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年前(4)
低矮的屋子里,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玩著骰子,今天按規(guī)矩輪到房屋的主人家阿三貴坐莊,他今天的手氣不錯,每一把都能有所斬獲,面前一元五元十元二十元的鈔票堆起了老高,一邊還有幾十張百元大鈔,當(dāng)他在一起拿起那個臨時充作骰盅的破碗猛搖一陣扣在桌子上,周圍的賭客紛紛拿出錢下注,而阿三貴的黑瘦男子幾次掏兜卻什么都沒有拿出錢來,他叫郝明,外號賴皮糖,是當(dāng)?shù)赜忻臒o賴地痞賭棍,人品差到不行,可賭品卻很好,不欠錢,所以很少本地的流氓胡混們的歡迎,其實他并不是不想欠錢,而是膽小怕事,不敢欠錢。 阿三貴等了老半天,可賴皮糖一直掏不出錢來下注,有些不耐煩起來,道:“賴皮糖,你到底押是不押,不押我可要開了??!” 周圍那些早就下好注的賭徒也起哄道:“是啊,賴皮糖,到底要不要啊,別浪費大家時間好不啦!” “就是,就是!” “是不是沒錢了?。」?!” “再等等,再等等!”賴皮糖一邊嘴里叨咕著,一邊將手再一次伸進了口袋里,那里還剩下三百塊,那是家里留作過年購買年貨的錢,如果輸?shù)舻脑挘依锝衲赀@個可就難熬嘍。 最終賴皮糖還是沒有將家里最后的三百塊錢掏出來。 “哈哈,賴皮糖沒錢啦!” “浪費時間!” 在周圍人的奚落嘲諷的聲音中賴皮糖低下了頭,可眼睛卻還一直死死盯著骰盅,心里面默念著,“一定是大,一定是大!” 阿三貴掃視了一圈眾人,確定沒有人再買之后瞎開了骰盅,“開了啊,四五六,大!” “cao,媽的!” “怎么會連開三把大!” “倒霉!” “賴皮糖,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都是你害的老子輸錢了?!?/br> 那些押了小的賭徒開始不住的咒罵起來,甚至有人埋怨起沒錢下注的賴皮糖來。 賴皮糖那個冤枉啊,為了以證自己是清白的脫口而出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押的是大!” 一位這局押小輸了錢的賭徒一把揪住賴皮糖的衣領(lǐng),怒道:“你押的大?哈哈。賴皮糖,你傻了吧,你拿來的錢押??!哈哈?!?/br> “我……我……”賴皮糖剛要再次開口解釋,那位輸了錢的賭徒上去就給了賴皮糖一巴掌,直接將他給打蒙了。 “賴皮糖被嚇傻了,哈哈!” “都打尿了!哈哈!” 周圍人開始哄鬧起來。 阿三貴作為今天的莊家現(xiàn)在正是手氣旺的時候,多但無一會兒,他就會少賺一點,瞪著一雙三角眼,看著打人的賭徒,道:“王瘸子,今天是老子的莊,你少給我這搗亂,耽誤了老子贏錢你賠???”罵完王瘸子,又沖著賴皮糖喊道:“賴皮糖,你到底有錢沒錢,沒錢趕緊給老子滾?!?/br> “我……”賴皮糖剛要說自己有錢,可想起拿最后的三百塊錢是家里留作過年的錢,他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阿三貴一見賴皮糖的這副模樣就知道他是沒有錢了,瞪了賴皮糖一眼,喊道:“沒錢,給老子滾!”然后又換了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對周圍的其他人笑著道:“大家別理他,繼續(xù)玩,來,買定離手!” 賴皮糖都走到了門口,可骰子在骰盅里晃蕩的聲音實在是太美妙了,他實在是忍不住,可他真的就剩下這三百塊了,那是家里過年的錢,沒了這錢,家里的那口子會殺了他的,家里的小子也饒不了他,他不敢花這錢,可是……,賴皮糖跑了回來,擠進人群,喊道:“我兄弟的那個女人,兩千塊,誰要?” 場面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我兄弟的那個女人,兩千塊,誰要?”賴皮糖見周圍人都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以為都沒有聽清楚,又大聲喊了一句遍:“兩千塊,誰要?” 阿三貴不屑的哼了一聲,拿起破了口的碗將三顆骰子找了起來,段子盤子開始不住的搖晃起來,周圍的人也開始繼續(xù)有說有笑的談笑起來,仿佛都沒有聽到賴皮糖剛才說的話。 賴皮糖掃了一圈周圍,有些發(fā)怯的問道:“那個女人兩千塊,誰要!” 阿三貴冷哼一聲,道:“賴皮糖,你是不是和那個女人一樣是傻的???” 賴皮糖有些底氣不足的爭辯道:“她……她……她不傻,挺正常的?!?/br> 阿三貴旁邊和他一起搭幫坐莊的黑大漢擠過來,對他喊道:“她以前雖是個啞巴,可起碼人不瘋,長的也還算周正,可現(xiàn)在,媽的,不說我還忘記了,賴皮糖,你當(dāng)初可是收了我五百塊的定金的,錢還我?!?/br> 賴皮糖也急了,開始和黑大漢對喊了起來,“孫胖子,人交給你的時候可是好好的,是在你家過了一夜之后才瘋的,你還有臉找我要錢?你還欠我四千五百塊呢!” 賴皮糖之前是打算將大丫mama和小聰明一起賣到山上挖煤的那邊去,在大丫和小聰明跑了之后,他就聯(lián)系了山上,讓過來看人,可當(dāng)那個買主知道他要買的這個女人是以前曾在一個煤窯子里刨食的兄弟的女人后,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就改了主意,不買了。賴皮糖后來又聯(lián)系了其他買家,也就是阿三貴的搭幫坐莊的孫胖子,孫胖子家有老婆,可他老婆一直沒給他生個一兒半女的,他有些著急,就買了已經(jīng)生過兩個孩子大丫mama,先交了五百的定金,預(yù)定等大丫mama為他生下一兒半女之后在補交剩下的四千五百塊。 可就在孫胖子將大丫mama帶回家里的當(dāng)晚,他想要和大丫mama親熱親熱的時候,大牙m(xù)ama瘋了,一嘴咬住了孫胖子的肩膀,不論是拳打還是腳踢,亦或是棍棒打,都不能讓她松口,最后咬下孫胖子肩膀的一塊rou才算了結(jié),自此,大丫mama瘋了的消息也算是傳了出去。 一提起大丫的mama,孫胖子的肩仿佛還隱隱作痛,一把扯著賴皮糖的衣領(lǐng)往外拽,五百塊錢不多,但也是半個月的辛苦錢,絕對不能白白便宜了別人。 “孫胖子,你可得講理,人你帶走的時候可是好好的,我家街坊鄰居可都看到了,要瘋那也是在你家瘋的,我沒找你要損失,你還倒找我要起錢來了?!辟嚻ぬ沁@時候可不慫,知道這個時候要是慫了可是得倒賠人家錢的。 孫胖子也知道自己理虧,那天他帶大丫mama回家的時候,人的確還是好好的,可等到到了家里想要和她親熱的時候,她就開始變的瘋狂起來,可這些絕對不能承認(rèn),承認(rèn)了,那五百塊錢就飛了,開始用筆賴皮糖還大的嗓子嚷嚷道:“賴皮糖,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反正你今天得賠我五百塊錢,否則我就去你家睡你媳婦去。” 農(nóng)村吵架,只要不打起來,那么誰的聲音大誰就是占理的一方。 賴皮糖自覺打不過孫胖子,也只能開始胡攪蠻纏起來,“孫胖子你敢,你要是跟去我家,我就去你家睡你媳婦?!?/br> “哈哈,孫胖子,賴皮糖你倆要不就換換!” “哈哈!” 周圍看熱鬧的人可不嫌熱鬧大,開始起起哄來,坐莊的阿三貴那個氣,朝著孫胖子喊道:“孫胖子你有完沒完,你要是在和賴皮糖糾纏不清,今天的份子錢你就別要了?!?/br> “那哪行!”孫胖子大喊一聲,一把將賴皮糖提起來丟出屋子,然后回到阿三貴身邊幫他看起莊來。 賴皮糖被丟出后,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轉(zhuǎn)身離開,他兜里無錢,以前還可以去弟弟借些錢來花花,可自弟弟死后,連唯一能借到錢的去處也沒有了,幾個月前,侄女帶著侄子跑了,只留下個瘋瘋癲癲的瘋女人,自己兒子想和鄰村換親的事情也泡湯了,還在當(dāng)?shù)亓粝铝藗€惡人名聲。 回到家里,進院子時下意識的往豬圈方向看了一眼,看到那個整日和豬睡在一起的瘋女人此時正在仰頭看天,方向東北方。 賴皮糖搖頭嘆了口氣,走進屋里,屋里兒子女兒和老婆正在堂屋里看著電視,這臺電視還是從死去弟弟家里搬過來的呢! 兒子大了,該娶媳婦了,可女兒還小,才十歲,離著能換親的年紀(jì)還有好幾年,真是愁人。 “死丫頭,跑什么跑,你要是不跑,我兒子早就娶上媳婦了,說不定來年都能抱上孫子呢?” 賴皮糖一想及此就是火氣,抄起門邊的鞭子就沖了出去,到了豬圈邊對著大丫mama就是一頓鞭打腳踢,大丫mama不多不閃,只是對著他嘿嘿傻笑。 賴皮糖打的越狠,大丫mama笑的聲音越大,慢慢的賴皮糖不敢打了,他怕,被大丫mama那冰冷的眼神嚇怕了,丟到鞭子跑回了屋里,咣當(dāng)一聲將門關(guān)上。 屋里屋外,一暖一冷,兩重天。 大丫mama傻笑著撿起賴皮糖丟掉的鞭子鉆進了豬圈的窩棚,那里是她暫時的窩,石頭底下壓著一張照片,是大前年照的一張全家福,一家四口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