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著黃鼠狼窩里的那個坑洞，將那些指骨重新埋好。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一把拎起裝滿金銀珠寶的籃子，和那群人招呼了一聲就和小jiejie下了山去。那些老人收拾了一下工具，也都緊緊地跟著下了山。

    兩個男孩子把珠子一起裝進了兜里，吸了吸鼻涕，圍著我一前一后地跑起來，十多里山路，走得也頗快。

    前腳進了三姐弟的家，我立刻轉(zhuǎn)身把那些個老人也都叫進來了。

    按照規(guī)矩，這次他們來幫忙，見到了那么多值錢的東西，自然是要分一杯羹，我叫他們來自然也是這個意思。

    大家在院子里找了個地方坐下，老人們就抽起了土煙，我將籃子往眾人面前一擺，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我葫蘆里賣什么藥。

    但經(jīng)過我的觀察，這來幫忙的幾個老人，心腸都不壞，阮家的孩子一招呼就帶著工具來了，顯然也不是想著能得什么寶貝，而是出于關(guān)心。

    一路上他們見到珠寶雖然歡喜，但眼神中并沒有多少貪婪的意思，我十幾里山路上故意一字不提這些珠寶金銀，也沒有人來問一句，可見他們也并沒有覬覦之心。

    我清了清喉嚨：“各位長輩，今天多謝幫忙。這些個東西，也不是我的，都是那阮家老大打死的妖怪所藏，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們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這些東西你們就拿去分了?！?/br>
    那些老人顯然沒想到我會把這些珍貴的東西分給他們，一下子都愣住了。

    “你有什么要求，說出來聽聽！”一位老人開口，其它的老人都看著他，應(yīng)該平時就是德高望重的一位。

    我拉過阮家的三個孩子：“這些東西也是因為阮家的三姐弟而來，他們還小，父母又不在身邊，這些東西留在他們身邊也是個禍害。你們只要能答應(yīng)我好好照顧他們?nèi)齻€，這些珠寶你們隨意拿一件，剩下的換成了錢物，供本村的孩子們上學(xué)所用如何？”

    那老人沉吟了一下：“這個你放心，我是本村的村長，平時這幾個孩子的吃食都在我那換的。她們的父母出門前也拜托我照顧他們，這幾個月也不曾短她們的吃食。但是別的東西，我就幫不上了。這個村子誰家都不寬裕！”

    我看了他們的裝束，確實也都好不到哪里去，心下坦然：“嗯！我明白，孩子還小，吃的要跟上。我相信你們，珠寶你們隨便選吧，各安天命，剩下的就由村長保管，找個信得過的人去城里換成錢，多置辦些衣物，給全村的孩子發(fā)一發(fā)，大冬天的都還穿著單衣?！?/br>
    那村長和幾個老人商量了一下，隨后說到：“我們幾個老骨頭也都商量過了，珠寶我們一件不動，盡數(shù)給孩子們留下，換成了錢，就全留給本村的孩子上學(xué)。我們都老了，也不圖什么，就指望著孩子們個個吃飽穿暖，能有出息，將來走出這大山?！?/br>
    我點點頭，心想果然是沒有看錯人，于是讓阮家老大找來個布袋子，將珠寶金條都裝了進去，看見一個蟬形玉墜很漂亮，撩了出來掛在了阮含月的脖子上，隨后將那包東西遞給了村長。

    阮含月歡喜地跑回了屋，村長則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你不拿點嗎？”

    我搖搖頭：“錢財我多得是，這些東西就留給你們吧！”

    那些老人都沖我豎起了大拇指，村長更是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讓我晚上去他家喝酒。那些老人也都很興奮，相約著要殺口豬改善伙食，于是大家一拍即合，今晚在村長家開一個席，一定要我參加。

    我本想在阮家胡亂吃了口午飯就啟程，但見阮家兩個男孩子都向往地tian著嘴唇，顯然是對豬rou渴望已久，為了不掃他們的興，索性應(yīng)承了下來。

    “??！”

    這時阮含月突然一聲驚呼，我立即沖到了屋里，但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含月，怎么了？”我關(guān)切地問。

    她指著桌子，滿臉惶恐：“那黃鼠狼的皮子不見了！”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我沖出屋子來到之前掩埋黃鼠狼尸體的地方，那個坑洞果然已經(jīng)被刨開，尸體不見了，濕噠噠的泥土上到處是雜亂的腳印，一直往后山延伸而去。

    那村長見我神色不對，立刻問到：“會不會是有人來過，見那皮子質(zhì)地上乘，就拿走了？”

    我搖搖頭：“皮子拿走是有可能，但為什么連我們埋的黃鼠狼尸體也掘出來帶走了呢？而且你看這地上的腳印，是人類的嗎？”

    村長蹲下來看了一下，臉上瞬間變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這，這，這是狼的腳印。每一個都有手掌那么大，這狼得多大啊？豈不是要像小牛犢子一樣？這回糟了。”

    我一愣：“這么大的狼，為什么要偷走黃鼠狼的皮rou呢？”

    村長沉吟：“我們這周圍的一帶，都是人跡罕至的大山，山里多得是野獸生靈，但鬧得最兇的還是野狼。是綿延的山里怕是上百頭野狼，我們上山砍柴采藥經(jīng)常會零零星星地碰見，但它們從不傷害我們?！?/br>
    我知道他還有隱情，立刻追問：“是不是還有別的情況？”

    村長點點頭：“只是一到大雪封山的時節(jié)，野狼們餓得慌了，也會躥到村子里襲擊豬羊，但從不傷人?！?/br>
    我大訝：“為何它們不傷人呢？”

    村長湊到我耳邊低語：“傳說這群狼之中有一頭白毛狼王，體型是一般野狼的兩三倍之巨。大家都說它有了靈性，不允許它的子孫傷害人類，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誰知道呢？只是每次狼群進村，都能聽見有個特別洪亮的聲音在山頂上發(fā)出嚎叫，似乎是在指揮一般。據(jù)我估計，狼王的傳說十有**是真的！”

    我盯著地上的腳印，心中越來越?jīng)觯淅涞卣f：“若真的有狼王，那偷走黃鼠狼皮rou的必然是它?！?/br>
    村長腳下一軟，惶恐地說：“這房子怕是不能住了，你和阮家的三個娃子今晚就到我家睡一宿。它偷走黃鼠狼的尸身，必然是因為和它是朋友，如果來給它報仇，事情就大了！”

    我點點頭：“這樣也好，反正這邊也沒什么要收拾的，大家趕緊走！”

    村長有輕聲說話：“村里一共也就剩下三十二口老人，十四個孩子。等下殺上兩口豬，今晚索性我就在村祠堂里擺上流水席，請大家吃飯。祠堂是村里圍墻最高最結(jié)實的房子，就一個大門進出。里頭是一個大院子，大家可以聚在一塊兒，真要出點事，大門一關(guān)就萬無一失了?！?/br>
    我看著延伸到后山的腳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耳邊仿佛聽到了一聲蒼涼的狼嚎，凄厲慘烈，似乎十分傷心。

    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村長也在凝神諦聽，立刻知道這不是幻覺，兩人交換了眼神，均知事情不妙，立刻分頭行動起來。

    村長對著那些老頭喊到：“哥幾個，大家趕緊回去把家里人都帶到祠堂去，院子的門都鎖好了，土槍獵刀也都帶在身上，今晚可能要用！”

    那幾個老頭也都是精明的人，立刻知道事情重大，其中一個開口說：“是不是打死了這妖怪惹禍了？”

    村長眼睛一瞪：“怕什么，阮家三個娃子都能打死一個，我們這些人還比不過他們嗎？慫貨，趕緊回家，讓你家里人煮些酒菜帶著去祠堂，我回去就殺豬，大家吃流水席！”

    村長一番話也激起了那些老人們的血性，一個個都豁出去了，嚷嚷著要回家殺雞宰鴨，吃飽喝足和妖怪干一仗。村長一把拉住他們：“別瞎嚷嚷，什么和妖怪干一仗，你們沒聽見山里的狼嚎特別密集嗎？今晚我擔(dān)心狼群進村，你們回去可別亂說，就說村長請吃席，免得女人孩子慌亂，知道不？”

    那些老人點點頭，就急匆匆地走了。我和村長也不敢耽擱，一人抱著一個小男孩就往村里走去，阮含月作為jiejie自然不會離開弟弟，撒開腳丫子跟在了我們身后。

    215 野狼進村

    雖然心里慌成了一團，但村長的面孔上還是依舊保持著鎮(zhèn)定，與沿途的各家打招呼時也只是淡淡地通知各家晚上去祠堂吃席，并簡單地關(guān)照了一句，鎖好院門，今夜狼群可能進村。

    關(guān)于狼群進村，各家的反應(yīng)也不是很大，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畢竟從來沒傷人，就沒什么好怕的。

    一路走，村長問起姓名，我多了個心眼，借了大哥的一個字，隨口說道：“我叫李超！”

    村長也多想，大家萍水相逢，這地方又是窮鄉(xiāng)僻壤，也沒什么好讓我惦記的。

    一到村長家，才發(fā)現(xiàn)這村子真的窮到底了，連村長的房子也不過就是幾件用比較齊整的山石壘出來的房舍，雖然是大了一點，也通上了電，但除了電燈和一部電話，其余的電器是一概沒有。

    看著電話，我突然有種想打給父母的沖動，但想來想去還是忍住了，風(fēng)險太大，萬一給這山村帶來麻煩，我也不忍心。

    村長家也就他一人，兩個兒子結(jié)伴出去打工，兩年沒回家了，老頭子很是不爽，煮了點米飯，把那些白菜、蘿卜混在一起煮了一下，用辣醬蘸了一下，我和阮家的三個孩子也都吃得很香，看來她們也和我一樣很久沒像模像樣地吃飯了。

    吃完飯，村里留下的幾十人都聚集到了村長家的院子里。一聲招呼，就架起了老大一堆柴火，支起了大鍋，燒起水來。

    村長從屋里拿出了尖刀和繩索，幾個老人就一起走進了大屋后面的豬舍，凄厲的豬叫聲響起，兩頭三四百斤的大黑豬被五花大綁地抬了出來。

    “村長，這養(yǎng)了兩年的豬真的就宰了？你不是說要等你兩個兒子回來才殺的嗎？”

    “等個屁！那兩個兔崽子每年都說回家過年，結(jié)果回回不見人影，今天就宰了，全村幾十口人樂呵一下，免得被野狼拖了去！”

    村長氣呼呼地回答，其他老人都笑了起來。

    大家齊心合力將大黑豬綁在了門板上，一起按住腿腳，村長走到黑豬身前，揪起耳朵，對著黑豬肥碩的脖頸就是狠狠一刀，捅進了血管。

    黑豬竭力掙扎起來，奈何早就被七八個人按住，只能徒勞地叫喚起來。

    一個老人端來一個大盆，村長拔出尖刀，豬血噴薄而出，飆到了大盆之內(nèi)不斷滿溢，村長抓過一袋子食鹽撒在其中，不一會兒的功夫，熱氣騰騰的豬血就變成了豆腐一樣的血塊了。

    放完血，豬也就不動了，村長這才順著之前的刀口，將黑豬開膛平破肚，取出豬肚里的內(nèi)臟器官裝到了另一個大盆里。

    豬全身都是寶，豬心、豬肺、豬肝、豬肚、豬腰、豬腸，拾掇好了都是一道道美味，那些候在一邊的老婦都圍聚過來，開始清理，殺豬是全村的大事，而且村長是請大家吃席，自然是全都要過來幫忙的。

    想到等一會兒就能有美味的rou吃，不論是大人和小孩，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幾個老人抬起門板上黑豬，將它丟到了巨大的鍋里。里面的水已經(jīng)翻滾了，一下子就把豬皮燙熟了，在一邊添柴的幾個老婦立刻拿出各種工具，圍在鍋邊將黑豬身上的毛祛除干凈。

    分工明確，團結(jié)合作，當(dāng)村長給第二頭豬放血的時候，第一頭豬就被清理干凈了。

    “爺們都跟我走，我們?nèi)ソo老祖宗拜拜，保佑咱大家伙都平平安安?！?/br>
    村長一斧頭砍下一個豬頭，拎著豬耳朵就招呼著男人們走了，這里剩下的活計女人們干就行了。

    我自然也跟著去了，一行人來到了村長口中的祠堂。

    真是不可貌相，如此貧瘠的村落，祠堂居然修得如此欺騙氣派，三米高的圍墻涂得雪白，朱紅的大門漆得鮮亮。

    推開厚實的木門，跨過膝蓋高的門檻，里面是一個巨大的院落，在進去就是一間高大的閣樓，敞開的樓門里可以看見供滿了大大小小的牌位。

    村長一聲喊，里面出來一個老頭，顯然是看守祠堂的。案桌搬來，清香燒起，豬頭供在了中間，村長帶頭跪了下去，大家伙跟著三叩九拜，就算是祭奠過了先人。

    “各位，先回去cao家伙，今晚就在這干了。速去速回！”

    村長吩咐著起身，眾人立刻散去，十幾分鐘后陸陸續(xù)續(xù)的到齊了，十幾把土槍、鳥銃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雖然是老舊了一些，但還都能使喚。

    除此之外，還有大大小小的柴刀斧子，寒光閃閃也頗為鋒利，沒想到這窮山惡水還真有些貨色。

    村長手一揮，那十幾個老漢就上了院墻。我這才發(fā)現(xiàn)，祠堂院墻的內(nèi)里，居然都壘了一層內(nèi)墻，人站在內(nèi)墻上，正好能夠到外墻的墻頭。

    “這樣就成了一個堡壘，進可攻、退可守了！村長有見地?！蔽邑Q起了大拇指。

    村長擺擺手：“以前這多土匪，村子里就這一間大屋，先人們想出的法子，用來防備土匪的。沒想到今天還能用得上，真是先人庇佑啊！希望可以度過今晚的一關(guān)?！?/br>
    我看著墻頭那些神情興奮的老漢，拍著村長的肩膀：“一定可以的！守好院門，狼進不來，我們就贏了！”

    “希望如此吧！”村長看著天色，不禁嘆了口氣。

    正說著，那些拾掇黑豬的女人們都來了，提著大大小小的籃子，里面裝滿了一塊塊干凈的豬rou，那些臟器和豬血也都端來了，一籃子一籃子的排在了院子中間。

    “女人們回家把桌子、板凳都搬來，燒菜的鍋灶柴火、油鹽醬醋都帶齊了，就可以開始開鍋了，今晚誰都不要留在自家屋里，全都來祠堂聽見沒？男人們再跟我做件事，回來后就開席！”

    村長安排起了活計，女人們一哄而散，除了豬rou，各家的雞鴨也是要宰殺幾只帶來的。至于男人們還要做什么，我倒不清楚，不過肯定是與對付狼群有關(guān)。

    果然，大伙跟著村長來到了村邊的一棟舊屋，村長打開門，眾人就涌了進去。從角落里搬出了一堆叮當(dāng)作響的東西。

    “這是什么??？”我看不真切，只能問村長。

    村長拂去灰塵：“是捕獸夾，以前村子里用來捕捉野豬的。后來不準(zhǔn)傷害動物了，這些個東西就擱置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試試不就知道了？”一個老人笑著扳開了捕獸夾，巨大的鐵齒銹跡斑斑，若是被夾住，骨頭都要被夾碎。

    他把捕獸夾平鋪在地上，中間的機括就是一個小小的踏板。老人拿起一塊石頭，輕輕一丟過去，就見捕獸夾立刻彈起，鐵齒交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反應(yīng)很是敏銳。

    “行了！”村長一聲招呼：“把那幾十個家伙都帶上，上幾次狼群都是從后山過來的，我們就擺在它們進村的路上，好好地招呼一下它們?！?/br>
    老人們都笑了：“村長，你這次是要真和那群狼干了？”

    村長嚴肅地說：“這一次的情況不同，我怕它們這次是要傷人。大家不要磨蹭了，架好這些鐵家伙就回祠堂吃rou?！?/br>
    大家轟然應(yīng)諾，扛起鐵夾子就走，輕車熟路地將它們都安放在了路上，夾子都埋在雪下，草叢里，反正若沒人指點，我是看不出的，只是不知道瞞不瞞得過野狼的鼻子。

    做好了一切，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大家趕緊回村。

    剛到村口就聞見了nongnong的香氣，看來流水席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眾人神情振奮之下，腳步又快了幾分，急匆匆地趕到了祠堂。

    祠堂里火燭通明，女人們見我們回來，立刻張羅著把各種吃食從蒸鍋里端出來，擺滿了桌面。

    全村老少圍坐在長長的流水席上，痛快地吃喝起來。孩子們最是開心，在這大山里，吃rou可不是常有的事兒，只見阮家的三個小娃嘴里圓鼓鼓地，手里還抓著rou塊兒，顯然是期盼已久，這次不吃到爽是不肯停了。

    出了豬rou，各家女人都把自己家的雞鴨宰了帶過來，這一桌子菜可以說是非常的豐盛。那些豬下水和骨頭一起熬成了nongnong的湯，撒上了山野里的各種香菇真菌，特別的美味，連我都忍不住多喝了兩碗，這味道可是城里吃不到的原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