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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塵四合在線閱讀 - 第11節(jié)

第11節(jié)

    十二王爺還真信她的話,“能瞧出來姻緣在何方么?幾時紅鸞星動?”

    說實話,聰明人和傻瓜在一塊兒待的時候稍長一點,腦子明顯會變遲鈍。定宜看看王爺,覺得王爺好像被她帶累了,她嘬著嘴唇說:“這個看不出來,總之……快了。沒準(zhǔn)兒就是今年,今年不成明年,最遲后年……”

    這不是廢話嗎,王爺都二十三了,他自己不著急,親戚長輩也該給他張羅了。

    弘策把手收了回來,“命里有時終須有,不急在一時。你呢,給自己瞧過嗎?”

    定 宜搖搖頭,“我沒想過娶媳婦兒,一窮二白的人不配成家,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媳婦兒過了門養(yǎng)不活?!毕肫鹱约簞偛鸥傻氖聝?,突然有些臉紅。手也摸著 了,還留著干什么呀?扭身往天上看,日頭都升得那么高了,忙道,“叨擾您半天,我該走了,七王爺府上管事還等我回話呢?!闭f著打個千兒,“王爺您寬坐,奴 才告退了?!?/br>
    他嗯了聲,人未動,視線飄到別處去了。定宜卻行退出亭子,急急往外走,走了兩步回頭看他,他還坐在那里,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那景致那人物,足可以入畫了。她垂眼瞧瞧自己的手,齜牙咧嘴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江湖術(shù)士的方兒都用上了,這是想干什么呀!

    出了醇親王府直奔德內(nèi)大街,賢親王府阿斯門半開著,間或還能聽見幾聲狗叫。

    她到門上請人通傳,看門的見過她,她這長相比較特殊,基本可以讓人過目不忘。門上一拱手,“沐侍衛(wèi),您可來了,那總管都來問了好幾回了。您趕緊進去吧,這會兒他正陪著王爺遛狗呢,您從那條道上走,走到一個垂花門,一拐彎就看見啦?!?/br>
    這是成心難為人,頭回正正當(dāng)當(dāng)上門沒人帶路,哪個府的規(guī)矩呀?她拱拱手說:“那我真走了,萬一走錯了地方撞見福晉,到時候不能怨我。”

    “走吧走吧,嫡福晉還不知道在哪戶高門里呢,側(cè)福晉和庶福晉住的小院深,您想撞也撞不見。”

    原來這七王爺也沒有正頭福晉,府里只有一位側(cè)福晉當(dāng)家。二把手和一把手是不可相提并論的,一把手住正院上房,二把手只能住得稍偏一點兒,要不怎么叫偏房呢。

    那成吧,定宜自己摸索著進了門。府里各門有站班的人,都是侍衛(wèi)處的,她一路走一路給人作揖,“您忙呢,我是新來的戈什哈,我叫沐小樹……”人家也都客氣回了禮,她算是王爺親自提拔的,有那么二兩薄面。

    照著門房指點的路走,越往深處狗吠聲越大。等過了垂花門,果然看見園子里的大梧桐樹下牽著一條細狗,尾巴尖和耳朵尖上長毛飛舞,挺個胸脯昂個頭站在那兒,兩個眼睛一黃一藍,兇巴巴瞪著來人,模樣叫人害怕。

    定宜咽口唾沫兜了個大圈子,到王爺跟前掃袖打個千兒,“主子,奴才上職來了。”

    七王爺掃她一眼,沒說話,從邊上太監(jiān)端著的托盤里拎起一塊rou來,遠遠朝狗拋了過去。手上使了點巧勁,專挑刁鉆的角度扔,那狗簡直神了,身條扭得麻花似的,一跳一縱,準(zhǔn)接個正著。

    “嘿,好家伙!”七王爺拍拍手,沖沐小樹抬了抬下巴,“這狗是你十二爺淘換來的,陜西犬,鴛鴦眼,少見。要說上回也虧得你師哥了,沒他禍害我那滑條,我也覓不著這么得人意兒的小把戲?!?/br>
    定宜愈發(fā)往下呵腰,“該當(dāng)這狗和您有緣……”

    七王爺脧著他,“是你師哥的功勞唄?”

    “不敢?!彼忧硬逖恚皺M豎是咱們的不是,往后奴才好好伺候您,替我?guī)煾缵H罪?!?/br>
    弘韜眼梢一白他,“這狗性子挺野,撒開就往人身上撲,要不你和它過過招?”

    “別介?!彼龂樢惶?,“奴才伺候不了它,我看見狗就渾身哆嗦……再說我養(yǎng)鳥兒,身上沾了狗味兒,鳥聞見了不開鳴?!?/br>
    七王爺想了想,嚇著他的心尖兒倒不好了,便不再搭理他了。

    那金瞧準(zhǔn)了時候回話:“主子,奴才這就帶小樹見壽恒去。后兒要上路,還得看看車裝得怎么樣了,您的冬衣都預(yù)備妥當(dāng)沒有?!?/br>
    王爺忙逗狗呢,沒空過問那些個,擺擺手,把人打發(fā)了。

    定宜才想起來北邊天冷,她連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沒帶,腳下搓著說:“大總管,我得回我?guī)煾改莾赫颐夼圩尤?,我忘了帶來了?!?/br>
    那金翻翻眼兒,“甭惦記你那老棉襖了,給王爺當(dāng)差能凍死你?你們侍衛(wèi)有專門的棉鎧,里頭絲棉墊那么厚,到哪兒都像身上裹著氈子似的,啊?!?/br>
    定 宜應(yīng)個是,跟著他往侍衛(wèi)衙門去,曲里拐彎穿過幾個門洞,侍衛(wèi)處在王府東角門以外,一排青瓦房子,直欞窗上掛著老大的木牌子。那金進院子就招呼,“上頭讓到 火器營取槍去,取回來沒有?醇王府的人樣樣置辦好了,你們呢,泥豬癩狗,扶不起來的阿斗。給你們槍端著也像扛燒火棍,跟著好好學(xué),別遇見事兒連機簧都不會 扣?!?/br>
    侍衛(wèi)處人出來支應(yīng),笑道:“瞧您說的,我們壽頭就是使槍好手,嗵地一聲,百步穿楊?!币幻嬲f一面瞧來人,“這就是您說的那位?”

    那金啊了聲,“叫沐小樹?!鞭D(zhuǎn)頭問,“哪個木?。坑苣镜哪??這名字取得有意思,又是木頭又是樹,敢情你五行缺木啊?”

    定宜笑著說不是的,“沐是加三點的那個沐,小樹種下去不得澆灌點兒水嘛?!?/br>
    “不賴,真說得通?!蹦墙鸢戳税刺杧ue上膏藥,指著跟前人介紹,“這是廖大頭,是侍衛(wèi)處的協(xié)理,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問他,他是包打聽,沒有他不知道的。”

    定宜給見了禮,廖大頭霎著眼道:“他進侍衛(wèi)處,干什么好???瞧這模子,不能扛刀也不能扛槍。”

    那金嘖地一聲,“你打量他這身形,像個能震唬人的模樣嗎?不是讓他來打仗的,掛個職,另有他的指派。你呀,告訴他規(guī)矩,餉怎么發(fā)、四季鞋帽衣裳怎么領(lǐng)、再給他找個睡覺的地方,就成了。”

    廖大頭摸著下巴復(fù)看這小子幾眼,上回他師哥偷狗叫他們逮起來,他能耐挺大,請動了醇王府的十二爺來說情,看來底子不薄。他應(yīng)了句成,“這個這個……小樹啊,咱們侍衛(wèi)當(dāng)值分班兒,有晚上當(dāng)差的,也有白天當(dāng)差的,你是挑晚上還是白天呀?”

    那金又嘖了聲,“他另有指派!”

    廖大頭摸了摸后脖頸,“對,另有指派……咱們做侍衛(wèi)和旁的不同,倒班兒不能上外頭睡去,防著主子要傳。王爺一聲令下,咱們就得翻身聽命。你要是在八大胡同摟姑娘呢,那么些勾欄院,上哪兒找你去呀?!?/br>
    那 金的扇子扇得風(fēng)聲四起,“這都說的什么呀,成天計較摟姑娘,能不能有點出息?”想想他壓根就不是來當(dāng)侍衛(wèi)的,轉(zhuǎn)一道手簡直多余,干脆直截了當(dāng)告訴他,“咱 們府里戈什哈,月支銀錢為二兩,預(yù)支一年得減半,粟米十一石,粟米折銀是十三兩。管吃住,行頭一色有王府公中支出,你什么事兒都用不著cao心,當(dāng)好你的差就 行。”

    “那我問一句,王爺?shù)镍B兒都養(yǎng)在什么地方呢?”旁的好說,就是這個住有點麻煩。侍衛(wèi)處全是糙老爺們兒,熱天光個膀子打個赤 膊的,叫她怎么應(yīng)對?定宜和那金討主意,試探道,“您看我是專伺候鳥的,半夜興許喂點兒水給點兒食,這么的,我和鳥住一塊兒得了,有點什么也好照應(yīng)。”

    那金被她一點撥,立刻回過神來,“那還上侍衛(wèi)處干什么呀,直接去花園不就齊了。哎喲真是天太熱,把我熱懵了。就這么一兩天工夫,折騰個什么勁兒!去花園吧,我讓他們把你的行服和軟甲送來,事兒就妥了?!?/br>
    糊涂主子養(yǎng)糊涂奴才,七王爺治家溫吞,底下當(dāng)差的也是能蒙則蒙。廖大頭看著那總管又把人領(lǐng)走了,心說這什么侍衛(wèi)呀,弄了半天,原來就是個養(yǎng)鳥的。

    ☆、第23章

    定宜這就在七王府安頓下來了,帶著鳥,活兒很輕省?;▓@一角辟了個鳥園,怕鳥熱,搭上了天棚,兩排十幾個鳥籠錯落掛著,鸚鵡、黃鳥、靛頦,樣樣都 有。定宜搬個春凳坐在底下縫改行服馬褂,頭頂上鳥鳴婉轉(zhuǎn),穿堂里頭涼風(fēng)陣陣,日子居然出奇的愜意。愜意不是長遠的方兒,轉(zhuǎn)天就要開拔,她心里既緊張又期 待。自溫家家破已經(jīng)過去十二年,十二年里發(fā)生了太多事,她都靠自己挺過來了,但是長白山那頭怎么樣,誰也不知道。但愿她三個哥哥都好好的,十二爺給她爹翻 案,不說旁的,讓發(fā)配的人回北京來。落葉尚且歸根呢,回來了,逢著清明立冬,好給父母墳上刨刨草。

    改完的袍子提溜起來抖了抖,往 身上比比,長短正合適。進筒子房換好了出來,到水缸前照照,水面上倒映出一個人影,軒敞的眉眼,鼻若懸膽,抿嘴一笑,唇邊梨窩淺現(xiàn)。人還是得靠衣裝,侍衛(wèi) 的行頭比衙門公服強得多。公服一色皂黑,衣襟一排大紅鑲滾,洗多了模模糊糊,難辨本來面目。王府侍衛(wèi)穿石青,緞面的翻領(lǐng)和箭袖,顏色不出挑,但是干凈利 落。仔細瞧一瞧,兩肩還有繡活兒,她自打跟著往三河起就沒有再穿過帶刺繡的衣裳,如今即便是男裝,照樣覺得十分好看。

    抻抻袖子,再整整腰帶,自己扭身看背后,眼梢一瞥,瞥見夾道上來了個人。七王爺下令做的小鳥籠做成了,他自己托在手掌心上,吹著口哨踱著方步,從林蔭那頭悠哉晃蕩過來。

    王 爺?shù)浇埃瑢徱曀环?,“還是進王府好啊,收拾干凈了且能見人。”手里鳥籠就像喂狗吃牛rou一樣,高高沖她拋了過來,“瞧瞧,金絲打造的,單籠,食罐水罐一 概沒有?!本彶锦膺^去挑鳥兒,一指那只鳳頭畫眉,“它得帶上,這小東西,學(xué)什么像什么。還有那紅子,我就指著它叫我下炕了?!?/br>
    定宜低頭看兩只籠子,做工很精美,都只有拳頭大小,鳥兒裝進去恰好夠一個轉(zhuǎn)身。那兩只點名帶上的命不好,她只有盡心照料著,能不能活,得看它們的造化了。

    她應(yīng)個嗻,“奴才備了小褥子,實在不成就把它們包起來,拿手爐捂著也成。就是怕太冷,鳥兒不愿意開腔怎么辦?”

    王爺?shù)难凵癯錆M鄙夷,“那就得瞧你的了,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你伺候它們?”

    定宜給回個倒噎氣,垂首道是,“奴才明白。主子,那咱們明兒什么時候上路呀?”

    王爺掏掏耳朵說:“十二爺規(guī)矩多,卯初點人頭,點完了三刻就動身。你說這氣候,聽聽那季鳥兒叫的——‘伏天兒、伏天兒’……人都給鼓噪死了。”

    七 爺說的伏天兒是種綠色的小知了,因叫聲為伏天兒得名。定宜知道他不痛快著呢,玩家子,遇上一回差事就渾身不對勁。她笑著開解:“您消消火,往北邊去指定是 個苦活兒,可要是辦好了,您就給朝廷立了大功,皇上還往上提拔您呢!讓您做鐵帽子王,將來小貝勒襲您的爵,一代一代傳承下去,多好呀?!?/br>
    “他 們舒坦了,難為我這阿瑪?!逼咄鯛斠还2弊樱案咦娴淖訉O,要江山自個兒打去。我這輩子,封了王就不錯了,像老十二似的掙個和碩親王,糟蹋一對耳朵,再貼 我一百萬兩黃金我也不能干?!彼跊雠镞呇氐牡窕跅U上坐下,兩手撐著問他,“你和十二爺交情不錯,常來常往的,聽見他說我什么沒有?”

    定 宜把加了水的瓦罐挨個兒端進籠子,天熱,有的鳥愛干凈,一天要洗好幾回澡呢。聽見七爺這么說,回頭道:“沒有,您太抬舉我了,十二爺有話也不會和我一個下 人說。他是您兄弟,您比我知道他,議人長短不是君子所為。再說了,您有什么可讓人背后數(shù)落的?我以前老覺得您不易親近,其實您是大好人。您不是那種愛耍心 眼兒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樣的人品,沒得挑的?!?/br>
    這兔崽子,說起奉承話來一套一套的。七爺挺高興,“叫你說著 了,我們老輩兒里厲害,十八個心眼子。到我這兒呢,七竅通了六竅,難怪人說一代不如一代,我自己尋思,那又怎么樣呢,爺樂意,礙著誰了?個個聰明伶俐,個 個能當(dāng)皇上,那天下不得大亂吶?還是我這樣的,胸?zé)o大志,每天仨飽一倒,活得安穩(wěn)無虞?!?/br>
    這些鳳子龍孫,沒有一個是傻的,七爺也知道太出挑容易叫人掐頭,寧愿窩囊點兒,惡名在外,朝廷里就沒人惦記他了。

    定宜呵腰說:“您圣明,這世上能參透名利的人真不多。”

    他鳳眼斜飛過來,“可不嘛,連你都知道攀高枝兒,更別說富貴圈兒里打滾的人了?!闭f著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嘀咕了句,“想起來了,要上我們太妃那兒辭個行。”不再多話,轉(zhuǎn)身就走了。

    真來去一陣風(fēng),定宜呵腰恭送,王爺們要和家里人道別,她除了師父師哥沒別人。本想無事的,誰知道門上使人來通傳,說她爹來了,她一聽就頭疼,奶媽子那男人來得倒是時候,再晚一天她就走了,他的月錢也就沒著落了。

    其實大可以不去見他,冷落他,他也不敢在王府鬧??墒窃僖蛔聊?,不去不行。都已經(jīng)到這份上了,不能功敗垂成。銀子如今不是大事,要緊的是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上路。花錢買個太平,別臨了讓他一嗓子喊出去,說沐小樹是溫祿的遺孤,那婁子就捅大了。

    摸 了兩塊碎銀子裝進袖袋,這就出角門見他去。沐連勝是黑臉膛,半個夏天過來,更黑得鍋底似的。莊稼人嘛,雖說到處打秋風(fēng),春季的時候卻下秧種瓜。到夏天摘瓜 推到集市上,整個或者切了片賣,來錢比較直接。別看他長了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其實人不像面上那么簡單,也耍賴不講理。定宜對付他有招兒,他橫你得比他更 橫,罵完了再把錢給他,打個嘴巴給顆甜棗,一向是這么過來的。

    她上去請個安,“大大您來了?”

    沐連勝半哼不哈的,上下瞅她的打扮,“是啊,不來連你人都找不見了。您這是升發(fā)了呀,怎么著,人有出息了,俸祿幾兒呀?”

    她耐著性子說:“昨兒才來的,有俸祿也不是這會兒拿?!?/br>
    “這 是跟我哭窮呢!我有兩個月沒進城了,你一見我就這樣?”他咳了聲,“其實呀,我不是找你要錢來的。你好歹在我們家長到這么大,如今我上年紀(jì)了,干不動了, 還指著你養(yǎng)我老呢!家里不是給佐領(lǐng)看地嗎,那地荒著不成。這集瓜苗拔了,得種麥種高粱了,你回去吧,把活兒干了再來?!?/br>
    定宜知道他耍心眼,耐著性子說:“我這會兒是王府侍衛(wèi),哪兒能說走就走呀。您出這主意,不是為難我嗎?”

    “你又沒入旗,不是王爺?shù)陌录疑觾?,活兒辭了就辭了,沒什么說不通的?!?/br>
    遠兜遠轉(zhuǎn),到最后還得舊事重提,無非提醒她出身罷了。她臉色不大好看,抱著胳膊說:“您別跟我逗咳嗽了行嗎?這是王府,不是定興攤兒1。您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我就回去了,那兒一造活兒等著我干呢!”

    “嘿!”沐連勝嗓門見高,“我養(yǎng)你這么大,讓你干點兒活你就給我甩官派。王府怎么了?王府也得講理!你是我干兒子,我管孩子,礙著誰什么?”

    看 看,開始耍無賴了,所以錢不能現(xiàn)在給,給的太爽利了,他接著訛?zāi)?。得像出花兒似的,讓他破痘爆漿,全發(fā)出來了才能滅了他的勢頭。定宜說:“您別嚷嚷啦,我 在您家住了六年不到,這些年您從我這兒零零碎碎拿的錢,少說也有七八兩。我小時候您怎么待我,您自己心里有數(shù)。我在灶臺邊上等我干媽給我烙餅,您看見了, 上來一巴掌就打掉我一顆牙,這些我和您計較了嗎?做人吶,差不多得了,誰也沒該著誰。我還是感激您的,您揭不開鍋了,我這兒有點兒,不能讓您餓著肚子???nbsp;您不能一回回的無理取鬧,事兒喊開了,傳出去不好聽?!?/br>
    沐連勝半吊著嘴角說:“你還知道不好聽?。坑惺裁床缓寐牭?!我問你,你進王府,怎么報的你的戶籍呀?王爺要知道你什么來歷,能讓你進府嗎?”

    定 宜終于拉了臉,“您要這樣,我還一個子兒都不給您了。我橫豎是破罐子破摔,人家問您是怎么知道的,您怎么說?您不是養(yǎng)我到這么大嗎,我要是栽了,您可就是 窩藏、同謀!”她說完了,調(diào)頭就走。沐連勝當(dāng)然傻了,愕在那兒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她。她走了兩步也回頭看,火候差不多了,太過了弄巧成拙,便又折了回去。嘆口 氣道,“這兩年您進項少,不容易。我也不是有心和您抬杠,只想讓您知道,我不是孩子了,您這么連蒙帶嚇唬,對我不起什么作用?!毖粤T掏出碎銀子遞了過去, “我身上就這么多,這程子出紅差的少,也沒誰給我塞利市讓行方便。您拿著吧,買兩袋面足夠了,別嫌少。”

    沐連勝還沒來得及說話,她轉(zhuǎn)身就進了腰子門。

    掂掂份量三四錢,還不夠他買個蟲的呢!沐連勝剛才受那小子一通喧排,心里自然氣不過,啐了口唾沫咬牙道:“好,有能耐,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揣好了銀子,罵罵咧咧去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1定興攤:舊時定興人倒賣破爛的攤子。

    ☆、第24章

    第二天是啟程的日子,頭天晚上幾乎一宿沒合眼,等到將近四更天的時候定宜就起身籌備了,捆扎好行囊,整理好腰刀和火鐮,出門瞧天,天邊開始放亮了。她痛快喘上兩口氣,泥土伴著草木的芬芳,晨曦里的花園有凜冽干凈的味道。

    人都在角門外集合,五更一到就開拔。她背著包袱趕過去,侍衛(wèi)處正分派褡褳,廖大頭看見她就招呼,“小樹來來,這是你那份。一路上未見得有地方吃飯打尖兒,這里頭是水和干糧,拿好嘍,丟了可得餓肚子?!?/br>
    侍衛(wèi)處沒幾個是好東西,瞧她個子小,再加上廖大頭囑咐孩子似的口吻,那些人就撒瘋打趣起來,“往寧古塔好幾千里路吶,路上沒有奶媽子,癮頭上來可怎么辦呢?”

    “別瞎說了啊,管好舌頭,入了王爺?shù)亩浜寐爜碇??”隊伍最前面的人牽著馬韁回頭呵斥。

    大 伙兒嘻嘻一笑,“這可不是瞎胡說,金魚胡同戴家知道嗎?戴興安他媽就是給鄭親王府做奶/子的,戴興安十三了還找他媽呢,問街坊‘看見我媽沒有,我找她喝口 奶’,就這個。壽頭兒,有人好這口,定阜大街福貝勒,早起一碗人奶就白面饅頭,這您聽說過嗎?”眼睛往定宜身上一溜,笑道,“這位這么白凈,瞧著不像侍 衛(wèi),倒像喝人奶的少爺?!?/br>
    越說越不著調(diào),壽恒直搖頭。他是侍衛(wèi)處大拿,長得彪悍,一臉正氣??稍賲柡Φ娜宋?,和那些滾刀rou處長 了,拉不下臉子,也就變得沒鋼火了。他們?nèi)饲叭撕蠊芩袎垲^,鉆中華文字的空兒,比方姓張姓李,張頭李頭叫起來沒什么,到他這兒就有點半開玩笑的意思了。 開玩笑嘛,到哪兒都有。北京人貧出了名,你叫他一板一眼,他得死。

    定宜被他們說得挺尷尬,她十來歲到她師父那兒,師哥雖愛胡鬧,從來不拿這個取笑她。衙門里人呢,賣師父面子,也不和她瞎逗悶子。至于這些戈什哈,下三等旗戶出身,本就是些不講究的人,和他們混在一處,且有她難堪的了。

    這時候恰好王爺出來,穿著一身勁裝,戴紅纓結(jié)頂涼帽,腰上佩把神鋒寶劍,乍一看挺像那么回事。他左右巡視,看看鞍頭再試試馬鐙,覺得差不多了,翻身上了馬背。

    出 城走東直門,德內(nèi)大街套過來,上醇親王府匯合,順路。七王爺領(lǐng)著一行人到后海北沿,十二爺?shù)娜笋R早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了。定宜混在馬隊里朝前看,十二爺馬褂上兩 條夔龍盤踞肩頭,一身勁裝和平時模樣大不相同。皇家氣度使然吧,那二位確實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人堆里會發(fā)光,說的就是那類人。也不知他看見她沒有,目光 若有似無的掃過來,眉梢略微一揚,定宜就覺得他在和她打招呼了。她抿嘴一笑,倒不是刻意的,只是自然流露,她覺得王爺應(yīng)該是注意到她的。

    十二爺早年一直在喀爾喀,馬上功夫了得,沒有京中貴胄別別扭扭拈輕怕重的勁兒。勒轉(zhuǎn)韁繩打馬揚鞭,一套動作恣意流利,眨眼便向城門狂奔而去。

    定 宜跟著馬隊出城,一路上腦子都是空空的,走出去老遠了才意識到自己終于離開了這座城。回頭眺望,漸漸去遠的城廓在天幕下顯得晦暗沉郁。她收回視線長出一口 氣,離開就意味著新開始,她這兒正長途奔襲,汝良他們還都不知道。要是冷不丁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闊別十幾年的兄妹相見,不知道是怎樣一副光景。

    且不去想,想得越多負(fù)擔(dān)越重。以前沒有指望都這么糊涂過呢,何況現(xiàn)在。

    從 北京到盛京有官道,這路很寬敞,是專供朝廷官員和信差走的,平常百姓不上這兒來。一路沒有阻礙,跑得倒也痛快。馬蹄篤篤,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熱是覺察不到 了,過林子、過曠野,十分酣暢淋漓??墒亲畛醯呐d頭轉(zhuǎn)淡,漸漸品出了不一樣的滋味。每天五六個時辰在馬背上,日子并不好過,腰酸屁股疼,到傍晚下馬,兩條 腿簡直合不攏。定宜覺得很丟人,一瘸一拐的,還招那些戈什哈笑話。笑就笑吧,糙老爺們兒過兩天就知道厲害了。果然的,那些王府護衛(wèi)們連跑三天,終于也受不 住了,于是身驕rou貴的七王爺成了所有人的希望——只要七爺說“不成啦,要斷子絕孫啦”,十二爺就拿他沒轍。找個河灘兒歇歇腳、飲飲馬吧!大伙兒絞帕子洗臉 擦脖子,發(fā)現(xiàn)但凡裸/露在外的部位都曬壞了,成片發(fā)紅凸起。過兩天消退了,拿手一撕,掉下來的皮能拿毛筆寫倆大字。

    天兒熱歸熱,路還是要趕的,就是難為七王爺那兩只愛鳥,它們雖有專門的小車裝著,可顛簸呀,在籠子里也呆不踏實,上躥下跳熱得直喘。定宜每常停下來,一天必須喂四五回食水。

    就這么一波三折地行進著,終于到了燕子河鄉(xiāng)。帶路的說前面有家驛站,大伙兒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整,眾人就伸脖兒盼著,可那“前面”說得真夠大概的,打馬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隱約可見。

    不過總算不負(fù)眾望,這是沿途來說比較大的驛站了,屋子建成個萬【卍】字型,面朝東南西北,任君挑選。

    驛丞看見來這一大幫子人,趕緊出來迎接。不知道來歷呀,領(lǐng)頭的又帶著幕籬看不見臉,就胡亂的掃袖向上打千兒,“小的給大人請安,請問大人擱哪兒來捏?有堪合木有?”

    所謂的堪合是朝廷頒發(fā)的一種憑證,供官員留宿驛站使用。筆帖式把文書交給他,驛丞打開瞧了眼,頓時一陣慌亂,帶著豐潤味兒的官話更說不清了,壓著嗓子招呼底下人,“早【咋】回事兒,別傻站著咧,給王爺準(zhǔn)備上房……酒捏?大rou捏?”

    小小的驛丞未入流,以往官吏往來,了不得二三品大員,像這類親王,打從出娘胎就不曾見識過。小廟里來了大菩薩,這可了不得了,亂得直轉(zhuǎn)圈兒。

    眾人看他那樣不過一笑,下馬伺候王爺進屋。七爺坐在馬上邁不開腿,兩個戈什哈一左一右給架了下來,站在地上直倒氣兒,“哎喲,這腿可不是我的了。還要跑多久呀?就這么顛到寧古塔,非把我顛殘了不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