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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守墓人(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5節(jié)

第5節(jié)

    我被押進了車內(nèi)。小車調(diào)頭后疾速而行。東彎西拐以后,不一會兒便在一道紅漆大門前停下。司機按響喇叭,大門開了,車駛進院內(nèi),一直扭著我胳膊的人說,下車。

    眼前是一幢鄉(xiāng)村別墅式的房子,院內(nèi)種著繁茂的花草。我被押進了一間房子,一個漢子對我吼道,把衣服全脫了!我壓住驚恐,鎮(zhèn)定地問,為什么?那人說,還嘴硬!他一揮手,三個人一擁而上將我壓在地上。我雖說是有力氣的人,可終究寡不敵眾。在掙扎中被他們剝了個精光。

    三個人圍著我,看著我赤條條的身子,其中一人說道,這不是人嗎?茅草鬼才不會是這樣的。

    這句話讓我一下子明白了,這些人抓我與昨夜墳山上的事有關(guān)。

    我說,是羅二哥叫你們來抓我嗎?昨夜墳山上的事,是一場誤會,他應當清楚的。

    站在我正面的漢子說,不是羅二哥要抓你,他已經(jīng)被你嚇傻了。今天是羅二他爹要找你問罪。

    我記起了葉子說過,羅二哥他爹是村長。不過村長又怎樣,我說,你們這是非法拘禁,我要到法院告你們的。

    那漢子哼了一聲,法院,你小子裝鬼嚇人才該被告到法院。

    這一刻,我真想大聲說出我的記者身份和任務(wù)??墒?,當過特種兵的經(jīng)歷告訴我,在任務(wù)沒完成之前,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當然,我也不能說我把茅草披在身上是為了防備葉子的跟蹤,那是我們的內(nèi)部事務(wù),也是我的偵察需要。于是我說,我披著茅草不是裝鬼,而是為了抓住盜墓人的一種偽裝。你們看過打仗的電影吧,我們的戰(zhàn)士都是在頭上戴著草圈的。

    我的這種急中生智的解釋天衣無縫,我正暗自得意,房門處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叫。我抬頭看去,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正返身向外跑。她提著水瓶,可能是給這些漢子送水進來時,意外撞見了我的赤身裸體。

    這樣,一個漢子把地上的衣服甩給我說,把衣服都穿上,坐在這里別動,一切等村長回來后再說。

    這些人都出去了,我聽見有鑰匙反鎖房門的聲音。

    這是一間堆放雜物的屋子,沒有窗戶,屋頂亮著一盞昏黃的燈。隨著漫長時間的過去,我估計早已天黑了,可是還沒有人來找我,不知是不是那個可惡的村長還沒有回家。

    我回到墓園時已是深夜。葉子問我,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我說在鎮(zhèn)上的醫(yī)院看了腰后,又作了很久的按摩理療,回來的路上,才發(fā)現(xiàn)我衣袋里的錢包不見了,想來是掉在了醫(yī)院的按摩床上。我便回醫(yī)院去找,費了不少周折,錢包找到了,所以回來晚了。

    不能將這天發(fā)生的事告訴葉子,這是我和村長達成的協(xié)議之一。

    和村長達成協(xié)議是個艱難的過程。他開始仍堅持是我裝鬼嚇傻了他的兒子,我對此作出了兩點反駁。一是我的戰(zhàn)士打仗頭上要戴草圈的理論,因此我那樣做是我的工作需要;二是所謂“嚇傻”,這是需要作醫(yī)學鑒定的。我說據(jù)我所知,你的兒子不是傻,而是癡情,而這事與我無關(guān),只與他自己和他所愛的人有關(guān)。我的反駁讓村長漸漸無言,我繼而提出要控告他非法拘禁,他才軟了下來。指責手下的人亂來,本來只是想請我來談?wù)勗挼?,他鄭重地向我賠禮道歉。然后,他長嘆了口氣,談起了對兒子的憂慮。這兒子排行老二,可實際上是根獨苗,因為老大在出生不久后就病死了。兩年前,村長給這個寶貝兒子辦了個水泥預制件廠,讓他當廠長??墒遣痪煤?,便發(fā)現(xiàn)他經(jīng)常不管廠里的事,到墓園去找楊胡子聊天。再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找楊胡子聊天是假,真實意圖是想接觸那個新來不久的女守墓人。這事讓村長相當吃驚,他暗中去墓園看過葉子,發(fā)現(xiàn)這女孩能吸引他兒子的主要是滿身鬼氣。于是,村長托人接二連三地給兒子介紹女朋友。這些女孩子,個個有文化,人又漂亮,但他兒子就是瞧不起。村長無奈之下找了陰陽先生,陰陽先生說,你兒子的魂被墳山上那個女子勾走了。咱們這個地方啊,幾百年前荒得很,出過很多狐貍。后來人口漸旺,狐貍滅跡,可是,成了精的狐貍會變成妖艷女子留下來,專門勾男人的魂……村長聽到這里不禁啞然失笑,他從小在鄉(xiāng)村茶館聽說書人講過聊齋故事,現(xiàn)在什么年代了,這陰陽先生還用老故事騙人。村長很不高興地賞了兩百元錢給這個胡說八道的陰陽先生,將他打發(fā)走了。不過,“你兒子的魂被墳山上那個女子勾走了”這句話,卻在村長的心頭揮之不去,村長不信狐貍精,可是對鬼魂的存在,卻是既不能肯定,也不敢否定。昨夜他兒子在墳山上與我相遇后,回家一講,村長大怒,于是抓了我來,不過,在與我的較量中,村長的態(tài)度漸漸緩和,并且有了新的主意,于是和我商定了一些事,說是協(xié)議也可以。

    協(xié)議中,除了今天發(fā)生在這里的事不能對葉子講以外,第二是讓我協(xié)助他斷了他兒子對葉子的癡戀。具體方法是,村長會四處宣傳,葉子和我已經(jīng)談上戀愛了。我欣然接受這個條件時,自己心里也吃了一驚,這才發(fā)覺他兒子追求葉子的事已經(jīng)使我醋意滿滿,似乎正期待著村長作出如此安排。

    既然是協(xié)議,村長當然也該為我做點事。村長說,只要我協(xié)助他讓他兒子放棄了糾纏葉子,他負責為我在這里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找一份滿意的工作。但是,村長一點兒沒想到,他這個回報被我斷然拒絕,我說,換工作?那可不必了。村長大惑不解,你想一輩子守墓,那有什么意思?我說,我喜歡。

    此言一出,我突然想起了葉子對為什么愿意做守墓人的回答。由此推斷,作出這種回答的守墓人,一定是有秘密的身份和秘密的任務(wù)。

    拒絕了村長的好意,我提出了另外一個回報我的條件,這就是當我需要的時候,他要立即派人來幫助我。村長一口答應,并讓我記下他的電話號碼。不過,他迷惑地補上一句,你會有什么事需要幫助呢?我說,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也許遇到盜墓賊的圍攻,也許遇到鬼來抓我……說到這里,我和村長都哈哈大笑。

    臨走前,村長還主動給我另一個回報,這就是負責幫我在周圍一帶消除影響。因為昨夜在墳山上的事被他兒子講出去以后,很多人都在講墳山上出了個茅草鬼,而那鬼就是我,白天變成守墓人,晚上現(xiàn)出原形。這傳言之快出我意外,村長愿意出面澄清,我當然高興。

    我和村長終于化干戈為玉帛。村長喊,送客。下午那個撞見我裸體的女子便出現(xiàn)了,她領(lǐng)我穿過暗黑的院子,我問,你多大了?她說,十八歲。我還想問點什么,她已開了院門,幽幽地說,出門向左走,遇到路口再向右拐,就能回到你的墳山了。

    這天晚上,葉子沒再安排我巡墓,她說,你的腰摔傷了,休息兩天吧,馮詩人已主動申請?zhí)婺阊材沽?。自從我將啞巴采給我的那支小黃花送回墳上,并在那墳前燒了香以后,馮詩人對我明顯有了好感。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就是,馮詩人對墳里那個未婚妻的愛,是否是在她死后才變得如此濃烈、如此瘋狂的?

    第二天上午,我繼續(xù)去西河鎮(zhèn)執(zhí)行我的任務(wù)。走下院門外的石階時,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在草叢中捉蝴蝶。我好奇地走過去問道,小孩,你是哪里人?多大了,小孩正轉(zhuǎn)身看我,突然從樹后沖出來一個少婦,拉著這孩子的手就走。少婦還一邊走一邊彎腰對孩子說話,我還確切的聽見了“茅草鬼”這三個字。我大步追上去攔住了少婦說,你說什么?茅草鬼?別嚇著孩子了。我是不是茅草鬼,你去問問你們羅村長就清楚了。

    這時,我認出了這對母子,正是我來墓園不久時,在院門口閃現(xiàn)過的那兩個人。少婦見我動怒,尷尬地說,我沒、沒說什么。是這里的人都這么傳。我家就住在離水艷家不遠的地方,我看見你和葉子去過她家。不信你去問問水艷,說你是茅草鬼,可都是別人傳出來的。

    我問,你信這傳言嗎?

    少婦很勉強地搖了搖頭。

    沒有辦法,一切只有等村長替我慢慢澄清了。我對少婦說,我以前看見你來過這院門口。少婦說,都是這孩子,經(jīng)常鬧著要到這里來玩。你說這孩子怪不怪,什么地方不好玩,偏要到這里來才開心。

    我說,這里又怎樣?墳山邊就那樣可怕呀?這里草多花多,孩子喜歡也正常得很嘛。

    我對少婦講的道理雖然很正,可是,在去西河鎮(zhèn)的路上,我自己心里卻是疙疙瘩瘩的。疑慮之一是,那小孩只愛來墓園,正常嗎?疑慮之二是,少婦所講的來墓園的理由,是真話嗎?

    不知不覺中已到了西河鎮(zhèn)。本想立即給那個小鬼的母親通電話的,可是走到郵電所門口時,我又猶豫了。因為此時正是中午時分,那個作為保姆的女人,此刻一定正在做午飯,而我要和她通電話的時間會比較長的。于是,我決定午后再打電話去,那時,她伺候的兩個老年人正睡午覺,她可以安心地和我通話。

    我的肚子也餓了,決定先吃午飯,郵電所街對面正有家小飯館,我跨過街走了進去,看見獨眼老板,這才想起我初來鎮(zhèn)上時在這里吃過飯。

    獨眼老板向我推薦他的招牌菜——松鼠魚,這菜當然貴一點,我也饞了,便點了這菜,獨眼老板滿心歡喜,進廚房做菜去了。這菜做的時間長一點,正符合我消磨中午時間的需要。獨眼老板端魚上來時,我說我前段時間在你這里吃過飯的,記得嗎?獨眼老板仍然像上次那樣斜著臉看了我一眼,說不記得了。也是,這里人來人往,他怎會記得我呢?不過我這次和他這樣一交往,他會有印象了。這是我的目的,我無端地覺得我在這鎮(zhèn)上應該建立點熟人關(guān)系的。

    慢慢地吃了午飯,通電話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進了郵電所,正面一排柜臺,是辦理信件和包裹的;側(cè)面的墻邊有三部公用電話,我拿起其中一部,從衣袋里掏出記有電話號碼的小紙片,定了定神,便撥動了電話。

    果然是一個女人來接的電話。她拿起電話便說,是趙董嗎?你父母都很好的,現(xiàn)正在睡午覺。我說,你是袁燕潔嗎?她頓了一下,感覺到她判斷有誤,便警惕地說,你是誰?我說,我是在報社上打?qū)と藛⑹抡夷愕娜?,我叫許勇。首先讓我解釋一下,我之所以在啟事上聲稱是你的親戚,是因為只有用這辦法才方便找到你。實際上我是西土墓園的管理員,你兒子姚磊磊的墓出了點問題,所以我急于找到你了解一些情況。

    我兒子的墓,出了啥問題?女人的聲調(diào)都變了,這是我計劃中要達到的效果。因為只有先讓她的情緒激動起來,我才能問出事情的真相。

    我說,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前些時候,你兒子的墳邊長出了一根青藤,我們把它剪了??墒菦]幾天,這根藤又長出來了,而且一直伸到墳邊的小路上。按理說,任何青藤不該長這么快,我就想,你的兒子是不是有什么冤屈,或者什么心愿?所以我打電話給你,看我們能幫你做點什么?

    嗚——女人已在電話里哭了起來。一切真是太順利了,我想我的判斷很快就會被證實——這小孩是在我設(shè)想的事件中被楊胡子害死的。

    女人好不容易才止住哭聲。她抽泣著說,這孩子太可憐了,我和他爸離婚后,好不容易把他帶到八歲,可是他得了白血病,沒辦法救他呀。要說這孩子有什么心愿的話,一定是想我常去看看他。我很久沒看他了。這都怪我太忙抽不了身。不過,我最近一定來看他,給他燒點紙。

    說到這里,女人又哭了。

    我心里也難受起來,還夾雜著失望,這孩子不是被楊胡子害死的,可是,他為什么害怕那座墳呢?

    作為偵察員,我此刻嘗到了推斷失敗后的沮喪和焦慮。

    你、你也別太難過。我語無倫次地在電話里安慰那女人。

    這時,一個年輕女人走進了郵電所,我吃驚地發(fā)現(xiàn),這人正是紫花。這個在我第一次來西河鎮(zhèn)的車上坐在我旁邊的女人,這個已死去后又在半夜打電話到墓園找我的女人,此刻竟拎著一個黑色手袋走進了郵電所。她沒注意到在側(cè)面墻邊打電話的我,而是直接走向柜臺,拿出一張紙來遞給柜臺里的工作人員,我感覺到她好像是要領(lǐng)取包裹什么的。

    喂,你聽見我說話了嗎?電話里的聲音使我意識到我已走神了。我抱歉地說,哦,剛才信號不好,你說的什么?請再說一遍。

    電話里的女人說,我是問,除了那根青藤,孩子的墓是完好的吧?我說,完好的。她又問,墓碑是完好的么?我又說,完好的。對方松了口氣說,你不知道,這孩子多乖多懂事。

    女人在電話里開始念叨起孩子的往事來。這時,我看見紫花和柜臺里的工作人員爭執(zhí)起來。這次為了通電話不走神,我用手指塞住了另一只耳朵。這樣,紫花和工作人員的爭執(zhí)對于我?guī)缀跏且粓鰡?,我看見工作人員把那張單據(jù)退給紫花,紫花又將單據(jù)丟進柜臺里,如此反復多次,紫花指著對方的鼻子好像在罵人。柜臺里出來了另外兩個工作人員將紫花勸向門邊。紫花臨出門時又回頭嚷了幾句,然后走了,郵電所里恢復了平靜。

    這時,電話里的女人念叨她孩子的往事也差不多了。這些事對我沒多少價值,都是這孩子如何聽話如何懂事之類。剛才郵電所里的紛爭干擾了我的思維,現(xiàn)在一安靜,我的思維很快轉(zhuǎn)了起來。我說,我們對你孩子的墓都是很關(guān)照的,尤其是楊胡子,你知道他吧,他對這墓也是很關(guān)照的。

    我開始動用火力偵察了。對方聽我說完這些話,出人意外地幾乎沒有反應,只是平靜地“哦”了一聲。

    這種平靜和通話過程中的激烈情緒形成反差,這意味著什么呢,我一時難以猜想。正想和她再聊一會兒,她卻說,好了,老人睡午覺起床了,謝謝你的關(guān)心。我來掃墓時會面謝你的。說完,她便掛斷了電話。

    第六章 禍事

    我又夢見了空難現(xiàn)場。我抱起那女孩,在將她裝入尸袋前忍不住替她理了理凌亂的長發(fā)。突然,女孩流著血的嘴角在動,我立即將耳朵貼向她的唇邊,聽見她斷續(xù)地說道,你要、為我守墓。說完,她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氣。我看著她清秀的面容,發(fā)現(xiàn)這死去的女孩正是葉子。

    我驚醒了。這個夢的前半段是我當兵時的真實經(jīng)歷,后半段,那個女孩說了話并變成了葉子,就完全是夢的創(chuàng)造了。我在暗黑的床上撫著胸口,意識到我之所以做這樣的夢,一定與我在西河鎮(zhèn)見到了紫花有關(guān)。因為紫花對我說,一年多前,葉子初次在她那里住宿時,就對紫花說她是出來旅游的。而我當兵時在空難現(xiàn)場抱起的那個女孩,也是一身旅游者的裝扮。

    昨天下午,我從鎮(zhèn)上的郵電所出來去尋找紫花時,心里一點也不恐懼。這緣于我在墳山待得久了,對人的生死魂魄已經(jīng)麻木。我首先跨過街去向小飯館的獨眼老板打聽,老板已認得我,自然很熱情。他說,這鎮(zhèn)上有三個叫紫花的女人,你是問哪一個?我說剛才在對面的郵電所里吵架的那一個。獨眼老板說,哦,我望見的,這個紫花姓謝,在鎮(zhèn)西頭和她哥嫂一起開了家飯館旅店。怎么,你認識她么?我點頭稱是,然后跨出門直奔鎮(zhèn)西頭而去。我心里一陣輕松,因為明白了我曾經(jīng)在這鎮(zhèn)上看見紫花的靈堂是怎么回事了。這紫花不是那紫花??墒?,我和她僅僅是在車上相識,她后來為何在半夜打電話到墓園找我呢?

    鎮(zhèn)西頭果然有一家飯館。一樓一底的房子,樓上大概是住客的房間了。我走進店去,一個穿著圍裙的女人迎上來說,大哥吃點啥?我說我找紫花,她便打量了我一下,你們認識?我說是的。她便指了指后門說她在后院理菜呢。

    紫花并沒一下子認出我來。我講了車上的事后,她才恍然大悟。她一邊叫我坐下,一邊說,大哥你變了,上次看見你時臉上很紅潤,現(xiàn)在可是一點血色也沒有了。接下來,她對我做了守墓人大惑不解。她說,我讓你看了女朋友的墓后到鎮(zhèn)上來住宿,你怎么留在那里了,是不是楊胡子他們對你施了什么計?你不知道,他們很難招聘到守墓人的。楊胡子曾經(jīng)來鎮(zhèn)上對我們講過,誰給他介紹一個守墓人,他給三百元的介紹費。

    我故作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仿照馮詩人的思維說,咳,我看了女朋友的墳后,覺得生活沒意思了,我這輩子應該留在墳山陪她才是。楊胡子他們沒對我施什么計,是我自愿留在那里的。

    紫花的眼圈立即紅了,她說,你這樣的男人,不多了。她接著講起她在外打工的丈夫,開始還寄點錢回來,甚至還買過城里的衣服寄給她,可后來就沒音訊了。已兩年多了,什么音訊也沒有。我嫂子猜他是被外面的女人勾上了。唉,現(xiàn)在的女人呀,一個比一個壞,我恨死她們了。這些壞女人,應該都弄到你們那里做守墓人最好。

    紫花對女人的恨讓我震驚。我突然想到了葉子,她不僅認識紫花,說起來還像朋友似的。我便說,我們那里的守墓人葉子,她可不是壞女人啊。

    紫花立即伸了一下舌頭,湊近我小聲地說,葉子是鬼魂附身的人,不可隨便講她的。她來這里,我們都對她好,就是為了不招惹她。

    我對紫花搖頭,表示不懂得她說的話。

    紫花說,一年多前的深夜,我們已關(guān)門了,一個女子突然來敲門說要住宿,這人就是葉子。第二天葉子下樓來吃飯,紫花和她攀談,她說是出來旅游的。紫花說我們這里也沒什么好玩的。葉子說她就喜歡這種小鎮(zhèn)。不過奇怪的是,葉子在這里住了三宿,每天并不去鎮(zhèn)上轉(zhuǎn),除了吃飯下樓來,其余時間都待在房間里。紫花進屋去察看,她也只和紫花閑聊。聽說紫花不識字,她感到奇怪,說你這樣年輕,怎么會不識字。紫花說小時候家里重男輕女,沒送她上過學。葉子就教她寫她的名字。到了第三個晚上,睡覺前還看見葉子在房里,可第二天一大早,那屋里卻空了,想來葉子是在天亮前走的。紫花和她的哥嫂對此人都感到不解和恐懼。尤其是知道了她已在離這不遠的墳山上做了守墓人以后,再見葉子來鎮(zhèn)上時,紫花只好恭敬地接待她了。

    紫花的講述讓我對搞清葉子的真實經(jīng)歷又近一步。至少,我對她不是從山里出來打工的這一判斷是正確的。

    紫花一邊說話一邊理著一大筐野菜。她說現(xiàn)在野菜最受客人的喜歡了。我問這野菜叫什么,她說叫黃須菜。你看見嗎,這菜尖上的須是黃色的。還有一種,長著紫紅色的須,那就不能吃了,有毒。吃了雖然人不會死,但會變傻。

    我“哦”了一聲,知道了野菜中也藏有如此的兇險。我突然想起了紫花夜半打電話到墓園找我的事,便向她詢問,沒想到她同樣驚奇地說,那怎么可能呢?我不會打這種電話的。對紫花的否認我將信將疑,那個電話是怎么回事,只有鬼知道了。

    聊了約半個時辰,紫花才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問道,你今天來這里,是吃飯還是住宿?

    我這才發(fā)覺我來這里的動機確實讓人不解,便趕緊說,吃飯或住宿,今后需要時我一定會來。我今天過來,是剛才看見你在郵電所與人吵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便過來關(guān)心一下。

    紫花說,你倒是好心人。郵電所的人太無理了。我拿了我丈夫寄來的包裹單去取包裹,可他們就是不取給我。你看見沒有,郵電所柜臺里那幾個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壞得很。

    我不解地說,她們怎么可能不取包裹給你呢?把包裹單給我看看。

    紫花從衣袋里掏出那張單據(jù)遞給我,我一看,這哪是什么包裹領(lǐng)取單,而是一張繳納電費的收據(jù)。

    我說,這不是……

    話剛出口,紫花便搶過我的話大聲說道,怎么?你也說不是,你們都騙我,這西河鎮(zhèn)還有講公道的人嗎?

    紫花的聲音驚動了外面,那個系著白圍裙的女人走進了后院,她對紫花說,妹子,你又怎么了?對客人大叫大嚷的。

    我便對這女人說,嫂子,她的包裹單……

    女人便說別說了別說了,同時向我眨眼睛暗示我回避這事。

    紫花仍怒氣未消,指著我說,你走,你和郵電所的人是一伙的。

    我走出飯館時想,紫花的丈夫兩年沒音訊了,紫花盼他都盼糊涂了,不過沒什么,過上一陣子,她會清醒的。

    我回到了墓園。夜里躺在床上,想到紫花,想到葉子一年多前也就是來做守墓人的前夕,曾在那飯館的樓上莫名其妙地住過三宿;想到哭泣的母親、小孩的墳墓以及楊胡子的恐懼,我的頭腦里一片混亂。世界上的很多事,你不去探究時覺得很簡單,但如果你想深入其中,甚至還想溯本清源,你會發(fā)現(xiàn)個人的勇氣和智力實際上是很有限的。

    我迷迷糊糊地睡去,然后做了那個空難現(xiàn)場的夢。醒來后我在黑暗中神思恍惚地躺了一會兒,突然,院門外響起了激烈的敲門聲。

    也許是那敲門聲太急,我本能地跑下樓去,站在院子里時才突然想起楊胡子曾經(jīng)的告誡:夜里有人敲門,是萬不可以開門的。

    我正不知所措,葉子已跑下樓來了。緊接著,馮詩人和啞巴也來到院子里。周媽開了房門,但只站在門口,并不往院子里走。

    敲門聲并不停歇,還響起了“開門開門”的吼叫。暗黑中葉子已經(jīng)靠近了我,我覺得她似乎在發(fā)抖似的。我突然有了勇氣,對門外大聲喝道,什么人?門外的聲音應道,快救人??!我們是水泥預制廠的,有人在墳山上出事了。

    我正猶豫,葉子已走過去打開了院門,顯然她一下子不害怕了。

    門外站著好幾個人。其中一人說,我們廠里的強娃子剛才在墳山上喊救命,我們便在山腳下叫他,但他再沒有回應了。我們想上山去看,但不熟悉山上的情況,想請你們帶路。

    葉子無奈地說,走吧,我?guī)銈內(nèi)???磥?,葉子對墳山真是沒有一點兒怕懼。我走上一步說,我也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上山,好幾束手電光交叉射在墳叢中,像探照燈一樣。一邊走,一個留著平頭的小伙子一邊講著這場禍事的來由。

    原來,自從羅二哥在半夜上墳上睡覺以后,廠里的年輕人就議論開了,有人說這不算什么,羅二哥一聽便說,不算什么?你們誰敢去,我作為廠長給他八百元獎金。于是,強娃子今晚便上墳山了。為了證明他確實待在墳山上,我們在山腳下觀察,并約定每隔一會兒,他得向山腳下閃幾下手電光。開始一切正常,后來手電光卻一直不亮了,再后來,便聽見他大喊救命的聲音隨風飄來。我們急得在山腳下齊聲叫他,但接下來山上再沒有任何動靜了。

    這天夜里發(fā)生的事讓我也毛骨悚然。當我們在一片墳叢中找到強娃子時,他已昏迷了,大家又搖又喊好一陣子后,他才醒過來,在手電光中我看見他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他說,他學羅廠長那樣,上山前喝了不少酒。上山后開始還向山下閃手電,后來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他覺得鼻子癢得厲害,便本能地用手在臉前晃了一下,并揉了揉鼻子。可是,鼻子很快又癢起來了。他睜開眼睛,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正蹲在他身邊,用一根草尖在搔他的鼻孔。那一個瞬間,強娃子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便問,你是誰?那小孩的手在空中立即不動了,全身僵硬的樣子,眼睛里的黑也沒有,全是眼白,兩個嘴角同時流出血來……強娃子大叫一聲救命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這一夜從山上下來后,我便失眠了。第二天起床已是上午,下樓后,看見羅二哥正和葉子面對面坐在堂屋里。見我進來,羅二哥起身招呼我,并說,我是代表廠里來道歉的。昨夜打攪了你們,實在不好意思。

    我的出現(xiàn)讓葉子如釋重負。她站起身說,大許,你在這里值班吧,我的頭痛得很,要上樓去休息一會兒。說完,便向門外走。不料羅二哥的動作更快,他已站到門口擋在葉子的面前。他說,頭痛?怎么回事?我用車送你去西河鎮(zhèn)看醫(yī)生。

    見此情景,我趕快走過去說,羅二哥,她頭痛不礙事的,可能是昨夜上墳山受了點涼,我那里正有感冒藥,吃了就會好的。說完,我轉(zhuǎn)身對葉子說,你跟我上樓拿藥去,走到樓口時,我還故意牽了一下葉子的手,我想這會讓那個姓羅的氣得吐血。

    我將葉子送進樓上的房中,轉(zhuǎn)身下樓時,羅二哥已經(jīng)走了。周媽從廚房門口走過來對我說,你以后可要小心點,羅二哥走的時候問我,今夜誰上山巡墓,我說該輪到大許了吧。他便說,這個姓許的小子,老是裝神弄鬼。昨夜墳山上的小鬼和他有沒有關(guān)系,我還得調(diào)查調(diào)查。

    我的心里有點亂糟糟的感覺。我并不怕這個姓羅的作什么調(diào)查,而是擔心他的攪局,影響了我搞清這墳山真相的正事。

    晚上仍然是睡不著覺,盡管我不好意思繼續(xù)稱腰痛,可葉子還是讓我再休息一個晚上,說是馮詩人也樂意替我上山去的。我想,這主要是這天上午羅二哥糾纏葉子時,我替她解了圍,她用這種方式向我表示好意吧。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這墓園的種種謎團,人和鬼混在一起,使我尋找真相的工作步履艱難。朦朦朧朧中,我聽見馮詩人和啞巴的房門響了,然后是下樓的聲音,我知道這是他們上山巡墓去了。

    我突然想見到葉子,看著她,聽她說話。我這一刻的沖動與作為暗訪記者的任務(wù)無關(guān),盡管葉子的身世迷離,甚至人鬼難辨,可我這一刻沒有了探究她的想法。我只想在這孤寂的墓園之夜和她待在一起,看著她說話時的眼神流轉(zhuǎn),以及呼吸著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那種令人沉迷的氣息。

    這是夜半時分,我走上閣樓,從門上的副窗看,屋里沒有燈光,葉子顯然已睡了,這令我失望。我在門外的暗黑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用指頭敲響了房門。

    葉子睡得不沉,或者說是睡得很警覺,因為在我敲響第一聲房門時,她便問道,誰呀?我說,是我。她說,有事嗎?我支吾著說,也沒、沒什么事,只想和你聊聊天。她便打了一個很深的呵欠,然后說,明天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