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

    當天晚上，安立季怎么也睡不著，老是在想幾個孩子的話。趙氏因為疲倦和虛弱，根本不知道安立季的掙扎，安子齊倒是知道，不過他什么也沒說。對于這個期盼母愛的幼子，總得讓他自己想清楚才行。

    第二日，安子齊帶著李氏給的一串錢去了鎮(zhèn)上，路上還遇到了虎子娘。

    “劉嬸子，昨天還是要多謝你的幫忙。”安子齊認真道謝。

    倒是劉嬸子有些不好意思，“五郎啊，你這是要去鎮(zhèn)上？”

    “是啊，想去給我娘買點rou，補補身子。”安子齊道。

    “吃rou好啊，”劉嬸子嘆息一聲，“昨天是你娘來我這里，我就和她嘮嗑嘮嗑了，你那次落水不是被虎子看見了嗎，他就告訴我了，你娘提到了你，我就把虎子給我說的話告訴她了，哪里知道你娘壓根兒不知道這回事??！”

    “劉嬸，這不關你的事兒，畢竟那回事兒說出去不好聽，我爺就壓下去了，不讓我娘知道也是怕她擔心嘛?！?/br>
    “這事是不好聽?！眲鹱狱c頭。

    “我還要謝謝虎子哥呢，當時來救我的就有他，還幫我喊了那么多人來?！?/br>
    “哎喲，當時虎子回家一身水來還把我嚇了一大跳呢，他告訴我怎么回事時我還怕的很，不過，你二姐還真是心狠呢?！眲饓旱土寺曇?。

    “哎，其實我二姐當時也是氣得狠了。 ”安子齊也降低音量，“當時我姐是不小心把她的新衣裳洗破了一個角，哪里知道我二姐就發(fā)瘋了呢？要不是我攔得及時，我姐可就遭殃了，我姐一個小姑娘，也沒我身子骨硬朗，掉下去可怎么得了啊?！卑沧育R一臉心有余悸。似乎完全不知道他把安老爺子想盡辦法壓下去的實情抖了出來。就為了一件衣裳就要自己弟弟的命 而且大冷天還要自己meimei幫自己洗衣裳 安子慧美麗賢惠的形象差不多就毀了。

    安子齊知道古代婦女們最喜歡八卦了，私底下啥都說的出來，安子慧想要嫁得好人家，現(xiàn)在恐怕有點難度了，要知道這些私底下的流言可是傳的比什么都快。安子齊不能直接收拾安子慧，至少現(xiàn)在要拿點利息回來才好。

    “啊，原來是怎么回事啊?！眲鹱油榈目粗沧育R，她也聽說了，好像安子齊的身子骨毀了，以后可能都活不長呢！現(xiàn)在聽安家的八卦是桃源村的婦女們最喜歡干的事情了，比如那個安老婆子天都沒亮就去找三房麻煩啊，不給三房飯吃啊，不請郎中啊，把以前克扣兒媳婦月子蛋的舊賬都給翻出來了，更別說安家上房的偏心了。

    “五郎，你的身子……”劉嬸很小心的問。

    “已經(jīng)好了，”安子齊滿不在乎道，“李郎中醫(yī)術可好了，我現(xiàn)在完全沒問題！”

    “好了就好，你娘也少cao點心?！眲鹱幼焐线@樣說，卻根本不信安子齊的話，她以為安子齊在故作堅強呢！

    安子齊也不說破，“那嬸子，我先去集市了。”

    “你去吧?！眲鹱泳腿チ肆硪粋€方向。

    安子齊去了rou鋪，早上的豬都是剛剛殺好的，看起來很新鮮。安子齊也不嫌麻煩，一家一家看了過去，他要挑最好的。

    最后，安子齊站在了一家老板姓鄭，外號鄭大屠的攤位上。安子齊看中了他家的筒子骨。李氏給的錢根本不夠趙氏吃長時間rou，他決定就買骨頭回去。

    “喲，小哥，你家大人沒來陪你嗎看中了啥，我家的rou絕對是這條街上最好的?！边@個看起來就很剽悍的屠夫看見有生意上門，熱情招呼起來。

    “這個大骨頭怎么賣？”安子齊指著筒子骨。

    “骨頭十文錢一斤，你買得多就算九文?！?/br>
    “豬心還有嗎？”

    “當然，還有一個，三十文一個。”鄭大屠彎腰從案板下掏出一個血淋淋的心臟來，“小哥，你看，今天剛殺的豬，可新鮮了！”

    “好，豬心給我，把那根大骨頭也給我?！卑沧育R點點頭，那只心很新鮮，正好可以拿來給她娘補補。等會再去買點干紅棗，枸杞子。

    鄭大屠稱了骨頭，一共兩斤。

    安子齊數(shù)了五十個銅錢過去，接過用大片干葉子包裹的東西，放進籃子里。

    安子齊又去了雜貨店，買了三十文錢紅棗，二十文枸杞子，手里頭的錢就花的干干凈凈了。

    哎，花錢如流水?。“沧育R決定以后一定要掙很多錢。前世他沒cao心過錢的問題，后來末世了，錢都沒用了，更加不用cao心了。

    買好了東西，安子齊就趕緊往家走。

    回到安家，安子齊直接回了西廂房，上房那邊隱隱傳來爭吵聲，安子齊忙著看他娘，也沒有在意。

    趙氏居然一個人在炕上，安立季和兩個小的都不見了！

    “娘，怎么就你一個人啊 我爹他們呢？”安子齊放下籃子，給趙氏理了理被子。

    “你爹去上房了，現(xiàn)在都沒回來，我就讓子琴他們?nèi)タ纯戳恕！壁w氏看起來有點著急，“子齊，你也去幫娘看看吧，娘有點不放心?！?/br>
    “不放心你也不能亂動，你的身子能亂來嗎？”安子齊沒好氣道，按住了趙氏亂動的身子。

    趙氏摸了摸肚子，訕訕一笑。

    安子齊看他娘這幅樣子，知道說不通，只好投降，“好了好了，我去看看，娘你可別亂動啊?！?/br>
    “好?！壁w氏立刻就笑了。

    安子齊就往上房走。

    “老三，你怎么可以說出這樣的話呢你把爹娘放在眼里了嗎 ”安立伯呵斥的聲音響起，安子齊狠狠皺了眉頭，安立伯抓住他爹什么把柄了嗎

    “大哥！”安立季大聲吼到，“二姐兒可是差點要了我家子齊的性命??！你連個說法也不給嗎”

    安子齊進上房的時候正好看到安立季要去打安立伯，被安立仲給拉住了。安子琴和安子敏躲在一邊。安子齊見他們都沒吃虧，就放了心。

    “老三啊，五郎那件事是我不讓說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卑怖蠣斪影l(fā)話了。

    “爹，我哪敢怪你 ”安立季滿眼紅血絲，看上去有些猙獰。

    安老爺子撇開臉，“老三啊，你要明白我的苦心啊！大郎明年就要考童生了，二姐兒明年差不多也可以相看人家了，這時候傳出不好的話來，會影響大郎和二姐兒和安家的前途的。”

    “爹，我只知道我兒子差點死了，可所有人都瞞著我真相，都不告訴我??！害了我兒子的人沒受到一點懲罰?！卑擦⒓颈瘧嵉?。

    “老三，你的意思難道是還要子慧給你兒子陪葬嗎五郎現(xiàn)在不是活蹦亂跳的嗎 ”孫氏插嘴了。

    他爹是來給他討回公道的嗎 安子齊有點開心，安立季終于做出為人父應該做的事來了。

    “老三，你那金貴兒子不是好得很嗎現(xiàn)在你就因為這個原因就要鬧分家 ”李氏大吼。

    分家 安立季居然自己提出了分家一瞬間安子齊都難以置信。

    “娘！我不想我兒子將來和我一樣啊，娘！”安立季跪在李氏腳邊，“你看看我兒子和女兒，你再看看大哥家的，我的孩子連飯都吃不飽，大哥的孩子就粳米白面，我家的孩子只能穿他哥姐不要的舊衣，大哥家的年年都有好幾套上等布做的新衣裳??！我家的孩子那么小就下地干活，大哥家的現(xiàn)在連飯都不會煮！娘啊，我心里苦啊！秀娘對你是千依百順，還是得不到你一個好臉啊！”安立季淚如雨下，兩個小的也跟著痛哭。

    “你直接罵我偏心得了！”李氏一腳踹向安立季的胸口，安立季沒有反抗，直接被踹倒在地。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李氏癱坐在炕上，“我兒子要分出去，嫌棄我這個討人嫌的老太婆，老婆子我要下地獄，生了個白眼狼??！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李氏哭嚎起來，大概是真有點傷心了，李氏被安立季捧慣了，冷不丁被指責，一下子接受不了。

    “老三啊，這個時候分家，真不行！”安老爺子看看李氏，又看看安立季。“對安家名聲不好，對你也不好！你出去，人家怎么說你 ”

    “爹！”安立季重重磕了一個頭，“爹，你給我和孩子們一條生路吧！”說完又嘭嘭嘭的磕頭。

    安老爺子忙下了炕，想要去把安立季拉起來?？砂擦⒓具€是磕頭，嘴里只念著給條生路，根本拉不起來。

    “爺！”三房孩子也跪下來，“爺，給我們條生路吧！”兩個瘦弱的孩子哭的慘兮兮的看著安老爺子。

    安老爺子手一抖，后面的話說不出來了。他沒想到，安立季要求的分出去，竟然是三房唯一的活路了。

    安老爺子看著他的三兒子，衣裳是安立伯幾年前剩下的，打了好幾個補丁，洗得發(fā)白。頭發(fā)枯黃干燥，甚至里面還有了幾根銀絲，一雙手上滿是老繭傷痕，一條長長的傷疤彎延在上面，安老爺子記得，那是他三兒子去給人做工的時候弄傷的，那次他拿回來的錢上都帶著血，還笑呵呵的讓他和老婆子多吃點好的。明明是最小的兒子，他大哥二哥都還滿頭黑發(fā)，他卻比兩個哥哥都老了。

    安老爺子的心都顫抖起來，他老婆子不喜歡老三，他也就跟著忽視了這個兒子，他平時也是吃的最少，干的最多。現(xiàn)在這個兒子，為了他的孩子，終于耗盡了最后一點孺慕之情和渴望親情的心，要為他的孩子爭取有希望的未來，不想讓他的孩子在這個家里受苦了！

    “老三，你是在逼迫爹娘嗎 ”安立伯憤恨道，安立季一家子分出去了，家里的活誰做

    李氏更加大聲嚎起來。

    “閉嘴！”安老爺子對安立伯大吼，他嘴唇發(fā)抖，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爺！咱不分家！”

    安子齊門外走進來，扶起頭都嗑破了的安立季，斬釘截鐵道。

    ☆、分家

    安子齊扶起他爹以后，就可憐兮兮對安立季道，“爹，咱們現(xiàn)在分出去可怎么活??！我娘躺在炕上不能動，我的身子又不好，姐只是個女娃娃，子敏又太小了。我們一家子的糧食哪里來啊 ”安子齊又含淚看著安老爺子，“爺，我上次落水請李郎中的藥錢診金都還沒付呢！而且這次我娘又請了李郎中一回，人家給的救命藥還沒付錢呢！就光李郎中給我娘吊命的人參，恐怕就不止一百兩銀子呢！而且我娘還在吃藥，那藥老貴了，起碼要吃好幾副，每一副都是要用銀子來算錢啊！”

    安子齊每說一句，安老爺子的嘴角就是一抽，臉色一下子很難看了。

    李氏直接瞪大了嘴巴，連哭都顧不上了?！澳阏f啥 ”李氏差點跳起來！“你和你那金貴娘到底吃了多少好藥 ”

    “是??！奶，您趕快把錢給我們吧，我們好去還了李郎中的人情?！卑沧育R對李氏哭著道。

    “沒有！賣了我也沒有，你自己還去?！崩钍现苯颖硨χ沧育R。

    “奶，那不是大伯有在鎮(zhèn)上和人合伙做小買賣嗎大伯把那份子錢要回來，不就有了嗎 ”安子齊又道。

    “不可能！”安立伯大叫，隨后覺得自己反應太大了，又對安老爺子解釋道，“爹，就我和人合伙的那個小買賣，大郎的束修可是全靠著那個的，而且我們就是小本買賣，哪里有那么錢 ”

    安老爺子沉默了，三房幾個孩子都不說話了。

    最后安老爺子說要考慮考慮。

    安子齊就和他爹還有姐弟們一起回去了。

    趙氏看見幾個人灰頭土臉回來了，又落了一回淚。

    “哥，你說爺會同意我們分出去嗎？”安子敏揪著安子齊的衣擺，很忐忑的問。

    “放心，爺一定會分的?！蓖狭税布液笸鹊娜?，現(xiàn)在還留在安家是百害無一利的。安子齊沒把后面這句話說出來。

    “哦……”安子敏懵懵懂懂的點頭。安立季嘆了口氣，既為將要分出去而興奮，又為被他親爹親娘嫌棄累贅而難過。

    “姐，咱去把今天買回來的骨頭燉了吧，豬心和紅棗燉給我娘補血?！卑沧育R轉移話題。

    “哦，好?！币恢贝翥躲兜陌沧忧俳K于說話了。

    ……

    幾天后，安老爺子果然請來了里正和村子里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來，寫下了分家的文書。

    安立季得了一間“祖宅”，連著“祖宅”的兩畝地。說是祖宅，不過是當年安老爺子逃難過來臨時買下的一座兩間的土胚房，十幾年沒人住過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遮風避雨。那兩畝地也是貧瘠的沙地，出產(chǎn)不了多少糧食，已經(jīng)荒著沒種了。

    安家有二十畝好地，還有青磚瓦房，竟然還能分給三兒子如此差的東西，連他們住的西廂房都沒分給他們，完全就是凈身出戶了！里正周海心里有點同情三房。這安老爺子也太偏心了吧！完全就是不給三房活路??！也不知道這回分家還能剩下多少情分。要是他家里的婆娘知道了，估計又要抹眼淚了。他又是個外人，也不好對安老爺子的做法說出什么來。

    “拿了你們的東西快滾吧！以后你們吃香的，喝辣的，都跟我們沒關系了！”李氏直接沒好氣道。

    “娘！”安立季就跪下給李氏和安立季磕了一個頭。他額頭上還留著上次嗑的傷口，整個人看起來很頹廢。

    “老三，你以后分出去過了，就好好過吧！我和你娘以后就不用你們養(yǎng)老了。”安老爺子嘆了口氣，他知道對不住這個兒子，可他也拗不過老妻和大兒子的念叨。

    “爹！這怎么行，養(yǎng)老都是幾個兄弟應該做的啊！”安立伯本來高興的臉就垮了下來。

    “老頭子！老三難道不是我生的嗎以后孝敬我不是應該的嗎 ”李氏也不滿的叫起來。

    “難道以后老三發(fā)達了就不管我們了嗎 ”安立仲也嚷起來。好像三房已經(jīng)成為了大地主，大富豪似的。盡管現(xiàn)在三房已經(jīng)被他們凈身出戶，還不忘為遙遠的將來打算。

    “住嘴！”安老爺子氣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