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昌漢送走曲凡剛、胥梅影夫婦，返身回到刑偵大隊辦公室，不待落座，對講機響起。

    “老鷹！啄木鳥有重要情況報告?！?/br>
    他聽得出，小虎隊長洪先杰既興奮又緊張。他十分理解，無論哪個偵查員，當發(fā)現(xiàn)新的破案線索時，都會是這種心情。他向?qū)χv機那頭問道：“是不是狐貍出洞了？”

    洪先杰回答：“一輛黑色奧迪小車駛過上麻園嶺小學門口，當看見豎立在學校門前的一排模特時，立刻作出強烈反應(yīng)?！?/br>
    章昌漢：“你不是神經(jīng)過敏吧？”

    洪先杰：“我看得千真萬確。黑色奧迪差點撞到模特身上。整個車子就像喝醉酒的人似的，左搖右晃。接著緊急剎車，發(fā)出古怪難聽的尖叫聲?！?/br>
    章昌漢：“也許是車子真的出了毛病?！?/br>
    洪先杰：“疑點就在這里。黑色奧迪緊急剎車后，掉轉(zhuǎn)車頭，加大油門，絕塵而去?！?/br>
    章昌漢：“你記下車牌號碼了嗎？”

    洪先杰：“這又是一個疑點。”

    章昌漢：“什么意思？”

    洪先杰：“這輛黑色奧迪沒掛車牌?！?/br>
    章昌漢：“你記住它的特征沒有？”

    洪先杰：“它與平時看到的那些黑色奧迪一模一樣，看不出半點異樣的特征?！?/br>
    章昌漢：“看清駕車人的模樣了嗎？”

    洪先杰：“隔著茶色玻璃窗，無法看清駕車人的五官，不過依稀覺得駕車人的腦袋好像很大，與一般人的腦袋比起來，要大蠻多?！?/br>
    章昌漢：“說具體點，他的腦袋到底比常人的大多少？”

    洪先杰：“是個圓腦袋。究竟有多大，那可說不準?！?/br>
    章昌漢與洪先杰對完話，心想：這黑色奧迪心里肯定有鬼。不然不會掉頭而去?？上]有捕捉到它的任何特征。車海茫茫，到哪里去尋找那輛黑色奧迪？

    章昌漢對洪先杰命令：“你趕快駕車去追。”

    洪先杰：“我追了一段，沒有追上。已經(jīng)失去目標?！?/br>
    章昌漢：“廢話。繼續(xù)尋找?！?/br>
    洪先杰知道自己的言行惹得“鐵漢”不快，不敢再答話。駕車朝黑色奧迪逃跑的方向追去。

    這時，章昌漢手中的對講機又發(fā)出鳴叫：“老鷹！老鷹！喜鵲發(fā)現(xiàn)重要情況?！?/br>
    章昌漢：“我是老鷹。喜鵲請講?！?/br>
    小虎隊員魯cao軍報告：他按照事先分工，隱蔽在開福寺路口的幾具模特背后，負責觀察南來北往的車輛和行人對其作出的反應(yīng)。他發(fā)現(xiàn)一輛無牌黑色奧迪經(jīng)過模特隊列時，突然加大油門，呼嘯著沖了過去。他覺得黑色奧迪表現(xiàn)不對勁。于是開車追趕，由于路面上車流量大，黑色奧迪速度快，他沒有追上。

    魯cao軍稍作停頓，接著主動檢討：“隊長！我不怪車況不好。主要還是我反應(yīng)遲鈍。如果我第一時間追趕上去，黑色奧迪肯定無法逃脫。我請求您給予我處分。”

    章昌漢本來要沖他怒吼的，但聽他主動檢討，心里的火氣自然消了一半。他說：“下面你該怎么做，我不說你也很清楚。爭取以功補過吧！”

    “請隊長放心，我一定找到那輛黑色奧迪。”

    魯cao軍斬釘截鐵。

    章昌漢命令自己：火速趕往伍家?guī)X廣場。黑色奧迪極有可能從那里經(jīng)過。他要親眼觀察黑色奧迪面對廣場兩側(cè)排列的8具模特時，會作出何種反應(yīng)。

    章昌漢鉆進桑塔納。他剛發(fā)車，對講機蜂鳴般響起。

    “老鷹！老鷹！我是燕子。我有情況報告?！?/br>
    章昌漢邊開車邊回答：“我是老鷹！燕子請講?！?/br>
    守候在湘雅路口的小虎隊員鄧向群向他報告的內(nèi)容與洪先杰、魯cao軍所報告的基本相同。也是一輛黑色奧迪，也是從模特面前經(jīng)過時表現(xiàn)詭異，速度特別快，差點把路邊的一具模特撞倒在地。

    章昌漢追問：“除了這些，還有新的情況嗎？”

    鄧向群：“一輛大巴擋在了我前面。當我超出大巴，再追，黑色奧迪已無影無蹤?！?/br>
    章昌漢：“別說了。你趕快向伍家?guī)X廣場靠近?！?/br>
    此時他堅信黑色奧迪一定會從伍家?guī)X廣場經(jīng)過。憑什么理由，他也說不清。他就是有這種感覺。他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豤ao作方向盤，驅(qū)駛桑塔納，穿越奔騰不息的車流，朝伍家?guī)X廣場飛馳而去。

    桑塔納距離伍家?guī)X廣場還有一百多米，章昌漢隱約看見一輛未掛牌照的黑色奧迪駛了過來，與模特隊列的距離漸漸近了，更近了，快要接近時，突然緊急剎車。后面的車輛也跟著緊急踩剎，發(fā)出一陣“嗞嗞”地尖叫，有的司機打開車窗，朝黑色奧迪表示憤怒。章昌漢的桑塔納與黑色奧迪隔著一道中間護欄。他緊急停車，打算鉆出車門，越過護欄，飛身撲向黑色奧迪?？杀居艮D(zhuǎn)車頭的黑色奧迪，卻沒有掉頭，而是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盤，加大油門，朝正前方向，一溜煙駛?cè)ァ?/br>
    章昌漢駕車追趕，同時指揮小虎隊員們上去攔截。然而，桑塔納追奧迪，如同烏龜追兎子，本身車速就無法跟上，加之桑塔納需要從前面的紅綠燈口子掉頭，已花去了兩分鐘時間，任憑章昌漢腳下的油門加大到極限，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色奧迪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

    他通過車載電臺報告開福區(qū)公安分局指揮中心，要求交警、巡警、特警、治安警、戶籍警等配合一體，緊急出動，攔截黑色奧迪。

    正在指揮中心帶班的肖啟湘局長完全采納他的意見。同時，向市公安局指揮中心報告了開福區(qū)內(nèi)發(fā)生的情況。建議全市各警種配合查驗無牌黑色奧迪。

    霎時間，一張大網(wǎng)在全市撒開。

    然而，那輛無牌黑色奧迪似乎突然從地上蒸發(fā)，每條路上，每個角落，都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影子。

    章昌漢不再追擊。此時，他既不懊惱，也不沮喪，顯得有幾分平靜。他雖然沒有攔截住，也沒有追趕上黑色奧迪，但他終歸與其打了個平手，各占一半上風。他布下模特陣，迫使黑色奧迪陣前露出了馬腳，他智勝一籌；黑色奧迪沖出羅網(wǎng)，瞬間消失，技高一丈。他非常明白，他與對手的較量才剛剛開始，殘酷的搏殺還在后面，麓死誰手，尚難預料。

    面對此種境況，心胸再豁達的人也不免要生出幾分郁悶。章昌漢此時想找個知音，傾吐心中的憋悶。他掏出手機，按下了柳建德的號碼。他開口就說：“今天真不順。到手的……”

    他話說半截，趕緊咽回了肚子里。他想起了偵查紀律。

    柳建德追問：“到手的什么呀？我不明白?！?/br>
    章昌漢：“我是說到手的鴨子眼看著又飛了?！?/br>
    柳建德：“什么鴨子？”

    章昌漢掩飾：“有人本來中午請我吃鴨子，突然改變主意又不請了。老伙計，你我到老渡口國際大酒店喝一杯吧！”

    柳建德哈哈大笑。

    章昌漢：“你笑什么？怪里怪氣！”

    柳建德：“我笑你不想當警察了?！?/br>
    章昌漢：“胡說！我下輩子還想當警察。”

    柳建德：“你想想公安部五條禁令吧！警察中午喝酒，會是何種嚴重后果？！”

    章昌漢：“謝謝兄弟提醒。我一生氣，把這給忘記了。你說你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我到你那里來，我們以茶當酒，說說心里話?！?/br>
    柳建德：“這上班時間，我除了撲在工廠里，還能去哪里？”

    章昌漢：“我立馬就過來。”

    柳建德：“我不歡迎?！?/br>
    章昌漢：“為什么？”

    柳建德：“因為我已經(jīng)訂好了碧蓮河包廂，晚上我倆在那里見。不見不散?！?/br>
    說著，掛斷了電話。

    章昌漢笑了笑，內(nèi)心發(fā)出感嘆：“這家伙，真會體貼人！”

    他下令召回上路監(jiān)控的所有小虎隊員，一起來到開福區(qū)公安分局監(jiān)控中心，回放各個路口傳回的圖像。大家睜大眼睛，從滾滾車流中辨別那輛黑色奧迪。

    他們發(fā)現(xiàn)那輛黑色奧迪的車身與同類型的黑色奧迪稍顯高大一些；駕車人的模樣盡管無法看清，但其腦袋形狀依稀特別大特別圓。他們都說：“隊長！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你派遣模特上陣偵查的這一著棋是十分成功的?！?/br>
    章昌漢卻板起臉對小虎隊員們說：“少說恭維話?！?/br>
    洪先杰：“不。我們說的是真心話?！?/br>
    章昌漢：“那好！你們當中誰能說出黑色奧迪的明顯特征，我就接受你們對我的恭維?！?/br>
    小虎隊員們相互看了看，誰也無法描繪黑色奧迪的明顯特征。

    章昌漢：“你們說不出車的特征，能說說駕車人的模樣也行?！?/br>
    小虎隊員們依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站出來回答。

    章昌漢：“既然這也說不出，那也說不出，就不要沾沾自喜，昏了頭腦。恭維話在我這里沒有市場，我要的是工作實效。我要求你們抓緊時間，分頭偵查?！?/br>
    “是！”小虎隊員們齊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