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奧迪停放在刑偵大隊辦公樓前。

    洪先杰走過來，繞車前車后仔細觀察，然后，不聲不響地離開。

    隔不了幾分鐘，文成浩來到了黑色奧迪前，車頭車尾，車窗車門，反復看了又看，最后，他鉆進駕駛座，從車內(nèi)往車外觀看。

    文成浩剛走，魯cao軍來了。

    魯cao軍剛走，鄧向群來了。

    接著，小虎隊4位女偵查員陳純麗、李鳴樂、段斯誼、洛喬莎，一個接一個地來，一個接一個地看，一個接一個地去。

    小虎隊員們是在執(zhí)行章昌漢交給的偵查任務：辨認掛湘0-00xz的黑色奧迪，究竟是不是在上麻園嶺小學門前、伍家?guī)X廣場等處見了模特隊列作出異常反應，迅疾逃離的那輛無牌照黑色奧迪。

    參與辨認的8名小虎隊員，相繼回到刑偵大隊會議室，其中有7名小虎隊員向章昌漢作出的匯報大體一致：

    有幾分像，有幾分不像。不能完全肯定，也不能完全否定。

    惟有鄧向群的看法不一樣：此黑色奧迪，就是彼黑色奧迪。

    章昌漢看了看每個小虎隊員一眼，對鄧向群，他沒有表揚，對洪先杰等7個人他沒有責怪，因為他也在伍家?guī)X廣場見到了那輛無牌照逃逸的黑色奧迪，現(xiàn)在拿其與柳建德的湘0-00xz黑色奧迪比較，他同樣無法作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結(jié)論。

    魯cao軍畢竟是急性子，心里有話憋不住。他說：“隊長你想想，柳建德可是高官呀！”

    文成浩：“你與他是生死之交。對他的人品、德性，你是最了解的。”

    鄧向群：“有句俗話說得好，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br>
    陳純麗：“那也是。這如今的官越大，越好色。你看看周圍的人，有幾個不是這樣的?！?/br>
    段斯誼：“話題別扯遠了，只說1號案子的事?！?/br>
    ……

    此時，章昌漢靜靜地聽著，臉上毫無表情。

    洪先杰趕緊朝隊友們使了使眼色，說：“大家不要急。都仔細想想，覺得有了成熟的看法再向隊長匯報?！?/br>
    會議室里寂靜無聲。燈光和空氣都好像凝固了似的。

    章昌漢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站起身，說：“時間不早了。大家忙了一天，辛苦了。都回家休息吧！”

    鄧向群：“不得出結(jié)論，不能回家休息?！?/br>
    章昌漢：“疲勞戰(zhàn)解決不了問題。相反，只有養(yǎng)精蓄銳，才能確保大腦的高效運轉(zhuǎn)。是留下，是回家，自己選擇。反正我回家了?！?/br>
    小虎隊員們極不情愿地離去。

    章昌漢回到家里，悶聲不語，倒頭便睡。胡旭英像平時一樣，聽到他回家的腳步聲，第一件事就是給他沖上一杯五峰山綠茶，遞到他手上。她在客廳沒有見到他，便端著一杯茶追進了臥室。心想這家伙肯定多喝了一杯，不然不會進門就睡。然而她沒聞到一絲酒氣。她猜到了八九分，肯定是因為案子沒破，挨了領(lǐng)導的批評，有火沒地方發(fā)泄，只好回家生悶氣。她走到床前，推了丈夫一把，問道：

    “回家不理人。我什么事得罪了你？”

    章昌漢：“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胡旭英：“你說誰？”

    章昌漢：“我?！?/br>
    胡旭英：“什么意思？”

    章昌漢從床上坐起，接過妻子手里的茶，連喝了幾口，搖了搖頭。

    胡旭英：“難道我泡的茶不好喝？”

    章昌漢：“不是你泡的茶不好喝。是我的命不好?！?/br>
    胡旭英：“你今天到底怎么啦？”

    章昌漢一五一十，說了查案的全部經(jīng)過。最后說：“我還從來沒遇到過這么難辦的人命案。我簡直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胡旭英：“光著急沒有用?！?/br>
    章昌漢：“那你說怎么辦？”

    胡旭英從酒柜里取出一瓶老渡口白酒，道：“來。我陪你喝幾杯。你就有辦法了?！?/br>
    章昌漢：“你想用酒激發(fā)我的靈感？”

    胡旭英：“我太了解你了?！?/br>
    說著，她利索地往餐桌擺上花生米、牛rou干、火焙魚、酸蘿卜條。然后面對面放好兩只青花瓷小酒杯，小心翼翼地往杯里斟滿酒。

    胡旭英：“還愣著干什么？來呀！喝酒呀！”

    章昌漢：“知我者，老婆也?！?/br>
    說著，他舉起酒杯，伸到胡旭英面前，兩人手里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

    “來！干杯！”

    “干杯！”

    夫妻兩人推杯換盞，一杯過來，一杯過去，很快將一瓶老渡口白酒消滅得一干二凈。餐桌上的涼菜卻只減少了一點點。

    胡旭英：“再來一瓶？”

    章昌漢：“不行！不行！我不是你的對手?！?/br>
    胡旭英：“喝好不喝醉。讓你喝醉了，就等于給你放假了?！?/br>
    章昌漢：“一點不錯。今夜不能放假。”

    說著，他走進臥室，對胡旭英說：“今夜委屈你睡客廳，讓我獨自好好睡一覺?！?/br>
    胡旭英：“你不是睡?！?/br>
    章昌漢：“晚上不睡還能干什么？”

    胡旭英：“你今夜不想出新的主意，你明天干什么，你的小虎隊員們干什么？”

    章昌漢：“知我者，堂客也。我這腦子里很亂，我的確要安靜地想一想。請求老婆你支持?！?/br>
    胡旭英：“你別在我面前油嘴滑舌！你把門關(guān)了吧。我不打擾你。到明日一早，你一定能想出好辦法。”

    章昌漢：“你真的批準我關(guān)門睡覺。”

    胡旭英：“如今女人說話同樣一言九鼎。決不反悔?！?/br>
    章昌漢果然關(guān)緊了房門，把胡旭英一個人留在了客廳里。他推開南面的兩扇窗戶，大口噴著酒氣，任悠悠涼爽的風撫摸自己的臉頰、胸膛和全身。他感覺得自己的大腦特別清醒靈活。他反復問自己：柳建德到底值不值得懷疑？就這個問題，他想了整整一夜。時而肯定，時而否定。他腦子里像播放長篇電視連續(xù)劇似的，自他與柳建德第一次相識，到幾十年后的今天，兩人所經(jīng)歷的樁樁件件，一幕幕地回放。大約凌晨四點，他迷迷糊糊地睡去，夢中他繼續(xù)在想，對柳建德是懷疑？還是不懷疑？他要回答自己，覺得比什么都難。

    天亮了。章昌漢一覺睡醒，精神抖擻，思維敏捷。對昨夜思考的問題已成竹在胸。他走出臥室。

    胡旭英笑嘻嘻地對他說道：“我敢肯定，那瓶老渡口白酒沒有白喝。”

    章昌漢：“你怎么知道？”

    胡旭英：“因為我沒有聽到雷聲?！?/br>
    章昌漢：“難道我昨夜沒打鼾？”

    胡旭英：“難道你睜著眼睛也打鼾？”

    章昌漢：“我真的睡了呀！”

    胡旭英：“你睡了也好，沒睡也好，反正沒人追究你的責任。只是你今天的破案工作如果還沒有新的進展，恐怕肖局長就會要找你談話。刑偵大隊的精細化考評會被扣分?！?/br>
    章昌漢：“老婆你放心。多謝你昨天的那瓶老渡口白酒。喝了那東西就是不一樣，靈感一下就來了?！?/br>
    他拿出手機，按下號碼。

    胡旭英：“這么早，別人還沒有起床咧。”

    章昌漢：“他每天都起得早。從來不睡早床?！?/br>
    胡旭英：“誰？”

    章昌漢：“柳建德?！?/br>
    他昨天正面?zhèn)刹榱ǖ碌哪康臎]有達到，今天他想繼續(xù)。他打算邀了柳建德一起，開上黑色奧迪車，把分布于伍家?guī)X廣場等各個路口的18具模特收回來，以進一步觀察柳建德與曲智紅面對面時作出的反應。這時，電話通了。章昌漢對柳建德說要把黑色奧迪還給他，并且還有要事邀請他共同去辦。

    章昌漢：“我馬上開車來接你。”

    柳建德：“對不起。我不在長沙?！?/br>
    章昌漢：“你跑哪里去了？”

    柳建德：“海南?！?/br>
    章昌漢：“你不是騙我吧？”

    柳建德：“我敢騙你，除非我不想在長沙立足了?！?/br>
    章昌漢：“你別講得那么好聽。幾時回來？”

    柳建德：“短則兩三日，長則七八天?！?/br>
    章昌漢：“你不是那種做事沒定數(shù)的人?！?/br>
    柳建德：“你知道啦！昨天工業(yè)廳領(lǐng)導和程副省長要我去，就是把來海南洽談業(yè)務的任務交給我。我完全不屬于自己，時刻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掌握不了半點主動權(quán)。這樣吧，一旦確定了回去的日子，我提前打電話給你。”

    章昌漢：“好吧！祝你一切順利，早日凱旋?！?/br>
    合了手機，章昌漢心想，柳建德為什么此時去海南？他平時出差，總會事先給他打個招呼，這次為什么一反常態(tài)？他是不是察覺到公安對他產(chǎn)生了懷疑，他有意逃避？如果真是如此，他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