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華強北
記得剛談戀愛時,她很喜歡周安涌的固執(zhí),覺得周安涌固執(zhí)得可愛,倔強得好玩。但相處久了才發(fā)現(xiàn),固執(zhí)起來的周安涌有時像一頭犟驢,又臭又硬,自以為是還死不悔改。 辛有風之所以迅速喜歡上莊能飛而拋棄周安涌,不僅僅是因為莊能飛的帥氣和實力,還因為莊能飛的體貼和變通,知道怎么照顧女人情緒,并且適度退讓。不像周安涌,每次吵架不管誰對誰錯,最后都要她認錯才行。 在學校里面是因為周安涌對她看管太嚴,導致她沒有機會接觸除周安涌之外的任何男生,才一直和周安涌保持了戀愛關系。走出校門才發(fā)現(xiàn),隨著閱歷的增加和眼界的提升,還是社會這所大學的男人更優(yōu)秀,不但數(shù)量多,質量還高。 對于周安涌到底去了哪家公司,辛有風、何潮和莊能飛都有過猜測,莊能飛甚至還動用了各方關系四處打聽周安涌的下落,卻一無所獲,周安涌如同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何潮沒敢打電話給周安涌家里追問周安涌下落,怕萬一周安涌沒有告訴家里,家里該有多擔心周安涌。主要是他也相信周安涌雖然固執(zhí)了一些,但能力不錯,不會餓死也不會流落街頭。 何潮并沒有擔任副總,也推掉了總監(jiān)之位,還在原來的崗位上做好分內工作。不過他既然為自己立了一個半年的期限,心中一直沒有改變要從事電子行業(yè)的方向,就為自己定下了目標。凡事宜未雨綢繆,不能坐等,何況他也清楚,元希電子如果不能及時得到資金的補充,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如何潮預料的一樣,很快元希電子的資金鏈就斷裂了! 上次見過江闊之后,一直沒有了江闊的消息,莊能飛四處尋找投資,原本口口聲聲說是只要抬抬手就可以幫他度過難關的曹啟倫,見死不救,沒有向元希電子注資不說,還趁機搶了莊能飛的幾個客戶。更讓莊能飛雪上加霜的是,他欠了上游供貨商貨款,上游供貨商斷貨了。 斷貨對于一個下游銷售商來說相當于斷流,上游不放水,下游只有死路一條。莊能飛不想坐以待斃,每天早出晚歸尋找貨源和投資,卻一直沒有什么進展,他每日愁眉不展。 更大的打擊接踵而來。 下游的幾個客戶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他資金鏈斷裂的消息,退回了積壓的貨物不說,還中斷了和他的合作。等于是說,上游斷貨下游不再回款,莊能飛離破產(chǎn)只有一步之遙了。 何潮也坐不住了,每天出去幫莊能飛打開市場,國外的客戶已經(jīng)不再信任莊能飛,莊能飛拿不到不一手貨源,眼下只有一條路可走——只能從華強北試試運氣,看能不能打開渠道了。 何潮一早就來到了華強北。 97年的時候,華強北還遠不如后世規(guī)模大品種多,當然,也和現(xiàn)在并沒有那么多電子產(chǎn)品有關。 來深圳三個月了,何潮還是第一次來到大名鼎鼎的華強北。 對于華強北的歷史,酷愛數(shù)碼產(chǎn)品的何潮可以說是如數(shù)家珍。華強北是深圳的名片,是深圳人的記憶,甚至可以說,是許多深圳人的少年和童年。深圳人一說起逛街吃飯,一說起請朋友轉轉,一說起約會,都會想起華強北。第一部手機,第一件時髦的衣服,等等,華強北在許多深圳人的心目中,是青春,是激情,是時代的旗幟。 1985年,電子工業(yè)部決定在深圳成立辦事處,為了市場化運作整合分散的小電子企業(yè)。1986年正式成立了深圳電子集團公司,后更名深圳賽格集團公司,由此揭開了華強北和中國的電子信息產(chǎn)業(yè)輝煌的篇章。 華強北的前身是上步工業(yè)區(qū),當時成立時并沒有太長遠的規(guī)劃,直接沿線劃了一道直線,就成為了日后全國聞名的華強北。80年代時,深圳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因緊鄰香港的便利條件,決定上步工業(yè)區(qū)主打外向型加工業(yè)。 低端的勞動密集型制造業(yè)大量由香港向內地轉移,華強北成為第一站。而到了九十年代中后期,華強北逐漸成為了深圳市中心,地價上漲讓華強北迅速升級為電子元器件的批發(fā)中心、集散發(fā)中心,華強北實現(xiàn)第二波轉型。 1996年,賽格大廈拆除重建,成為深圳第一高樓,上步工業(yè)區(qū)正式升級為電子元器件市場。正是這次升級,才奠定了華強北今后發(fā)展成為中國乃至全球聞名的“中國電子第一街”的基礎。 站在賽格大廈下面,陽光正強,何潮手搭涼蓬,朝周圍張望。原本生產(chǎn)電子、通訊、電器產(chǎn)品的40多棟廠房都消失不見了,取代的是各種高樓。作為一個工業(yè)區(qū)的華強北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往昔的影子,正在改造中的華強電子世界被圍欄圍住,工程進度牌顯示要到明年才能施工完畢。也就是說,1998年會有一個煥然一新的華強北問世。 到底從哪里下手才好?何潮一時犯難了,總不能一個一個柜臺去掃貨嗎?他又不是中小零售商,元希電子的需求量巨大。 盡管知道就算為莊能飛找到了貨源,莊能飛解決不了資金問題,也是白費力氣,但何潮還是想奮力一搏,不想坐以待斃。至少努力過了,竭盡全力了,才知道什么叫絕望。 他不后悔當初留下來的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后悔是最沒有意義最浪費時間的行為,何潮一直深信一句話: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shù)。 第一天,何潮在賽格里面隨便轉了轉,看到略顯冷清的市場,他大概計算了一下,空鋪率在30%左右。經(jīng)過和店鋪老板交談得知,以前賽格是一鋪難求,但從今年六七月開始,鋪位逐漸空閑,人流也比以前減少了三成以上。 “都是受金融危機的影響,上游供貨商供貨不足,還天天漲價,誰受得了?”留著一小撮胡子穿太極服不像電子老板倒像是文玩老板的董公子連連嘆息。 董公子真名就叫董公子,他來自東北,父母都是當?shù)氐钠胀üと?。他原本大學學的是證券,1990年大學一畢業(yè)就南下深圳,原本是想在深圳當一名公務員,一路高升,最終當上區(qū)長、副市長,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走向了經(jīng)商之路。 董公子在賽格有十米的柜臺,主要銷售測試探針和各類電子元件,他并沒有何潮需要的芯片,卻和何潮聊得很投機,何潮臨走的時候,他還熱情地沖何潮揮手:“你在這里逛三天,就會知道以后該做什么了。下樓,往西走310米,大約5分鐘,穿過華強北路,是華強電子世界。往東,跨過3號路,步行5分鐘,就能走到中電電子市場。何潮,現(xiàn)在是低谷期,我勸你觀望一段時間再決定是不是進來。” 何潮笑著揮手告別董公子。 第二天何潮沒再轉柜臺,而是在外面轉來轉去,他注意到路邊有十幾個賣腸粉的攤位,和賽格里面的商鋪一樣,有的生意興隆,有的生意冷清,其中一個瘦瘦的中年婦女的攤位前,客人往來不絕,她和她女兒忙得不可開交,沒有片刻的空閑。 眼見快到了中午,何潮慢悠悠來到中年婦女攤位前,等了半天才找了一個空位坐下,要了腸粉和小菜,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中年婦女年約五十開外,瘦弱,身高頂多一米五,腰系圍裙,手腳麻利。她女兒20歲出頭,清麗純真,系一條馬尾辮,穿一條紅色短褲,鼻尖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轉來轉去,格外喜人。 女兒長相和身材與鄭小溪有幾分相似,多半也是潮汕人。再看她手腳勤快,而且眼里有活,眼到手到,何潮心中就有了主意。 作為北方人,何潮從小到大一直在北方生活,吃不慣腸粉,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又要了一杯現(xiàn)榨的甘蔗汁。他坐在靠近女兒的位置,可以近距離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何潮一杯甘蔗汁喝完,周圍的人換了至少三波了,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來往的客人,大多都是賽格的員工,都是20多歲出頭的年紀,一張張青春洋溢的面孔上寫滿了疲憊和對未來的憧憬。 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里,至少有四十多人就餐,午餐時間如果從11點開始算起,持續(xù)下午兩點的話,光一個中午就會有近150名客人。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何潮大吃一驚,母女二人一天的收入是他一個月的收入! 當然,何潮不是羨慕母女二人,而是觀察一共會有多少人用餐,可以大概得出測算出來人流。 又坐了半個小時,臨近下午一點多的光景,客人漸漸減少了。除了測算客流之外,何潮還聽到了許多用餐者的牢sao和不滿,有人埋怨老板克扣,有人抱怨現(xiàn)在生意不如以前,改造工程嚴重影響了人流,許多人因為道路的原因不來華強北了。也有人認為現(xiàn)在生意不如以前是金融危機的影響,并且金融危機還會進一步擴大,就不定會有兩三年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