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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守墓人(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葉子靠在鐵柵門外面的墻邊,將雙手抱在胸前說,你到墓園的當天晚上,就在半夜時上閣樓來偵察我,你從門外的副窗往里看,你以為我沒發(fā)覺嗎?那天下午,我在露臺上望見你從山坡下來,就覺得這個陌生人很蹊蹺,因此我沒下樓吃晚飯,讓人以為我去鎮(zhèn)上了。就這樣你還上樓來窺視我,我就知道你是為害我到這里來的。第二天早上,我從露臺外的樹上溜下來,再敲院門進來,你來開門時,看我的眼光就是一種審視。不過,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和你斗智斗勇,讓你一直沒下手的機會。當然,我承認你很會偽裝,這讓我至少有一個晚上有些愛上你,幸好天亮后我覺醒了,不然我真會對你失去防范的。

    聽完這些話,我明白過來,我和葉子的關系一直陰晴不定,原來是她在和我斗智斗勇呢?,F(xiàn)在過去的事已被她攪成一鍋粥,我感到無從解釋,于是便說,我承認我監(jiān)視過你,但那僅僅是對你的來歷好奇,我并沒有什么惡意的。你放我出去吧,我不會害你的。我想讓你跟我走,是不愿你留在這個鬼地方,更重要的是,我愛你,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然而,葉子完全不為我的話所動。她說,你想走,為什么不早走呀。我一開始就對你說我屋里吊死過人,可你還來找我,我甚至穿上黑衣扮成梅子來嚇你離開墓園,可是你還是不走,并且對我越纏越緊。你還用偽裝的愛情差點讓我上當?,F(xiàn)在,你說你想出去,我能放你嗎?放你出來我可就完蛋了。

    葉子說完這些話后便返身上了石梯。我抬頭望去,墓碑打開處有一縷灰白的天光。我對著葉子的背影絕望地叫道,葉子,你不能這樣扔下我。然而,葉子毫不猶豫地出去了。墓碑洞開處那縷灰白的光轉眼被漆黑所關閉。

    我狂叫了幾聲。就在和葉子隔著鐵柵說話的時候,我也還沒完全意識到我真會被丟在這里。我總覺得我和葉子說著說著她就會開門讓我出去的。葉子是可愛的女孩,她不會作出任何殘忍的事來的。然而,這結果來得緩慢而突然,我不相信她會走,然而她走了。

    我在狂叫時電筒已掉在地上,它的光柱斜射著冷冷的洞壁。我絕望地拾起它,再回到洞內去細看,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木箱,里面有礦泉水和餅干。我粗略地計算了一下,這些東西讓人活上一周沒問題。洞內的空氣不太好,但以一個人的呼吸量,可以供及,空氣中的含氧量肯定不夠,待上一天后人會頭昏腦漲,但離死亡也還有距離?,F(xiàn)在要緊的是節(jié)約用電,我立即關掉了手電。光亮不僅能讓人看見東西,更重要的是,它是讓人在黑暗中不崩潰的支撐。我決定每到心里慌得不行時亮一亮手電,這樣,電池可以維持較長時間。

    我按照絕處生存法作了些簡單的計劃后,便靠在洞壁上閉上了眼睛。盡管很恐懼很絕望,但此時最重要的是不能狂叫、不能大哭,因為這樣消耗掉體能后,會讓你的生命維持期至少縮短一半。

    自從到墓園后,似乎已見慣了黑暗和死寂,但此時,在這墳墓的下面,我才體會到什么叫黑暗和死寂。我想著逃生的可能性,一是葉子主動來放我,這是奢望,從她決絕的狀態(tài)來看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是楊胡子手里也有鑰匙,但他即使進陰宅察看,要推開墓碑打開鐵柵門走下來的可能性也非常小,不然葉子不會選這里做自己的臨時避難處;還有一種可能是,陰宅的主人來察看時,打開墓碑走了下來?;蛘呤?,這陰宅要葬人了,也就是趙董的父母死了。這墓當然就打開了。不過,想到這種可能時我不寒而栗,因為到那時打開墳墓時,人們見到的將是未葬人的墳墓里早已有了一具白骨。

    我忍不住在黑暗中狂叫了幾聲,那聲音比摔在陷阱里的狼還要慘烈許多。我也顧不得節(jié)約什么體能了,節(jié)約下來的體能還是會冰冷,不如狂叫幾聲以表示我掙扎過、存在過的。我還僥幸地想這聲音能否傳出去。但我知道這也是奢望。

    我就這樣在黑暗中待下去了,時睡時醒,也不知外面是白天或黑夜了。有時想到墳山上的天空,不管是陰是晴,都覺得能看見這天空的人是多么幸福。

    在這墳墓下面的睡眠實際上也不叫睡眠,因為我閉著的眼皮底下浮動著的都是噩夢。醒來時,我盡量不去回想,因為一旦回想那已做過的夢又會串進下一個夢中。

    就這樣的不知天日中過了很久,我在迷糊中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在說,喂、喂,你死了嗎?我醒來,以為是夢,轉頭卻看見鐵柵門處有微弱的光透進來。我立即撲了過去,驚喜地看見葉子正站在柵門外。她看見我時似乎松了一口氣,她說,叫了幾聲都沒有應,我還以為你死了呢。才一天時間,我想你也不會那樣脆弱吧。

    我問她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她說,半夜。我趕緊又說,你放我走吧,你誤解我了。她立即將頭轉開不看我,并且說,別提這要求,不然我馬上離開。我慌了,立即連聲說我不提這要求,你多在這里站一會兒吧,我吸吸從洞口進來的空氣也可以多活幾天的。

    葉子這才轉過頭來,她說,有一個問題,我想弄清楚。刁師傅上次來看陰宅,說買這墓的人叫趙董。我知道“董”不是名字,是董事或董事長的意思。那天你和刁師傅在一起待的時間最長,還陪他去了鎮(zhèn)上住,你聽他說起過趙董的名字沒有?

    我認真地想了想說,沒有。他對我也是說趙董,可能那樣叫慣了吧。

    葉子又問,那么,刁師傅講起過趙董家人的情況沒有?

    我說講了,家里有八十高齡的父母,還有一個姓袁的保姆。哦,趙董夫婦還有一個干女兒,叫靈靈,說是大學沒畢業(yè)便生病住院了。

    葉子突然叫了一聲,像是洞壁上有什么刺了她一下似的。我忙問怎么了,她用手撐著額頭,喘了口氣說沒什么,沒什么。

    她這狀態(tài),像閃電一樣在我大腦中亮了一下。來不及思考,來不及聯(lián)想,一種強烈的直覺讓我對著她叫了一聲,靈靈!我想要是她沒應,我的直覺就失敗了。

    然而,葉子聽見這叫聲愣住了,她盯住我好一陣子后才說,原來,你為了害我,把我的什么都了解了。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不然我還不能確定這墳墓就是我干爸爸買下的。

    我一下子振奮起來。葉子的身份在瞬間云開霧散,并且我在回想刁師傅的談話時,還知道了刁師傅的父親曾給葉子的父親開過車,因為偷漏稅上億夫婦倆跑到國外去了。只是,葉子為什么會在這里守墓呢?是逃避警方的追捕嗎?這不可能。因為她父親出事時她才讀小學,不可能與大人的事有什么牽連。

    這時,我聽見葉子自言自語地說,好了,這事弄清楚了,我該走了。

    天哪,你弄清楚了事就走,我該怎么辦?于是我大叫道,靈靈,你不能走,你把我關在這里,要是我死了,你就是殺了人,你可怎么給在國外的父母交代?

    葉子低下頭,突然哭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說,我也給你講講自己吧。咱們互相都坦白了,這才公平。

    葉子的講述,和我從刁師傅那里聽來的東西,實際上只是多了些細節(jié)。

    在葉子的回憶中,她的童年是幸福的。做過知青的父母回城后一度沒有工作,后來她爸在街頭擺了一個書攤,她媽也幫著買書。這期間有了她,她媽經常抱著她在書攤上賣書,這讓她從小對書的興趣勝過一切。她爸媽用辛苦掙來的錢給她買玩具,兩歲的她把玩具扔了,只抓起書亂翻。到她五歲時,家庭境遇發(fā)生了變化,她的爸媽突然辦起了一家小小的商貿公司。又過了兩年,她剛進小學,她爸媽的公司已做大了。她爸坐的車是尼桑,由一個姓刁的師傅開。葉子叫他刁叔叔。刁叔叔有時開車送她出去玩,并說這車是你爸從省政府租借來的,你爸可是了不起的人。小葉子說我爸就愛抽煙,很嗆人,沒什么了不起。刁叔叔說你不懂,你爸的生意都做到國外去了?;疖囏浾镜膫}庫,你爸要發(fā)的貨,比外貿局的貨要多出一倍呢。刁叔叔還告訴她,你爸的副手,就是省上一個大官的兒子,他對你爸可佩服了。她爸的副手就是現(xiàn)在的趙董,他當時就認葉子做干女兒。葉子的小名叫靈靈,所以父母和干爸爸都一直這樣叫她。

    在葉子的講述中,我并沒聽到我想解開的謎團。于是,在她講完后,我像所有聽故事的人一樣地問道,后來呢?

    葉子說,后來就沒什么可講的了。我讀大學后,老發(fā)現(xiàn)有人在校園里跟蹤我。放假回去后,我對干爸爸講了這事,可他卻幫著那些跟蹤我的人說話,說沒人跟蹤我,校園里很安全的。我就知道我干爸爸也有了變化,我不在爸媽身邊,誰也不會真正關心我的。并且,我在書房看書時,我干爸爸還不斷進來拿東西,我知道他在監(jiān)視我。所以,我覺得在墓園做事最好了,人少墳多,又安全又安靜。如果不是你闖進這里來的話,我真以為天下沒人監(jiān)視我跟蹤我了。

    葉子的話讓我長出了一口氣。連懂點最簡單的心理學知識的人都知道,她這是被害妄想。所以她怕生人,怕突然停在面前的車,遇到這些情況她就要生病,要躲避。當然,她更怕被人監(jiān)視,我在很長的時間對她這樣做過,我這是罪有應得。當然,我這罪實際上也不叫罪,至少不該被關在墳墓里。不過,葉子在講述過去時語氣平和,這讓我看見了被赦的希望。

    然而,等待我的仍然是絕望。葉子講完往事后,笑了笑對我說,我現(xiàn)給你講這些,我已經不怕了,因為你出不來,也就傷害不到我了。說完,她轉身便走,并在我的呼喊聲中關上了墓門。

    一直到現(xiàn)在,我在墓園經歷的事都不算大,遠沒有我預想中的轟轟烈烈和出生入死。然而,在并沒干出大事后卻落個這種結局,讓我非常悲哀。我不怕死,但不該這樣說不清道不明地死。并且,嚴格說來,讓我死的人并無惡意,她也承認至少在一個晚上愛上過我。天哪,事物的邏輯怎么一下子如此混亂。我在特種兵部隊服役期間,教官可從沒講過應對這種事情的辦法。

    想起我的特種兵生涯,我不禁心潮起伏。我當然不能在這里透露我做過的重大事情,但講點旁枝末節(jié)的小事,也許不算太違紀。我參加過云南邊境的緝毒。我從直升機上空降到一座深山里,化裝成接貨的人和毒販頭子見面。那天夜里,我駕駛著一輛吉普車在深山里的一座橋頭停下,不一會兒,毒販的車來了,是一輛當?shù)厝藧塾玫霓r用卡車。車上跳下來三個漢字,走近我便問道,錢帶來了吧?我說,都在車上呢,幾大箱。一個漢字便搜我的身,確信我沒帶槍以后便說,你蹲下別動,我們先把錢轉到卡車上。我立即雙手叉腰地說,貨呢?沒見貨誰也動不了這錢,你們不懂規(guī)矩嗎?我的強硬讓他們確信了我是真買家,于是便說,要貨,開著車跟我們走吧。我發(fā)動了我的車,閃了三下燈,這是向我的戰(zhàn)友表示交貨地點有變的暗號。

    我開著吉普,跟著這輛卡車在山里轉到半夜,后來,車在一處崖邊停下,車上的漢子走過來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山洞說,老大在洞里等你呢。這樣,我讓他們搬下了錢箱,扛在肩上跟著我走向山洞。進了洞內,我抬頭看見里面站著七八個漢子,其中一個坐在石頭上的絡腮胡大漢就是毒販頭子了。我迅速把他的五官和我在照片上已熟記的五官相對照,一點不錯,就是他,只是那絡腮胡顯然是今晚才貼上去的。我迅速掃視了一下洞內,沒有其他出口。于是,我轉身對剛進入洞的扛箱人說,把箱放下,這錢得我來點給你們。于是,我蹲下去打開錢箱,將一大沓一大沓的錢拿出來放在旁邊的地上,洞內的人都只管遠遠近近地盯著地上的錢,就在一瞬間,壓在錢箱下面的微型沖鋒槍已握在我手中,我一個虎跳已到了洞口的石壁旁,抬手向洞內射出一梭子子彈后大喊,誰也不許動,要活命,把槍先丟出洞,再背對洞口退著走出來。這時,在聽見槍聲同時,我的戰(zhàn)友們已經沖上來徹底封住洞口,毒販三死兩傷六個活捉,我們凱旋。

    我在黑暗的墳墓里想起這段往事后,突然感到非常的害怕。因為,據(jù)說人在臨死前會像放電影似的看見往事,而我剛才的回憶,真的有點像放電影。

    而且,盡管有了害怕的感覺,我的回憶仍然停不下來,我又看見了部隊清理空難現(xiàn)場的情景。我抱起那女孩,在將她裝入尸袋時,忍不住替她理了理凌亂的長發(fā)……

    我一定恍惚了,想到這里時手上竟有了撫動那女孩頭發(fā)時的柔滑感覺。我知道在黑暗的地下待得久了,這恍惚還僅僅是更可怕后果的前兆。羅小貓

    這時,我突然聽見在空難現(xiàn)場的那個女孩子說話了。我在黑暗中看不見她的面容,只聽見她的聲音在叫道,喂,喂,大許你過來一下呀。

    我側臉看去,鐵柵門處已透著微弱的光。我像影子似的走了過去,看見站在鐵柵外面的葉子便說,你下次再來,可能已沒人走到你跟前來了。

    葉子不說話,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于是我又照例問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她說,半夜。我嘴唇動了動,沒有說出“放我出去”這句話,因為我已經絕望。

    她說,我還想弄清楚一個問題。我說,你問吧,不過你問了后得相信我的回答,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是不是?

    她說,你和鎮(zhèn)上的紫花關系密切,她是不是在背后指使你來這里害我?我來這里時,曾在她那里住過三天,她就經常樓上樓下地跟著我走,還和她嫂子咬耳朵,商量怎樣對我使壞。這個女人,如果敢追我到墓園來,我也會把她關到這里來的。

    葉子的話開始讓我感到恐懼。我說,我和紫花,是在去西河鎮(zhèn)的車上認識。我和她,誰也不會想到要害你。

    我把話說得非常簡單,是因為多說也沒用。我已經放棄了說服她的努力。

    突然,葉子說道,我認真想過了,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會放你出去的。

    我一時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只是怔怔地看著她,直到她把這話又說了一遍,我才又振奮又急切地說,你說吧,什么條件,我都同意的。

    她說,第一,你出去后立即離開這里,永不再來;第二,你得轉告紫花,讓她不得到這里來。因為我有一次在鎮(zhèn)上遇見她,她就對我說過,要抽時間來看我。你得轉告她,讓她斷了追著害我的念頭。

    我連忙說,這兩個條件,我完全接受。

    她說,你得對天發(fā)誓。

    我說,我發(fā)誓,離開這里,永不再來。紫花也不得來這里。

    葉子將手電放在地上作為照明??粗野l(fā)完誓后,她笑了笑。她的笑一點兒也不猙獰,而是一個可愛的女孩的笑。

    她說,好了,就這樣吧。但愿我沒有作出錯誤的決定,誰叫我在那個晚上愛上過你一次呢。

    她的話讓我無比溫暖。為這話,我就是在這墳墓里再待上幾天也值得。

    我等著她開門。我甚至想出門后便在她的額頭上吻一下,然后再悵然地離開墳山而去。

    然而,她沒有開門的意思。她看著我好一會兒沒說話,然后慢慢轉身離去,走上兩級石梯后,她才又轉身對我說,我會在你睡著以后把門鎖打開。也許是明晚吧。記住,出去后立即離開這里,永不再來。

    她走了,敞開的墓碑處又關閉了天光。我在黑暗中靠著石壁坐下,想著明晚,我心里興奮得發(fā)跳。我又迷糊起來,但這次沒看見當特種兵的情景,而是看見我和葉子坐在夜里的墳叢中,我擁著她,鼻孔里充滿蘭草和百合的氣息。

    我醒了,側臉望了一眼鐵柵門的方向,好像葉子還沒走似的,不然我怎會聞到那使人迷醉的氣息呢。我走到鐵柵門邊,不經意地撥動了一下鐵柵,突然發(fā)現(xiàn)門沒鎖,怎么回事?我立即反應過來,她剛才來這里時,就已經開了鎖的,然后才叫我,和我說話。

    我“嘩”的一聲推開了這門,走上石梯后,輕輕一推,墓門也是虛掩著的。我又看見了墳山,看見了天空。天邊已經發(fā)白,天快亮了吧。

    我快步下去,墳堆和墓碑不斷向我身后退去,我心里竟生出一些悵然和留念的感覺。

    我直接走上了通往西河鎮(zhèn)的那條土路。我對葉子發(fā)過誓的,離開這里,永不再來。想到這里我難受得差點掉淚。

    走到西河鎮(zhèn)時已是早晨。我走進鎮(zhèn)口不遠,郵局對面那家小飯館的獨眼老板便在門外招呼我,我這才發(fā)覺肚子早已餓得發(fā)慌。進去后要了些飯菜大吃起來,獨眼老板走過來斜著臉看了我一眼后問道,你是來找紫花?我點頭“嗯”了一聲,他說,很多天沒在這街上看見過她了,郵局里有她的包裹,也沒有領取。我怔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那包裹一定是刁師傅按算命先生的要求寄給她的那個用紅紙封著的碗。出了小飯館后,我跨過街去進郵局看了一下,小黑板上寫著的包裹催領名單中,果然有紫花的名字。

    紫花出什么事了嗎?難道她也去了墓園看葉子,并被葉子關在了一個什么地方?這不可能,因為葉子要答應的兩個條件中,其中一條就是要我轉告紫花不要去墓園。我匆匆趕到紫花的飯店門口,她嫂子正在擦一張大桌子,看見我她便迎出來說道,你找紫花嗎?她已經住院了。我問什么病,她嫂子嘆了口氣說,都怪她老公,出去打工后幾年沒有音訊,把紫花急瘋了。瘋了?雖然紫花的狀態(tài)讓我對這結果早有預感,但真正聽到這消息時,還是讓我有些吃驚。我問紫花住在哪里的醫(yī)院,她嫂子說,不遠,離這里十多里路吧。是省上精神病院的一家分院,規(guī)模很大的,說是那里風景好,又安靜,最適合建這種醫(yī)院。

    我向紫花的嫂子問了問去那里的路后,便直奔醫(yī)院而去。步行十多里路本來只需一小時左右,可我中途走錯了路,到達醫(yī)院時已是中午時分。醫(yī)院里很安靜,幾乎沒看見人,病區(qū)像花園一樣。我穿過林蔭路,走過草坪,進到了一幢樓里。我徑直進了醫(yī)生辦公室,里面有四張辦公桌,但沒看見醫(yī)生,想來是吃午飯去了。

    我在一張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覺得無聊,便起身從資料柜上取下一大沓病歷來看,我想也許能看見紫花的病歷。然而,讓我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我在翻看了幾份病歷后,竟突然看見了葉子的病歷。那上面的診斷和我的判斷一樣,她患上的是被害妄想癥。病歷上記載說,她這病有間歇性,正常時像好人一樣;一旦發(fā)作時,會對陌生人產生恐懼,嚴重發(fā)作時,會對家人以及醫(yī)生護士都產生恐懼情緒,在被害妄想中為保護自己會產生逃跑甚至攻擊對方的行為。

    我正看著病歷突然覺得身后有人?;仡^一看,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醫(yī)生。我正要起身讓座,他一把壓住我肩頭說,別動,你對這份病歷,有興趣嗎?我趕緊搖搖頭說,我不過是隨便翻翻。他又問,你認識她?我只得再次搖頭。他說,這病人跑出醫(yī)院一年多了,我們沒法找到她。她的干爸爸也很著急,說是要再找不到她,將控告我們醫(yī)院的。

    這時,又一個醫(yī)生走了進來,他盯著我問道,你找誰,我說找紫花,他“哦”了一聲,便說你跟我來。

    我走進了一間病房,紫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她一眼就認出了我,點頭對我說道,大哥,你來了。說完后她指了指她旁邊的另一把椅子,讓我坐下。

    紫花的病情似乎沒我想的那樣嚴重。我坐下后,剛要開口告訴她不要去墓園找葉子的事,她卻先指了指窗子對我說道,大哥你把車窗關上好嗎?我感冒了,有些怕風。我驚了一下,這不是我初次去墓園時,在車上和她坐在一起的情景嗎?我看了紫花一眼,為了不讓她失望,我還是起身把窗戶關上了。我重新坐下后,她又說,大哥你這是去掃墓吧?我告訴你呀,去了墓園后,千萬別住在那里過夜,如果那樣,到天亮后你就成了一個呆頭呆腦的守墓人了。

    我有些恍惚,過去的一切怎么又在重演?這時,剛才發(fā)現(xiàn)我看病歷的那個醫(yī)生走了進來,他指著我說,你怎么不是偷看病歷就是到處串門,快跟我走,回你的病房去,你報社的領導看望你來了。

    這一刻,我沒把醫(yī)生的話聽得太清楚,但我聽見了報社領導來了這事,這讓我非常吃驚。我跟著這醫(yī)生七彎八拐地穿過了迷宮似的走廊,進了一間病房后,果然看見報社的總編和記者部主任都已坐在病房里了。總編先是看了我?guī)籽?。然后才說,看來你已好一些了。我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因為我心里已慌成一團,去墓園暗訪我為了保密沒告訴報社,想來他是追究我來了。于是我對他說,我已完成了一個重要的任務,但在這里不方便講,回到報社后,我會詳細向他匯報的,咱報社又將有一篇重要的暗訪報道出來了。

    我還說之所以沒事先聲張我的行蹤,這符合特種兵的偵察原則,我在服役期間經常單兵出擊的,為了任務需要,和各方面斷掉聯(lián)系是必須的。

    這時,我聽見醫(yī)生在對總編說,你聽吧,他又說起特種兵的事來了。

    我突然覺得這醫(yī)生面目可憎。我當過特種兵,這有什么說不得的?盡管我轉到報社的個人檔案中沒有這段記載,那也是為了軍事機密不被泄露的需要呀。

    想到這里,我站起來怒不可遏地對醫(yī)生說,我當沒當過特種兵,沒有你插嘴的份。

    那醫(yī)生走過來壓住我的肩頭,將我壓到椅子上坐下。我看見總編搖著頭對醫(yī)生說,他這病,怎么不見好轉呢?

    我怔住了。這是我報社的總編嗎?你怎么這樣對待你報社的記者,何況我是一個特種兵出身的將干出一番大事來的記者。

    我聽見醫(yī)生在對總編說,他這病得慢慢治來。妄想癥不是幾個月就能治好的。

    我的頭腦里“嗡”的一聲,這才明白他們都把我當成這里的病人了。這真是天大的誤會。我跳起來對醫(yī)生說,你們搞錯了,我不是這里的病人呀。我剛為報社完成了一個重大的任務,我要和總編回報社去了。

    那醫(yī)生又按我坐下,并對總編說,你看吧,這里的人都說自己沒病。

    天哪,我后悔我不該來到這里,因為在這里,人們只相信醫(yī)生的話,而我說什么都會被看成病癥。

    但是,我仍然要說,要抗爭,我質問醫(yī)生道,你說我是妄想癥,什么妄想呀,你說來聽聽。

    那醫(yī)生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你這種妄想說不太準確,或者叫英雄妄想吧。

    我一聽便哈哈大笑。英雄妄想,你翻翻醫(yī)書,有這名稱嗎?

    我的大笑讓醫(yī)生膽怯了,總編也因沒保護好他的記者而自愧地退到了門邊。這時,那醫(yī)生又走過來,想按我坐下,我只輕輕一推他,他便坐到了地上。這時立即進來了兩個男護士,他們的手像鐵鉗一樣夾住我,讓我動彈不得。我看見那醫(yī)生已拿來一根灌好藥液的針,他撩起我的衣袖,將藥液注進了我的手臂中。

    我眼皮立即沉重起來。迷糊中,聽見他們還在談論英雄妄想的事。天哪,這能叫妄想嗎?我的英雄夢,在這個時代破滅了。人們啊,你們要記住我在墳山的經歷,以便在恰當?shù)臅r候為我正名。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