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和弟弟在你家，你不高興了？那我們還是搬回去吧。打擾你們了?！?/br>
    倪暉沖他吼：“我討厭你，我又沒討厭你弟弟。你在不在我家，關(guān)我什么事。”說完拔腿就走，走的時候?qū)⒕W(wǎng)兜也扔下了，“都給你吧?！?/br>
    水向東站在原處，看著倪暉的背影，面上的神色有些受傷。他默默地?fù)炱鹁W(wǎng)兜和手電筒，看著倪暉跑回到了有燈光的院子里。

    外公看見倪暉回來了：“暉暉你怎么回來了，不玩啦？”

    “找不到，不找了。”倪暉爬上涼床說。

    水向東追到院子門口，聽見倪暉那么一說，便又轉(zhuǎn)身出去了。倪暉看見張勇和水向東兩個人的手電筒一直在附近晃動著，其實很想去看看，但是想到水向東，這個興致就再也提不起來。還是躺著吧，看星星也挺好的。

    ☆、第十一章 一起賺錢

    倪暉氣鼓鼓的，慢慢地又覺得沒什么，都重生一回了，他就算是在自己面前晃，自己也可以不理他。這么想著，便放松下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夜里應(yīng)該是外公把他抱回去的，倪暉跟著外公在院子里打太極，水向東也起來跟著他們一起打。外公看見水向東來，非常高興：“好，好，都一起來練?！?/br>
    倪暉面無表情地打著自己的拳，水向東拿眼偷偷瞧他，發(fā)現(xiàn)他臉上似乎有些不高興，不由得暗自嘆了口氣。

    早飯是外婆熬的小米粥，佐粥的菜除了平時吃的醬菜，還有一盤子炸得金黃的東西，倪暉問外婆：“這是什么？”

    外婆笑著給他夾了一個：“昨天晚上向東抓到的知了猴，很多，我洗干凈用鹽水泡了一晚上，剛剛用油炸了。嘗嘗味道怎么樣?！?/br>
    倪暉看了一眼桌子對面的水向東，他正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倪暉板著臉，將那個知了猴放進嘴里。他心里說，我就吃一個，這個是我自己抓的那一個。

    知了猴表面非常脆，里頭非常嫩，有一點點鮮甜的味道，噴香可口。倪暉吃了一個，看著那盤知了猴，扒了幾口粥，又吃了點醬菜，覺得還是不如知了猴好吃，忍不住又夾了一個。水向東看見他主動夾知了猴吃，嘴角彎了起來，一邊偷樂一邊低頭喝粥。

    吃了早飯，張勇跑過來了：“向東，泥巴，你們早上吃知了猴了沒有？我奶奶把我昨天晚上抓的都炸了吃了，味道真好?！币荒樆匚兜哪?。

    倪暉沒有說話，水向東點了點頭：“吃了，挺好吃?！?/br>
    張勇說：“今天晚上我們再去抓吧，我可喜歡吃了?！?/br>
    水向東說：“好，今天晚上再去抓。不過小孩子吃多了不好，我準(zhǔn)備抓了知了猴去賣?！?/br>
    張勇雙眼放光：“真的，知了猴還能賣錢？”

    水向東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這么好吃的東西，應(yīng)該可以吧。去試試就知道了?！?/br>
    倪暉在一旁聽見他們的對話，不由得看了水向東兩眼，他已經(jīng)可以肯定他的殼子里百分百裝的是另一個靈魂，不然七歲的孩子怎么可能懂這些東西。

    到了傍晚的時候，天還沒有黑，水向東和張勇就開始去找知了猴了，這個時候知了猴還沒出洞，要在地面上找洞去挖。這個需要有經(jīng)驗的人才能辨認(rèn)得出來，知了猴先將洞口四周的土層弄得薄薄的，先頂開一個極小的口子，等著天一黑，就突破小口子四周薄薄的土層爬出洞來。

    水向東和張勇都認(rèn)得知了猴的洞，看準(zhǔn)一個，用鋤頭一挖，就能挖出來，不過這樣比較費力氣，不如等它們自己爬出來再撿。

    倪暉見他們兩個玩得不亦樂乎，自己心里也癢癢的，猶豫了許久，還是沒去，一直躺在涼床上，纏著外公外婆給自己說故事，外公講的多是關(guān)劉張等人的歷史故事，外婆則講的是牛郎織女、孟姜女、梁祝等的愛情故事，那些陳舊的典故從他們嘴里說出來，跟自己所知道的版本又有所區(qū)別，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翌日早上醒來，倪暉跟著外公練太極，沒看見水向東，他扭頭看了看，外公說：“你找向東嗎？”

    倪暉臉上有些發(fā)燙：“沒有，誰找他啊?！?/br>
    外公笑著說：“他跟張勇到市場上去賣知了猴去了?！?/br>
    兩個孩子一直都是別別扭扭的，老人都看在眼里，向東那孩子挺好的，一直都在努力討好倪暉，但是倪暉卻不領(lǐng)情。要是普通孩子，多半都是不會再拿熱臉貼冷屁股了，但是水向東卻沒有被倪暉的冷淡打擊到，一如既往地對他好。外公剛開始覺得，倪暉不喜歡水向東，可能是出于嫉妒，怕他們兄弟倆搶走了外公外婆的關(guān)心，但是倪暉對水向陽卻很照顧，吃的玩的都讓著他，還會哄他玩，看不出來有嫉妒的神色。唯獨對水向東這孩子有偏見，這到底是為什么？老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用不投緣來解釋。

    到了七點多的時候，水向東還沒有回來，水向陽卻醒了。他醒來看不見哥哥，便忍不住哭了起來，這孩子沒有了父母，哥哥就是他唯一的親人，所以對哥哥格外依賴一些。

    外公外婆都去哄勸，哄不住。倪暉牽著他的手：“陽陽，哥哥等一下就回來了，給你買糖去了。小兔子生兔寶寶了，我們?nèi)タ窗??！?/br>
    水向陽聽見倪暉這么一說，用手擦了一下眼淚：“真的嗎？”

    “嗯?！蹦邥煚恐蜿柕氖?，走到兔籠子邊，昨天晚上，白色的母兔子生了一窩小崽，一共生了七只，三只白的，四只灰的，都沒長毛，rou呼呼的，擠成一團，看起來特別可愛。

    水向陽看著趴在草窩里被白色兔毛覆蓋的小兔子，忘了哥哥不在家的事了，津津有味地看著那些小兔子，還想伸手去抓。

    倪暉說：“陽陽，不要抓小兔子，抓了小兔子，兔mama就不會給它喂奶了，小兔子會餓死的。”小兔子沾染了人的氣味，大兔子就覺得那不是自己的孩子了，多半不會喂奶。

    水向陽聽他這么一說，便收了手，隔著籠子看著：“小兔子什么時候能長大??？”

    “很快就長大了，等陽陽的身體好了，小兔子就長大了。到時候讓外公送兩只小兔子給你好不好？”倪暉說。

    水向陽興奮起來：“好，我喜歡小兔子?！?/br>
    水向東回來了，看見倪暉和弟弟蹲在兔籠前看兔子，兩個人相處得非常融洽，不由得笑了：“陽陽，哥哥回來了?！?/br>
    倪暉和水向陽轉(zhuǎn)頭，看見水向東提著一個塑料桶站在院子里，水向陽趕緊跑過去：“哥哥，暉暉哥說要給我兩只小兔子?！?/br>
    水向東趕緊接住弟弟：“陽陽不要跑，慢慢走。小兔子生了嗎？”

    “嗯。哥哥你來看，有好多呢?！彼蜿栔钢没\子。

    水向東抱著弟弟過去看兔子，對倪暉說：“謝謝你幫我?guī)У艿堋！?/br>
    倪暉轉(zhuǎn)過頭，不說話，回屋去了。

    吃早飯的時候，水向東把一把零錢遞給外婆：“奶奶，這個給你。”

    外婆看著他手里的錢：“賣知了猴的錢嗎？”

    水向東點頭：“是的?！?/br>
    外婆說：“你自己拿著，留著做零花錢?！?/br>
    外公也說：“向東，錢你就自己留著，以后買筆買本子。知了猴好賣嗎？”

    水向東說：“還可以，我賣一角錢一個，昨天我們一共抓了八十多個，賣了八塊多錢?！?/br>
    外公笑起來：“還不錯啊?！?/br>
    水向東笑著說：“我晚上還去抓?！?/br>
    倪暉覺得水向東還挺厲害的，他們這兒的工資水平也就是一百多塊錢一個月，他忙活那一陣子，就快趕上人家上一天班了。

    吃了飯，張勇過來了，手里舉著一支奶油雪糕，舔得津津有味，舔雪糕的時候，缺了的門牙也露了出來，一邊吃一邊得瑟：“嘿嘿，這是用我自己賺的錢買的。”

    水向東突然跟倪暉說：“倪暉，你吃雪糕嗎？”

    倪暉轉(zhuǎn)頭看著水向東：“我不要?！笨礃幼铀虢o自己買雪糕。

    水向陽說：“哥哥，我要吃。”

    水向東摸著弟弟的腦袋：“陽陽不能吃雪糕，哥給你去買個蒲扇糖去?！?/br>
    水向陽看著張勇手里的雪糕，將手指頭放到嘴巴里去了，水向東趕緊將他的手拿了出來，等著張勇：“張勇以后不許拿著雪糕過來吃，你故意逗陽陽的吧？”

    張勇嘿嘿笑，然后三兩口將雪糕咬下吞進肚中，凍得他直吸涼氣：“以后再也不在陽陽面前吃雪糕了?！?/br>
    水向東牽著弟弟的手，去買糖，回來的時候，遞了一塊大大泡泡糖給倪暉：“這個給你?！?/br>
    倪暉看著他手里的泡泡糖，半天也不伸手去接，自己還吃什么泡泡糖啊。水向東說：“拿著吧，倪暉，謝謝你今天幫我照顧弟弟?！?/br>
    倪暉說：“你給陽陽吃吧?！?/br>
    “陽陽太小了，不能吃泡泡糖，給你買的。”水向東堅持著，那只手已經(jīng)舉了三分鐘了。

    “你自己吃吧。”倪暉說。

    水向東低下頭：“倪暉，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請你原諒我，對不起?！?/br>
    倪暉心說，這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想抹掉一切的背叛和傷害，未免也太容易了。他轉(zhuǎn)過身去，不再跟水向東說話。

    水向東低頭看著那塊漂亮的泡泡糖，心情卻無比低落，倪暉要怎樣才能接受自己呢。

    知道知了猴可以賺錢，從這天起，水向東和張勇開始到處去抓知了猴。過了幾天，倪暉也被張勇鼓動去了，因為他確實對抓知了猴挺有興趣，要不是水向東也要去玩，他早就玩得不亦樂乎了。

    水向東還挺厲害的，沒過幾天，他就找到一家專門收知了猴的飯館，收得比零賣便宜一些，但是有多少要多少，這樣就省了太多事了，不用每天一早就去市場蹲守。

    他們?nèi)俗サ闹撕锒挤旁谝黄鹑ベu錢，水向東將賣知了猴的錢拿出來，平均分成三份，給張勇、倪暉和自己各一份。他把錢遞給倪暉的時候，倪暉搖頭：“我不要?！?/br>
    水向東說：“拿著，這是你應(yīng)得的?！?/br>
    “我就是跟著去玩的，我又不是為了要錢?！蹦邥焺e過臉去。

    水向東說：“這不是要錢，這是你自己賺的啊?！?/br>
    倪暉看著他，不耐煩地說：“我說了我不要，你怎么那么煩啊，以后要給我錢，我就不跟你們?nèi)チ??！?/br>
    水向東看見倪暉突然翻臉，只好把手收了回去，他還是很想倪暉跟著他一起去玩的。

    到了八月下旬，知了猴就慢慢少了，大部分知了這個時間已經(jīng)出了洞，以前多的時候，一晚上能抓一兩百只，現(xiàn)在一天只能撿一二十只了。

    水向東看知了數(shù)量大減，就停止了抓知了的活動。這個暑假，他和張勇倪暉一起賺了不少錢，開始的時候兩個人還混著一起，后來倪暉建議他們分開，自己撿的那份也給了水向東，這個暑假光撿知了猴，水向東就賺了一百多塊。

    白天的時候，他們還去撿蟬蛻，拿去賣給藥店。倪暉怕曬，白天一向不出門，偶爾出去，眼睛多半都是在樹干枝葉上溜，看見有蟬蛻，就弄下來，帶回去放在窗臺上，水向東知道是倪暉撿的，會微笑著收起來。

    ☆、第十二章 被敲詐了

    夏天快結(jié)束的時候，水向東跑到市里的翰墨軒挑選了一支很好的狼毫筆，送給倪暉：“倪暉，謝謝你這個暑假幫我抓了那么多知了猴，還撿了那么多蟬蛻。”

    倪暉看著毛筆：“你自己留著用吧，我外公給我買筆了?！?/br>
    水向東有些失望，他以為他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緩和了，但是倪暉還是沒有接納自己，但他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將毛筆插在了倪暉的筆筒里。

    很快就要開學(xué)了，倪暉的父母整個暑假就沒回來看過他一眼，倪暉的母親陳麗萍一個禮拜還打個電話回來，倪衛(wèi)揚則只跟倪暉通過一次電話。倪暉知道父親的心思從來都沒有放在自己心上過，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倪曦的下落，那個私生子才是他兒子，自己則不過是他這段有目的的婚姻所帶來的產(chǎn)物而已。

    倪暉決定，等自己再大一點，就勸母親離婚，絕對不能重蹈覆轍，上輩子死得還不夠慘么。

    倪暉的外公包攬了他上學(xué)的一切事宜。開學(xué)的時候，外公問他：“暉暉，你想去哪里上學(xué)？去一小還是去向前小學(xué)？”

    倪暉想了想：“外公，我去一小。以后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坐車去，我已經(jīng)長大了?！彼岵坏蒙碀h明，也想和水向東保持一點距離，去一小最好了，而且他的戶籍本來就劃分在一小那個學(xué)區(qū)。

    外公點點頭：“一小也可以，比向前小學(xué)要好一些，你一個人怕嗎？還是外公送你上完一年級吧，以后你再自己去上學(xué)。”外公覺得一小的教學(xué)質(zhì)量比向前小學(xué)是要好，雖然遠一點，麻煩一點，也還是值得的。

    倪暉笑著說：“不用，外公，我自己能行，我會坐車，也認(rèn)得回家的路，我認(rèn)得好多字，別人拐不走我的。”

    水向東在一旁聽見倪暉和外公的對話，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還以為可以和倪暉在一個學(xué)校上學(xué)，以后就可以罩著他，不讓人欺負(fù)了。

    水向東兄弟倆都辦了孤兒證，每個月政府有一點生活補貼，上學(xué)也是免費的，可以一直免費讀到高中畢業(yè)，但都得在本片區(qū)的學(xué)校才行，不是想去哪里讀就去哪里的，所以他不能去一小念書。

    9月1日，外公送倪暉去一小報到，排隊分班的時候，沙漢明看見了倪暉，簡直喜出望外，大聲嚷嚷著朝他奔過來：“泥巴，泥巴！你也來了啊，哈哈，太好了，我們又可以一起上學(xué)了?！?/br>
    倪暉本來也是打算就近上學(xué)的，這樣不讓外公外婆擔(dān)心太多，但是水向東的到來讓他改變了主意，他選擇了一小，再者一小還有他最好的小伙伴呢。

    正在給大家排隊的老師拉住沙漢明：“這位同學(xué)，你跑什么，排好隊！”

    沙漢明被老師拎著衣領(lǐng)，不住掙扎：“老師，我要去那邊，我的好朋友在那，我跟他排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