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如果是比劍道,他倒是可以一拼,但論道不同于比劍,比的不是境界,而是對道的領悟與闡述,還要輔以道術以證明自己領悟的道是正確的,而非坐井觀天似的空想,限于修為,林莫南目前還無法與練紅塵這等修為的大修士相提并論。 練紅塵呆滯片刻,上上下下看了林莫南幾眼,很快就將他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頓時自眼中流露出nongnong的失落之色,就跟路上撿了寶貝結果仔細一看是個殘次貨一樣。 好在他倒是胸襟氣度不同一般人,立刻就拋開失落,重新面上帶笑,道:“雖說遺憾,但逍遙道再現(xiàn)于世,仍是喜事一件,恭喜道友。” 到底還是惋惜不已,他看得出,以林莫南現(xiàn)在的資質,如無奇遇,恐怕很難將逍遙道傳承下去。數(shù)萬年前,逍遙道名震天下,數(shù)萬年后,卻只能曇花一現(xiàn),實在太可惜了。 但能在有生之年,遇見一位領悟逍遙道的修士,于昆侖弟子而言,終是幸事,練紅塵的恭喜,發(fā)自由衷,真誠無比。 林莫南連忙還了一禮。 姐弟倆在一旁偷偷地交換眼神,這位練前輩好奇怪,居然對曾經(jīng)壓得昆侖抬不起頭的大逍遙派毫無芥蒂,真的假的? “練子……練子……” “就知道跟著他們一定能找到練子……” 云層上,沖下兩只雪白大鶴,圍繞著練紅塵嘰嘰喳喳。 “以后不許偷跑了,不然我就生氣了?!?/br> “練子你太不聽話了,害得我們好擔心。” “是是是……知道了……”練紅塵一臉無奈。 “何方道友,來我蜀山?” 一個聲音遙遙傳來,卻是兩只仙鶴自云中沖下,雙翅揮動間攪亂了這一片天地的靈氣,被蜀山守山弟子發(fā)現(xiàn),尋了過來。 練紅塵連忙正了正衣冠,拂塵一甩,搭在腕間,合掌向來人揖禮,道:“昆侖練紅塵,奉師命前來蜀山拜山。” 守山弟子頓時一驚,匆匆還禮后,甩手打出一只紙鶴,向宗門內傳遞消息。 “好丑?!?/br> “太假?!?/br> 鶴大仙、鶴小仙對那只一閃即逝的紙鶴品頭論足,然后驕傲地以喙梳羽,盡展優(yōu)雅身姿。 黑白毛團伸出兩只爪子捂臉,這兩只腦殘鶴,同為靈獸,恥于為伍,身為八品戰(zhàn)斗靈獸,難道所有的靈性都集中在戰(zhàn)斗力上了?這智商,還不如翼天虎呢,至少小虎仔就不會跟紙老虎比誰威風。 何道理很快就親自迎了出來。 “練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昆侖弟子雖然向少涉足塵世,但卻并不閉塞山門,與仙盟中的各大宗門還是有所來往的,尤其是與蜀山、峨嵋同為三大頂尖古派,關系更是要密切得多,練紅塵雖然是第一次到蜀山,但何道理卻已經(jīng)去昆侖拜山過兩次了,所以二人之間是認識的。 “何兄風采依舊。”練紅塵微笑還禮。 何道理又看向大逍遙派三人,對他們的去而復返微感詫異,但面上并未表露,尤其是目光落在倆毛團身上,不自覺地就柔軟成一團棉花。 “林道友、二位小友……” 風度翩翩的行禮,何道理腦袋上的峨冠在風中微微晃動。 林莫南微微一笑,跟著學禮,然后道:“何道友,我等去而復返,全因天降此物,大逍遙派能力有限,不敢擅專,只能將它送上蜀山?!?/br> 說著,葛笑笑已經(jīng)將靈花解下,掀開了蒙在上面的布。 ☆、61·遠到而來仍是為優(yōu)曇 何道理盯著紫果安神蘭看了一眼,雖是初見,但之前已經(jīng)聽葛金和燕七描述過它的模樣,自然是立刻就對上了號,頓時神色一凜,旋即沉吟起來。 但立刻他又記起此時貴客臨門,忙又暫且拋開思緒,笑道:“練道友,林道友,請入山再談?!?/br> 林莫南欠了欠身,道:“何道友,大逍遙派已耽擱了行程,就不多打擾貴派,先行告辭?!?/br> 為甩麻煩而來,如今燙手山芋已經(jīng)送出去,至于蜀山跟那個冒牌女修之間,是準備周旋還是準備死磕,都不關大逍遙派的事,何況大逍遙派也沒那個實力摻和進去,當然是早點脫身為好。 何道理大致也知道,這次是蜀山,或者說是夜叉老祖無端將大逍遙派拖下水,此時大逍遙派急于脫身也可以理解,因此并不挽留,笑道:“也罷,恕不遠送?!?/br> 林莫南又向練紅塵告辭,客客氣氣道:“他日道友若路過樊城,有暇之時,大逍遙派掃席以待。” 這是一句再純粹不過的客套話,不想練紅塵卻歡喜道:“一言為定。”完全是一副當了真的架勢。 林莫南呆了呆,這位昆侖首席真?zhèn)髡嫒绺饸g一樣好哄好騙,不由得為他的將來深深擔憂起來,但一轉念,不由暗笑自己杞人憂天,練紅塵是涉世不深,但一身修為可不是紙糊的,何況還有兩只鶴在身邊,雖說腦殘了點,但八品戰(zhàn)斗靈獸的戰(zhàn)斗力,絕對跟它們的智商成反比,所謂一力降十會,什么陰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只怕都不堪一擊,只要練紅塵不再沒事就玩?zhèn)€偷跑迷路,基本上安全無虞,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栽了跟頭,那只能說他肯定欠了天道很多很多靈石。 “告辭!” 很干脆地走人了。這一次林莫南半點不耽擱,直接帶著姐弟倆回到千煌城,打算再賣幾日苦力,賺夠靈石就買了云舟票,迅速離開這處是非地,當然,這都是后話,且不多提,只說何道理設宴招待練紅塵,酒到正酣時,才開始打聽練紅塵的來意,才知道原來竟還是為了三十六年的仙胎周歲禮。 原來昆侖也收到了玉清宮的請柬,恰好練紅塵偶得奇遇,修為自歸真巔峰一步邁入渡劫,只是因是外力所致,并非修煉積累水到渠成,因此難免有些隱患,于是昆侖決定干脆就趁這個機會,讓練紅塵代表昆侖前去道賀,同時也是入塵世磨礪一番,以穩(wěn)固修為、消除隱患。 昆侖與蜀山、峨嵋關系密切,練紅塵入塵世的第一站,自然非這二者莫屬,因蜀山與昆侖之間還別有一層未公開的關系,臨行前,昆侖掌教玄空子有所囑咐,所以練紅塵就先到了蜀山。 “何道友,練某出山時,師尊有交待,命我一定要來蜀山拜見夜叉老祖,并有一言代為轉達,不知可否行個方便?”練紅塵不懂迂回,見何道理問起,他也就開門見山。 怎么又是夜叉老祖? 何道理一呆,心中也覺怪異,近來發(fā)生的事,似乎都與夜叉老祖扯上關系,葉知秋是為了求優(yōu)曇花,還有那不知是誰的冒牌女修,也是沖著夜叉老祖與優(yōu)曇花來的,難道練紅塵的來意,也在優(yōu)曇花上? “練道友,莫非是想求優(yōu)曇花?” 他這樣想,也就這樣問了,倒是把練紅塵也問得一呆,而后反問道:“何道兄怎么知道?” 他因借外力破入渡劫,因此根基不穩(wěn),體內留下隱患,優(yōu)曇花有固本培元之效,可以助他穩(wěn)固修為,消除部分隱患,所以玄空子才特地交待他一定要拜見夜叉老祖。 何道理撫額,只好把近來發(fā)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聽到這些,練紅塵也覺詫異。 “也罷,既然事情都湊到一處,恰好何某也正欲把這株紫蘇安神蘭送入忘情川,練道友就一起來吧。” 宴席草草結束,何道理帶著紫蘇安神蘭和練紅塵到了忘情川,鶴大仙、鶴小仙盤旋在半空中跟隨,堪堪靠近忘情川,恰逢地縫之下又是一輪靈潮噴涌,兩只仙鶴只擦了個邊,頓時覺得全身如針刺,慘唳一聲,一頭就從半空中栽下來,在山崖間砸出兩個數(shù)丈深的坑洞。 “我滴個娘……好疼……” “哪個混蛋拿針扎我……” 兩只仙鶴暈頭轉向地從坑里探出半個腦袋,修為到了它們這個地步,身堅逾金,從幾百米的高度摔下來,毛都沒掉一根,就是從腦殘一級摔成了腦殘二級。 “好一處靈潮成川……” 練紅塵站在忘情川外,感受著山風中挾帶的靈潮余波,皮膚上的刺痛之感,固然讓他難受,但是卻也讓他感受到了靈潮沖涮對修煉的好處。 感嘆片刻,他恭敬向川內施禮。 “昆侖弟子練紅塵,求見肖前輩?!?/br> 何道理亦附聲道:“師伯祖,弟子何道理,有要事稟告?!?/br> 山風呼嘯,帶出一個冰冷的女聲。 “楚青山是你什么人?” 練紅塵一呆,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楚青山是師祖離山子的俗名,忙應道:“正是師祖?!?/br> “進來?!鳖D一頓,又傳來一聲,“何道理你小子也滾進來。” 何道理正低頭想著楚青山與老祖是什么關系,聞言頓時臉色一苦,一步一挪地帶著練紅塵走入忘情川。 忘情川內,靈潮余威仍在,刺膚剮rou的痛苦,讓二人都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何道理也就罷了,早有心理準備,練紅塵卻暗暗心驚,聽說夜叉老祖千年不出忘情川,這日日剮身之苦不提,光是靈氣沖刷,對修為的裨益,足以讓這位老祖飛升了,卻不知為何,她竟仍留戀凡世,不肯升仙。 “止步。” 一襲紅裳出現(xiàn)在巖壁間,飄然而下,女子負手于身后,眸色深沉,陣陣威壓,令兩位天之驕子不由得為之呼吸一滯。 “拜見老祖!” 夜叉老祖冷哼一聲,目光落在何道理身上,淡淡道:“你先說。” 何道理被她盯著,如芒刺在背,連忙自儲物袋中取出紫蘇安神蘭,將發(fā)生在翡玉映花樓內的事情說出。 “冒充我?”夜叉老祖不知想到什么,驀然冷笑兩聲,若夜梟啼空,說不出的滲人,“我知道了,你出去?!?/br> 何道理被她笑得全身發(fā)毛,二話不說,給了練紅塵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掉頭就走。 練紅塵莫名所以,他自然不知道,當年何道理被夜叉老祖拎著子去堵地縫眼的時候,也是先聽到這么兩聲滲人冷笑,以至于都成了心理陰影,一聽到這樣的笑聲,何道理就有種大難臨頭的錯覺。 ☆、62·他日飛升攜酒一醉休 “楚青山讓你來干什么?”夜叉老祖的注意力,集中到練紅塵的身上,就連那株紫蘇安神蘭都沒有去理會,任由它在靈潮的余波中舒展枝葉,如饑似渴地大量吸收靈氣。 練紅塵連忙恭身應道:“是家?guī)熋磔吳皝韱柡蚯拜叞部??!?/br> “哼,趙空樂就是楚青山的應聲蟲。” 趙空樂就是玄空子,師尊名諱,練紅塵自然是知道的,忙辨道:“師祖已閉關數(shù)百年,不理俗事,就連師父也數(shù)百年未曾見過師祖了?!?/br> 應聲蟲什么的,肯定不是,玄空子是真心問候夜叉老祖。 夜叉老祖不置可否,目光在練紅塵身上一掃,見他氣息不穩(wěn),身帶隱患,已是知道他的來意,又發(fā)出兩聲滲人的冷笑。 “你為優(yōu)曇花而來?” 練紅塵道:“前輩慧眼如炬,晚輩修行有岔,欲求一朵優(yōu)曇,以彌補根基?!?/br> “跟我來?!?/br> 夜叉老祖又冷笑一聲,轉身往谷中深處行去。 練紅塵連忙跟上,七繞八彎后,不多時已到了地縫眼前。 “啊……” 乍見一人堵在地縫眼中,此時正雙目緊閉,嘴唇緊抿,眉尖緊鎖,顯然沉浸于與痛苦的對抗中,無暇對外分神。雖是神情痛苦到極致,然而繃緊的面容并未減弱他的高貴雍容,恰如雛鳳誕生于烈焰中,雖有焚身之痛,卻難掩天生的絕代風華。 練紅塵在欣賞暗贊之余,心中也大吃一驚,不知這是何人,他并不認識葉知秋這位峨嵋首席真?zhèn)?。葉知秋素來不愛與人應酬往來,也沒去過昆侖,兩位首席真?zhèn)髦g,彼此都只聞名,不曾見過面。 靈潮的威力,練紅塵雖未親身體驗,但余波卻已讓他十分難受,此時見葉知秋竟然堵在了地縫眼中,靈潮一起,首當其沖,頓時便為之戚然。 那該有多痛苦??! “他也是來求優(yōu)曇花,我以身堵地縫眼百年為條件,已允了他,你若能替他,優(yōu)曇花給你也成?!?/br> 練紅塵頓時一個哆嗦,說不出話來。 葉知秋的眼皮微微動了動,掙扎數(shù)息后,緩緩睜開,黝黑的眼瞳透著一種難言的疲憊。 “我拒絕。” 他一字一頓,似乎每說一個字都會耗盡他的力氣,但他仍是清晰地表達出心中的意思,優(yōu)曇花,他志在必得,絕不讓任何人來替他。 練紅塵看著他的眼睛,除了疲憊,剩下的只有堅定。這種堅定,有些隱晦,并不十分醒目,就像露在海面上的礁石,深沉,黝黑,歷經(jīng)海浪狂風千萬年的沖刷拍打,不搖不動,不退不躲。 “是我來遲了?!?/br> 退后一步,練紅塵轉身,向夜叉老祖深深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