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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非但沒有因為這半個時辰的冷風變得冷靜, 反倒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而越來越興奮起來—— 越是神智清明,戚長風反而越陷入了一種遲來的、不可置信的狂喜。他開始每一刻都比之前更加鮮明地意識到, 自己在亭廊中終于把什么樣的話說出了口: 他終于能昭告給對方、能昭示于郎朗日月下的,是他這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最珍而重之的一段感情。 這世間有兩種莫大的快樂,一是被人所愛;二是向人表達愛意。 ——盡管他當時剛把那句話說完,康寧就睜大眼睛一把推開了他。然后后退了兩步,轉(zhuǎn)過身像兔子一樣蹬蹬蹬撒腿跑了回去。 好吧。戚長風必須承認, 他還是有點郁悶的。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這個小東西! 懂還是不懂,接受還是不接受,行或者不行?總要給他一句回話吧。怎么能就讓他看這么一個背影? ——好吧,背影也夠好看的。簡直美麗可愛、招人喜歡得無與倫比…… “戚長風!”康寧一把揪住男人的大手甩了下去,“偷偷摸摸干什么呢你?” “對不起對不起——小殿下,我喝醉了,有點管不住自己,”將軍的認錯態(tài)度簡直無可挑剔,只是: “只是殿下也不能看我喝多了,就這么欺負于我吧……就是我,我方才在亭中說的……” 康寧終于忍不住笑了一聲,從面朝床內(nèi)的方向轉(zhuǎn)過身來,“嗯?你方才在亭中說什么了?” 小皇子剛剛沐浴完,舒服地躺在溫暖的被子里。他一頭長發(fā)柔軟地披散下來,清麗的小臉雪白透明。此時這樣小狐貍一樣笑著抬起眼睛,看起來簡直又嬌氣又俏皮。 只是這樣一眼,戚長風黑沉的眸中也帶上了笑意,“小殿下這就記不清了?”他支起長腿,整個人上身都更朝床榻內(nèi)伏了過去,“那我再說一遍吧——我愛小殿下,我心慕于你。” 一種玄而又玄的快樂在一瞬間就延著重重的紗帳彌漫開來了。不需要任何理由,只依托著愛語。 在那三兩個呼吸之間,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祵幘湍菢屿o靜地臥在枕上,一時間神思游游蕩蕩,好像整個人都要化在了戚長風的目光里。 好像又過了很久,也可能只是雪霽天晴的剎那、月亮正穿梭過一朵云,康寧的眼神才重新慢慢聚攏,匯在面前這個男人臉上,張口便是一種形容不出的柔情: “你傻撅在那兒干什么?像個大頭蝦一樣。”他的聲音比初雪還輕,“上來——”小皇子拍拍自己身旁的床榻,“過來離我近一點兒,我還要審你?!?/br> “審我什么?”戚長風像個木瓜一樣笨手笨腳地爬了上去,看起來比剛才于宴上牛飲時都更醉了。 “這么說——你是不喜歡孟jiejie了?”小皇子好像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 !戚長風瞬間嚇得無比清醒! “你說什么?你怎么會想著把她跟我扯到一起?!”明明戚長風今日以前都從沒想過他跟孟白凡之間會有什么特殊關(guān)系,但可能是燕歸下午剛嚇唬了他一番,導(dǎo)致他此刻竟有了一點莫名其妙的心虛。 ——就像那種明明只是把沒洗的襪子藏匿在床底的男人,但是當他老婆問他是不是藏了私房錢,他也會立刻開始陷入一種長期被規(guī)訓(xùn)出的、不受控制的自省。 “是不是燕歸那臭小子跟你說了什么?!”戚長風又急又氣,“我就知道!這個混球!他誣賴我,他就是看不得咱倆好——反正他說什么你都別信!” 但是小皇子又不知道他倆下午那段公案。更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講給燕歸的心事被燕歸偷偷拿來給戚長風施加刺激。 “這跟人家阿歸又有什么關(guān)系?”康寧譴責道,“我就說你總是針對他吧,你還不服氣。而且你干嘛這么大反應(yīng)???怎么了,被我說中了,你心虛?” 戚長風哪里還顧得上繼續(xù)罵燕歸那鬼小子呢。他立刻要先想辦法把自己摘干凈: “當然不是啊,我喜歡孟白凡干什么?”戚長風一面否認,一面還找出了一個強有力的支撐依據(jù),“而且應(yīng)該挺明顯的吧——孟白凡有心上人了。黎承豫多迷戀她啊,她也挺喜歡黎承豫?!?/br> 康寧不說信也不說不信,他就那么舒展安閑地靠在枕上,盯著近在咫尺的另一雙眼睛,好像他正煞有其事地分辨這人話中真假似的。 半晌,小皇子才悠悠地又冒出一句,“所以你是知道了孟jiejie跟我二皇兄兩情相悅,自己沒有什么機會了,才退而求其次來喜歡我的嗎?” “你——!”那一刻,戚長風心中真的生出了幾分火氣。 但實際上只有一瞬,他就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壞東西眼睛里一閃而過的促狹笑意。 戚長風哪里知道—— 康寧其實是在暗搓搓地報復(fù)自己之前受的、戚長風這傻子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的委屈。 戚長風只以為這個從小最會恃寵而驕、最知道怎么順著別人的心疼往上爬的小磨人精在故意折磨自己。 他像餓狼一樣撲了過去,直接俯下身在康寧臉上用力咬了一口。 “疼呀!”康寧猝不及防地小聲驚叫了一句。 “疼就對了!”戚長風話還說得惡狠狠的,到底沒舍得再咬下去,他就著這個位置稍微撐起上身,只跟小皇子保持著很短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