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向東依舊掛著那副陶醉的笑容，倪暉看著那張笑臉，真想將它撕碎，放在地上踩進泥里。他伸出手，揪住水向東的衣領(lǐng)，將他拽過來：“你今晚上什么意思？誰讓你親我的？”

    街上燈火有些暗淡，有一束燈光正好落下來，照在倪暉的臉上，水向東的視線落在倪暉粉色的唇上，那兩瓣唇非常柔軟，他今天已經(jīng)嘗過了，不過只敢碰了一下。如果仔細品嘗，會是什么滋味？水向東伸出舌頭舔了舔唇。

    倪暉看見他曖昧的動作，只覺得頭皮一麻，趕緊松開手，用手肘搗在水向東的肚子上，踩了他一腳，轉(zhuǎn)身就走。水向東本來喝了不少酒，被他一頂，嘩啦一下子就都吐了出來。倪暉聽見身后的動靜，扭頭一看：“水向東，你惡心死了，我不跟你一起走?！?/br>
    水向東吐了一氣，趕緊叫住倪暉：“倪暉，等我。我找不到你家門?！?/br>
    倪暉攔了一輛的士，嫌惡地看著水向東：“趕緊給我死過來。”

    水向東將擦嘴的紙巾一扔，趕緊跑了過去，倪暉還是沒有將他扔下不管：“幸虧你沒扔下我不管，我還不知道你新家的地址呢?！?/br>
    倪暉撇嘴，沒好氣地說：“那你就睡大街上算了?！?/br>
    水向東仰頭靠在椅背上，嘿嘿傻笑，他知道倪暉不會讓他睡大街上的。水向東顯然知道自己觸到倪暉的底線了，不敢再去觸碰，便裝瘋賣傻，上了車，干脆閉上眼睛睡覺。

    倪暉扭過臉也不去理他，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心里卻如翻江倒海般不能平靜，水向東是什么意思，他難道也是個彎的？他一直都以為水向東對自己好，是因為上輩子的愧疚，一直在彌補，根本沒想到水向東會對自己是那個心思?，F(xiàn)在仔細回想，好像確實有些疑點啊，只是自己以前一直回避他，沒往那方面想。他扭頭看著手腕上戴了許久的瑪瑙念珠，心里五味雜陳。

    倪暉心里沒來由生出一股愴然，當初他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心思，生怕水向東察覺出自己的感情，怕他會覺得惡心。結(jié)果現(xiàn)在水向東居然好像在追求自己，這種感覺真是諷刺。他真喜歡自己？還是他把愧疚和喜歡搞混淆了？

    倪暉扭過頭偷瞄了一下水向東，他仰頭在座位上睡得正香，下巴和脖子的線條形成一幅剪影，喉結(jié)分明，這說明他已經(jīng)快長成一個成年男人了。他的模樣跟自己記憶中的樣子已經(jīng)非常接近了，不得不承認，成年后的水向東是很有魅力的，否則自己當初也不會被他吸引。

    以前水向東是他幻想的對象，從來沒想過他們有一天能在一起，而現(xiàn)在，明顯有了機會，自己怎么辦？跟他在一起？倪暉提醒自己，不能這樣，怎么能夠不長記性，被同一根繩子絆倒兩次呢，一定要避開才行。這世上又不止水向東一個男人，他能夠成功地對沙漢明保持友誼情懷不變，那么他就能夠保證不再對水向東動感情，一定能夠做到的。倪暉想清楚這些，心里略松了口氣。

    兩人似是約好了似的，對那個蝴蝶般的親吻只字不提。倪暉跟著水向東回到老家，外公外婆自然格外高興，對于家里遭遇的變故唏噓不已，都說倪衛(wèi)揚簡直就是個畜生，太不像樣了。

    水向東和倪暉互相對視一眼，他們倆都想起了另一顆不定時炸彈倪曦，不知道那個小變態(tài)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家里房間有點窄，現(xiàn)在孩子們都長大了，倪暉回來了，就有點不夠住。倪暉讓水向東將他住的那間書房讓出來給自己住，水向東去跟水向陽擠著睡。

    水向陽現(xiàn)在13歲了，他上學(xué)很早，已經(jīng)讀初二了，暑假過后就初三了，也長成了一個少年，因為身體不好，不能進行強度稍大的運動，身體有些單薄，但是皮膚卻不白。倪暉外公愛上了釣魚，總是去城郊的釣魚場釣魚，放假的時候水向陽也跟著一起去，釣魚的時候還背著他的畫夾子，一邊釣魚一邊寫生，曬得皮膚呈現(xiàn)出健康的小麥色。

    倪暉羨慕啊，就連水向陽都有一身健康的皮膚，就只有自己像只白皮豬一樣，怎么曬都曬不黑。所以這個暑假，他也跟著外公和向陽一起去釣魚，試圖將自己的皮膚曬黑。

    水向東看著他曬得通紅的皮膚就心疼，一邊給他的背部抹曬后修復(fù)霜一邊說：“你別去折騰你自己了行不？你那皮膚，去年在西藏都沒曬黑，根本就是曬不黑的。你是不是想弄得滿臉的雀斑??？”

    倪暉看著自己通紅的皮膚，有些沮喪。

    水向東說：“別人想白還白不了，你干嘛非要曬黑??？”

    “男人白了不好看，沒有男子氣概。”人大概就是這樣，缺什么就向往什么，很少有人懂得珍惜自己的優(yōu)點。

    水向東笑起來：“誰說非得黑了才有男子氣概，男人的氣概不是外表呈現(xiàn)出來的，要靠內(nèi)在的氣質(zhì)從內(nèi)向外散發(fā)出來的?！?/br>
    倪暉感覺到抹得差不多了，但是那手還在背上留戀不去，便說：“好了，行了吧?！?/br>
    水向東戀戀不舍地撤開自己的手。

    倪暉說：“明天去漂流，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水向東說：“好了。”他們市里一個小鎮(zhèn)上新開發(fā)了一個旅游項目——洞山漂流，非?；鸨蠹壹s好了去漂流，再過幾天，水向東和張勇就要開始高三補課了，馬上要高三，暑假提前一個月開學(xué)，畢業(yè)生的生活是相當苦逼的。

    第二天一大早，倪暉還沒睡醒，就被水向東叫了起來。倪暉睜開眼，打了個哈欠，翻個身，趴在床上不動了。水向東抬手將空調(diào)關(guān)了，走過去拍倪暉的臉：“起來了，去晚了太熱了?！?/br>
    倪暉拍開他的手，咕噥著說：“知道了。”他半瞇著眼睛爬起來，跑去刷牙，看外面的天色，才微微亮，估計也就是五點多鐘的樣子。

    倪暉還沒洗臉，便聽見有人敲門了，水向陽跑去開門，進來的是沙漢明：“沙子哥?！?/br>
    沙漢明伸出手在水向陽額頭上點了一下：“不要亂叫，叫明哥。”

    “沙子哥比較好聽?！?/br>
    沙漢明不再跟他糾結(jié)，反正是改不過來了：“泥巴呢？”

    “在洗臉?！?/br>
    沙漢明走到洗手間門口，倚在門邊看倪暉洗臉：“早，泥巴?！?/br>
    倪暉看著瘦高個的沙漢明：“怎么這么早？”

    沙漢明走過來，伸出手試圖去抹倪暉的嘴角，倪暉往后躲了一下：“干嘛？”

    沙漢明笑了起來：“臉上還有牙膏沫子呢，洗臉都洗不干凈?！?/br>
    倪暉嘿嘿笑了兩聲，又潑了兩捧水，將臉沖洗了一下，夏天洗臉，他不大愛用毛巾，懶得搓。

    水向東站在門口：“沙子你要上廁所嗎？”

    沙漢明回頭：“哦，沒有?！?/br>
    水向東說：“我要撒尿?！?/br>
    沙漢明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倪暉抹了一把臉，也跟著走了出去，水向東扭頭看著那兩個，沙漢明的心思在他看來是相當明顯的，只是不知道倪暉是怎么想的。

    去漂流的車是水向東包的，這種花錢的事總是他出頭的。倪暉覺得他有點傻，不過水向東說了，有的人應(yīng)該計較，有的人就沒必要計較了，都是自己的朋友，現(xiàn)在大家都沒賺錢，他吃點虧不算什么，老人不是說了，吃虧是福。倪暉就笑，他也知道，水向東并不真傻，只是不計較，否則也不可能賺了那么多錢。

    去漂流的不止他們五個男生，還有張勇的小女朋友柳慕卿。張勇的青春痘在他的努力治療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了很多，只是還有一些痘印，而且在水向東和沙漢明的監(jiān)督下，把肥也減下來了。柳慕卿也被張勇的執(zhí)著打動，答應(yīng)跟他相處試試，不過當然都是不能讓老師家長知道的，高中生，還是早戀呢。

    柳慕卿看見倪暉，不好意思地跟他打招呼：“師兄。”

    大家都笑了起來，倪暉也覺得略有些尷尬：“就不用叫我?guī)熜至税桑苯咏形颐趾昧?。?/br>
    柳慕卿抿嘴笑：“師兄還在練毛筆字嗎？”

    倪暉點了點頭：“還寫著呢。你呢？”

    “偶爾也寫寫，沒有專門去練了。我爺爺說，我沒那天分，寫不出什么成績來，當初業(yè)余愛好就成了?！绷角湔f。

    倪暉說：“本來也是業(yè)余愛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