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車子駛?cè)脎臣掖笳?,夕陽開始緩緩沉入地平線,大廳內(nèi)的燈光也已經(jīng)漸次亮起,宅子的主人回家了,傭人們都開始有序地忙了起來,這座大宅一直不缺人氣,裝潢擺設(shè)也并不是冷冰冰的華麗,低調(diào)的奢侈,甚至偶爾還能察覺到溫馨,但當主要家庭成員都不在的時候,或多或少顯得冷清。 鄢凜一路去了書房,私人助理有條理地匯報完一些事后,他揮手示意他離開,然后接了李理打過來的電話,他拒絕了她要過來一趟的請求,只吩咐她辦好一件事。工作了幾個小時,接著就回房間洗澡睡覺,他的生活習慣一向規(guī)律,算得上是良好。 鄢凜泡在浴缸里,對面巨大的等離子led屏里放著新聞,他表情冷淡地看著,門把手輕輕轉(zhuǎn)動,然后門被人推開,顧優(yōu)穿著白色的浴袍走進來,短發(fā)還很濕,臉上是被水汽蒸出來的淡淡粉紅,冠玉的面龐,永遠帶著一抹極淺的笑意,至少在鄢凜面前是這樣。 他剛剛洗完澡,但還是又再次跨進了浴缸,浴缸很大,容納兩人綽綽有余,他靠躺在鄢凜身上,浴袍被扔在不遠處的地面,兩人泡在水下的四條腿勾在一起,上身也相互貼著,氣氛在這一刻卻沒有濃情或是*的氣息,只有稀薄的溫馨平淡。 顧優(yōu)已經(jīng)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對宋繁的定義又變了點,只是他還是摸不準他在鄢凜心里到底處于什么位置,鄢凜肯定是為了他才回來的,但說有多關(guān)心,又實在不像,人在乎一個人的表現(xiàn),就是在那個人生命處于危險狀態(tài)的時候會止不住擔憂到失去理智,但鄢凜完全沒有,他回來之后是一如既往地輕描淡寫、沉靜從容。 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不希望對方發(fā)現(xiàn)他的在意,近情情怯,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時候毅然選擇回來,但回來之后又突然不敢上前。還有一種就是掌控欲作祟,討厭發(fā)生超出自己控制范圍的事,感覺受到了挑釁。無論是許言,還是宋繁也好,都不該打著為了他的名頭差點鬧出人命來,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起碼在知道這件事的人里,傳遞開兩個男人為了他爭風吃醋幾乎搞死對方的信息都不為他所喜。 蘇家姐妹的事還不算完全過去,蘇曉楚已經(jīng)再度出現(xiàn)在星海城的上層交際圈里,帶著一身凌人的氣勢,依然是獨身,像一朵帶刺的玫瑰,身邊也不乏追求者,但誰都知道她只鐘情于一個人。 而蘇曉午,顧優(yōu)不想再去提她,這個名字也注定會成為他和鄢凜之間的禁忌。 現(xiàn)在,他和他之間,說真的,還什么都不算。 一聲嘆息不自覺地自唇間逸出,他抬手攬住鄢凜的脊背,慢慢吻著他的下顎。 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顧優(yōu)以為鄢凜會開口讓他去客房,但他沒有,老實說這讓他覺得是意外之喜。哪怕是在身體最親密的時候,其實鄢凜都不習慣和人手腳相纏,這點顧優(yōu)察覺到了,就好像他事后并不愿抱著人睡覺一樣,他完全不想要兩個男人之間任何溫馨甜蜜的相處。所以他的表情永遠冷淡,連笑容都懶得擠出一絲一毫來,當然,他也完全用不著勉強自己。 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為愛他。 顧優(yōu)關(guān)掉床頭燈,所有光線全部消失,他在黑暗中睜眼望著天花板,直到眼睛變得酸疼。 一夜都沒怎么睡著,兩人睡眠都淺,早上床頭的電話響了一聲就停了,鄢凜和顧優(yōu)徹底清醒,但誰都沒管。 喬明明出入鄢宅沒什么限制,以前不覺得,但現(xiàn)在看來還真的是一種特殊對待,傭人大清早見他過來這邊也沒有太吃驚,但還是拿起電話打算通知鄢凜一聲,只不過喬明明就跟一陣風似的刮上了樓,轉(zhuǎn)眼間便跑到了鄢凜房間門口,他本來準備敲門的,但他詭異地有種直覺,肯定有什么事在等著他,不得不說他這種和獸類一樣靈敏的各類嗅覺十分值得標榜,但當他悄無聲息地開了門,走了進去,見到了床上躺著的人時,卻只差把自己眼珠子給瞪出來。 臥槽槽槽槽! 他一定是眼花了!一定! 鄢凜側(cè)躺在床上,被子搭在腰間,身后有個人很不要臉地抱著他,臉還貼在他的后頸上,從他這種角度看過去實在幸福得讓人想打死他,不過最重要的還是—— 那個跟鄢凜躺在一張床上的是顧優(yōu)??! 雖然只能看到大半張臉,但那就是顧優(yōu)?。?/br> 顧優(yōu)! 他們睡在一起,鄢凜竟然搞上了他前女友的前未婚夫! 這種只應(yīng)該發(fā)生在異時空的事就發(fā)生在了他眼前! 喬明明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告訴范冬離,不過那家伙想必只會嘲笑他大驚小怪,更何況…… 更何況他們還沒和好,他也根本不想找他和好,他要徹底拋棄他,誰讓他在意宋繁要比在意他多,哼~ 喬明明這么個大活人在他房間里跟只發(fā)情的野獸似的不住驚喘,鄢凜不知道才怪,不過喬明明一直沒開口說話,他也懶得睜開眼睛,但很快喬明明就做了一件腦抽的事,他衣服都沒脫就鉆進了他的被子里! =皿=! 喬明明的蠢手在他身上亂摸,鄢凜一睜眼就殺氣直飆,喬明明還不怕死地纏上去,“我要和你睡!”說著湊上去把人親了一口,“早安吻,不用謝。” 鄢凜抬手:“啪!” 喬明明依然賣力緊貼住他:“我宣布我要和你上床,一晚就行!” 鄢凜再次抬手:“啪啪!” 喬明明被打得兩眼淚汪汪,但手臂還是跟鐵條一般箍得鄢凜呼吸困難,他可憐地說:“我不是說要做一晚上,我是說一晚上只做一次就好了嚶嚶嚶……” 鄢凜揮手:“啪啪啪!”然后發(fā)力直接把他踢了下去。 顧優(yōu)在鄢凜后邊幾乎笑岔了氣,捶著床笑的樣子形象全無,“哈哈哈哈!” ☆、第27章 鄢凜很惱火,于是把顧優(yōu)扯起來,也扔到了地上。顧優(yōu)已經(jīng)習慣時不時被脾氣上來的鄢凜摔下床,數(shù)數(shù)這是第幾次了,都已經(jīng)是第三次。他正好和喬明明臉對著臉,看到對方被抽成了豬頭的樣子,繼續(xù)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 喬明明羞憤交加,沖過去騎在顧優(yōu)身上,在鄢凜十分奇異的目光中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滿了骨氣,大聲說:“我打死你。” 顧優(yōu)像是個被按了停的鬧鐘一樣,眨眼間就消了聲,接著又眨眼間就將喬明明成功kao倒,動作干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他打人的樣子簡直可以讓人贊一聲雄姿勃發(fā)。 喬明明在房間上躥下跳很久,終于恢復正常,此時顧優(yōu)也教訓人教訓累了,其實他下手很輕,喬明明在鄢凜這兒畢竟還算是不一樣的人,他很有誠意和他處理好關(guān)系,所以最后他甚至還在喬明明帶了點兒驚恐交加的小眼神里伸手把他從地上給拉了起來,然后拍拍衣服,去了浴室。 他去的浴室和鄢凜是一間,現(xiàn)在又是早上,所以毫無意外地,喬明明剛坐下給自己敷了會兒臉,就聽到里面?zhèn)鱽磬培虐“〉穆曇?,實在是太色、情旖旎,喬明明這么沒節(jié)cao的人都忍不住紅了臉,然后又很十分非常之嫉妒。 等到快八點的時候,鄢凜一個人從浴室里出來,擺弄著自己的睡衣帶子,表情慵懶而饜足,但精神并不抖擻,他又躺到床上打算睡回籠覺。喬明明見狀說:“你怎么這么喜歡睡懶覺。” 鄢凜卷著被子睡在大床中間,翻身背對喬明明,明顯不想和他說話。 喬明明不死心地又爬上床,極度小心翼翼,做賊一樣拉開被子躺在了鄢凜旁邊,等了很久都沒被踢下去,于是立刻滿血復活,幸福得幾乎冒泡。 顧優(yōu)清理完出來的時候床上兩個人都一副快睡著的樣子,他拍拍自己還有些潮紅的臉,睡到了鄢凜的另一邊。這次沒有誰再嫌棄喬明明,很寧靜地一起大被同眠,但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喬明明半夢半醒,但又感覺自己在做夢,這陣子他太難覓得一夜安眠,但現(xiàn)在躺在鄢凜身邊,很神奇地覺得安心。不過不知道夢到了什么,他猛地雙手一抓,一只手伸在被子外面,一只手在被子里撓到了鄢凜。 鄢凜不耐煩地踹他一腳:“下去?!?/br> 喬明明清醒過來,側(cè)過身把腦袋枕在了鄢凜手臂上,嘟囔,“你都不問我為什么來。” 這撒嬌的語氣成功將顧優(yōu)都惡心到睜開眼睛,他想到了腦波和喬明明同在一個頻率的蕭世讓。 鄢凜再愛睡懶覺也睡不過九點,他掩唇打了個呵欠,問:“你為什么來?!?/br> 語氣一聽就很沒誠意,但喬明明就吃這一套,頓時也更委屈:“范冬離欺負我?!?/br> 鄢凜繼續(xù)問:“他怎么欺負你了?!?/br> “他打我?!?/br> 鄢凜不信,一語道破真相,“是你打他吧?!?/br> 喬明明吃驚:“你怎么知道?”話音一落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捂嘴看著鄢凜在清晨稍顯柔和的側(cè)臉。 顧優(yōu)一只手撐起腦袋,隔著點距離看著喬明明的樣子,說:“我看過不少關(guān)于你的報道,雜志上印出來的你的臉也算是英俊瀟灑,他們形容你的詞也大部分都是年輕而富有才華,新娛樂時代的弄潮兒之類的,可你現(xiàn)在怎么這么像個娘們兒呢?” 喬明明怒:“你剛剛的叫聲才很娘們兒,不,比娘們兒還要浪!”他有個特別的技能,隔老遠就能聽出誰上誰下。 鄢凜踢了踢被子,一陣風灌進來,“好了?!?/br> 兩個人停戰(zhàn),大被同眠進入到無聲環(huán)節(jié)。 喬明明終于正經(jīng)點,攬著鄢凜的腰嘆氣,被顧優(yōu)把手拿開,也沒繼續(xù)耍寶犯賤,只低聲道:“我覺得我有點不對勁?!?/br> 鄢凜心想當然不對勁,要是對勁怎么可能跑過來讓自己睡他,喬明明對他的感情的確是朋友以上,但永遠也到不了愛情那地步,通俗點說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了他們也來不了電。他很了解喬明明,就這么三言兩語,他便能知道,喬明明現(xiàn)在煩惱的事,是屬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那種。 又或者其實他自己意識到什么了,但不想承認也不想面對,這種鴕鳥的性格令他很無奈。 他又想到宋繁和范冬離,他們遠比喬明明復雜,他都已經(jīng)不再去試圖看清他們的內(nèi)心,也拒絕再被他們看清。 他問喬明明:“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對某人強烈的獨占欲?” 這個問題被扔出來后空氣里寂靜得一絲漣漪都沒有,良久喬明明抬手蓋住自己的眼睛,說:“我感覺我離完蛋不遠了?!?/br> 鄢凜笑,拍拍他的腦袋:“起床吧,別東想西想了?!?/br> 有些事情就是想得太多,沒影的事也能被想得繪聲繪色栩栩如生,順其自然多好,感情的事強求再多最終都敵不過宿命。 三人陸續(xù)起床,鄢凜去公司,顧優(yōu)去見已經(jīng)快把他手機打爆的蕭世讓,喬明明則去了醫(yī)院。 李理聯(lián)系到許言的哥哥許恪,上午十點左右和他見了面。 李理一直知道有這么個人,也打過幾次照面,但真沒想到他原來這么有“膽色”。許老頭沒發(fā)家前就是個泥腿子大老粗,但把兩個兒子教得,怎么說呢,都帶了點兒世家公子的范,許恪長了一張斯文清俊的臉,行事一向頗具大家風范,而許言,誰看見了都會說像個小王子,不然鄢凜也不會真的下嘴“吃了他”,雖然這里面也含有她推波助瀾的成分。 不過李理從今往后都不敢再這么干了,經(jīng)過槍擊事件后她由衷覺得自己害了人,這陣子覺都睡不安穩(wěn)。 而她覺得許恪有膽色則是因為,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敢去揪宋繁的小辮子,而且還成功揪到了,就這點,估計就能讓他在星海城和他同輩的佼佼者里脫穎而出。雖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他贏了這次過招也是事實。 至于付出的代價么,看他瘦得凹陷下去的臉頰就知道了,最近日子恐怕很不好過。得罪宋繁的下場不會比得罪鄢凜的要好,他現(xiàn)在還沒缺胳膊少腿,純粹是因為鄢凜還沒表態(tài),這件事畢竟是因他而起。宋繁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鄢凜回來了也不去看人,李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她得代替鄢凜把態(tài)給表了。 李理喝完半杯咖啡,看著許恪的眼睛說:“首先我個人感到非常抱歉,如果沒有我最開始的自以為是,或許整件事都不會發(fā)生?!笨赡苓@兩年在鄢凜身邊站得太高,決斷了不少人的生死,她以為自己還腳踏實地,但不知不覺已然如同漫步在云端,開始享受一個念頭間便能輕易改變一個人命運的感覺。 和聰明人說話無需贅言,許恪明白她是真的有歉意,但也就僅止于此了,再者他們也并不需要她的歉疚,就算沒有李理,許言那種不把人追到手誓不罷休的性格,就注定了他會因此受傷,長兄如父,任由弟弟走向悲劇,他這個做哥哥的也有責任。 許恪沉默很久,問:“鄢先生怎么說?”李理是鄢凜身邊很信得過的人,她特意約他見面肯定不是只為了幫她自己說聲抱歉,許恪干脆和她開門見山地談事了。 “鄢先生當然也很難過,”李理輕咳一聲,拿出幾份文件和一封邀請函,繼續(xù)道:“這是鄢先生的一點心意,還請接受。” 文件自然是一些物質(zhì)上的補償,至于邀請函則是來自于本城聲譽最高的慈善會的會員邀請,許恪一直不得其門而入,這算是比實打?qū)嵉淖尷€要有誠意的一份心意了,因為這種東西,不是你錢夠多了就能有的,它的敲門磚是一個人所代表的地位,其次才是財富,而顯然許家還不能帶給他這些。至于精神補償,李理覺得鄢凜大概將之等價劃入了物質(zhì)補償里,因為對許言來說,只有鄢凜不變的青睞才是真正的精神安慰,但顯然鄢凜不可能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許恪看著擺在他面前的東西,抬手捻了捻,驀地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說嘲諷不像,說滿意更不像,李理被他這種表情弄得有點不舒服,又聽他說:“鄢先生真是大方。” 李理笑了笑,只道:“一點心意而已,不過我相信這能讓你輕松許多?!边@相當于是鄢凜在間接發(fā)話不準動許家了,估計也沒什么人再來不長眼地惹許恪,畢竟蘇家的例子還擺在那兒。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攘。在星海城這個地方,也確實沒有什么是不能用錢來進行等價交換的,許恪收起這些東西,沖李理點點頭然后離開了。 李理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又看看對面他那杯動都沒動的藍山,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先按爪,按個爪再戳下一章嚶~ ☆、第28章 顧優(yōu)去見蕭世讓,一進包間里面就傳來尖叫聲和口哨聲,同時人手一瓶香檳被打開,激起好幾束美麗的泡沫。盛了酒杯子被幾位好友挨個兒傳到顧優(yōu)手中,每個人還都準備了一個字送他,合起來就是王者歸來。 潛臺詞則是翻身仗打得漂亮,給他點個贊。 蕭世讓破天荒地沒湊熱鬧,只是促狹地沖顧優(yōu)笑。 這幫朋友里,顧優(yōu)真正放在眼里的有幾個,上心的就只有蕭世讓一個了。但今天過來的人都不是那種愛起哄的,頂多只是偶爾有些惡趣味,很少見他們把氣氛弄得這么熱鬧到有幾分媚俗。 可見真是太久沒見,甚是想念。 今天的灌酒顧優(yōu)來者不拒,畢竟酒量是早就練出來了的,更何況他也確實挺高興。一起鬧了一會兒就都各自找樂子去了,蕭世讓推開自己身邊的小美人,端著酒杯走到獨自慢悠悠削水果的顧優(yōu)身邊,尾巴不自覺地開始搖:“clarence~” 顧優(yōu)看他一眼,繼續(xù)削著手中的梨,果皮在他手下卷著,漂亮地輕輕晃蕩。 蕭世讓津津有味地看著,突然拿手一指,“唉,斷了斷了,要斷了,唉它真的斷了……” 顧優(yōu)放下水果,蕭世讓嘆氣,“斷了耶……” 顧優(yōu)又拿起一只梨開始削,說:“鬼喊什么,你又沒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