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水玲瓏咬了咬唇,又皺了皺眉,最終幽幽一嘆:“母妃,你真的不要被董佳琳溫柔怯弱的外表給騙了,她其實是個歹毒到了極點的女人!” “怎么說?” 水玲瓏就把和冷薇臨死前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訴諸了冷幽茹,包括冷薇書寫的筆畫,只見冷幽茹的十指狠狠一張、雙臂劇烈一顫,宛若雷擊電打,眸光也染了揮之不去的驚詫:“竟……竟然……是這樣?薇兒……是被人害死的?”言罷,死死拽住掛在胸前的佛珠,像拽著一根救命的稻草! 水玲瓏看了冷幽茹一眼,眼皮子動了動,又道:“是啊,以草字頭開始的姓氏我只認得‘荀’和‘董佳’,但荀家人好似和冷家、姚家不怎么熟吧,那么只剩董佳琳了!” “你……沒騙我?”冷幽茹的聲線都在顫抖! “母妃,我和冷薇的當晚的事要是有一個字不真,讓我天打雷劈!”水玲瓏之所以敢發(fā)下毒誓,因為她真的沒對那晚的經(jīng)歷撒謊或做任何保留! 冷幽茹的手拽得更緊了,幾乎要捏碎香木所制的佛珠:“那董佳琳……真是太可惡了……” 水玲瓏的鼻子哼了哼,不屑嗤道:“她這是暈得快!等她醒了我連冷薇的事一并問清楚!該上夾棍上夾棍,該動板子動板子,我就不信天底下有敲不開的嘴兒!她都敢設計姚成和冷薇,又給冷薇吃這種害死人的保胎藥,真不知她還有多少壞事兒瞞著我們!” 冷幽茹臉上的血色全部褪盡,蒼白得宛若蒙了一層寒霜:“真是……人不可貌相……太……太可怕了……” “王妃!王爺?shù)乃幒昧耍o王爺送過去嗎?”岑兒安頓好董佳琳之后在門口輕聲地稟報道。 藥其實早就好了,能去主院說明諸葛鈺和諸葛流云的父子談話已結束。 冷幽茹的睫毛顫出了一個不規(guī)律的節(jié)奏,但神色恢復得極快,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她又再次成為了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她站起身,朝水玲瓏云淡風輕道:“這事兒你先不外傳,鈺兒你也別告訴,我想法子去冷家和姚家核實一番再給你答復。至于董佳琳,你暫時不要去找她以免打草驚蛇了?!?/br> 水玲瓏起身給冷幽茹行了一禮,恭順地道:“是,我記住了?!钡Z氣里,有明顯的不甘心!仿佛一沒人看著,她就會沖進董佳琳的院子,第董佳琳實施十大酷刑、嚴加審問! 冷幽茹又多看了她一眼,真倔! 冷幽茹和水玲瓏一同往大門口走去,光影處,諸葛鈺恭候多時,水玲瓏一見著她連規(guī)矩都不顧便小跑著撲進了他懷里,諸葛鈺微微一愣,爾后雙臂緊緊環(huán)住了她:“當心,別摔著了。” 語畢才注意到冷幽茹也走了出來,他忙扶正了水玲瓏的身子,給冷幽茹行了一禮:“母妃?!?/br> “嗯?!崩溆娜愕匕l(fā)出了一個鼻音,看著不懂規(guī)矩的水玲瓏和眼底滿是寵溺的諸葛鈺,眸色閃過一絲復雜。 水玲瓏“羞澀”地低頭,躲在諸葛鈺身后很是局促不安的樣子,諸葛鈺握住了水玲瓏的手,朝冷幽茹淺淺一笑:“我和玲瓏先回去了,母妃安?!?/br> 冷幽茹沒說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原地。 諸葛鈺拉著水玲瓏走到一處無人的假山旁,雙臂按著假山將她罩在其間,似笑非笑,語調(diào)七彎八繞:“想我想得不行了,嗯?當著母妃的面都敢撲我了,這得多深厚的思念?” 水玲瓏眨了眨眼,訕訕一笑:“呵呵,晚上我喝了些酒,所以腦子有些昏,容易沖動?!?/br> “是嗎?”諸葛鈺豐潤的唇瓣微微揚起一個似是而非的湖底,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不經(jīng)意地閃過一絲邪魅,水玲瓏頓感不妙,想要推開他,卻被他一手扣住了兩只皓腕于頭頂,今晚,他才是喝多了的那個! 諸葛鈺俯身,輕輕吻了吻她的唇,柔聲道:“正好,我也挺沖動的。” 話音剛落,他的身子便緊緊貼住了水玲瓏的,水玲瓏就感覺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抵住了她的肚子,她四下看了看,呼吸不由地急促了起來,這可是在外面! 諸葛鈺看著她又是緊張又是羞惱的可愛樣子,“噗嗤”笑了,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粉嘟嘟的紅唇:“下不為例!” 在她真正喜歡上他之前,他情愿她總是被動地接受,也不愿她故作熱情,利用也好、感激也罷,總之,他不想要這樣的她。 水玲瓏吃痛地瞪了瞪某個罪魁禍首,一把推開他,卻是沒回墨荷院,而是去往了諸葛汐的院子。 董佳琳受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王府,但冷幽茹讓水玲瓏三緘其口,水玲瓏便沒聲張,對外只宣稱董佳琳不慎跌倒磕到了額頭,最開心的莫過于諸葛姝小魔王,樂呵得在床上翻起了跟頭! 安郡王剛從郭家回來便聽到董佳琳受傷的消息,他不作停留直接奔進了董佳琳的院子,董佳琳失血過多昏迷不醒,安郡王擔憂得厲害,竟是不顧男女之防在屋子里坐了一個時辰才離開。 這一坐,董佳琳和他之間徹底撇不清關系了。 甄氏有點兒惱火,她點了點安郡王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呀你!還沒娶正妻呢,就和董佳琳這么親密了,娘怎么給你議親?又叫未來的郡王妃如何自處?”她不討厭董佳琳,相反,還有些小小的喜歡,眉清目秀、伶牙俐齒、吃苦耐勞、才情俱佳,若非背景太差,這等優(yōu)秀的女子她搶都會搶來給兒子做媳婦兒。但董佳琳是個孤女,一個孤女怎么配和他兒子成雙成對呢?她原先想著,如果未來兒媳大度肯接受董佳琳,她便給兒子討來做妾也是好的,如果未來兒媳接收不了,她自然會疏遠董佳琳,現(xiàn)在倒好,想甩也甩不掉了! 安郡王自知理虧,并未反駁甄氏的話,甄氏就看著他沉默不語的樣子,心中有了計量…… 主院內(nèi),諸葛流云坐在輪椅上看書,自打行動不便之后他白日睡得多,夜間瞌睡就少了。 “王爺?!崩溆娜阃崎T而入,她每晚亥正時分(晚九點)都過來給諸葛流云換藥,今兒是因為他們父子倆談事耽擱了些時辰。 諸葛流云抬頭,一張清麗的容顏映入眼簾,今天的她似乎與以往略有不同,哪兒不同呢?好像臉上多了一絲清淺的笑。諸葛流云放下書本,微微一笑:“讓下人送來就好,你不必等這么晚的?!?/br> 夫妻之間太過相敬如賓,感情便不甚細膩了。 冷幽茹恬靜地笑了笑,從凈房打了溫水,在諸葛流云身旁蹲下,將他右側的褲腿撩至大腿根部,一層層解下綁在大腿上的紗布,拿到吸收得差不多的膏藥,又擰起帕子給他輕柔地擦拭,一邊擦一邊問:“還疼嗎?” 諸葛流云的眼神閃了閃,含了一絲笑意,說道:“不怎么疼了?!?/br> 冷幽茹的眸光一顫,詫異地道:“可是好了?” 諸葛流云就嘆了口氣:“尚早?!?/br> 冷幽茹也跟著一嘆,聽不出悲喜:“王爺莫要灰心,相信鈺兒的醫(yī)術,一定……能將你醫(yī)好的。” 諸葛流云的目光自剛剛翻過的黃歷上徐徐掃過,漸漸染了一絲哀色:“后天是琰兒的忌日?!?/br> 冷幽茹握著的帕子的手暮然握緊,幾滴水漬賤到了諸葛流云的腿上、她的臉上,她緩緩擦了他的,又擦了自己的,輕聲道:“妾身正打算和王爺說這件事的,妾身想……” “想去寺廟住幾日替我們兒子祈福么,你十五年來都是這么做的,也不必特意知會我了?!?/br> “我們兒子?!崩溆娜闼剖遣恍诺啬剜艘痪洹?/br> 不知想到了什么,諸葛流云的臉一白,道:“當年的事的確情非得已,你該放下了?!?/br> “妾身早在兒子變成一捧黃土時就已經(jīng)放下了?!崩滢泵鏌o表情地說完,把新膏藥貼在了諸葛流云的腿上,再用紗布一層一層纏好并打了個結,又將水盆和帕子收入凈房,出來時眼圈有些紅,“王爺早些歇息,妾身回去了?!?/br> 諸葛流云看向她,眸中似有些隱忍:“今晚……留下來歇息吧。” 冷幽茹的睫羽顫了顫,聲輕如絮道:“好,請容妾身先沐浴。” 清雅院內(nèi),諸葛汐從妝奩里挑了兩支鑲藍寶石白玉簪子戴在了水玲瓏的頭上,淺笑著道:“這花色還是嫩了些,我戴不合適,配你正好!”水玲瓏刺冷薇的事她想通了,水玲瓏是狠,但那都是為了她,她實在沒理由因為水玲瓏的維護而從此對水玲瓏心生芥蒂。 “多謝大姐。”水玲瓏笑得很是開心,“這簪子是誰送的呀?” “是母妃讓寶林軒的人定制的。”談起冷幽茹,諸葛汐一臉感慨,多是敬重。 水玲瓏眨了眨眼,道:“王妃對大姐很好哦?” “自然……是好的!”諸葛汐關上妝奩盒子,笑了笑,“母親對自己的子女自然都是好的,等你有了孩子也一樣?!?/br> 這番話水玲瓏聽不出什么別的意味,水玲瓏也不是神,能把每個人的每一個情緒波動都捕捉得清清楚楚,她只是較常人細心些罷了。 諸葛汐看了看水玲瓏頭上的簪子,忽而柳眉一蹙,取了下來放入水玲瓏手里:“嗯……還是過陣子再戴吧,這幾天你都樸素些,盡量別穿太花的衣裳?!?/br> 水玲瓏的眼神閃了閃,道:“為什么呀,大姐?” 諸葛汐哪怕如今十分信任水玲瓏,卻也沒給水玲瓏答疑解惑。 水玲瓏就帶著心底的疑惑回了墨荷院,諸葛鈺喝了不少酒,沐浴過后頭發(fā)也沒擦就那么歪在了軟榻上,渾然不顧頭發(fā)上的水珠弄濕了他整個脊背。 水玲瓏搖了搖頭,沒成親之前他該不會每天這么過日子吧? 水玲瓏從凈房里取出干毛巾,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旁,脫了鞋子上榻,依舊是跪在他身后給他擦拭烏黑亮麗的長發(fā)。他的發(fā)柔韌光澤,觸感微涼,像一匹上好的錦緞徐徐鋪成在不染絲毫塵埃的康莊大道上,讓人想到“安定、寧和”之類的字眼。 他緊閉著眼,看樣子是睡著了,既然困,為何不到床上去睡? 擦干了他的發(fā)絲,水玲瓏又解開他褻衣的扣子,替他換了件干爽的,爾后拍了拍他俊美的臉,喚道:“諸葛鈺,醒醒,到床上去睡!” 諸葛鈺沒反應。 水玲瓏真想弄盆冷水澆醒他! 但他是世子,她可以耍小性子,卻不能觸發(fā)他的底線。 水玲瓏又抬不動他,想了想,水玲瓏決定讓他一個人睡榻上得了! 水玲瓏又拿了一個干毛巾,折疊好之后鋪在被他先前的頭發(fā)弄濕的一塊地方,爾后扶著他緩緩躺下。 諸葛鈺自始至終呼吸均勻,沒有半分蘇醒的征兆。 水玲瓏想著今晚還有要事要辦,實在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于是,水玲瓏拉過一塊薄毯給他蓋上后便走出了房間。 但人還沒到外院又踅步而回! 水玲瓏繞過屏風行至榻前,看著他嬰兒般熟睡的容顏,惱火地嘆了口氣:“敗給你了!”拉過諸葛鈺的胳膊,用瘦小的身軀背著沉重如山的他來到了床前,將他小心翼翼地平放好之后,又給他脫了鞋子蓋上被子。 做完這些,她累得滿頭大汗,一邊喘著氣,一邊倒了杯涼水喝下,恢復了些許體力適才再度走了出去。 確定人已走遠,床上的某人終于睜開了璀璨瀲滟的眸子,唇角微微勾起一個怎么壓也壓制不了的弧度…… 水玲瓏不是從自己院子出去的,她帶著柳綠、葉茂和枝繁從小門進入水玲清的院子,爾后從她的院子出去,水玲清這兒屬于三不管地帶,除了鐘mama和后面接過來的巧兒,就沒第三個下人。雖然簡陋,卻也安全,至少沒任何人的眼線。 董佳琳自從被抬回自己的院子后就一直沒醒來過,即使安郡王坐在她床前叫了她許久,她也沒有蘇醒的跡象。 杏兒坐在床邊,身子靠著床柱,小腦袋一垂一垂,打著瞌睡。 門,輕輕被推開,沒有絲毫響動。 一道瘦小的身影緩緩步入房內(nèi),輕手輕腳,仿佛怕擾了誰的好夢。 杏兒的頭又是狠狠一垂,杏兒的意識獲得了一秒的清明,她端坐好身子,重新靠在了床柱上。 那人嚇得趕緊縮回屏風后,等了一會兒,直到杏兒再次進入夢鄉(xiāng),那人才從懷里掏出一個細小的竹筒,一步、一步,極其小心地行至杏兒跟前,拔掉塞子,一縷青煙緩緩飄出,那人捂住口鼻,讓青煙鉆入杏兒的鼻尖。 杏兒的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那人從懷里掏出一丈白綾,向上一拋繞過了房梁,那人站在凳子上將白綾的兩端打了個結,又用力扯了扯,確定牢固得很才跳下地朝董佳琳走去。這一回,她不再像之前那般膽戰(zhàn)心驚了。 別看她弱小,力氣卻較尋常丫鬟的大,她雙手擰起不省人事的董佳琳,奮力踩上木凳,將董佳琳的脖子掛在了白綾上,爾后跳下地,看了看“懸梁自盡”的董佳琳,眸子一瞇,走出了房間,她并未從大門離開,而是繞到后院的圍墻邊,爬著桂樹翻過了圍墻。 白綾上的董佳雪突然睜開眼,忍住窒息的惡心感,從袖子里摸出刀片,割斷白綾跌到了地上。 幸虧早有準備,不然今晚真是要見閻王爺了! 卻說那名女子翻墻而出后,施展輕功一路向南消失在了夜幕中。 一聲布谷鳥叫來自菊園前的假山后。 不多時,第二聲布谷鳥叫來自壁畫回廊的林子后。 再接著,第三聲布谷鳥叫來自涼風習習的荷塘邊…… 布谷鳥叫,證明埋伏在那些地方的柳綠、葉茂、枝繁依次發(fā)現(xiàn)了有人經(jīng)過,按照時間來算,如果對方會輕功的話屬于同一人。 董佳琳的院子東面的一處高坡上,水玲瓏居高臨下地看著軒窗微啟的房間,依稀可見董佳琳割掉白綾的畫面,爾后一刻鐘內(nèi),布谷鳥聲依次傳回。普通人大概聽不見,但她重生后五感過人,是以聽得非常清楚。 菊園! 壁畫回廊! 荷塘! 這三處地方是從董佳琳的院子到清幽院的必經(jīng)之路! 果然是你…… 冷薇聰穎,寫的不是一抓一大把的姓,而是鮮少雷同的名。 草字頭,“茹”的前三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