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是!”水玲瓏歡喜地應(yīng)下。 皇后似是察覺到自己過于冷落水玲月和水玲溪了,先問向水玲月:“十二皇子最近如何?” 水玲月低著頭,畢恭畢敬地答道:“回娘娘的話,十二皇子一切都好,能坐能爬了。” 皇后微微頷首,又問向水玲溪:“荀世子好些天沒上朝了,聽說染了風(fēng)寒,可有起色?” 風(fēng)寒不風(fēng)寒的她不清楚,反正她好些天沒見著荀楓了。水玲溪的長睫一顫,輕言細(xì)語道:“回娘娘的話,請了大夫也吃了藥,仍是不大有精神?!?/br> 整個過程,皇后沒與德妃講半句話! 就在德妃有些不耐煩打算回承德宮之際,章公公一臉沉重地?fù)P著拂塵過來了:“娘娘!世子妃送的畫不見了!” 水玲溪的眼底掠過一絲鄙夷,不見了就不見了唄,一幅贗品而已,值得皇后宮里的內(nèi)侍如此大驚失色嗎? 皇后卻是柳眉一蹙,嚴(yán)肅地道:“怎么會不見了?不是讓你收好的?” 章公公福低了身子,捶胸頓足道:“都是奴才疏忽!奴才……”講到這里,話語一頓,看了水玲瓏一眼,硬著頭皮道,“奴才想著反正是一幅贗品,也沒多貴重,就隨手?jǐn)R在了偏廳的桌上,可當(dāng)奴才將禮物送到三位主子的地兒再返回偏廳時,就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它不翼而飛了!奴婢找遍了未央宮仍是一無所獲!” 皇后聞言,眸子里流轉(zhuǎn)起了絲絲意味深長的波光:“你離開之后誰進(jìn)過偏廳?” 章公公按住腦袋,痛心疾首道:“奴才問了當(dāng)值的小太監(jiān),沒有誰進(jìn)過偏廳??!當(dāng)時就只有奴才和安公公兩個人,奴才先拿著禮物走了……” 德妃的眼底忽而射出兩道冷光,厲聲打斷了章公公的話:“章公公說的討巧,什么叫做當(dāng)時只有你和安公公兩人?你的意思是,小安子偷了世子妃送給皇后娘娘的,假藏寶圖?” 章公公忙對著德妃行了一禮:“娘娘恕罪!奴才沒這個意思,奴才是就事論事。” 態(tài)度非常、非常恭謹(jǐn)! 然而他越恭謹(jǐn),皇后的臉色越沉:“德妃!章和是本宮宮里的內(nèi)侍,字畫失竊也是未央宮的事,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些?!” 德妃的頭皮一麻,心不甘情不愿地福了福身子:“臣妾不敢?!?/br> “本宮看你敢得很!”皇后的怒火一促即發(fā),“章和!組織內(nèi)務(wù)府的人給本宮搜!掘地三尺也要將世子妃送的畫搜出來!” “搜……搜哪兒?”章公公支支吾吾地問。 皇后一瞬不瞬地盯著德妃,眼底的寒芒似要一舉洞穿她偽裝多年終于原形畢露的美人皮:“承德宮!” 水玲瓏眨了眨眼,隨著眾人一起福下身子,德妃從前能得皇后器重,原因就在于德妃一心避寵,一旦德妃打破了這種平衡,皇后和她的關(guān)系便瞬間崩裂,加上德妃越過皇后直接向皇帝奏請冊封梁貴人為梁嬪一事,簡直是公然挑釁皇后的權(quán)威。而今天發(fā)生的事,從梁貴人掌摑水玲月,到她不得已以臣婦身份教訓(xùn)梁貴人替水玲月鳴冤,再到現(xiàn)在的章公公面對德妃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彰顯著德妃的影響之大,已經(jīng)快要蓋過她這個皇后了。 試問,皇后還怎么忍得下去? 德妃橫移一步,攔住了章公公的去路,視線越過章公公,落在了皇后的臉上:“皇后jiejie,你點名要搜我的承德宮,無疑是給我扣了頂嫌疑人的帽子,宮里人多口雜,隨便一傳,meimei我的聲譽(yù)可是要受影響的!” 皇后的眸光一涼,聲若寒潭道:“章和!你愣著干嘛?本宮命你搜!” 章公公打了個哆嗦,腳底生風(fēng),飛一般地逃離了御花園! 德妃氣得兩眼冒金星,她沒做的事自然不懼皇后無中生有,可皇后下令搜宮,無疑是公然與她撕破了臉,她走的是高高在上連皇后也不放在眼里的寵妃路線,唯有這樣,宮里的女人才有信心投靠她。她就是算準(zhǔn)了皇后是個隱忍內(nèi)斂的性子,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爭對誰,以免在皇上心里落個善妒的形象,這點從前水沉香獲寵時她深有體會。但現(xiàn)在,皇后居然一反常態(tài)地公然爭對她!不搜千禧宮,不搜未央宮,不搜別的地方……只搜她的承德宮?! 德妃的指甲幾乎要揉碎了手里的帕子,冷笑著道:“皇后娘娘,如果沒搜到,你打算怎么彌補(bǔ)臣妾的損失?” 皇后的眼眸迅速變得幽暗,若深不見底的潭:“德妃!注意你的身份!是皇上許了膽子讓你如此質(zhì)問本宮的?本宮乃一朝皇后,執(zhí)掌鳳印,連區(qū)區(qū)一個一品妃的寢宮都搜不了?笑話!” 這是皇后既去年肅清后宮后又一次雷霆般的怒火,初春的風(fēng)極冷,吹得眾女瑟瑟發(fā)抖,但在場的每個人都冒出了些許粘膩的薄汗。便是德妃一邊強(qiáng)裝鎮(zhèn)定,也一邊惴惴不安了起來。 皇后犀利的眸光一掃,命人搬來幾把椅子,看來是鐵定心原地不動等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也好讓水玲瓏和水玲溪做個人證。 眾人坐下,宮女們迅速奉上熱茶,給水玲瓏的是一杯菊花茶,水玲瓏靠在墊了四喜軟枕的椅背上,慢悠悠地喝了幾口,往常這個時辰她該犯困歇息了,但今天這出戲著實精彩,她睡意全無。 枝繁和葉茂斂氣屏聲地站在后面,面無表情。 水玲溪捧著茶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卻配合著皇后的怒火擠出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情。 水玲月不著痕跡地瞟了水玲瓏一眼,眸光有些意味難辨,水玲瓏和她毫無感情可言,卻挺著肚子前來探望她,要說水玲瓏不是有所圖謀她根本不信。不過水玲瓏圖什么謀什么她管不著,能跟著沾光就最好。 比如…… 水玲月譏誚的目光掃過德妃,心里忽而涌上一層期待,小安子你可一定要是那個小偷?。?/br> 小安子進(jìn)入御花園,就發(fā)現(xiàn)氣氛非常不對勁,他默默地行至德妃身邊,想問,可周圍安靜得能聽見呼吸的聲響,他便按耐住了好奇。德妃以后背遮了遮唇角,無聲地講了幾句,小安子神色大駭,他沒有! 約莫三刻鐘后,章公公揚(yáng)著拂塵疾步而來,朝皇后打了個千兒,氣喘吁吁地道:“啟稟……啟稟……皇后娘娘……沒……沒搜到……” 德妃笑了,笑得前俯后仰,不免做作:“哎喲,皇后娘娘,您判斷失誤了,臣妾是無辜的!”回去找皇帝告一狀! 皇后蹙了蹙眉,睫羽顫出了一個不規(guī)律的節(jié)奏,狠狠地瞪向章公公:“你不是說當(dāng)時只有小安子在里邊兒嗎?不是小安子,難不成是你?” 章公公撲通跪在了地上,萬般惶恐道:“皇后娘娘!借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能在宮里做出這種腌臜事兒啊!奴才發(fā)誓,奴才真的就把那幅畫兒放在了桌上,當(dāng)時,屋子里就剩小安子一人!” 德妃嗤笑:“你走的時候只剩小安子一人,可小安子走了誰又能保證沒再進(jìn)去別人?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值夜的太監(jiān)說沒看見,指不定他就是小偷呢!” 皇后一掌拍在了冒椅的扶手上,宮人們呼啦啦跪了一地,全都噤若寒蟬! 章公公做沉思狀,片刻后,突然大叫:“奴才想起來了!承德宮沒有并不能說明小安子是清白的!小安子剛剛?cè)ミ^好幾個地方兒,隨意把畫藏那個旮旯也是有可能的!” 德妃冷冷一哼:“你的意思是,不管哪個賊人偷了畫丟在草叢里或花叢里,都得賴在小安子的頭上,是嗎?看來,皇后娘娘今日是鐵了心要給臣妾難堪,那么,臣妾唯有請萬歲爺前來定奪了!” 言罷,朝身旁的小宮女打了個手勢。小宮女欲抽身離去,皇后拍桌而起,橫眉冷對道:“沒有本宮的命令,誰敢擅自離開御花園?” 小宮女嚇得腿軟,愣住不敢動彈了。 水玲瓏等人哪里還坐得?。咳科鹕砀O铝松碜?。 德妃氣了個倒仰! 小安子濃眉緊蹙,想不通皇后到底鬧的哪一出! 皇后字字如冰道:“德妃!本宮真想陷害你,有的是法子讓你遲不了兜著走!本宮執(zhí)掌鳳印多年,從不曾昧著良心做過一件對不起萬歲爺?shù)氖拢〗袢盏氖卤緦m會一查到底,查完了自會稟報萬歲爺,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宮妃在本宮面前指手畫腳!” 德妃一口濁氣堵在喉頭,漲得滿面赤紅! 皇后抬手:“把小安子路過的地方都查一遍,千禧宮也搜一遍!” 水玲月抿了抿唇,第一反應(yīng)是那畫不會飛進(jìn)她的月華殿了吧?皇后監(jiān)守自盜,其實是想鏟除她吧? 水玲月自我感覺太良好了,她怎么不想想,一個失了寵的女人,誰會放在心上? 章公公帶著內(nèi)務(wù)府的管事太監(jiān)去往了千禧宮,內(nèi)務(wù)府雖也聽命于皇后,可最終效忠的對象是皇帝,他們的公允性毋庸置疑。德妃并不擔(dān)心章公公能趁機(jī)做什么手腳,怕就怕……章公公第一次出現(xiàn)在御花園之前便把藏寶圖丟在哪兒了! 德妃實在不愿相信,賢德如皇后也會有謀害宮妃的一天! 但小安子和她都是清白的,即便皇后找到了物證,死命扣在小安子頭上,她不承認(rèn),皇后也是拿她沒轍的! 誰規(guī)定奴才犯了事兒就一定是主子指使的?沒這種道理! 只要她不死,哪怕小安子暫時蒙了冤屈,她也有法子使萬歲爺松口。 思及此處,德妃高高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水玲瓏將德妃的神色盡收眼底,素手摸上肚子,淡淡地笑了,小柿子你看好了,誰敢欺負(fù)你,娘就叫她吃不了兜著走! 又過了兩、三刻鐘的樣子,章公公滿頭大汗地回來復(fù)命,這回,連站著的力氣都沒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啟……啟稟娘娘……”喘不過氣啊…… 皇后端著茶杯的手就是一緊,蹙眉道:“搜到了沒?” 章公公抹了汗,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搜……搜……沒有!” 水玲月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 德妃也悄然松了口氣,皇后人品端正,據(jù)她所知,的確沒害過任何妃嬪或皇嗣,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樣都沒查到,皇后覺得有必要啟動御林軍了,一旦啟動御林軍捉賊,所有女眷都必須回避。皇后放下茶杯,打算讓水玲瓏和水玲溪回府,水玲瓏先皇后一步,狀似無意地呢喃了一句:“不在宮里啊,難道跑到宮外去了?” 一遇到醒夢中人,皇后的目光一凜,問道:“可有搜過平南侯府和鎮(zhèn)北王府的馬車?”這兩個地方,小安子也是去過的! 小安子的眉心一跳,心底涌上了一層不安。 章公公即刻轉(zhuǎn)身,唇角勾起了淡淡的、似有還無的弧度,與內(nèi)務(wù)府的人一同走出宮門,查探了兩府的馬車。 這一次回來得非常迅速,章公公手里多了一幅卷軸:“娘娘!娘娘!找到了!在平南侯府的馬車?yán)锇l(fā)現(xiàn)的!” 水玲溪的大腦霎那間空白一片,條件反射地站起身,辯駁道:“怎么可能?我沒有偷東西?。∥乙恢倍己湍銈冊谝黄?!” 水玲瓏面色凝重地替水玲溪求情道:“皇后娘娘,臣婦的meimei是清白的呀!德妃娘娘既然說了它是一幅贗品,別說臣婦的meimei沒有作案時機(jī),便是由,臣婦的meimei也無作案動機(jī)?。 ?/br> 誰會偷一個贗品?除非它……是個真品!皇后的眸子里忽而閃過一片陰冷,如一陣?yán)滹L(fēng)刮過,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章和!太傅在勤政殿教七皇子功課,你去,把畫拿給太傅鑒別!看到底是真是假?” 章公公“淚流滿面”,估計三個月下不來床了,腿要斷了啊,他容易么他? 德妃的心里咯噔一下,隱約察覺到了哪兒有不妥,卻又一時思緒大亂想不起來,她一把奪了章公公手里的畫,攤開一看,頓時傻眼! 居然……是真的! 怎么可能? 她剛剛明明驗過,是假的??! “娘娘!畫被人掉包了!這不是剛才那一幅!剛剛的是贗品,這一幅是真品!” 此話一出,全場震驚! 水玲瓏“詫異無比”地道:“德妃娘娘,恕臣婦無禮,臣婦實在是看不下去您一而再、再而三質(zhì)疑一朝皇后公允的行為了!皇后娘娘要搜承德宮,您阻撓;皇后娘娘要搜千禧宮和安公公路過的地方,你冷嘲熱諷;現(xiàn)在,皇后娘娘搜出了丟失的畫,您又說它被人掉包了?可誰會掉包?誰有膽子、有能力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地下掉包?畫是在未央宮丟,在臣婦二妹的馬車上找到的,您一口咬定畫被掉了寶,言外之意是皇后娘娘伙同臣婦的二妹構(gòu)陷你身邊的一名太監(jiān)?這未免太滑天下之大稽了!” 水玲月看著皇后恨不得吃了德妃的眼神,忽而有了一種山雨欲來、德妃必敗的感覺,想起德妃給她使了的絆子,她不好生落井下石一番就枉為水玲月了! 她站起身,大腦飛速旋轉(zhuǎn),腦補(bǔ)了一個比較靠譜的事實之后,神色肅然道:“德妃娘娘,該不會……你故意說藏寶圖是假的,讓未央宮的人放松警惕,爾后你再命人把它偷出來藏在了平南侯府的馬車上吧!” 水玲瓏在心里點了個贊,水玲月真上道! 德妃看向皇后:“不是這樣的!我剛剛鑒別的那一幅就是假的……中途肯定有人掉了包!” 皇后疾言厲色道:“中途有人掉了包?會是誰?難不成是本宮?有機(jī)會接觸這幅畫,并送了東西上平南侯府馬車的只有章和與小安子兩個人!本宮又不懂鑒別字畫!你說它是假的,本宮和所有人自然就信了它是假的!難道本宮會偷偷塞一幅贗品進(jìn)平南侯府的馬車?! 珍嬪分析得沒錯,一定是你故意歪曲事實,讓包括本宮在內(nèi)所有人都不把它當(dāng)回事兒,你好趁機(jī)將它偷走!你是不是想著,反正是一幅贗品,即便丟了本宮也不會太放在心上!而即便本宮查,也大概想不到畫已被你轉(zhuǎn)移陣地,偷偷藏進(jìn)了平南侯府的馬車?yán)铮?/br> 說!你把藏寶圖轉(zhuǎn)贈給平南侯府,到底意欲所何?” 水玲溪接連躺槍,嚇得魂飛魄散,撲通跪在了地上:“娘娘!臣婦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紜D和德妃娘娘一次面都沒見過!臣婦冤枉!” 怎么會這樣呢?她想不通啊,好端端的畫怎么就……飛進(jìn)了她的馬車? 水玲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玲溪這豬腦子當(dāng)然想不明白事件的來龍去脈了,原本德妃不在她的算計之內(nèi),她只想拉小安子做塊墊腳石的,誰讓德妃毒害小柿子,她忍無可忍,這才臨時改變了計劃。 德妃在皇后宮里鑒別的畫的確是假的,真品早在她與水玲溪同乘馬車時就偷偷塞進(jìn)被子里了。 至于原本應(yīng)當(dāng)躺在未央宮的贗品到底去了哪兒,這些人估計一輩子也找不著了。 小安子跪在地上,腦子里一刻不停地思考,這盆臟水是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潑到了他們的身上?!皇帝有多在意藏寶圖,但看漠北的下場便知,誰和皇帝搶藏寶圖,皇帝能與誰拼命!怎么辦?現(xiàn)在他們要破除這個困境? 水玲瓏想奉送小安子一句話:節(jié)哀順變! 德妃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了,她按住胸口,恐懼排山倒海而來:“臣妾不知……臣妾是冤枉的,娘娘!” 皇后不會相信她的話了,或者,鐵證如山的情況下,皇后為何不趁機(jī)替自己、替太子鏟除一個、甚至兩個勁敵?譬如德妃,譬如……荀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