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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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大人很疼姑娘的。姑娘這幾日不在,大人定是吃不好睡不香,見天的盼著姑娘回去呢。姑娘或許不知,早在姑娘出閣的時候,大人就張羅著如何迎接姑娘回來。姑娘若真不回去,大人一準是要上門探望的……” 嗄?難道無論如何都躲不開這場“父女相見”? 阮玉苦著臉,從被窩里爬起來。 春分等人還以為她是心軟了,急忙服侍她起床。 “先去給老爺太太請安,然后咱們就出門了。但不知姑娘這回‘住對月’是要住上多久,也得討老爺跟太太個意思?!?/br> 什么?不是當(dāng)天就可回來嗎?怎么還要住上一段時日? 卻是不知,歸寧有當(dāng)日即返,也有多住一些日子的,有的甚至?xí)∩弦荒辍?/br> 阮玉真是無計可施了,任由霜降將她按坐在妝臺前打扮。 今天不同往日,摒棄了奢華,重在端莊與賢淑,當(dāng)然也不乏喜氣。 于是半個時辰后,阮玉站在了落地穿衣鏡前。 白綾緞的里衣,外罩銀霓紅細云錦廣綾合歡上衣,下系漩渦紋紗繡裙,腰束寶石流蘇禁步,正好與百合髻上的八寶步搖簪相配。 霜降上下打量一番,似是對自己的手藝非常滿意,然而待仔細觀瞧她的妝容,忽的凝了神色,拿銀簪挑了些許玫瑰胭脂,輕輕暈開在她的兩頰上。 阮玉覺得自己真是病了,頭重腳輕,走一步,總想往回退兩步,慢慢吞吞往外磨蹭。 和前兩日一樣,金玦焱照例等在院門口。 一襲繡暗紋海棠的墨藍蜀錦緞袍,將他襯得身條昂揚,英姿颯爽。 聽聞動靜,下意識的微微側(cè)了頭,于是眼尾流星,劍眉飛揚,令得這個暗沉的早晨都跟著亮了一亮。 夏至心里就跟打了道閃一樣,急忙低了頭,心轟隆轟隆的跳。 連春分都忍不住附在阮玉耳邊:“姑爺真是一表人才呢。” 對于金玦焱的人才,阮玉不置可否,只是他打扮得這么精神……看樣子,他昨晚睡得不錯,否則眼光不能更賊,眉毛不能更賤。他如此抖擻的站在這,就好像知道她的心事,故意來給她難堪似的。 于是只是瞟了他一眼,便漠然走過。 春分有些遺憾。若是姑娘沒有那段前事,若是金玦焱能不這么混賬,若是新婚之夜沒有那場鬧劇,或許…… 如是,便想跟人感慨一番,可是轉(zhuǎn)了頭…… “夏至,你怎么了?” “沒什么?”夏至急忙別開臉,卻做賊心虛的往邊上瞟了一眼。 春分循著看去,頓時眉心一緊。 再睇向夏至?xí)r,便不由目露深思。 ☆、032今日回門 今兒金玦焱沒別扭。 自己騎馬,阮玉坐轎,在眾人的“瞻仰”下,只一會工夫就到了福瑞堂。 金成舉同盧氏都在。見阮玉過來,盧氏比前幾日和顏悅色了不少,還關(guān)心她身子怎樣了,囑咐以后不要飲太多酒:“不能仗著年輕就能貪杯,要注意保養(yǎng)……” 又向著姜氏和李氏:“你們可聽清了?” 那二人急忙屈膝應(yīng)了。 秦道韞沒有任何表情。 也是,這等俗事她是一向不參與的,飄忽得就好像方外之人。卻是看著阮玉,微微一笑。 那笑容說簡單也簡單,說復(fù)雜也復(fù)雜。 阮玉眸子轉(zhuǎn)了一圈……看來世上果真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更何況是住在一個宅子里?就是不知自己昨日拒絕了盧氏的“好意”,盧氏會如何作想。 但是盧氏明顯沒有任何不喜之色,反倒松活了不少,令阮玉暗自納悶。 她又偷偷睇向金成舉,見老爺子只是捋著胡須看著她笑,不時點下頭。暗忖,這老頭就是金府的風(fēng)向標,看他的樣子,應(yīng)是沒有什么大問題。 又寒暄了一陣,盧氏便催他們快點出發(fā):“免得讓親家公等急了?!?/br> 阮玉立即恢復(fù)了苦兮兮的表情。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也罷! 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 嗯,這是怎么回事? 金府的二門外停著四輛大馬車,另有兩輛正在往回走。 霜降上前施了禮:“奶奶,這是姑爺準備的回門禮。姑爺說……” 她頓了頓:“奶奶既是金家的人,沒理由自己備禮回門,便讓人將車趕了回去?!?/br> 阮玉睇向金玦焱,但見他一副光風(fēng)霽月的表情,一時分不清此舉是什么目的。 按理,他這么嫌棄她,本不應(yīng)管她的事,可是他不僅備了禮,還很豐盛,立冬仗著小孩心思,正興奮的查看,不時跟她報數(shù)。 他握拳唇邊,輕咳兩聲。 百順就立馬將禮單奉到她手上。 展開一看……從金銀到綢緞,從補品到藥材,還有一些據(jù)說是時興的玩意,可謂應(yīng)有盡有。 “我知道,你們相府什么也不缺,這些也不過是點心意,否則你把從府里帶出來的東西再帶回去,而我金家空著手,豈不顯得太寒酸,平白讓人笑話?金家就算是商戶,也不能墮了自己的名頭!” 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而且眼望前方,更顯目光遠大,心意堅決。 視線移到他的繡暗紋海棠的墨藍蜀錦緞袍上……挺括的料子,穩(wěn)重而不失喜慶的色調(diào)與花紋。 他竟然還要同自己一起回去…… 阮玉真有點摸不清他的心思了。 “還在等什么?還不上車?”金玦焱不悅的睇向她,劍眉皺得那叫一個不耐煩。 若她是真的阮玉,怕是要感動于他的體貼與識大體吧。 只可惜她不是,還一心惦記著要怎么蒙混過關(guān),此刻只想當(dāng)真發(fā)一場疾病暈死過去算了。 “奶奶……”立冬抱著如花上前:“如花非要跟著去,剛剛都哭了……” 如花瞪著圓溜溜的大眼:“我必須跟著你,不能讓你墮了我的名頭!” 阮玉腹誹,你還有什么名頭? 不過有了如花,似乎是可以減少些擔(dān)心,有個什么細節(jié)可以提點著自己。 可是立冬摟緊了如花,把小狗勒得眼珠子都要冒出來了:“可是大人不喜歡狗,卻喜歡吃狗rou,萬一把如花吃了怎么辦?” “那……” 阮玉猶豫了,若當(dāng)真發(fā)生了爹吃女兒的慘劇自己豈非就是罪魁禍首? 她開始想象一口大鍋,鍋里燉著如花…… 豈料如花倒蹬著四條小腿拼命掙扎:“讓我去!我要去!” 立冬一個抱不住,如花“騰”的跳下來,竟直接鉆進金玦焱的袍擺,頂著個袍角露出小腦袋瞪立冬。 它倒真會找地方,試想立冬怎么敢掀金玦焱的袍子揪它出來? 相府千金果然非同凡響,為了達到目的,可以暫時放下成見與仇恨,屈居惡男的那個什么之下,這就是智慧啊! 金玦焱倒來了興致,彎著腰咂著唇的逗它,怎奈如花鉆來鉆去,就是不肯出來。 看見這一幕的都覺好笑,而洞悉內(nèi)情的阮玉幾乎忍笑要忍爆了。 “行了,就讓它去吧,待到回來,我保證還你個全須全尾的如花!”金玦焱信誓旦旦,可是轉(zhuǎn)而又道:“要是不幸被吃了,我就賠你個小獅子狗!” 嗄? 立冬剛剛綻放的笑僵在臉上,如花簡直是…… 若是把臉上的毛都剃掉了,不知是個什么表情。 金玦焱已經(jīng)拔步上車了。 其實在正常情況下,他應(yīng)該騎馬,護在車駕旁邊,但是他不想被許多人觀瞻,尤其是…… 一想到溫香,心里就苦澀難言。不論她是看到還是聽到,他都難以承受被她認定為已然成家立業(yè)繼而對他敬而遠之的后果,所以即便對阮玉無限厭惡,也只得先把自己藏起來。 而為了表示“恩愛”,阮玉再怎么看他不順眼,也是要同他共乘一駕的。 說實話,春分是有些不滿的,因為按照金玦焱今天的表現(xiàn)以及她的想象,姑爺是應(yīng)該扶著姑娘,讓姑娘先上車,可是…… 唉,何必要求那么多呢?姑爺今天能給姑娘這個面子,已經(jīng)不錯了,至于別的,慢慢來吧。 她走到后面的青幃小油車……那是為她們這些下人準備的,夏至也跟了過去。 她腳步一遲,重新步向前方馬車:“奶奶,立冬一團孩子氣,丁嬤嬤又病了,奴婢跟夏至還有霜降都跟您回府,院子里的事立冬恐怕支應(yīng)不過來。不如讓夏至留下……她的事情本來就多,順便還可以指導(dǎo)一番立冬,日后奶奶再出來,也多有放心?!?/br> 夏至聽著要將她留下,當(dāng)時就急了,然而她睇向的不是阮玉,而是金玦焱…… 那絲疑慮徹底的被肯定了,于是春分捏著帕子的手不覺收緊,心思也更加堅定。 阮玉也覺得沒有必要跟回去那么多人,除了三個一等的大丫鬟,二等三等的丫頭也排了十個,還不算十六個護院。 所以點點頭。 夏至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金玦焱沒心情管宅子里的事,他正饒有興致的拍著車板:“如花,上!上來!你不上來可就不帶你去了……” 車下,不足一尺長的小黑狗正奮力往車上跳躍。 可惜身量不足,四肢無力,只能一次次落地,禿腦殼撞在車板上,咚咚的響。 金玦焱就大笑。 阮玉瞪了他一眼,心想,這才是你真正的媳婦,你就這么折騰它? “我告訴你們,誰也不能幫它,自己上來才是本事!”金玦焱的表情認真得好像是要把如花訓(xùn)練成一條超素質(zhì)的警犬。