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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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建國得了錢馬上跑了,亦暖站在原地站了幾分鐘才慢慢走出去,她臉上膽怯和眼淚消失,只有無盡冷意。 她今天穿的一身黑色羽絨服,頭發(fā)凌亂披著,臉上蒼白沒有血色,站在路邊打車時嚇慘了好幾個路人,有幾輛車在她面前停下,看見她這似人非人的樣子被嚇得夠嗆,哪里還敢多停。 “草!大晚上遇鬼了?!庇兴緳C被嚇得當場罵出聲。 亦暖冷冷盯住他,司機心里一緊,臉色一白,一轟油門車開了出去。 走到家門口她手抖了半天,明明就在衣袋里的鑰匙,怎么也拿不出來,手背又腫又刺的痛。 家里很黑,空調(diào)沒開,很冷。 亦暖沒開燈,沒開空調(diào),手里提著的藥和檢查報告散落一地。 她就這么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坐在冷冰冰地上,身上時冷時熱,腦袋成了錄影帶,一會兒播放十歲前的記憶,一會兒又跳到今年。 她分不清十歲前噩夢般的經(jīng)歷是真的,還是今年的經(jīng)歷是真的,或者說,兩者都是假的,都只是一場夢。 肚子開始刺痛,她冰冷的眼神有一刻松動,很快變得更加冰冷,同樣冰冷的手覆蓋在肚子上,里面仿佛有了心跳。 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坐在沙發(fā)上用盡力道把自己抱成一團。 蕭奕寒打電話來時,她不知呆坐了多久,電話響了好幾次才遲鈍接起。 “暖暖?!?/br> 熟悉的聲音響起好一會兒,她才反應(yīng)過來。 奕寒…… 她啞了,說不出話來,只能默默在心里回應(yīng)。 蕭奕寒那邊靜了片刻,很快,輕聲問,“暖暖,怎么了?嗯?”聲音很輕,很輕,仿佛怕大一點會嚇著她。 亦暖閉著眼,竭力壓住心里情緒,試圖讓聲音變得輕快,平靜,不讓電話另一頭的蕭奕寒察覺她的不正常。 許久,她緩慢,艱難發(fā)出了聲:“你出任務(wù)回來了?” “嗯,前兩天剛回來,一直忙,今天才抽出空來。” “受傷沒有?” “沒?!?/br> “奕寒……” 奕寒,我這幾天一直在叫你,一直一直叫,你有沒有聽到。 我好想你,想你能陪在我身邊。 亦暖眼眶里的眼淚成顆往下掉,鼻子里被堵住,如果在出聲,一定會被他察覺的。 她捂住話筒,閉了嘴。 兩邊同時靜了有幾秒,很快蕭奕寒低沉溫柔的嗓音透過電話傳過來,輕輕哄道:“再過幾天,再過幾天我就回來……囡囡,別怕?!?/br> 亦暖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兇猛沖破圍欄,她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可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牙齒也因為身體和心理的原因跟著上下抖動,發(fā)出“咯吱咯吱”聲響。 她腦袋出現(xiàn)缺氧,眼前黑漆漆的客廳變成重影,她今天下午又沒有吃飯。 這兩天她總忘記吃飯,今天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她貧血嚴重,肚子里的孩子容易流產(chǎn)…… 是的,她懷孕了,一個多月…… 上次從警察局出來,她已經(jīng)感覺到自己身體有問題,她經(jīng)期一向不穩(wěn),上個月沒來她也沒在意,可是最近幾天頻繁出現(xiàn)惡心,嘔吐的情況,就如現(xiàn)在,哭著哭著胃里又開始泛惡心。 話題終止,誰也沒說話,外面的雪漸漸停了。 - 遠在h市軍醫(yī)院的蕭奕寒走到窗邊,包扎著紗布的手掉在脖子上,外面白茫茫一片。 他輕聲問:“暖暖,s市下雪了嗎?”在天氣的影響下,他的聲音帶著落寞,和說不出的難過。 亦暖只顧著控制情緒,沒聽清他語氣里的反常。 好一會兒,她擦不干眼淚,就這么任由它往在流,鼻子還是堵得厲害,哽咽的聲音除了沙啞沒有多大反常,“下了,特別特別大?!贝蟮目煲堰@個城市的人壓垮。 “你那里下了嗎?”她一張嘴眼淚紛紛跑進嘴里,苦澀蔓延到心尖。 “嗯,下了,很大,很大……” “你是不是受傷?” 如果不是受傷,他打來的一定是視頻通話。 但也幸好,他今天打的是語音。 “沒有大傷,只受了一點小傷。” 蛇毒已經(jīng)清除,沒有什么大傷。 亦暖忍不住問他:“奕寒,如果,我做錯事,你會不會原諒我?”她語氣很輕,很輕,輕到?jīng)]有力道。 蕭奕寒沒有立刻的回答,亦暖快要喘不過氣來,手放在屏幕上,準備掛斷電話。 他一如既往溫和的嗓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先和我商量可以嗎?如果是不得不做的,讓我去做?!?/br> 苦澀從嘴里蔓延到喉嚨,腸胃,有所收斂的淚水又開始泛濫,她被滿嘴苦澀堵得說不出一句話。 “暖暖,我們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一定和我說,不管什么樣的事,只要你想做,我給你做,你要開開心心的,其他什么都不要管?!?/br> 可是奕寒,我怎么舍得給你的人生染上一點的污點。 喜歡一個人會低到塵埃里。 她在還不喜歡他時整個人,整顆心,早已經(jīng)埋進稀泥里,開不出花,只會腐爛。 她每日惶惶不安,生怕有一天他會知道她的身世。 一個是部隊上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一個是癮君子的女兒……怎么看也不應(yīng)該走到一起去。 現(xiàn)在,唐建國出現(xiàn)了,以后還會有第二個唐建國,她不能在自欺欺人,她應(yīng)該在沒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趕緊離開,不要繼續(xù)弄臟他干凈的道路。 可,她提不動腳,光是想著離開,她這顆早已麻木,尚且完整的心便碎得不能在碎。 亦暖猛的掛斷電話。 她癡呆仰躺在沙發(fā)上,由著眼淚泛濫,她受傷的手捂住臉,捂得緊緊的,淚和血混在一起,傷口刺痛得厲害,她雪白的臉上沾上血水,一片血紅,血水從臉上往下淌,隱沒在衣間,鐵銹的血腥味往鼻子里闖,她忍不住匍匐在沙發(fā)上干嘔。 嘔吐完,她像具破敗的洋娃娃癱倒在沙發(fā)上,她嘴里壓抑不住發(fā)出低低地,支離破碎的嗚咽。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陽臺窗沿上白色的雪照進屋子,她看見沒有搬進室內(nèi)的花草,磕磕跘跘跑出去,天竺葵和五六盆多rou凍成翠綠色,再也沒辦法搶救。 她身體剎那間失去支撐,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 蕭奕寒這幾天心慌得厲害,總擔(dān)心亦暖出了事,本來受了傷他是不愿意讓她知道,怕她擔(dān)心,可眼皮跳的實在厲害,所以才下定決心給她打電話,聽到她說第一句話,他馬上知道,他的直覺沒錯,亦暖真的出了事。 她聲音里的虛弱,語氣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顫音,與恐懼,他全察覺到,可他什么也沒說,他忍住所有情緒,裝作平常的樣子和她聊家常,直到她說“奕寒,如果我做錯事,你會不會原諒我?!?/br> 他的心高高懸起,在戰(zhàn)場上臨危不懼的他變得無措,慌亂,害怕。 她一定遇見了大事。 電話被掛斷,他馬上給亦暖發(fā)去信息。 “不管發(fā)生什么,你有我。” 他查了定位,知道亦暖在家里。 他給段允南打去電話,那邊沒接,他一個接一個的打,打了三個,那邊總算接通。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段允南焦急問。 今天雪太大,地面結(jié)冰,s市出現(xiàn)多起車禍,醫(yī)院里救護車都派了出去,醫(yī)生更是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蕭奕寒打電話來的時間,他剛做完一臺手術(shù)。 “最近,麻煩你給我照看著亦暖?!?/br> 他的語氣是段允南從未聽過的懇求。 許是出了什么大事,段允南屏氣凝神,忙問,“小嫂子怎么了?” 蕭奕寒沒說,他心跳地格外沉重,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痛得快要喘不上氣,他想馬上回s市,可雪太大,h市已經(jīng)發(fā)布通消所有航班,運輸?shù)耐ㄖ?/br> 要想回去還得等大雪結(jié)束,況且他現(xiàn)在手沒好。 他請求道:“允南,你現(xiàn)在忙不忙,能否馬上去我家里一趟?!?/br> 段允南一震,看了眼忙成一團的醫(yī)院,這個時間點他根本沒辦法走開,可是又不能讓蕭奕寒擔(dān)憂。 蕭奕寒握著電話的手一緊,指節(jié)泛白,顯然也知道段允南的為難。 他迅速轉(zhuǎn)動腦子,尋找可靠的人。 “你先忙,我知道找誰?!?/br> 說完立刻掛斷電話,找到許久沒聯(lián)系的莫少白,立刻打了電話過去。 那邊接通,他一句多余的話也沒說,直接切入主題:“忙不忙?” 莫少白,s市第一豪門莫家現(xiàn)任當家的,也是當年和蕭奕寒同一批的特種兵,后來受傷轉(zhuǎn)業(yè),繼承家業(yè)。 近兩年莫家在高速發(fā)展中,他一心拼事業(yè),和以前兄弟很少聯(lián)系,突然接到蕭奕寒電話,且對方語氣嚴肅,他立刻意識到出了事。 坐正身子,肅聲應(yīng):“不忙,有事盡管吩咐?!?/br> “馬上去一趟我家……” 蕭奕寒簡單明了說出請求,莫少白也沒墨跡,讓保姆把做好的飯打包一份,迅速開車去蕭家。 莫少白在蕭家門外敲了好一會兒門,里面遲遲沒有反應(yīng),他給蕭奕寒打電話,讓蕭奕寒發(fā)蘇亦暖電話給他。 里面電話鈴響起,遲遲沒人接聽。 莫不是暈倒在了家里? 莫少白不再敲門,迅速看了眼周圍監(jiān)控,回頭間,瞧見門把上有未干血跡,他伸手將血跡摸在手上,血還未干。 他目光一凜,迅速從包里拿出一張卡片對著門縫插了進去,“吧嗒”一聲,門被打開。 房子里黑漆漆一片,他迅速進了客廳,客廳里空無一人,和客廳相連的陽臺上有微弱呼吸,借著雪光他看清暈倒在地板上的人,二話不說忙上前抱人。 太輕了,像一根干枯的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