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對面這個眼淚汪汪的男人長的很美,陰柔的那種,是她最不喜歡的種類。 看著他,她開始頭疼,整張臉皺巴成了樹皮,一些殘片在腦海里閃現(xiàn)。 三月,大地回春,碧草復(fù)蘇,百花盛開,他們的車隊(duì)在一個村落停了下來,夜晚,夯土而成的坪上面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有個頭戴羽毛,戴惡鬼面具,手拿牛尾,四肢抹了血的人在一個祭臺前舞動,舞姿凌亂,有些像蛇,有些像虎,每一個動作都在模仿山林野獸。 舞罷,三個老人端著三個血粼粼的家畜頭顱奉上了祭臺,而后其余人都嗷嗚跳動了起來,歡呼聲,嬉笑聲,男男女女蹦著跳著擁抱在了一起。 當(dāng)篝火熄滅的時候,這些男女相互摟抱著便鉆進(jìn)了樹叢,很快便傳來了女人的呻,吟,男人的低吼。 崖下的風(fēng)獵獵作響,崖上站著窮鬼和長的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孩,對面是“兄”和他的一眾跨刀武士,女孩和兄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然后,她就突然掉下了懸崖。 很突兀的掉了下去,因?yàn)榕⒌脑掃€沒有說完。 呂嬌猛的晃了幾下頭,阻止自己繼續(xù)想下去,抬頭看著眼前的“窮鬼”輕輕的試探的叫:“長魚橋?”這個“窮鬼”的名字叫做長魚橋,是個游俠,原本是要和呂姣私奔的。 “姣,何事?”長魚橋關(guān)切的詢問。 呂嬌沒有理會他,轉(zhuǎn)眼又看向?qū)γ娴哪腥?,試探著道:“兄??/br> 此時他已有些不耐煩,又冷聲問道:“呂姣,你是否要放棄貴族身份?” 此時,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早該想到的,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她除了背部有些疼之外,竟然沒有任何嚴(yán)重的損傷。 “穿越”那個詞在嗓子眼里打轉(zhuǎn),可她死也不想承認(rèn)??葱≌f是一回事,可當(dāng)真正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之后又是另一回事。 只身在陌生的時空,她只覺恐慌。 沒有回答兄的逼問,她驀地爬了起來,胡亂沖向一個方向就使勁的奔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胸腔里積聚著瀕臨迸濺的酸澀,她想?yún)群翱捎趾ε碌暮安怀隹凇?/br> “姣!” 長魚橋沒有追上來,追上來的是兄。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眼角眉梢都是冰冷的嘲弄,“怎么,又不想放棄貴族身份了?你不是吵著鬧著要與那個窮鬼yin奔嗎?” “兄?”這是她的哥哥,她也有哥哥了。 眼淚無聲無息落了下來。 許是看著自己可憐,他張了張嘴,把惡意諷刺的話吞了回去,此時長魚橋和妍也追了上來,妍道:“兄,不要為難姣,放了姣吧?!?/br> “姣,你很勇敢,我很佩服你?!彼霉膭钪С值难凵窨粗?。 “公孫暇,請成全我們?!遍L魚橋跪下,給兄行了個禮。 這個禮節(jié)和剛才的又不同,這一次似乎比剛才的更卑微和鄭重。 兄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你們走吧。” “不,等等?!眳螊梢恢痹诘魷I,盡管如此,她卻已經(jīng)開始想法子把自己從此時的一團(tuán)亂麻里拯救出來。 心里在恐慌,可腦子已經(jīng)開始在運(yùn)轉(zhuǎn)。 因?yàn)?,她還想活著。從姣的記憶里她大概猜出了這是歷史上的什么時期。 這里應(yīng)該是春秋戰(zhàn)國那幾百年里,或者更早。 但這也足夠她知道,自己身處在怎樣的環(huán)境中。 這是一個,如果不能群居生活,就會被大自然吞沒的時代。 這里戰(zhàn)亂頻發(fā),隨時隨地都會死人。 第2章 男女相好在三月 “姣興起與人私奔的念頭已是不對,若就此跟著長魚橋跑了,那便是不顧父母,背棄祖神,是大罪。姣,生不能還父母生養(yǎng)大恩,還祖神庇護(hù)之恩,日后必定會寢食不安,我知道我離死亦不遠(yuǎn)矣。死在外面亦是死,還不如死在兄的面前,還望兄看在往日兄妹情分上,能帶著姣的尸首埋葬在宗族墓地的門口,姣愿做守門之犬,日夜為祖神警戒?!?/br> 她始終在流淚,可說出的話卻很流暢。急中生智,她從姣的記憶里知道,這時代的人很敬畏鬼神,鬼指的是自家死去的祖宗,她拿鬼神說事,兄必定會信以為真。 這個時代的人,輕生死,重節(jié)氣,兄又是貴族,更重君子風(fēng)范,姣一心求死,兄必定會為了成全姣的孝心而同意,說不定會親手殺了她。 果然,她賭對了。 兄拔出腰間的青銅劍,劍鋒雪亮,抵上了呂嬌的脖頸,“姣此時才有了作為貴族應(yīng)有的風(fēng)范,兄敬佩你。” 嬌嫩的脖子,冰冷的劍鋒,呂嬌覺得自己此時應(yīng)該害怕的抖如篩糠的,可是她沒有,她很平靜,看著兄,眸光堅(jiān)定,像個英勇赴死的武士,這更迎來了兄的肯定,反而緩緩收起了劍。 尋著記憶里的禮節(jié),呂嬌雙膝跪地,兩手貼向地面,頭貼在膝蓋之前雙手之后的地面上,維持這個姿勢,道:“兄,姣與長魚橋一見如故,傾心相付,如今姣就要去侍奉祖神,很舍不得,兄,能滿足姣臨死的愿望嗎?” “姣!”長魚橋看著姣,失口大叫。 “長魚橋,沒能和你一起跳崖是我的不對,但我已明白你對我的心是真誠的,現(xiàn)在機(jī)會就擺在你的面前,你又能和我一起赴死了。”呂嬌的嘴巴距離地面只有一寸,當(dāng)她說話時,地上的塵土有一部分就彈到了里面,她嘗到了塵土的味道,此時她卻感覺不到臟。 心臟跳動的很均勻,呼吸亦不急不慢,可她眼中的淚卻始終沒有停止過。她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人負(fù)責(zé)恐慌的落淚,一個人負(fù)責(zé)理智的求生。 “我、我?!遍L魚橋看看地上跪著的姣又看看拿著劍逼近的公孫暇,他才是抖若篩糠的那個人。 公孫暇很唾棄他,舉劍懸過他的頭頂,用輕蔑的口吻道:“你不配做士,只配做奴隸。但姣喜歡你,你應(yīng)該去陪伴姣,這是我作為兄長一定要為她做的?!?/br> 呂嬌緩緩抬起頭,低頭拜謝。 “不是這樣的,我是受人……”長魚橋急忙澄清,可已經(jīng)來不及,只聽“撲哧”一聲,從他的腰腹處就鉆出了一寸長的血刀,有一股血頃刻濺到了呂嬌的臉上,這液體是溫?zé)岬?,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分布了五滴血。 “姣,你不能死!”妍從長魚橋身后走了出來,滿臉氣憤,此時她的手上還沾染著長魚橋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