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什么?我偷了柳綠的東西?藍(lán)兒你太無恥了!難怪每次柳綠都拿那樣怪異的眼神看我,看得我心煩意亂,我少不得便時常與她爭吵,竟然……竟然是你從中作梗!”碧青十分配合地撒起了謊。 “你……你……”藍(lán)兒沒想到一直斗得最兇的兩個人居然會破天荒地聯(lián)合起來污蔑她! 柳綠和碧青解氣地脧了她一眼,反正都是死,就拉你做墊背! 秦芳儀氣得渾身發(fā)怵:“夠了!要吵到老夫人跟前吵去!趙mama!把這兒的事一五一十地稟報給老夫人!” “是!”趙mama指揮幾名粗使婆子將柳綠、碧青和藍(lán)兒押往了福壽院。 秦芳儀平復(fù)了一下心情,確定看不出絲毫憤怒了才踏上回廊,繞去了兒子的房間。 “敏玉?!遍T,竟是從里面鎖上了!秦芳儀按耐住疑惑和一絲好不容易壓下去又竄起來的火氣敲了敲門。 好半響,水敏玉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給秦芳儀開了門:“娘?!?/br> 屋子里,軒窗大敞,空氣流通,三月天尚冷,不用點爐子也不該開這么大的窗才是。 秦芳儀看了水敏玉一眼,四目相對,水敏玉的眼神兒一閃,迅速錯開! 秦芳儀的眉頭就是一皺!邁步跨進(jìn)了房中,主子的房間一般都分里屋和外屋,外屋用于接待人或平日里練字消遣,秦芳儀是親娘,自然想往里屋走,她打了簾子準(zhǔn)備進(jìn)去,水敏玉一把攔住了她,訕笑道:“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說話間,攔住秦芳儀的胳膊,把她往一旁的冒椅上按。 秦芳儀覺得兒子今天太不正常了!她瞟了瞟碎玉簾子的方向,眼底有惑色一閃而過:“娘走了一會兒路有些累乏,在里邊兒躺著和你說?!?/br> “哎——娘!外屋有軟榻,我扶您躺下!” 秦芳儀的神色一肅,不讓她進(jìn)屋,莫非屋子里有什么貓膩?! 【第六十四章】和睦 更新時間:2014528 9:22:19 本章字?jǐn)?shù):11528 福壽院內(nèi),水玲溪裊裊娉婷而來,聽說是見宮里的張院判,她特地?fù)Q了身較為雍容華貴的裙衫,朱紅色束腰羅裙,白色琵琶襟上裳,無花紋繡圖,素面若靜海流深,敦厚典雅,生生把她這個年紀(jì)的青澀給壓了下去,加之她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一進(jìn)門,便立刻奪了所有人的視線,便是自詡閱人無數(shù)的張院判也被狠狠地驚艷了一把,此女容貌無可挑剔,如若再配上賢德之名,其美譽或許不在當(dāng)今姚皇后之下。 水玲瓏給張院判行了一禮:“張院判。” 張院判哪敢受她的禮?側(cè)身避過的同時反而拱手一福:“二小姐折煞微臣了。” 先前他可是一直自稱“老夫”,當(dāng)著水玲溪的面立馬改了口。 老夫人的目光微微一凝,繼而笑開:“玲溪,到祖母身邊來,讓張院判給你瞧瞧頭上的傷勢。” 原來是為了她頭上的傷,水玲溪露出感激的笑,行至老夫人身邊坐好,老夫人憐愛地摸了摸她耳旁的秀發(fā):“瞧你,走得急了些,不是?”又掏出帕子擦了她額角似有還無的薄汗。 水玲溪有些羞澀地靠進(jìn)老夫人懷里,像個被寵壞的嬌嬌小姐。 老夫人就笑道:“當(dāng)著外人,也不怕人笑你沒長大?”再看向張院判,“大人可千萬別見怪,這丫頭讓我給慣壞了,出嫁前我得好生拘拘她才是,省得到了太子府還這樣粘人,太子殿下哪來的功夫?” “哎呀!祖母!”水玲溪的表情越發(fā)羞澀了,這一幕祖“孫孫天倫”也越發(fā)溫馨唯美了。 水玲瓏靜靜地坐在一旁喝新出的龍井,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鄙夷,淡淡的,似一團(tuán)緩緩飄動的白云,陽光打在她身上,金燦燦的,竟晃出了一圈朦朧的光暈,如一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佛。 張院判揉了揉眼,再看向水玲瓏時,那層光暈已消失不見,他暗笑,真是老眼昏花!但心里著實疑惑,二小姐傾國傾城、閉月羞花,理應(yīng)享受所有人的矚目,可為何他還是忍不住朝大小姐看過去了? 斂了斂有些跑遠(yuǎn)的思緒,張院判和顏悅色地道:“二小姐秀外慧中,定能和太子殿下琴瑟和鳴?!?/br> 老夫人和水玲溪笑容更甚,幾人又你來我往說了些場面話,竟是圍繞水玲溪,仿佛水玲瓏人間蒸發(fā)了似的,這一刻,水玲溪的心里終于平衡了些。 “微臣給二小姐瞧瞧傷勢吧?!睆堅号凶叩剿嵯媲?,翡翠給水玲溪搭上絲綢帕子,張院判仔細(xì)診了脈,目光微微一顫,問向水玲溪:“二小姐近日食欲可好?” 水玲溪如實作答:“尚可。” 張院判又問:“有沒有從前喜歡吃的,行至卻不愛了的?” 水玲溪疑惑,但還是照實說道:“沒有,飲食習(xí)慣上并無改變,就是不許我吃味道太重的東西,我有些念?!?/br> 老夫人忍不住添了句:“嘴饞的丫頭!還不是為了讓你快些好起來?” 水玲溪低頭笑著,沒有接話。 水玲瓏就看見張院判的眸光又深邃了幾分,繼續(xù)問道:“睡眠呢?有異常否?” 水玲溪搖頭:“不算有異常,除了最開始不能右側(cè)臥,會壓著傷口痛醒,現(xiàn)在習(xí)慣了,倒也還好?!?/br> “不嗜睡?” “不嗜睡。” 水玲溪看張院判如此精心,權(quán)當(dāng)是太子妃的身份起了作用,未作他想,反倒是老夫人從張院判的目光里讀出了些耐人尋味的意思,她溫和地問道:“這孩子的傷勢總不見大好,我心里堵得慌,還望張院判給個準(zhǔn)話,她幾時能痊愈?” “傷勢痊愈快慢與個人體質(zhì)和所用藥物有關(guān),恕微臣難以給出確切日期?!崩戏蛉嘶ò椎拿济粩Q,張院判又解開水玲溪的紗布,檢查了一下她頭部的傷勢,眼神閃了閃,呼吸有一秒停頓,爾后道:“哦,可以不用纏著紗布了,恢復(fù)情況不錯,內(nèi)服藥可停,擦點外用藥膏便好。” 這是……沒事了?老夫人松了口氣,卻不知為何,心里打了個突,她還想問,張院判已經(jīng)起身:“時辰不早,微臣真要回太醫(yī)院了,皇后娘娘指了微臣去往沉香殿看診?!?/br> 沉香殿住的不正是香妃?老夫人沒多大興趣關(guān)心水沉香曾經(jīng)的勁敵,倒是水玲瓏烏黑亮麗的瞳仁動了動,揚起笑臉道:“可是香妃娘娘身子不爽?” 張院判說道:“是十一殿下?!?/br> 水玲瓏的瞳仁一縮,就是那個不小心跑進(jìn)她房里,拉著她的手嘰里呱啦講了一堆含糊不清的話的“小糯米團(tuán)子”? 老夫人的臉色不大好了,香妃是水沉香的死對頭,玲瓏關(guān)心她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張院判瞧出了水玲瓏的好奇,不等水玲瓏問,他便接著說道:“十一殿下被貓給撓傷了,還沒查出是誰養(yǎng)的貓,亦或就是只野貓,香妃娘娘請旨親自負(fù)責(zé)調(diào)查,想來這兩日真相便會水落石出了。” 這事兒……可真怪!具體哪里怪水玲瓏一時也說不上來。 老夫人不欲多聽到香妃等人的信息,親自送了張院判到門口,再改為讓王mama送出府去。 “娘!真的沒什么!你干嘛非要搜我的屋子?這傳出去,府里的下人怎么看我?”水敏玉攔在執(zhí)意往內(nèi)室床的秦芳儀跟前,含了一分不悅地說道。 秦芳儀戳了戳他肩膀:“你呀!給我讓開!里面如果什么都沒有,你干嘛這么緊張?” “不是緊張,而是娘你的態(tài)度讓我覺得自己受了屈辱!你怎么能想著搜查兒子的屋子呢?”水敏玉一本正經(jīng)地駁斥道。 若非你有前科,我會這么多疑?秦芳儀可不會被水敏玉三、兩句話給糊弄了,她厲聲道:“你讓不讓?你不讓的話我派人通知你父親了!我告訴你,我搜出什么至多罵你一頓,你父親搜出什么,免不得又是一頓毒打!你可想清楚了?” 水敏玉的瞳仁動了動,兩眼望天道:“好??!您盡管告訴父親!看他能不能在我房里搜出什么!” “你……”秦芳儀氣得胸口發(fā)堵,正要硬闖時,趙mama神色匆匆地跑了進(jìn)來,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她的臉色遽然一變,順帶著惱火地瞪了水敏玉一眼,“詩情!你給大少爺打掃一下屋子!不打掃干凈不許回來,聽見沒?” 詩情屈膝應(yīng)下:“奴婢遵命?!?/br> 秦芳儀走后,水敏玉的笑容一收,淡淡地道:“我困了,要睡會兒,你且在外候著,等我睡醒了再收拾!” 詩情哪敢不從?況且夫人也沒規(guī)定一個時限。就這樣過了大約兩刻鐘,水敏玉慵懶的聲音自房內(nèi)傳來:“好了,我休息夠了,你進(jìn)來打掃吧!” 詩情小心翼翼地打了簾子進(jìn)去,她明白夫人明著讓她打掃,實則是搜查,具體搜什么她不清楚,她只管把可疑之處記下便是。大少爺?shù)奈葑雍軐挸?,一目了然,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多寶格、床頭柜、衣柜……凡是能藏污納垢的空間一個也沒放過,卻是一無所獲!臨走時,她不忘瞟了一眼雕花窗欞子,與尋常房間的窗子不同,這窗子有兩層,里邊的能向一旁梭開,外邊的則用鏤空雕花板死死固定,透氣……卻無法讓人自由出入。詩情狐疑地歪了歪腦袋,不明所以,大概這是時下新流行的窗子? 秦芳儀腳底生風(fēng),疾步朝福壽院走去,張院判為何要來尚書府呢?像他們這等門第,若非從前的玉妃,哪里請得動太醫(yī)?更遑論堂堂的院判大人了! “可是查到張院判為何會來?”一邊走著,秦芳儀一邊問向趙mama。 “奴婢從福壽院出來時,給了門口的信婆子一個銀裸子,她說張院判是奉了三公主之命來給大小姐復(fù)診的!”趙mama恭敬地答道。 秦芳儀的腳步就是一頓,狐疑地擰起了眉毛:“給水玲瓏復(fù)診?水玲瓏幾時在三公主跟前兒這么得臉了?”隨即她想起諸葛汐是三公主的表嫂,神色松動了些,眸光卻更加復(fù)雜,“鎮(zhèn)北王府真是個香餑餑!” 趙mama聞言頭皮就是一麻,她怎么聽出了些許酸溜溜的意味?難不成夫人后悔搶了大小姐的親事,而錯過把二小姐送入鎮(zhèn)北王府的機(jī)會? 秦芳儀的心里正惴惴不安,祈禱著張院判還沒給女兒診病,就看見不遠(yuǎn)處,王mama笑嘻嘻地送著張院判往二進(jìn)門的方向走去,這么說,診病結(jié)束了?! 她的心,霎時墜入了無底深淵…… “娘!你今兒 么過來了?是要給祖母請安的么?”水玲溪絕美的眸子里閃動起絲絲笑意,祖母和母親的僵硬關(guān)系一直是她心頭的刺兒,從前她不認(rèn)為有什么,如今要做太子妃,她實在不愿娘家鬧出丁點兒瑕疵。 秦芳儀微愣,女兒已走到她跟前,握住了她的手,她沒功夫計較女兒的話,而是焦急地問道:“張院判給你看傷勢了?他怎么說?”很是緊張。 水玲溪笑了笑:“看過了,說沒事,讓我停掉內(nèi)服的藥?!?/br> 都停掉內(nèi)服的藥了,說明……真的沒事?!嗯,一定是這樣,秦芳儀這才真的松了口氣,反握住女兒的手:“我做了些栗子糕,咱們娘兒倆許久不曾一起說話了,眼看你婚期將至,你所嫁之人乃我朝太子,娘也不是想見你便能見到的?!?/br> 都走到這兒了你仍不去探望祖母嗎?水玲溪的眼底流露出點點失望來,她的生母不敬祖母,試問在外人眼里她的德行又能好到哪兒去?她想說“娘你從前不是這樣不明事理的”,話在肚子里繞了個彎兒又恍然警醒,其實她娘向來如此,變的是她、和太子妃的心態(tài)。她試探地說道:“娘,祖母她……” “哦,我還做了蜜棗糕,很甜,都是你愛吃的口味,若這些你也不愛,且說你想吃什么,娘親手給你做!”秦芳儀果決打斷了水玲溪的話,水玲溪的臉色微微一變,又笑著道,“娘做的東西向來好吃,正好我肚子有些餓了呢!” 柳綠、碧青和藍(lán)兒三人被帶去福壽院,老夫人今兒心情好,免了她們出府的厄運,每人打了十板子,又罰了三個月的份例銀子,調(diào)到雜院做粗活兒,永遠(yuǎn)不得接近水敏玉。打板子時,杜mama正好吩咐人在雜院搬東西,看見柳綠慘兮兮的掛著淚水的模樣,跟小廝說道:“好歹是大小姐院子出來的。” 小廝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放輕了力道,碧青和藍(lán)兒全部昏迷,柳綠還能下地走動。 柳綠感激得熱淚盈眶,跪下給杜mama磕了個頭:“多謝杜mama開恩!” “這恩不恩的不是我給你的,好歹大家都在玲香院做過事,不說給大小姐爭臉,也絕對不能落了大小姐的臉,你說呢?”點到為止,旁的,杜mama也不愿講了,柳綠好端端地被老夫人指去了大少爺?shù)脑鹤樱还軐嵡槿绾?,起碼,一則,大小姐并不怨她,二則,大小姐也沒想法子留她。杜mama收拾了一番,確認(rèn)了貨物便帶人去往了膳房。 柳綠抹了淚,就往府西專供家生子住的院落走去。 小花園的涼亭里,水玲瓏和水玲清圍著石桌坐下,水玲瓏甚少做繡活兒,倒不是她不會,而是不大喜歡,這點大概遺傳了董佳雪,別看董佳雪是江南女子,蘇繡、湘繡根本拿不出手,好在鐘mama先前是良家出身,極善針黹,手把手地教了水玲瓏多年,水玲瓏也算小有所成,至少,教水玲清是綽綽有余了。 水玲瓏指了指水玲清手里的荷包:“你看,針腳這兒再密一些,才能結(jié)實?!?/br> “這樣嗎?”水玲清補(bǔ)了幾針,私底下她并不覺得針黹比做胭脂好玩兒,但只要是和大姐在一起,做什么她都開心,玲瓏贊許地點了點頭,她瞇眼一笑,“我是不是很厲害?” “是啊,清兒進(jìn)步很大?!彼岘嚥⒉涣邌輰λ目滟?,她太過怯弱,需要別人的肯定和鼓勵。 水玲清喜得咯咯發(fā)笑,大概只有在水玲瓏和馮姨娘身邊,她才如此本性。 葉茂擰了兩個食盒過來:“大小姐,您要的糕點?!?/br> “放桌上吧!”水玲瓏吩咐完,枝繁眼疾手快地把兩位主子的針線收進(jìn)各自的繡籃,并取出食盒里的糕點,一碟碟擺好,并著筷子、盤子、杯子。 巧兒搭了把下手,很快,光禿禿的桌面便擺滿了琳瑯滿目的美食:酸甜山楂糕、桂花栗子糕、桂圓妃子糕、糯米飯小酥餅、紅豆元寶酥,和一壺暖香四溢的蜂蜜花茶。 水玲清大快朵頤,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水玲瓏捏了捏水玲清白嫩的小臉,笑著對巧兒道:“把五小姐的繡品收好?!?/br> “是!”巧兒從水玲清手里接過繡品,放入籃子里。 葉茂從另一個食盒里拿出盛滿溫水的小銅盆子,水玲瓏?yán)^水玲清的手放入其中,細(xì)細(xì)為她清洗,眼神柔和得像微風(fēng)拂過三月的柳條,那聲,亦柔和萬分:“喜歡刺繡嗎?” 水玲清想了想,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眸說道:“喜歡和大姐一起刺繡。” 丫鬟們笑出了聲。 水玲瓏也笑:“難道不是跟我刺繡就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