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你在陽臺種的海棠嗎？開的很漂亮，什么時候回去看看？”

    “家里沒有你，好安靜?！?/br>
    林晚秋聽著，睫毛不住抖動，那個她自以為是“家”的地方，真的是她的家嗎？許多記憶在她腦海中不斷翻涌著，最后只隱忍地回答：“別說了?！?/br>
    別說了，說多了怕會真的相信，相信的話，前面到底會是什么？

    她迷迷糊糊睡著，最后又會被他鬧醒，他吻了她很久，在她身上落下了無數(shù)痕跡?？墒悄切┖圹E終有消退的一天，而她，也總有離開的那一刻。

    白沭北緊緊抱著懷里的女人，離得再近，心里還是空的厲害，做多少次他都沒法殄足，他走不到她心里。

    晨曦微露，這時候兩人才有些倦意，林晚秋卻掙扎著起身準備離開，白沭北失望地看著她：“你休息會，我待會開車送你?！?/br>
    林晚秋安靜地穿衣服，等整理好才回頭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出口：“知夏會擔心?！?/br>
    又是林知夏！

    白沭北克制著心里不斷翻攪的醋意，伸手捉住她的手指，忍耐了許久：“那一起吃早餐？”

    林晚秋還是搖頭，白沭北氣的倏地站起身，完全不顧及自己□：“你現(xiàn)在眼里真的是一點兒都沒我了，那昨晚算什么？”

    林晚秋一刻也沒考慮，淡然回道：“互相解決生理需求?！?/br>
    白沭北氣的臉都綠了，接著林晚秋又說：“更何況你技術(shù)很好，我很享受?！?/br>
    白沭北已經(jīng)徹底說不出話，沉著臉看她，他就知道天亮后這女人會翻臉不認人，可是他、他真的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白沭北甚至安慰自己，至少昨晚她的反應(yīng)說明她心里多少還是不狠心看他受苦的，只要他稍稍努力一下就好。這么想的時候，白沭北并不知道，接下來會有更艱難的考驗等著他們……

    ☆、59玩火

    林晚秋回去時滿眼焦急,白沭北偶爾看她一眼，她越是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心里越煩躁,降了車窗想抽煙,想起林晚秋懷著孩子，又懊惱地扔至一旁。

    清晨的冷風好像鋒利的刀刃，冰涼地刮擦著他凌厲的五官,微微敞開的領(lǐng)口鉆進不少寒意，白沭北禁不住打了個噴嚏,想來昨晚接著沖了幾次涼,身體再強也扛不住。

    他微微轉(zhuǎn)頭看她,林晚秋的視線居然完全沒落在他身上半分，眸色微黯，繼續(xù)沉默地開車。

    以前他只要有一丁點不舒服，林晚秋都會比他還要緊張，果然有對比才有失望，白沭北強迫自己不亂想，安靜地目視前方。

    車子里太安靜，他試圖想說點什么，孰料下一秒林晚秋忽然轉(zhuǎn)過頭，蔥白般瑩潤的指尖緩緩攤開：“手機借我?！?/br>
    想到這茬白沭北臉色更難堪，之前老三來開門，見到他第一句就嬉皮笑臉地詢問：“手機關(guān)了一晚上，進展不錯？”

    彼時林晚秋正在廚房熱牛奶，白沭北神色巨變，狠狠瞪著他：“閉嘴！”

    可惜林晚秋還是聽到了，她神色如常，只是將原本應(yīng)該屬于他的那一份早餐扔進了垃圾桶。白湛南自知失言，微微聳了聳肩，非但沒有內(nèi)疚竟還朝著大哥豎中指，用唇形無聲地表示了自己的鄙夷：“還沒搞定？真遜。”

    白沭北知道林晚秋最討厭被騙，心里多少有些心虛，臉上卻還是強自鎮(zhèn)定，一副毫不理屈的模樣：“我只是想和你待一晚?！?/br>
    林晚秋沒說話，白沭北猜不到她的心思，她眼底全無情緒，無比淡然地注視著他：“手機借我?！?/br>
    “……”

    林晚秋應(yīng)該是打給了林知夏，可是那邊似乎一直沒人接聽，林晚秋因此臉色始終不好看，從上車之后再沒有和他多說過一個字。

    這時候她再次提出要打電話，白沭北急忙把手機遞進她手中，縱然心里泛著酸也不敢多說什么了。

    可是林晚秋的眉峰依舊沒有舒展開，秀眉微蹙，看的出來她的不安和憂慮。

    白沭北只好加快車速，即使心里再不舍，還是得把她送到別的男人身邊。

    到了公寓樓下，林晚秋甚至沒有和白沭北告別，她急匆匆地步入樓道間，纖瘦的背影越來越遠，挺直的脊背不帶一絲留戀，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了視線里。

    白沭北坐在車里，胸口某處又開始空落落地透著風，昨晚的一切好似一場春夢，在夢里舍不得醒的居然只剩他了。

    自嘲地勾起唇角，這諷刺卻是送給自己的，自作自受說的便是他這種吧。

    沉默片刻，白沭北打開車門下了車，林知夏上次因為他遷怒林晚秋，這事兒在他心里總是無法釋懷，盡管林知夏現(xiàn)在看起來很正常，可是他還是不放心，鎖了車門上樓，至少看到她安然無恙他才舍得離開。

    電梯門剛打開，林晚秋就直奔家門口，開門的手都控制不住地發(fā)抖，知夏從來不會不接她電話。想到他的病情，她心里懊惱極了，若是知夏昨晚有什么不測，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打開門沒在第一時間看到知夏，客廳里空蕩蕩的，空氣里都是落寞死寂的氣息。

    林晚秋心跳有些快，不知道是上樓太急了，還是擔心什么預(yù)感的事情會發(fā)生。她斂了斂心緒，這才朝知夏的臥室走過去，抬起的手還沒來得及敲門，浴室門反而打開了。

    知夏清瘦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那里，眼底拉滿了血絲，他怔怔看著她，許久，緩緩地露出溫和的笑意：“你終于回來了。”

    林晚秋心里很難受，知夏的笑讓她更覺心酸。

    他走過來時，動作都很緩慢，臉色更是不自然的蒼白，這樣對比之下，顯得他的眼睛就越發(fā)的赤紅，瞳仁有些暗淡。

    他昨晚沒睡好，這是一定的。

    他走近她，說話的語氣也沒之前那般沉靜低緩了，帶著nongnong的鼻音：“吃早餐了嗎？”沒問她去了哪里，也沒有發(fā)火，只是安靜地站在她面前，用滿是柔和的視線盯著她。

    林晚秋一路上那些緊張和憂慮漸漸消失，連解釋的話都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只用力點了點頭，看到他微微閃爍的眸光，又急忙搖頭：“沒，你也沒吃吧？我現(xiàn)在去做?！?/br>
    她轉(zhuǎn)身去廚房，走了兩步就被人用力抱住了。

    那力道，像是要將她嵌進身體里——

    敞開的窗口灌進一陣寒風，凍得她微微寒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身后的胸膛也冰冰涼涼的好像沒有溫度。她來不及思考，他清冷的嗓音慢慢在耳邊響起。

    “我很沒用，明知道你會回來，明知道你不會扔下我，可是還是害怕了。”知夏的聲音充滿憂傷，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懼意居然全都充斥在了顫抖的音調(diào)里。他頓了頓，說，“昨晚我走了很多地方，一整晚都沒睡。我在福利院門口等了兩個小時，沿著福利院到家里的路走了無數(shù)次，不知不覺，天居然亮了?！?/br>
    林晚秋這時候才驚覺他身上真是涼的不可思議，隔著厚重的大衣依舊能感到那陣寒意。想著昨夜他居然就這么傻乎乎地在街上獨自行走，她心里一疼，下意識想轉(zhuǎn)身：“知夏?！?/br>
    “噓?！敝膶⒈鶝龅哪橆a貼進她頸窩里，依舊是傷感的口吻，“讓我抱抱你，確定你真的回來了?！?/br>
    知道這樣的自己是個負擔，可是他還是自私的想和她在一起，哪怕是以親人的身份。

    林晚秋一直都知道知夏敏感，自從繼母去世后，他便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親人。他又得了白血病，自然要比其他人脆弱多疑一些，若不是這么多年的不離不棄，恐怕他早就自我厭棄了，她讓他相信了親情，也讓他越發(fā)地依賴她。

    林晚秋伸手握住他僵硬的手指，上面發(fā)寒的溫度讓她更加難受：“知夏，以后再也不許這樣，你說過要照顧我的，不可以反悔?！?/br>
    她安撫地扣緊他的手指，安靜地呆在他懷里，終究沒有再動一下。

    房里的兩個人沉默依偎著，親密無間的姿態(tài)，而房外的白沭北徹底地僵在原地，他或許知道林晚秋對林知夏應(yīng)該沒有愛情，可是這種第三者無法插入的感情也同樣讓他嫉妒，林知夏越來越危險，他為林晚秋做的一切，很難保證林晚秋不會動容。

    白沭北透過未合緊的門縫看著他們，手指繃得很緊。

    門被推開的時候，林晚秋才看到白沭北黯然的雙眼，她沒有思考他為什么還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沒有推開知夏，反而以一種認命的姿態(tài)看著他。

    然而白沭北什么都沒說，沒有該有的慍怒和憤慨，只是直直看著她：“我不放心，上來看看?！?/br>
    知夏也漸漸松開她，目光復(fù)雜地看著白沭北。

    待了三個人的空間開始逼仄壓抑，林晚秋不知道該和白沭北說點什么，只深深看了他一眼，知夏的咳嗽聲打破了這僵持，林晚秋扶他在沙發(fā)坐下，矮身在醫(yī)藥箱里找藥：“先吃點藥，待會喝完粥睡一覺。”

    她沒有招呼白沭北坐下，只是拿了藥遞到知夏手中，接著又給他倒了杯溫水。

    知夏一直默默地看著她，隨即拉她在身旁坐下：“別忙，休息會?！?/br>
    他仰頭把藥都吞了，另一手卻始終沒松開她，五指扣得她手背都有些疼了。

    等他吃完藥，這才扭頭看著她，眼底開始有了淺淺笑意：“喝皮蛋瘦rou粥吧，不想喝甜的?！?/br>
    林晚秋縱容地點了點頭，接著知夏又說：“再過幾天就是爸的忌日，我們回老家掃墓，到時候去看看吳嬸，我上次回去她還念你了呢。”

    林晚秋想起自己上次回去已經(jīng)快一年多了，父親去世后和繼母都葬在了老家，都是老宅旁的鄉(xiāng)親幫著照應(yīng)的，是該回去看看，謝謝他們。

    她和知夏說著，臉上帶著憧憬和回憶的恬靜笑意，全然忘了門口還有白沭北的存在。

    白沭北看著那兩人，再次有種無法融入的孤寂感，如果是以前，他無法忍受這種被赤裸裸忽視的羞辱感，然而現(xiàn)在，他卻什么都沒做。

    胸口很疼，又好像呼吸不上來，這屋子太小了，到處都充斥著林晚秋和林知夏的說笑聲，明明那些聲音那么小，怎么就這么刺耳呢？

    等林晚秋記起白沭北時，門口已經(jīng)沒有人了，空蕩蕩的玄關(guān)處明亮地落了一地晨光，只是那人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了。

    門板被帶上，他什么時候走的全然不知道，林晚秋心里微微有些異樣，卻還是無聲地垂下眼。

    白沭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車開回家的，直到進了家門，扶住墻壁時才覺得一股鋪天蓋地的暈眩淹沒了自己，胃里一陣翻涌，他按捺不住直接奔向廚房。

    白小黎正帶著萌萌下樓，看到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哥？”

    萌萌率先跑了過來，看到白沭北伏在水池邊吐的臉色發(fā)白，她從沒見爸爸這么狼狽過，驚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小黎連忙倒了熱水遞過去，白沭北撐著流理臺擺了擺手，他沒有回頭，站在那里手指都因為用力到骨節(jié)發(fā)白。

    白小黎和萌萌面面相覷，誰也沒敢率先說話。

    直到白沭北緩緩轉(zhuǎn)過身，白小黎才驚呼一聲：“哥，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她不放心地伸手去觸他額頭，不由拔高聲調(diào)：“天吶，你燒這么厲害，你、你怎么回來的？”

    白沭北好像這才看到她一樣，墨色的眉峰擰的很緊，狠狠瞪她一眼：“閉嘴，吵死了?！?/br>
    萌萌不安地攥著白小黎的衣角，小嘴嚴肅地抿著，伸手接過白小黎手中的玻璃杯，悄悄地遞進爸爸手中：“爸爸，喝水?！?/br>
    白沭北低頭看著孩子，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涌上心頭。

    昨夜他半哄半騙的和她親昵，以為多少能讓她心軟下來，然而林晚秋終究不是過去那個軟弱毫無主見的林晚秋了。他還是過于自大了，把一切都想的太過簡單。

    其實越是珍惜的，被傷害后那傷口想必越深越難復(fù)原吧？

    看著面前還不及自己腰高的孩子，那微微仰起的小臉上，終究還是有幾分她的影子，他俯身用力抱住孩子，狠狠閉上眼。

    隱忍的痛楚在男人眉間浮動，白小黎能感覺到那個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大哥似乎不一樣了。

    她張了張嘴，最后只說：“我給林醫(yī)生打電話?！?/br>
    她轉(zhuǎn)身走了，萌萌張開短短的小胳膊，用力拍著爸爸寬厚的脊背，小臉乖巧地枕著他的肩頭：“爸爸別難過，爸爸不可以生病，萌萌已經(jīng)沒有mama了，不可以沒有你?！?/br>
    白沭北越發(fā)地難受了，或許人在生病時總是格外脆弱，沉默良久，才低聲回應(yīng)：“爸爸沒事，爸爸只是，有點疼?！?/br>
    萌萌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哪里疼？萌萌幫你揉揉。”

    白沭北苦澀的笑了下，什么都沒說。

    林醫(yī)生給他吊了水，白沭北躺在床上安靜的閉著眼，萌萌支著小腦袋趴在他枕頭邊，時不時伸出rourou的小手幫他掖被角。

    白小黎和林醫(yī)生交談完，這才折回了臥室，看到萌萌瘦小的身軀時有些心酸，俯身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爸爸沒事，讓他睡會?！?/br>
    萌萌搖頭，抬起小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霧蒙蒙的：“爸爸一個人會孤單，萌萌要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