經(jīng)。 車在一處舊洋房前停下,兩個黑衣人請她下車,郁婉寧甩開他們,“我自己可以走路?!?/br> 洋房外表已經(jīng)有了年代感,內(nèi)里卻是嶄新的現(xiàn)代感裝修,雨停的院子里泛起青草香氣。 八九年未見,吳女士還像當年般光彩艷麗,在她面前,總是有一種從上到下的灰敗感從郁婉寧心底升起,但這次她挺足了步子朝她走去。 “坐吧?!彼龥]什么表情。 “不必?!?/br> 吳女士也不客氣,“聽說你又和那個窮小子混在一起?怎么還是像當年一樣沒出息。”她坐著,卻很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意味。 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郁婉寧被嗆到失語,吳女士顯然關(guān)注著她如今的舉動,又怎會不知栗頌亦非往日境況?從前的百般挖苦諷刺重回心間,如果不是她,她和栗頌也不會······ “所以你今天又是來傳授什么大道理?” 吳女士喝了口茶,眼睛直直看向她,“你錯了,我只是來提醒你不要做飛火撲蛾?!?/br> 郁婉寧冷著臉,“你又好到哪里去?”當年扔下她一走了之,害她在郁家孤立無援之際又添一道血痕。多年的冷熱難測,郁婉寧一面慶幸從此擺脫陰影,一面又真實地擔憂起她是否心愿得償,畢竟是親生的母親,要她怎么徹底忘得掉。 在無數(shù)個靜得聽得到心跳的夜晚里,她也期待著會不會,能收到她的一點點消息。忘了是在什么時候,在她早在波濤里翻折過許久的時候,遙遙傳來音訊,吳女士遠走澳洲,幾段情史遠揚華人群體,終于嫁給一位襲承祖上巨額財富的澳籍英國人。 正如那個消息一樣,這次見面是如此的突兀且不合時宜。 茶水涼了,旁邊的黑衣人適時為她續(xù)上。“起碼我不像你,有情飲水飽?!?/br> 郁婉寧呼吸一滯,隨即將話鋒對準回去,“是啊,吃夠了虧,如今也算得償所愿,祝賀你。” 一抹厲色爬上吳女士的面容,“你又錯了,作為女兒你可以這么跟母親說話嗎?” “那么請問吳女士,哪里有母親帶保鏢綁架女兒來見面的道理呢?”郁婉寧極力控制自己因憤怒而發(fā)抖的雙肩。 “你應該記住,你永遠是我的女兒!” “更應該記住我是你親生女兒的人不是我吧?”長了幾歲,郁婉寧發(fā)現(xiàn)自己果然更牙尖嘴利了,“拜你所賜,我的人生脆弱得像一張紙,我努力將自己平展,卻抵不過你一手就將它揉捏像個該被丟掉的垃圾!” 茶杯被吳女士捏得很緊,視線中眼前的人變得不再熟悉,幼年時母女天倫的日子也十分恍惚起來。 郁婉寧向前走幾步,將她看得更清楚些,嘴角扯起一絲笑意,“有件事在我心里很久了,一直想問你。” 吳女士緩了緩神,“你問?!?/br> “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姓郁?” “啪——”打過來的力道很大,郁婉寧一時間向后退了個趔趄,此時卻顧不得這個,她因為戳中了對方的痛處而肆意暢快地大笑起來。 “郁婉寧,你還沒有資格質(zhì)問我這些!” 傍晚六點,栗頌西裝革履精神奕奕,如約來到靜瑜美術(shù)館,卻見玻璃門內(nèi)已經(jīng)落了鎖,只有館內(nèi)的展品空空蕩蕩地陳列著,強烈的異樣和慌亂涌上他的心頭。 他撥她的手機,長長的忙音之后沒有人接聽。 再一次,再一次。 如同高叁的那次運動會,她沒有出現(xiàn)在他精心準備已久的賽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